02

罗飞与朱思俊分别之后不久,前往调查李小刚个人电脑的技术人员便传回了消息:通过对目标QQ群和几个宠物论坛的搜索,半年前的聊天记录和论坛上的相关发帖已经找出来了,据此初步锁定了二十四个参与那次拦车救狗的人员。接下来对这二十四个人展开调查走访,相信更多有关人员名单很快就能整理出来。

“很好。”罗飞下达进一步的指令,“调集所有可能的警力,立刻展开调查,我不但要看到完整的人员名单,还要看到每个人的详细资料,包括他们的个人履历以及最近一天的活动轨迹。”

当外围的调查如火如荼展开的时候,罗飞也在努力从内部寻找突破。

“我们已经掌握了四个受害目标的个人信息,他们之间的联络纽带也呈现出来了。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找出那个藏匿的黑影,”罗飞半眯着眼睛分析着,“那家伙肯定和半年前的纠纷有关,而且他应该处于受害目标共同的对立面。”

小刘认同罗飞的分析,但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的时候,矛盾点就出现了。

“那场纠纷里的对立面就是两个吧:吃狗和救狗。而林瑞麟和李小刚正是双方的代表人物,他们本身就是互相对立的,还能有什么共同的对立面呢?”小刘困惑地挠着脑门。不要说四个人了,光是这两个人他都想不通。

罗飞瞥了瞥自己的助手,忽然问道:“你没觉得李小刚有些不对劲吗?”

“你指什么?”小刘一边问一边眨着眼睛努力思索。

“你觉得李小刚这样的人会对养狗有多大兴趣呢?”

“应该没什么兴趣吧,”小刘猜测说,“他连自己还没养好呢,哪有闲情养狗?”

“你说得没错。李小刚连个人生存问题还没解决呢,养什么狗呢?我看他对吃狗肉的兴趣会更大,”说到此处罗飞口风一转,“可他却加入了一个讨论养狗的QQ群,而且还牵头组织了那次拦车救狗的行动。”

小刘想了想说道:“这也可以理解吧。他是做宠物生意的,用这种方法来讨好客户,不失为一种营销策略。”

罗飞道:“如果只是为了讨好客户,他付出的代价好像太大了。”

“掏出七百块买狗?”小刘斟酌道,“以他的经济条件,这个数目确实不算少。”

罗飞“嘿”了一声说:“不光是七百块的事,他还准备了一辆车呢。”

小刘也想起来了:“没错,出警记录里写了他开着一辆小汽车。他自己肯定没车,那这辆车是他租来的?”

“租来的借来的都有可能,但不管怎样都得有所付出。而且我相信:李小刚和那辆运狗车肯定不是偶遇,他是有所策划、做过充分准备的。”

“嗯,很有可能!”小刘表示赞同,“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付出了不少,不管是财力还是精力。”

“所以说这事如果仅仅是为了讨好客户,有点小题大做了…恐怕他还有别的用意。”

“别的用意?”小刘再次陷入苦想,“会是什么呢?”

“坐着干想是没有用的。”罗飞起身在小伙子肩头一拍,提议道,“我们去流浪狗救助站跑一趟,看看这家伙买完狗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龙州市只有一个流浪狗救助站,由龙州市犬业协会无主犬保护委员会承建并管理。救助站的地址位于城郊的南明山脚下,罗飞曾在当地派出所做过多年的所长,对这一片非常熟悉。到达救助站之后,站长孙玉川亲自接待了罗飞与小刘二人。

孙站长证实半年前的确接收过一批被营救的犬只,他把罗飞带到救助站内。一进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放眼望去,数以百计的狗儿被圈养在一排排的犬舍内,这些狗种类各异,有的凑在围栏边大声吠叫;有的则静静地趴在角落里,看起来哀怨可怜。

“那批狗送来的时候是二百零三只,后来有些病死了,前些天又有人领养了一批。现在存活的还有一百三十多只吧。”孙站长指着一排排的犬舍说道,“都在这里呢。”

罗飞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他们营救下来的应该是二百二十八只啊,怎么到了你这儿少了二十五只?”

“少了二十五只?”孙站长“嘿嘿”一笑说,“那些肯定都是品种不错的好狗,已经提前被人领养了。送到我这里的全是没人要的土狗、病狗。”

“哦?”罗飞觉得这话又有矛盾,“既然剩下都是没人要的,怎么又说前些天有人领养了一批?”

