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主人!来一个拿一个,来两个拿一双。”
灰衣人道:“我只因尚未找到一副好骨架做根基,所以迟迟不肯完成最后的复活。现在这个身体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宿体,要拿住那几个小伙子,只怕不容易。”
“何必主人动手!”少女道,“羽儿一个人便足够了。”
“哈哈哈…”灰衣人道,“你太自负了。别人不说,光是被你拿住的那个江离,根基就绝不在你之下。当时他要不是召唤大椿精力耗尽,你未必能胜过他!”
那少女却似乎不服,只是不敢和灰衣人抗辩。
灰衣人又道:“江离这小子真的很不错,申眉寿有这样的徒孙,运气啊!如果这小子能活下来的话,将来成就只怕还在申眉寿之上。你别看这小子斯斯文文的,其实骨子里傲气得很!但他言语间对自己的朋友那么推重,莫非那几个人也有和他不相上下的资质?”
少女道:“我可看不出这几个人如何了得,羽儿这点能耐,他们遇见了我还不是束手就擒?”
灰衣人嘿了一声,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几个年轻人个个大有来头!那个手持日月弓的小伙子,多半是后羿的隔代传人。被你打得奄奄一息的多半是桑鬲(lì)的孙子或重孙。不过我最有兴趣的还是那个召唤出玄鸟的小子!嘿!契的后人,个个都不是凡品啊!我所要的绝世根骨,多半就在这三人之中了。”
少女道:“既如此,就把他们全部拿下,主人你再慢慢挑选。”
灰衣人一笑道:“你胃口太大了。我这次是来相相货色。要是会被你一网打尽,那这几个小子就不值得我如此期待了。你这次只要能引诱他们都出手就行。擒拿的事情,我自有主张。”
少女不敢违拗,点头答应。
第九章 风之少女
有穷商队停了下来,因为羿令符望见了那龙卷风。
“就是那风把江离卷走的?”有莘不破问。
羿令符点了点头。
“好像离我们不是很远。”芈压说。
有莘不破点了点头。
“停车!布阵!”三十六铜车首位环接,布成车城。
“不破哥哥!”芈压说,“我们这就去把那个袭击江离哥哥的家伙捉回来!”
“用不着!”羿令符道,“好好等着吧,很快就能见到那人了。”
有穷商队的车城仿佛凝固在黄沙戈壁间,辕门向西,远望天山的积雪。申时末停车,酉时初阵成,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月亮退隐,太阳出山…整整一天过去了,芈压已经在辕门外等得睡着了,到处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羿令符看来却一点也不着急。
芈压等得烦了,叫嚷道:“不破哥哥!那个家伙一定是怕了我们,不敢来。还是我们去找她吧!”
有莘不破跃跃欲试,但看了看辕门内的羿令符,他正画地为棋,向常羊季守请教据说传自另一个文明的棋术。
“等一等吧。”有莘不破说。
“要是给她跑了怎么办?”
有莘不破还没回答,一阵沙尘扑面而来,打了他和芈压一脸,把羿令符画好的棋盘也盖住了。羿令符倒拖落日弓,又画了一个棋盘。
有莘不破赞道:“好风!只怕要来了。”
“没错,真的是她。”
好熟悉的声音啊!有莘不破一回头,一个人怔怔地望着西边发呆,脸色苍白、形容消瘦,正是多日来作茧自缚的桑谷隽!芈压欢呼一声,有莘不破也是心中激动,道:“小隽,终于醒了!”
桑谷隽向他做了一个要吐的表情:“别恶心!我告诉过你不要这样叫我!”随即恢复了那脸痴痴的神情。“嗯,我睡了多久了?”
“好久咯!”芈压说,“我们越过群群重山,现在在剑道上。看——那就是天山了!应该不远了。”
“剑道?”桑谷隽道,“那水族的事情…”
“解决了。”有莘不破道,“虽然留下了一些手尾。”
“手尾?”
