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柳湖湖口外,芈压的铜车“一品居”正散发出阵阵香气。
芈压随时随地都带着他这个会飞的厨房,但有莘不破宁可露天睡觉也不愿进去。那倒不是他嫌油腻,而是因为这厨房会让他想起伊挚。他有个奇怪的念头:他怕想念得多了,会把那个通天彻地的师父引来。他现在可不想和师父见面,怕被他抓回去。
此时有穷商队的五大首领,正在离“一品居”不远的河边听师韶讲述他和都雄魁、独苏儿两大宗主的会面情况。
有莘不破叹道:“师大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自个儿跑去见这两位前辈,竟把我们都落下了!”他对都雄魁的可怕至今心有余悸,但想雒灵的师父也在,那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师韶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接着又说起独苏儿所传授的破阵法门:“这水月大阵,不但是为了给召唤‘水之鉴’而积蓄天地灵气,更是为了在召唤期间给召唤者护法。想必你们也试过了,水月大阵最厉害的地方,是无论什么样的攻击它都能反射回来,就像光线射到镜面上被反射回来一样。攻击力越强,反射过来的力量也就越强。不过,这个阵法还是有破绽的。”
江离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个破绽应该会在水王夫妇召唤‘水之鉴’时出现。”
师韶笑道:“不错。不愧是太一宗的嫡传高足,你到大相柳湖不过半天,和他们交过一次手,居然就窥破水月大阵奥秘的关键!”
江离叹息着说道:“只怕雒灵比我更早发觉,所以才乘机进入大相柳湖。”
师韶道:“要召唤‘水之鉴’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所以远在东方的宗师们才能预先发觉。现在的水月大阵浑然一体,毫无瑕疵。但水族召唤‘水之鉴’,需要大量灵气。到时候水月大阵用于吸纳灵气的天、地、人三门就会打开。普通人进入这三个门会被化为乌有,修真者甚至会将满身真气赔进去,被这个阵形消化掉。但你们几个的话,应该不至于被这三个门的机关困住!如果能找到这三个门,破阵就有希望。”
桑谷隽道:“所以他们夫妇召唤‘水之鉴’之日,就是我们进攻的时候!”
师韶道:“不错!”
有莘不破道:“可是我们几个经过今日这场大战,力气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使不动‘法天象地’,你们俩只怕也有一段时间召唤不出神龙赤髯和巍峒独吧?”
桑谷隽想了想,道:“三天。我三天就能恢复。”
有莘不破惊喜道:“这么快。江离你呢?”
“差不多。”
有莘不破道:“那次在川口你召唤赤髯好像用了接近一个月才恢复,这次怎么这么快?”
江离淡淡道:“上次召唤赤髯对我来说其实有些勉强,就像有八十斤的力气却去舞一百斤的大刀。毒火雀池一战,我在师兄的帮助下就轻松了些,今天我再召唤赤髯,已经觉得行有余力,恢复功力自然也就快了很多。”
有莘不破兴冲冲地说道:“能不能把青龙老大、蚕祖老大两位都请出来啊?”
江离苦笑道:“干吗?你想把大相柳湖夷为平地吗?”
“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情,夷为平地又何妨?到底行不行嘛?”
江离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差一点?那是差多少?我帮你成不成?”
桑谷隽冷笑道:“你帮他也没用。我们差的那一步是一种境界上的区别,而不是力量的简单相加。你在毒火雀池旁边之所以展不开完全的‘刀剑乱·大旋风斩’也是这个道理,想来你自己也深有体会。”
有莘不破道:“那若木哥为什么又帮得了?”
江离笑道:“你怎么能和我师兄相比?他已经窥破天人境界,其实我那天不是借用了他的真气灵力,而是借用了他的感应。”
有莘不破点了点头,道:“看来还是只能分合进击了。希望水族的人不要在我们功力还没恢复时就动手。”
“你放心!”江离道,“他们夫妇俩元气耗费绝对比我们严重,水王溯流伯川甚至还带伤。”
采采不顾洪涘伯川的阻拦,坐了鰰鰰鱼阿呆向湖口游来。
此刻水王水后闭关,没人能拦住她。眼见湖口就要到了,座下的阿呆突然一阵颤抖。
“阿呆,怎么了?”
“河…门主!”
采采一愣,果然见一个老家伙拦在湖口,不是河伯东郭冯夷是谁!