“那人领去不是当宠物养的,是工厂里的看家狗。所以不挑品种,只要个头大、性格凶就行。”孙站长解释了两句,然后又带着抱怨的口吻说道,“要是全都被人领养就好了。扔在我这里,一下子添了好大的负担。”

罗飞接茬问道:“养这些狗很花钱吗?”

“一只狗一天的口粮至少得五六块钱,这么多条,你算算吧——这还不包括治病的钱。你可别小看这些狗,找兽医来看病,有时候比人还贵呢。”

“那开支确实不小。”罗飞又问,“救助站的经费从哪里解决?”

“我们是民间公益组织,经费来源主要靠社会人士的捐助。以前吧,都是量入为出,收容的犬只总量是要控制的。他们一下子送来两百只,我们怎么吃得消!”

“可你们还是收下了啊。”

孙站长无奈地苦笑着:“那帮人一腔热情,买狗就花了好几万,又是拍照又是上网的,我们不收也不行啊。而且他们当时也承诺了,会对这批犬只的口粮负责。”

“那他们有没有兑现承诺呢?”

“一开始还不错,每周都过来一趟,带的狗粮也充足。可渐渐地就不行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带来的狗粮也不够吃的。最近两个月干脆不来了,现在连电话都打不通。”

聊到这里大致情况算摸清楚了,是时候把话题转引到案件本身了。罗飞便问道:“你说不接电话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李小刚?”

孙站长摇摇头:“不是,那个人叫石泉男。”

“石泉男?”罗飞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是什么人?”

“是我们协会的会员,这批犬只就是他介绍过来的。我们就是认可他的会员身份,所以才相信了他的话,没想到落了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话头看起来岔入了旁支,但罗飞并没有轻易放弃这个线索,他对孙站长说:“把这个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来和他联系。”

孙站长把手一摊:“他留的那个号码已经停机了。我估计他是换了新号。”

罗飞微微一笑。这种金蝉脱壳的小伎俩对付普通人还行,但在专业的刑警面前能有什么用?他立刻电话联系了前方的调查人员。

“第一批查到的那二十四个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石泉男的?”

“有。我们已经找到他了,正在核实他的个人情况。”

“把他带到队里来。”罗飞对着手机话筒说道,“我要亲自会会这个人。”

03

回到刑警队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在接待室门口罗飞遇见了前方负责查访的警员康浩,他顺便问了句:“情况怎么样?”

“已经找到了六十三人,暂时没发现可疑对象。”康浩顿了顿,又道,“有些人看到网上的消息就直接过去了,自己没发过帖子,和其他人也不认识。这种情况可能就排查不出来。”

“实在查不出的也没办法,先把能做的工作做到吧。”说完这句罗飞便和小刘一同进了接待室,他看到办公桌前的客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心知此人就是石泉男。

根据康浩提供的资料,石泉男今年二十七岁,名牌大学硕士毕业,现任职于一家外贸公司,在本地可算是中上收入的白领。和这个阶层的很多年轻人一样,石泉男追求自由、环保、时尚的生活理念,养狗对他来说既是消遣,更是一种展现爱心的好方式。

罗飞在石泉男对面坐下,首先打量了对方一番。小伙子戴了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或许是第一次被带到刑警队吧,他的情绪既困惑,又有些许紧张。

罗飞自我介绍:“我是龙州市刑警队队长,罗飞。”

石泉男快速地舔了一下嘴唇,问道:“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罗飞直入主题:“半年前在南绕城高速杨庄收费站,一辆运狗的货车被人拦住,这事你参与了吧?”

石泉男完全没想到是这事。他略略一怔,情绪随即变得慷慨起来:“我是参与了,怎么了?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它应该陪伴在主人身边,而不是出现在食客的餐桌上!那次我们救下了两百多条狗,这是对自然负责,对生命负责,更是对我们人类自己负责。不管外界怎么评价,我坚持认为,我们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误!”

透过对方那副激昂的外表,罗飞看到了一个充满热情但又略显幼稚的灵魂。他对这样的灵魂并不反感,谁没有年轻过呢?

年轻人总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豪情壮志,可是又有几个人真正理解“责任”两个字的含义?罗飞决定点一点对方。

“既然你一口一个负责,”罗飞直视着年轻人的双眼,“那我问问你,你送到救助站的那些狗,你说好要负责口粮的,现在为什么不管不问,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换了?”

石泉男一下子泄了气,他心虚地低下头以避开对方的目光。在羞惭片刻之后,他又愤愤为自己辩解:“这事不能怪我,我也是被人骗了,没办法。”

“怎么被人骗了?”