“嗯。”有莘不破道,“后来弄得糊里糊涂的,只怕中下游还是免不了一场水灾,但应该不会很严重。唉,最麻烦的是江离给抓住了。”
“什么!”桑谷隽一震。
有莘不破道:“当时我们离得远了,都没看清楚,只知道那抓走江离的人是个控风的人,似乎是个少女。”
桑谷隽又是一震,叹了一口气道:“是她,真的是她。”
有莘不破道:“谁?把你打伤的人?”见他点点头,有莘不破骂道:“桑小子你也太窝囊了。打了败仗也就算了,怎么连对方的力气也没耗掉多少!从羿老大的转述看来,那人对付江离的时候简直还是个生力!嘿!还是个女人!”
桑谷隽这次出奇地没有还口,只是说:“她叫燕其羽。”
“燕其羽?”有莘不破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地说,“你小子不会迷上她了吧?”
桑谷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不是吧!你不是一直牵挂着那个坐着芭蕉叶的美眉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咦,等等,”有莘不破托了托下巴,“芭蕉叶…天!不会同一个人吧?”
桑谷隽点了点头,脸上居然有些红。
有莘不破见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说道:“呵,嘿,呵…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会那么没用,原来是遇到…遇到克星了。嘻嘻,我收回刚才骂你的话。”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要紧,小隽啊,你这一仗败得大有道理,很好,很好。”
“好个屁!”桑谷隽骂道,“要不是我,江离就不会…”
“不要紧的。”芈压也上来凑趣,“只要我们把江离哥哥救出来,你再让嫂嫂给江离哥哥道个歉,双方就没事了。”
桑谷隽的脸色更红了,岔开话题道:“燕…燕姑娘到底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呢?”
有莘不破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刚才芈压的玩笑说得太容易了,仇皇可是那么好对付的么!能否救出江离已经是未知之数,就算能救出来,中间定要经过难以想象的苦战。燕其羽是仇皇的使者,只怕桑谷隽这点痴心是极难梦圆的了。
桑谷隽又问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来说!”芈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有些芈压不是很清楚的,有莘不破便补充两句。太阳开始西斜,风越来越大。约一顿饭时间,芈压才把这一路来的事情讲完。
桑谷隽听说燕其羽竟然是仇皇的使者,急得直挠头,连玄鸟降临、天魔出现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了。直到听说新交了一个朋友常羊季守,这才向辕门内望了一眼。
有莘不破笑道:“羿老大好潇洒,这会子还拖着天狗兄下棋。等他们玩完了,我再替你们介绍。天狗这人蛮有意思的,多亏我们老在他面前唠叨你的丑事,他对你也是‘久仰’了。”
“哦。”桑谷隽答应着,但连芈压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
“呵呵!”有莘不破骂道,“你这小子真不是东西!重色轻友。”
芈压噘嘴道:“就是,就是!”
桑谷隽道:“不破,你们…是不是怪我?”
有莘不破见他认真,忙道:“别说胡话,我们开玩笑而已。这里这么多兄弟,绝对支持你排除万难,把那位芭蕉上的美眉追到手!就是江离也肯定是支持的!”
“谢谢。”
有莘不破笑道:“你别那么认真好不好,我不习惯。”
桑谷隽笑了笑,这才恢复了一点受伤前的神采,道:“我能不能分别求你们两个一件事情?”
芈压马上点了点头。有莘不破却笑道:“要我给你出谋划策,做个爱情军师吗?”
桑谷隽不理他的调侃,道:“芈压,我肚子饿了。能给我弄点吃的东西吗?”
“肚子饿?就这点小事?”见桑谷隽点了点头,芈压不禁有些失望,这事也太小了。
桑谷隽把芈压送来的东西三两下扫个干净,赞了几声。这时,从西面扑过来的风已经越来越大了,羿令符和常羊季守的棋也到了紧要处。
有莘不破道:“你要求我什么事情?”
“嗯…我能感觉到是她…”
“她?”