“走开!”采采见到他就没好气,“我要出去。”
河伯被水后降服,本来就没好气,这时被一个小姑娘呼呼喝喝,更是懊恼,没好气地说:“哼!对不起!水王下令,谁也不准踏出这水门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你敢!”
河伯也真不敢对采采下杀手。他一个刚刚依附的外来人,摸不清楚这一家人的关系,更不知道采采为什么在这当口要出去,于是问她:“你有水王的谕令吗?”
采采微微一迟疑。她并不知道父亲把这个降臣安插在这里,早知道的话盗出父亲的印信,也许就能轻易过了这一关。
河伯何等老辣!她这一迟疑,马上被东郭冯夷看破,笑道:“原来是要出去私会情郎!”
采采怒道:“你别胡说八道!”
河伯笑道:“无论如何,今天你休想过去。”
采采自忖功力不及他,对方又占据了湖界要冲,强行冲出多半做不到。心想这件事情还是要另想办法,转身走了。
商议好行动方案以后,有穷众人便散了。
现在的有穷商队实在是一个奇怪的团体。特别是几个大首领,无不是某个地方或某个领域未来的领袖或宗师,他们因为各自不同的理由而走到了一起,然而每个人却依然保持着特立的行径。桑谷隽自管潜入十八层地下吸纳大地之灵息以恢复真气;芈压自去寻觅这大荒之地的异样食材;羿令符和银环蛇对饮;师韶在月下抚瑟。
七香车停在一座雪山的巅峰,江离逸然倚在车中,身上衣衫单薄,俊俏的脸被冻得发白,闭着眼睛,仿佛一头在雪地里睡着了的小兽。
有莘不破悄悄爬近,蹑手蹑脚来到车旁,突然大叫一声:“喂!”
江离缓缓抬起眼皮,却一点也没有被他吓到的样子。有莘不破叹道:“原来你早知道我来了。真不好玩。”
江离淡淡道:“除了你,谁会这么无聊。你的元气还没恢复,怎么跑来爬雪山浪费力气?”
“你还不是一样。”
“那怎么一样!”江离道,“我是在修炼啊。”
“修炼?元气未复就匆匆运功修炼,小心走火入魔。”
江离道:“功力到了我们这样的层次,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根本不能单单靠正常修炼时间的累积,而要寻找各种突破的机缘。有时候甚至要把自己置身于各种极端的环境中。现在我生命之源耗尽,内府空空如也。在这极高、极冷、极空、极纯、极静、极宁的境地里,身与神合,神与天合,其形自化,心与神然。忘其所始,遗其所终,正是勘破天机的佳妙境界。”
有莘不破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才怪。”江离说,“你是伊挚师伯的徒弟,这些没理由不懂的。”
有莘不破说:“至少我对你们所谓的天道追求没什么兴趣。”
“那也好。”江离说,“我修我的天道,将来做一个万年神仙。你行你的人道,将来做一个千古君王。咱们各有各的归所,两下干净!”
有莘不破一听脸色一沉,道:“我不要!”
“我真不明白你一直在逃避什么。你从来不愿意提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血缘,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师承,也不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
“那个位置,谁坐上去都一样。”
江离笑道:“是吗?你这么想,羿令符可不这么想。”
“羿老大?他怎么想你怎么知道?”
江离道:“在感情上,他的心已经死了。他现在还活得这么有生命力,是因为他把自己的心思放到另一件事情上。”
“什么事情?”
“应该是他父亲的遗愿。有穷氏遗民散入有穷国,但族中精英无时无刻不想完成后羿的志向。这是这一族的集体意愿。我想,羿兄少年时应该也曾立下这方面的远大志向。只是后来…唉。”银环的出现打乱了羿令符的整个生命步伐,而父亲的死更给了他巨大的刺激。
有莘不破淡然道:“有穷遗民想干大事、想复国,关我什么事!”
江离笑道:“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有穷的国运到了后羿那里也就到头了。他们想君临天下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实现的了。退而求其次,他们应该是希望帮助商人取得天下共主的地位。那样一来,一方面可以报三百年前的国仇,另一方面他们一族也可以在未来的天下体系中取得比其他部族更优越的地位。喂,说实在的,羿令符他们家族应该和商王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才对,他本人又有那样的天赋,怎么看也是个栋梁之才,汤王和大臣们不可能没注意到他才对。你做小王孙的时候,真的没见过他?”
有莘不破很不喜欢人提起他的王孙身份,因为说的人是江离才没有发作,没好气地说:“来过我家,有事错过了没见到。你别提这些事情了好不好?一谈起那些国政大事就滔滔不绝,你像个修天道的人吗你!”