“有个叫李小刚的家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他自己挣了不少钱,倒把我挡在前面背黑锅。”

自己并未刻意引导,话题已自动转向了案件的相关人。罗飞精神一振,顺势问道:“这个李小刚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是网上认识的。我自己建了个QQ群,叫‘爱犬之家’。我是群主,李小刚也加了那个群。他是卖宠物用品的,有事没事总爱找我聊天,其实就是想多拉点生意。”石泉男先把背景交代了一下,然后开始详细讲述那事的前后经过,“出事那天是李小刚先拍了运狗车的照片发到群里,号召大家去拦车。我也去了。后来大家集资把狗买了下来,靠我的关系联系了救助站。救助站的人一开始不肯收,他们负担不了那么多狗的开销。李小刚就主动提出来,说狗粮这块他来解决。于是我又和救助站沟通,说狗粮的事我们自己负责。救助站这才同意收留那批狗。后来就每周都打电话找我要狗粮。”

“那李小刚呢?他给你提供狗粮了吗?”

“提供是提供了,但他并不是出于善心,纯粹是为了赚钱。”

罗飞有点糊涂了:“他免费提供狗粮,这不是赔钱的事吗?怎么赚钱?”

石泉男撇着嘴道:“免费?怎么可能?他在网上搞了个‘爱心义卖’,让网友们去他的店里买狗粮,先收到钱之后,才把卖出的狗粮转交给我。他还让我帮他在网上发帖子造声势。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这样被他利用了。”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李小刚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就是要通过这件事情卖狗粮。两百只狗的口粮绝对算得上一单大生意,难怪他会那么投入。罗飞在佩服李小刚生意头脑的同时,忍不住还想问问效果:“这么卖的话,销量怎么样?”

“非常可观。当时拦车救狗的事在网上炒得很热,不光是龙州了,全国的爱心人士都在关注这事。再说我在圈子里也是有点名气的,由我出面呼吁,每周卖出的狗粮数量相当可观。”

“既然这样的话,”罗飞把话题拉回来,“你们后来为什么还要拖欠救助站的口粮呢?”

石泉男直言不讳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再被那家伙利用了。他在网上卖的狗粮不仅价格贵,而且账目不清。很多网友都看出有问题,甚至有人怀疑我也借这事中饱私囊。于是我就在网上发出公告,声明卖狗粮的事情和自己没关系。这样就有更多的人开始质疑所谓的‘爱心义卖’,卖出的狗粮也越来越少。李小刚对我非常不满,我们大吵了一次,从此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话到此处,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然清楚,李小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是显露无余。罗飞盯着石泉男看了一会儿,换了种语气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李小刚这人和林瑞麟一样可恶?”

“林瑞麟?”石泉男眨了眨眼睛,并不记得这个名字。

罗飞提示说:“就是当时那个贩狗的老板。”

“哦。”石泉男略略斟酌了一下,说,“我觉得李小刚更可恶!狗贩子是自己做买卖,李小刚却是利用我们的爱心赚钱。都像他这样,以后谁还会相信这类的公益活动呢?”

罗飞暗暗点头。这样看来,在爱狗人士的心中,李小刚和林瑞麟就站在同一个对立面上了。他继续问石泉男:“那天来参与拦车的网友,是不是很多人都和你熟悉?”

石泉男说:“是不少。”

罗飞拿出嫌犯的监控照片:“你看一下,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和朱思俊的反应一样,石泉男看着照片也只是茫然摇头。

罗飞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觉得在爱狗人士里面,会不会有人对李小刚或者林瑞麟这样的人采取极端的行为?”

“什么极端行为?”石泉男觉得不太对劲了,他皱起眉头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事情?”

罗飞便不再隐瞒,他直言道:“李小刚已经死了,林瑞麟也受到了死亡威胁。警方正在排查可能的凶手。”

石泉男吓了一跳。当他品出对方的潜台词之后,便忙不迭地连连摇手:“不可能是我们干的。我们连小动物都不忍心伤害,怎么会杀人呢?”

罗飞没工夫反驳这种幼稚的逻辑,他又拿出两张照片向对方展示:“这两个人见过没有?”

照片中赵丽丽靓丽的身影一下子刺激到石泉男的记忆,他的瞳孔放大了,同时略带兴奋地点了点头。

罗飞又道:“据说他们当时也到了现场,但是来得很晚。”

石泉男证实了这个说法:“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把犬只装车,准备撤离了。”

“你对这两人的印象如何?”