“燕姑娘。”桑谷隽道,“我在茧里就感觉到她要来了。”
“原来如此!”有莘不破和芈压一齐叫了一声。有莘不破满脸夸张的讥讽,芈压也学着他的样子,骂道:“重色轻友!”
有莘不破笑道:“看来我们还得多谢我们的芭蕉叶姑娘,要不是她,你都不知道还要在蚕茧里睡多久!”
桑谷隽今天的脾气出奇地好,话说得也有些底气不足:“待会如果她来了…”
有莘不破笑道:“放心,我们会给你个机会和她单独见面的。”
“不,不是。”桑谷隽说,“我希望你不要出手。还有,帮我看着羿老大,如果他要射箭,可无论如何帮我拉住他!”
有莘不破怔了一怔,道:“那江离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见桑谷隽不言语,有莘不破道:“等江离救出来,你要怎么做我们都由得你。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朋友!”
“我知道。”桑谷隽道,“可是…”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有莘不破道,“待会你可以先上。最好你能把她留住!其他的,我不能答应你什么。”
桑谷隽叹了一口气,芈压看着觉得可怜,替他求道:“不破哥哥…”
有莘不破喝断了他:“芈压!”
芈压被他这一声断喝吓了一跳,随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于是他便不再说什么,跟着有莘不破回辕门内看羿令符和常羊季守下棋。
桑谷隽独个儿站在辕门外,他身上只用蚕丝裹着,被大漠的风一吹,只觉得干燥难耐。他知道有莘不破的话是有道理的,现在应该把救出江离的事情放在首位。至于那个女孩,对她来说自己的恋慕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对她下手。在大相柳湖的地门,他就算在失去意识之后也没想过要伤害她,只是用一根丝线把她牵绊住,何况现在!
“也许我真的很没出息。”桑谷隽喃喃说。燕其羽伤了他,但他对她的思念反而更加厉害,甚至感觉到她的存在便提前破茧而出。
远方一阵混沌,野马耶?尘埃耶?究竟是天上掉下一个龙卷风,还是地上倒卷的羊角气?大风接天蔽日,把天地的界限都扰乱了。
“来了,终于来了…”那龙卷风离此还有数十里,但外围的威势已经足以令人战栗!桑谷隽知道,如果让旋风的中心卷到车城附近,就算是万斤铜车也得被卷上天去!
“不破说得对。”桑谷隽告诉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朋友!”走出数里,手按地面,“青山隐隐”——数座沙丘耸起,挡在有穷车阵前面。桑谷隽背对沙丘,等待着龙卷风渐渐逼近。
一片芭蕉叶滑过长空,停在桑谷隽上空,叶上的少女咦了一声,道:“是你!桑谷隽!”
“燕姑娘,你好。谢谢你还记得我。”
燕其羽哼了一声道:“你受了我风轮之伤,居然还没死!”
“嗯。谢谢你。”
燕其羽奇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关心我的伤势。”
燕其羽一听,不由莞尔:“你这人可真奇怪。嗯,那个江离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桑谷隽全身一震,讷讷说不出话来。
燕其羽道:“不过他的话我不大相信。就算相信也没用,桑谷隽,你这种男人我不喜欢。”
桑谷隽只觉得脑袋轰隆隆作响,就像被雷劈中!
燕其羽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蔑道:“没出息的男人!”
这句话把桑谷隽刺醒过来,勉强收拾好心情,仰头道:“燕姑娘。我的好朋友江离,是被你…被你带走的吗?”
“是。”
“他怎么样了?”
“还没死。”
桑谷隽哦了一声,不知是因为宽心,或者是一声无意义的呓语。
躲在沙丘中的有莘不破听到两人这一轮对话,咬牙切齿。旁边芈压道:“不破哥哥,怎么了?”
有莘不破道:“这婆娘好可恶!要不是碍着桑谷隽,我马上冲出去把她砍了。”
只听桑谷隽道:“燕姑娘,你能不能放了江离?我们做个朋友,好不好?”