江离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他望着天空:“我似乎还有另外一个过去,一个被遗忘的过去。”他想起了夏都镇都四门传人中的乌悬对他说的话:“您是大夏王族啊!”心中不由一阵怅惘。
有莘不破见江离发呆,道:“你不是生气吧?其实…唉。”
江离道:“其实怎么了?”
“我十几岁的时候,”有莘不破望向东方,“有一次玩捉迷藏躲在我师父的密室,翻出一具僵尸来。”
江离奇道:“僵尸?”心想师伯是当世高人,房里怎么会藏有一具僵尸?
“嗯。”有莘不破说,“应该是死了,但又像还活着。那僵尸的眼睛很奇怪,我在他的左眼里看到了很多过去的往事,而在他的右眼里…”说到这里有莘不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有莘不破沉默良久,才道:“我看到了长大后的自己,坐在王座上,接受四方诸侯的参拜。”
江离道:“那没什么不好的啊。”
“可是那个我很不开心!”有莘不破道,“那个长大后的我,身边空荡荡的。虽然周围有很多人围簇着,却还是那么寂寞、那么孤独!身边的人都怕我,匍匐在我脚下,恭维我,向我宣誓效忠。可面对他们的宣誓我一点也不高兴!我杀了很多人,王宫的卫队把很多人头一个个地砍下,鲜血把护城河都染红了。而我则站在城头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着落下的人头笑,我只知道自己很不开心。”
江离听得怔了。有莘不破继续说,“遇到你以后,遇到雒灵以后,遇到羿令符、芈压、桑谷隽他们以后,我更害怕了。那个长大后的我,身边怎么没有你们呢?难道那时候你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吗?我真的很害怕在那个僵尸眼睛里看到的事情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江离道:“或许…那个僵尸的预言并不准。或许只是个幻象!”
“我也希望这样。”有莘不破说:“背着你在荒原行走的那一段路程里我想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背上的那个人将会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僵尸的预言里出现呢?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命运之轮已经改变了。遇到羿令符和雒灵以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江离不说话,听有莘不破继续道:“你说我是逃避责任也好,说我是逃避命运也好,总之我不会回去坐那个位置的。这个世界少了谁都照样转!我听过一个传说,说天山再往西有另一个文明的存在。我想到那里去,用我的刀、我的力量和我的生命在那边做一个传说中的英雄,一个按照自己意愿活下去的侠客,而不是一个被人推上王座的君王!”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季丹洛明和传说中的血剑宗。
“我不很同意你的看法。”江离说,“你要想在命运面前获得自由,不一定要放弃既定的身份去流浪啊。如果你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不是一种更好的解放吗?既然你觉得命运已经改变了,为什么还要去追寻那种不可测的文明传说呢?作为一个君王,有羿令符这样的朋友帮助你,你应该可以做得很成功;作为一个男人,有雒灵这样的女人做你妻子,你应该会活得很开心。”
“那你呢?”
“我?”江离失笑道,“我也许会成为雪山上的一片雪花,也许会成为银河中的一粒星尘。”
“但我却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分开。”
“是吗?你也太贪心了吧!”有莘不破这句话让他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人间诱惑。和好朋友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那的确是人生至乐。然而只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是否也是一种局限呢?当发现面对这个问题心中无法回答时,江离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验来了。
“唉,伊挚和祝宗人的打算原来都是挺好的。如果祝宗人还在,伊挚又分身有术的话,也许未来真会朝着他们二人所希望的发展。”
都雄魁笑道:“然而祝宗人已经不在了,伊挚也只能在远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自生自灭!或许这是他们最大的失策也说不定。可惜你我意见也不统一,要不然天下大势就在你我指掌之间了。”
“嘿!总之,你想怎么对付祝宗人的徒弟我不管,但我在一日,你就别想对我徒弟的男人出手。”
第二十七章 勇闯水月大阵
水王水后恢复的速度比江离的预料还要慢些。
这已经是第七天的夜晚。采采知道,今天应该是最后的一晚了。过了今夜,父母的元气就会全复,“水之鉴”的召唤一旦开始,形势将无可挽回。
“真的要那么做吗?”采采心中不能没有犹豫。自己既然没有办法阻止父母,那只有借助外力。打开大门,让有穷的人进来,让他们用力量“说服”父母。这样做的结果,她采采将会成为水族最大的叛徒!可这不是采采犹豫的原因。她不怕成为众人眼中的叛徒,她怕的是有莘不破完全控制住局面以后,会怎么样对待族人。
以前她对有莘不破等人的友善态度很有信心,可水后的话却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采采!不要相信一厢情愿的和善!平原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因为我们手中握有覆灭他们的力量!”