“不太好。”

罗飞追问:“为什么?”

“他们和我们就不是一类人。那男的开了辆豪车,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两人说自己的狗丢了,要找一找,结果耽误了我们十来分钟的时间。但那男的一点歉意都没有,好像我们天生就该以他为中心,一切都要围着他转。”

罗飞注意到石泉男抱怨的矛头全都指向了姚舒瀚,并未提及赵丽丽。看来这小伙子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对美女还是有着本能的好感。

罗飞继续询问:“那他们有没有和你们的人产生过冲突?”

石泉男摇摇头:“冲突没有。只是有个朋友讽刺了他们一下。”

“怎么讽刺的?”

“他们不是急着找狗吗,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然后就有人故意刺激他们,说卡车上还有几条死狗呢,要不你们再去那边找找?”

“他们什么反应?”

“他们没听出来这是恶心他们呢,居然真去卡车那边找了。”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石泉男的嘴角勾起一丝嘲笑,仿佛找到了智商上的优越感。

罗飞则继续挖掘相关的细节:“那他们最后找到了没有?”

“这就不知道了。”石泉男把手一摊,“他们去卡车那边找狗,我们就开车走了。”

罗飞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可再问的,他便冲坐在不远处的小刘做了个手势。小刘会意,起身对石泉男说道:“行了,没别的事了,我送你出去吧。”

石泉男麻溜地站起来,礼节性地和罗飞说了声“再见”,随后便毫不留恋地跟着小刘快步而出。

送走石泉男之后小刘折返回来,却见罗飞仰靠在办公椅上,双手十指交叉地搭在自己腹部,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队。”小刘唤了一声问道,“你想什么呢?”

罗飞睁开眼睛说:“我在想,赵丽丽和姚舒瀚去了卡车那边找狗,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小刘挠挠头嘀咕:“也不知道他们找到了没有。”

罗飞吩咐说:“你给朱思俊打个电话问问。”

小刘便给朱思俊去了个电话,沟通一番之后向罗飞汇报:“朱思俊也不知道。说是李小刚等人散了之后,他也跟着走了。要不去找找那个卡车司机啊?出警记录上留着车牌号呢,找人应该不难。”

罗飞摆摆手:“不用查车牌了。林瑞麟那里肯定有司机的联系方式,问下就知道。”

没错!林瑞麟这会儿正在刑警队里待着呢。小刘转身要走:“我这就去问。”

“等等。”罗飞叫住小刘,他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这样,你把林瑞麟叫上,我们一块去食堂,边吃晚饭边聊。”

04

“难以下咽。”

林瑞麟对着面前的餐盘瞅了半晌,最后给出了这么一句评价。

一旁的小刘颇为不满地反驳:“你吃都没吃呢,怎么知道难以下咽?”

“这还用吃?”林瑞麟指着餐盘里的菜肴展开了点评,“你看这韭菜这么粗,肯定老得嚼不动;红烧鸡块嘛,用的是催熟的肉鸡,一点香味都闻不到;再说这鱼,明显是冻过的,眼珠子都瘪了…”

“你尝尝这个狮子头,”小刘向对方推荐,“这是我们食堂的看家菜,又鲜又嫩。”

“看卖相倒是不错,”林瑞麟难得夸赞半句,随后却又摇摇头,“可现在是夏天啊,口味应该清淡一点。这肉末的比例应该少一点肥肉,补充点荸荠进去,那多好啊!”

小刘白了对方一眼,自己夹了颗狮子头,伴着米饭吃得不亦乐乎。他是个壮小伙子,又辛苦奔波了一整天,正需要这样肥腻的菜肴来补充体力。

林瑞麟愁眉苦脸地看看小刘,又看看罗飞。

罗飞也开始吃饭,好像根本没听见对方的抱怨。

林瑞麟忍不住了,他提出要求:“我让店里的伙计送点饭菜过来。”

罗飞断然拒绝:“不行。”林瑞麟最大的欲望就在于饮食,嫌疑人很可能就针对这一点对其进行谋害,罗飞怎敢让他接触到外来的饭菜?

林瑞麟如小孩般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赌着气嘟囔着:“为什么不行?”

“为了你的安全。”罗飞也不多说,但短短的几个字分量十足,彻底断绝了对方的念头。

林瑞麟长叹一声,充满了惆怅。然后他重新捡起筷子,夹了点韭菜送进嘴里,无比艰难地咀嚼起来。

小插曲过后罗飞开始说正事了。他瞥了林瑞麟一眼:“半年前帮你运狗的那个卡车司机,你和他熟悉吗?”