燕其羽哈了一声,似乎听见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提议。她指着背后十里处的龙卷风道:“看见没?这可是近三年来这片沙漠上最大的龙卷风。我把它赶到这里来,你这几个沙丘要是能挡得住它,我可以考虑考虑你的问题!”
“好!”桑谷隽隐隐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可以化解双方对立立场的用力点,精神一振,脚下一沉,小腿陷入沙中,“燕姑娘,这里风大沙大,不但是你的地盘,也是我的地盘啊。”
燕其羽见两道沙线从桑谷隽脚下弧形衍射出去,绵延十余里,似乎要形成一个沙圈把龙卷风包围起来。“他要做什么?啊,是了,这沙线藏着他的力量!他要隆起一围沙丘把龙卷风困住!这旷漠之所以能形成大风,就在于阴阳二气不衡。若给他把这一带弄成一个小盆地,二气混沌,这里便成为一个死谷!”
燕其羽手一挥,几道风刃向桑谷隽袭去。桑谷隽抱头抵挡,叫道:“燕姑娘,你不是说只要我把这龙卷风…”
沙丘中有莘不破骂道:“桑谷隽这个浑蛋!见到女人连祖宗姓什么都忘了!那女人根本什么都没答应过他!”
果然,燕其羽冷笑道:“我有说过不对你出手么?你受死吧!昊天风轮!”
有那巨大的龙卷风做底,风轮来得又快又狠,昊天旋风一瞬一千八百转,把桑谷隽全身绸衣撕成碎片,再把碎片撕成条条蚕丝。蚕丝在风中越来越多,但桑谷隽的脚却像岩石一样镶在地面上。燕其羽怒道:“你就是一座山,我也要把你拔出来!”
风力继续增强,旋风的向心力把往西南游去的龙卷风反引了回来,两处旋风并作一处,威力更是惊人。桑谷隽果然被慢慢拔了起来,但他的双脚还是没有离开地面,风力没有把他扯出来,桑谷隽脚下的泥沙岩石越隆越高,竟然似在借助风力形成一座沙丘——不!形成一座山岳!桑谷隽脚下的山峰越是高大,他就站得越稳!八万蚕丝随着龙卷风渐渐绞成一条条丝绳,扶摇而上,竟然向燕其羽缠来。
燕其羽大惊,想起在大相柳湖被桑谷隽一束蚕丝缠住,竟然耽搁了老半天!最后损了一角芭蕉叶才得以脱身,忙借风力再把芭蕉叶升得更高。从有莘不破的角度仰面看去,燕其羽只剩下一个小点,完全看不清身形面目了。
燕其羽在高空道:“你要独个儿赢我么?没那么容易!这里可是沙漠,哼!昊天现劫,度尽一国众生!”
“燕姑娘,没用的。”面对燕其羽的招式,桑谷隽化作一个沙像,却被昊天旋风吹散,漫天风沙在空中四处奔流,作野马形,作猛兽形,作蝴蝶形。气轻沙重,燕其羽渐渐觉得负荷过度。桑谷隽的身形混迹于风沙之间,却显得游刃有余。
燕其羽心道:“我在高空他奈何不了我,他躲在沙中不肯出来,我也奈何不了他。看来真要拿住他也不容易。”这才服膺仇皇说过的话:“看来今天要完成我夸下的海口是很难了,且把主人交代的事情完成再说。”想着丢了已经被搅得乱七八糟的风轮,趁着风,羽毛一般掠过漫天沙尘,就要飞越沙丘向有穷车城冲来。
桑谷隽、有莘不破一齐叫道:“不好!”
桑谷隽一时脱身不得,有莘不破从沙中跳了出来,横刀而立。燕其羽笑道:“又来一个,看招!”九十九道风刃向有莘不破飞来。有莘不破张开气罩,把风刃挡在外围。燕其羽见了他这样严密的防御力,暗叫道:“好厉害。”
那边芈压也跳了出来,呼呼吐出数十个火团。有莘不破大惊道:“芈压快停下!”