然而不管怎么样,采采还是想出去和有莘不破等再谈一谈。她假传命令让萝蘫去把河伯东郭冯夷替代下来,让河伯去寻找那个一直不知潜伏在哪里的雒灵,两人中计以后,采采才匆匆往湖口赶去。
“到了。”她嘘了口气,东郭冯夷果然不在,只剩下萝蘫。
“什么?公主你要出去?”
“是。你不要拦着我。”
“不行!水王有令…”
“姨姆!”采采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决,“我们在小相柳湖十六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制止族人那不可能成功的妄想吗?”
“这些我不知道。”萝蘫说,“无陆计划的后果,不是我敢去预测的。但我相信水后——不管是十六年前她率领我们离开,还是今天她率领我们回来,我都相信她。采采,回去吧,不要让我难做。”
采采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开始她就有硬闯的准备了。她双手交叉:“兰花沐!”
水流结成兰花形状,把萝蘫困住了。萝蘫大惊道:“小公主,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水王知道会责骂你的!”
“萝蘫姨姆,对不起。”说完这句话,采采匆匆向湖口漂去。
眼见就要出湖界,背后一个声音悠悠吟道:“兰花沐。”
一听到这个声音,采采心里一颤。“妈妈!”采采呼道,见到水后,她知道自己硬闯出去的想法已经行不通了。“妈妈,你让我出去。至少我要和有莘他们再谈谈。”
“采采,你怎么还是不懂!”水后神色坚定有如铁石,“他们过去对你和善,是因为不知道我族握有水漫天下的法力。现在他们却连无陆计划也知道了。只要我们存在一天,平原上的民族就会食不安寝不宁!你难道以为他们解除我们武力之后,还会留下我们的性命吗?”采采一阵颤抖,水后继续道:“只要留下哪怕一点血脉,我们的仇恨和力量也可能再次觉醒,对他们来说要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们一族杀个干净!”
采采颤声道:“可是当年您不是…”
“当年我那样做,是因为我知道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成事!”
“那现在呢?现在难道就行了吗?”
水后无语,过了一会道:“或许行。”
“就为了这个或许,把全族的性命都押上?”
“采采,你怎么这么对我说话!”
“对不起,妈妈。”采采抽泣说,“可是这件事关乎全族生死。”
“可是,采采。”水后说,“难道我们还有选择吗?”
“妈妈…”
“不要再说了!”水后的语气变得坚毅起来,“今天如果不是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我提前出关,差点就让你的胡闹得逞。”
“重要的客人?”
“西北方来的客人。”
采采奇道:“我们这里已经是边陲了,西边还有民族存在吗?”
“这件事你就不用知道了。从现在开始到整个无陆计划成功,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碧水水晶里!”
采采惊道:“妈妈,你要把我关起来?”
“你对平原上的人心存幻想,让你参加计划只能坏事!”
“不!妈妈,我不要…”一股阴力袭来,采采四肢一阵冰冷,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圆如盘,月凉如水。天地间一片静谧。
“当!”师韶的瑟弦断了一根。龙爪秃鹰目视苍穹,一飞冲天。桑谷隽在九地之下被地动唤醒。驺吾警惕地昂起头从“一品居”蹿了出来,打翻了一钵热汤。
“终于来了。”江离心道。七香车腾空而起,飞下雪山。大相柳湖湖口,有穷商队的其他几个首领早已会齐。
有莘不破问江离道:“功力都恢复了吗?”
江离淡淡一笑。
芈压突然叫道:“看!”
众人一齐望去,大相柳湖的上空,映出一幅壮观的景象:月色和湖光交相辉映,就如湖上悬浮着万千面镜子,把月光无穷无尽地反射下去,水月相射中,两个巨大的身影浮现出来——胸部以上是水王水后的赤裸裸的人身,胸部以下却是两条巨蟒的蛇尾。巨大的蛇尾盘绕在一起,不断地扭动摩擦,竟然是在半空中肆无忌惮地交尾!
芈压见识有限,不知这是蛇类交合的场景,说:“这是什么?”桑谷隽忙走上一步挡住不让他看,骂道:“无耻!”