“你说老兔?”林瑞麟立刻反应道,“熟悉啊,以前我往沛县拉狗都是找他。”

“老兔?”罗飞和小刘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是一个挺怪异的称呼。

“这是他的外号,他的原名叫涂连生。但是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兔’。”提到这个话茬,林瑞麟情不自禁地咧嘴笑开了。那是一种自信而又欢快的笑容,就像是人们看到了马戏团里的小丑。

罗飞看出对方的笑容里似乎有点内容,便多问了一句:“有什么说法吗?”

林瑞麟抬手在自己的上唇沟里比画了一下,挤着眼睛说:“他是个兔子嘴。”

罗飞知道什么叫“兔子嘴”。那是一种先天性的面部畸形,患者的上嘴唇从唇沟处裂开,就像兔子一样成了三瓣嘴。这种畸形在龙州民间又俗称“豁嘴子”。

罗飞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笑的,他不满地瞪了林瑞麟一眼:“因为这个,你们就管人叫‘老兔’?”

林瑞麟也感觉自己的神态不太妥当,他讪讪地捏了下鼻子,收敛住情绪说:“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叫他‘老兔’,还和他的性格有关。”

“哦?”罗飞追问,“他是什么性格?”

“特别老实,或者说是窝囊吧。就像兔子一样,”林瑞麟翻着眼皮想了想,更进一步道,“甚至连兔子都不如。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涂连生那可是真正的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听了这番描述,罗飞已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形象。这应该是个来自社会底层的可怜人,身份卑微,性格懦弱。脸部的残疾更是让他尝遍了世态炎凉,而他早已逆来顺受,只畏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敢反抗。

“你给他打个电话吧,”罗飞向林瑞麟说道,“我有事情要问他。”

林瑞麟却尴尬地咧着嘴说:“我打电话恐怕他不会接。”

“为什么?你和他不是挺熟的吗?”

林瑞麟说:“以前是挺熟,但自从上次拦车的事情过后,他就不愿和我联系了。”

罗飞猜测着问道:“怎么了?你那次没给他结账?”

“这账没法结啊。”林瑞麟做出无辜的表情,“第一,我自己没赚到钱;第二,我们的约定是要把狗拉到沛县,结果还没出城就被拦住了,他又没把活干完,我怎么结账?”

“活没干完是遇到了意外情况,又不是他的责任。再说你已经收了李小刚他们的钱,好歹应该给司机补偿点工费和油钱吧?”罗飞站在公允的角度评判道。

小刘也在一旁出言讥讽:“他就是看对方老实好欺负,所以能赖就赖。要是换个难缠的司机,你看他能走得了?”

林瑞麟苦着脸为自己叫屈:“两位警官,你们要是觉得我做事不地道,我也没话说。可我是生意人啊,很多事情只能自私着点。我要是像你们一样处处发善心,那早就赔死了。”

小刘“嘿”地冷笑一声,说了句:“无奸不商。”

罗飞没兴趣再纠缠这个话题,他对林瑞麟说道:“那你把他的手机号给我,我自己来打。”

林瑞麟便查了涂连生的电话号码报给罗飞,罗飞拨了过去,可是听筒里却传来了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罗飞皱起眉头:“怎么是空号?”

“空号?”林瑞麟不太相信似的,又拿自己的手机拨了一遍,果然如此。他一撇嘴道:“不至于吧,连手机号都换了?”

小刘笑嘻嘻地看着林瑞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随后他又主动请缨:“罗队,这人还得我去查一下吧?”

罗飞想了想说:“这个点机关里的人都下班了,明天再查吧。你昨天一夜没睡,也得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不光小刘一夜没睡,罗飞这一整天来几乎也是连轴转的。现在林瑞麟已得到警方的严密保护,这相当于扼断了凶手连续杀人的犯罪链条。警方也得抓紧机会休息,这才能更好地迎接下一轮的战斗。

所以小刘很痛快地应允了罗飞的建议:“那行。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重新开工!”

小刘说到做到,第二天早早便行动起来。在得到一些收获之后,他急匆匆去找罗飞汇报。

罗飞正和林瑞麟一起在食堂里吃早餐。小刘看到罗飞双眼现着血丝,形容有些憔悴。

“怎么了罗队?”小伙子关切地问道,“昨晚又没休息好?”

罗飞摆摆手,有些无所谓的样子,相较于自己的身体,他更关心的是案情的进展:“和涂连生联系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