燕其羽哈哈大笑,吹一口气,把迎面而来的火团倒刮回去,落入有穷车阵之中!车阵马上一阵大乱。
“快!快救火!”
看着有穷商队的人蚂蚁一般乱窜,一些有穷勇士张弓向她射来,但离得太远,射到燕其羽附近早被罡风刮走!燕其羽笑道:“就这几支破竹子也来献丑?我是风之神!就是有穷饶乌来了,也伤不了我!”
蓦听一个雄壮的声音喝道:“放肆!”
一个极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燕其羽眼前一花,左肩剧痛,从芭蕉叶上直掉下来。
桑谷隽哎哟一声,飞出蚕丝要救她。忽然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裹住了燕其羽,化作一道血光,向西边掠去。
有穷车城乱成一团。羿令符看着被弄乱了的棋局,叹道:“可惜,可惜。”
第十章 血剑之影
羿令符伤了燕其羽后,那片芭蕉叶随风西飞。龙爪秃鹰箭一般冲了过去,把芭蕉叶叼住。芭蕉叶在秃鹰口中慢慢枯萎,化作一片羽毛,羿令符把它收了,顺手放入箭筒。
桑谷隽看着沙漠上点点猩红——点点是心上人的血。
有莘不破一拍桑谷隽的肩头,道:“别担心,我看得真切,羿老大那一箭只伤了她的肩。”
桑谷隽叹道:“我也有看到。但把她抓住的那影子…我实在担心。那家伙也不知藏在什么地方,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
芈压道:“桑哥哥,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黑影九成是那个姐姐的伙伴。”
桑谷隽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桑谷隽用沙丘堆起一个盆地,把龙卷风渐渐消磨掉,常羊季守见了他的神通,深感佩服,两人定交。
风沙止息之后,有穷商队再次起程,在常羊季守的带领下来到他昔日的家园——天山山脉中的一个峡谷。
这个峡谷对于有几百人的有穷商队来说小了些,食物还行,商队自身的储粮足以支撑,饮水却明显不足。但桑谷隽已经醒来,方圆数百里内的地下水源尽在他指掌之中,用水便不成问题。
自从家庭被兄长常羊伯寇毁灭之后,这个刑天的后人常羊季守再也没回到这个伤心地。整整十年的时间无人踏足此地,房子破败得厉害。但草木鱼虫却依旧欣欣向荣。常羊季守坐在峡谷口,不肯进去。有莘不破等人安顿好商队之后出来,常羊季守指着群峰中一片红光道:“看见没有,那团红云?”
常羊季守所指的是一座奇异的山峰。别的山峰顶端都笼罩在皑皑白雪中,唯独它顶着一片红云。有莘不破问道:“那就是血池所在吗?”
“不是。”常羊季守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所说的血池在什么地方,但那地方却应该不是。这山峰奇怪得太过明显了,能来到这个地方的寻剑人望见它没有不上去探个究竟的,我也曾跟着二哥上去过,却一无所获。山上除了那个奇怪的身影,没有别的东西。”
芈压道:“奇怪的身影?”
“嗯。”常羊季守说,“据说,那是血剑宗留下的身影。所以人家都叫那个山峰剑影峰。”
芈压奇道:“身影怎么能留下来?”
常羊季守笑道:“很难说清楚,但如果看见你就知道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瞧瞧?”
有莘不破和芈压都跃跃欲试,羿令符道:“我也曾听说有一个所谓‘剑宗遗影’的存在,师韶还说他在那里听闻过剑鸣。他既如此说,那么那座山峰多半大有来头。”
有莘不破道:“看来大家都想去看看的。不过那座山峰夹在群峰之间,铜车只怕是过不去的了。我们是要轮流行动,还是留下一两位首领在此留守?”