羿令符哼了一声,取箭拉弓,嗖地就是一箭,但一碰到笼罩大相柳湖的水月大阵,马上被反弹回来。他轻挥落日弓,把反射回来的箭拨开,道:“看来水月阵的威力还在。”
有莘不破道:“按原计划行动吧。江离,你来安排人手。”
江离道:“看他们这举动,召唤‘水之鉴’的仪式用的乃是男女交欢的巫舞淫祀。按照独苏儿前辈的说法,这阵法现在应该有三个破绽。但我们能否在他们召唤出‘水之鉴’之前成功找到天、地、人三门并攻进去却是一大问题。为了拖延他们召唤的进度,必须有一位高手坐镇阵外,发出平和的力量干扰这淫祭的进行。”
师韶微笑道:“如果心宗宗主肯出手,以她无所不至的心力当能令这淫祭半途而废。我的《清心曲》虽然有些药不对症,却也能大大延缓他们的进度。”
江离又道:“破坏召唤有两个办法。第一是釜底抽薪,从地门或人门攻入内部,瓦解水族的祭典,这可能会遇到死命抵抗。第二就是打破天门,直接攻击处于召唤中的水王水后。我们必须双管齐下,两方面都有所准备。因此湖口另需要一个高手坐镇——一旦我们破了水月阵的反射之力,就马上攻击水王水后。这需要极迅疾的行动力,要办成这件事情,自然非羿兄不可。”
羿令符点了点头,算是接令。
江离问道:“你要用什么箭对付他们?”
羿令符道:“水火相克,对付他们自然是用祝融之羽。”
江离道:“这两人非同小可,虽然他们会把全部精力全放在召唤‘水之鉴’上,如果我们破阵成功,你乘虚而入自然可以一击而中,但我怕‘祝融之羽’还是难以一击功成!”
羿令符沉吟不语。芈压抢道:“那就加上我的重黎之火!”羿令符点了点头。
江离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却怕芈压又因为不让他冲锋而闹意见,当下道:“好!接下来就是天、地、人三门。如果我们知道三门的位置,集中兵力攻打自然最好。但现在第一步却是要确定三门的所在。因此分头行动胜算更高。反正水族内部除了水王水后之外,再没有足以和我们三个抗衡的高手,我们不怕被他们各个击破。”
桑谷隽道:“我找地门。上次我曾侵入地门,虽然他们可能会调整阵形,不过应该还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江离点头道:“好。那我去寻找天门。不破,你寻找人门去。”
有莘不破道:“怎么找?”
江离道:“那我怎么知道。好了,部署结束,大家行动吧。”招呼了七香车,径向天空飞去。
桑谷隽笑道:“有莘台侯大人,你慢慢琢磨吧,其实你动不动手无所谓,等我和江离把阵法破了,你再进来捡现成就行。”
有莘不破一听大怒,桑谷隽却已微笑着沉入地面。
芈压突然愤愤道:“糟糕!我上当了。”
有莘不破道:“什么上当?”
“上江离哥哥的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要待在一旁看热闹?不破哥哥,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有莘不破道:“换?你知道人门在哪里吗?”
芈压吐了吐舌头,说:“不知道。算了,我还是等着帮羿哥哥提炼重黎之精,到头还有一份功劳。不破哥哥,你这回要是找不到人门,可就糗大了。不过至少你名义上是我们这群人的首领,无论我们做什么,到头来都会算上你的功劳的。”
有莘不破怒道:“臭小子胡说八道!好好看你不破大哥的手段吧!我一定会第一个进那个水月破烂阵的!”举足向湖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问羿令符道:“老大…”
“别问我。”羿令符道,“我对这个阵法也是一头雾水。”
有莘不破转头看师韶,师韶没有眼睛,却仿佛能够感受到有莘不破的眼光,笑道:“我有个预感,你会第一个破阵。”却没提供半点有实质性帮助的信息,并慢慢向湖外的一座雪山走去。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有莘不破不再废话,发足绝尘而去。
芈压抬头看了看大相柳湖上空那两个山岳般高大的人影交尾,突然想起了什么,腹部一热,脸不禁红了。
羿令符道:“别乱看!好好提炼重黎之精去!”
芈压点了点头,不再看那暴露在天空中的淫乱场面,但心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今年才虚岁十六,从小家教甚严,此时情窦初开,被那交欢场面引动了欲火,非但无法平息,反而越烧越烈,腹下有如火烧,双颊如贴炮烙。就在这时,一个小丘上传来一阵竽声,音律中正平和,乐而不乱,哀而不伤。芈压一听,心中才慢慢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