雒灵突然指了指自己。有莘不破道:“你想留下?我怎么舍得。”
雒灵倚在一块岩石上,似乎懒洋洋的不大想动,但又指了指自己,似乎决意要留守。
常羊季守道:“雒灵小姐若肯留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我大哥在雒灵小姐手上吃过大亏,就算恢复了元气,也绝不敢前来冒犯的。”
有莘不破犹豫再三,这才答应。
众人在谷中休息了一夜。当晚有莘不破十分不舍,搂着雒灵要缠绵,却被她推开了。两人认识以后,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他轻拍她的肩膀,抚摸她的头发,做了许多暗示性的小动作,雒灵却总不理睬他。有莘不破心中郁闷,一夜辗转无眠。
第二天有莘不破黑着眼圈,和羿令符、桑谷隽、芈压到谷口和常羊季守会合。桑谷隽已经恢复了心情,指着他的黑眼圈大加嘲笑,芈压也在一旁落井下石。
苍长老送到谷口,雒灵竟没出来。有莘不破心中微微有些忧虑。羿令符道:“雒灵做事从来都有分寸,不要担心。”
有莘不破却哪里能把昨夜的事情说出来跟朋友们参详?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只好接受羿令符的说法宽慰自己。
桑谷隽召来幻蝶供众人乘坐,往那座奇怪的山峰飞去。从峡谷中望去,只能见到笼罩着剑影峰的一团红云。望着似乎不远,其实路途甚遥。幻蝶朝着那红云飞出数百里,才渐渐把那山峰看得真切。来到峰前,已近傍晚。
这座山峰十分高大,山巅的南北两面都被血一般的红云笼罩着,常羊季守说从十几年前便已经如此。
桑谷隽本来要驱着幻蝶直上山顶,但羿令符道:“那红云只怕有些古怪。且不要去碰它!”众人这才在山脚停住,步行上山。山峰无路,却丝毫难不倒他们五人。
山间偶有野果野菜、青苔雪莲,都是平原罕见的珍物!芈压一见就手痒,随手采摘。后来摘得多了,他自己两只手拿不过来,有莘不破等只好帮他拿。五人越行越高,还没进入雪域,五个人十只手都被占了。眼见就要达到峰顶,常羊季守道:“好了,好了,绕过这个弯就到了。”
芈压抢先跑了过去。这时夕阳只剩下一点点余晖,这个坡崖背东面西,空荡荡一无所有。
芈压叫道:“什么也没有啊。”
常羊季守忽然大喝一声,引发雪崩,有莘不破大惊,张开气罩,把从山壁上落下的积雪弹下悬崖。
芈压叫道:“你干什么!谋杀啊!要不是不破哥哥,我们都得被雪埋了!”
常羊季守笑道:“你再往山壁看看。”
芈压一转头,只见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拖得又长又大,映在积雪落尽的山壁上。“什么也没有啊,咦,这影子…啊!”他突然大叫一声,手指指向山壁,手中的野生瓜果落了一地。
原来芈压发现山壁上那影子和自己的身形并不一致,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两个叠在一起的影子。再仔细看,又发现另外那个高达百尺的“影子”不是真的影子,而是凹进去的一个人形印记。那栩栩如生的形状,若说是天然的也太巧合了;但要说是人工雕刻出来,天下又哪有这样神通广大的匠人能完成这样的奇观!
有莘不破选了一个位置站好,把鬼王刀插在地上。
桑谷隽叫道:“好!”原来有莘不破站在这个位置上,被夕阳一照,背影投射在山壁上后刚好和山壁上那个人形凹印重合。
羿令符叹道:“现在我也相信当年血剑宗曾来过这个地方了。为什么相信,却说不出来。”
桑谷隽道:“或许他站在这里时,刚好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影投在这片山壁上,不知使了什么神通,竟然在山壁上印刻了下来!”
有莘不破道:“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用什么神通,看这个背影留下的神采,当年他一定是站在这里出神,对着这群山,对着这夕阳,自然而然地就留下了这‘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