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谷隽安顿好父亲,纵身跳上天蚕幻蝶。此刻幻蝶已经萎缩成二十余丈大小,得到桑谷隽的生命之源,精神一振,风雷双翼一张,虽然气势远不及全盛之时,但也已重现生机。幻蝶上,桑谷隽咬牙切齿,瞪着那还在呆呆出神却已显出暴戾之气的涂山氏。若木知道桑谷隽的敌意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但若木更知道,以他对姐姐的感情,这仇恨的冲动根本不是理性的言辞所能劝阻。
有莘不破见桑谷隽留住了天蚕幻蝶,而白虎周围的空间正在扭曲,想起巍峒和赤髯消失时的情景,就赶忙冲了过去,跳上了白虎的头顶。
白虎此刻已经缩小了很多,但有莘不破站在它头上,还是没它的耳朵高。
突然始祖幻兽一声虎吼:“你是什么东西!敢站在我头上!”
有莘不破高声叫道:“我是有莘不破!”
白虎讶异道:“有莘氏还有传人?你的血脉气息倒还有点像,只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头。啊,不对!你是玄鸟之后!我知道了,你是有莘氏的外孙!”
有莘不破叫道:“管他内孙外孙,咱们先把那头狐狸解决了再说!上啊!咦,你怎么还在消失啊?”
白虎怒道:“你不是有莘氏的嫡传,没资格和我并肩作战!滚!”
有莘不破哄道:“大爷!这场架打完再闹别扭好不好?”
白虎怒道:“谁跟你闹别扭?你以为你在哄猫吗?”
这时,桑谷隽和天蚕幻蝶已经向涂山氏逼去,但被围绕在她周身的妖气所阻挡,离她还有三十丈,就再难靠近。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涂山氏冷笑道:“小伙子,你怒气冲冲地想干什么啊?给你姐姐报仇吗?就凭你脚下这条半死不活的小虫?”
桑谷隽咬着牙不说话,远处有莘不破援声叫道:“该死的臭狐狸!我们一个人打不过你,几个人一起压也压死你!”
涂山氏冷笑道:“一条半死不活的软虫,再加上一条半身瘫痪的大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白虎大怒道:“你这不人不妖的亡灵!说谁是半身瘫痪的大虫!”见涂山氏冷笑不语,它怒火更盛,叫道:“没大没小的小子,把你的生命之源给我!”
有莘不破问道:“怎么给你?”
只听轰的一声,白虎跌了个大跟头:“你真是玄鸟之后?契(商国始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它这句话没说完,便觉得身体消失得更快了,叫道:“体内有什么感觉也不要乱动,既然你不懂得给,那我自己来拿。”
有莘不破只觉一股奇异的牵引力从脚下传来,片刻间触及自己体内一个奇异的所在。这个所在不在胸腹,不在头脑,不在四肢,竟然说不出在什么地方,似乎就隐藏在一个难以言喻的地方——那里既像在自己的身体里,又像不在身体里——难道那里就是人类灵魂的所在吗?如果不是白虎的牵引,自己完全不知体内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这个所在似乎储蓄着一种神奇的气息,随着脚下传来的牵引力向白虎流去,同时白虎惊人的力量反传过来,充斥有莘不破的全身。这一刻,有莘不破只觉得自己已经和白虎融为一体,再无彼此。但由于白虎传过来的力量太过强大,似非人类的身体所能承载,片刻便把他的身体充得几乎要爆炸。
“小子,难道你完全不懂得怎么掌控天外的力量吗?”白虎周身扭曲的空间波动已经完全消失,它精神抖擞,又恢复了兽王的雄风。但有莘不破却在为体内那太过强大的力量而苦恼。
运用天外的力量?自己学过的神通,有哪一项能发挥这样强沛雄浑的力量呢?有莘不破第一个想起了“大旋风斩”,但现在施展这个仿佛不大适合,像在浪费力气。突然,他想起了季丹洛明教他的‘法天象地’,当下气随法动,法随心转。
“咦!”白虎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你居然会‘法天象地’!妙极!这样我可以省下很多事。小子,你好像有柄不错的刀吧,把刀抽出来,我附到你刀上,给你骑着实在不爽!”
有莘不破第一次成功地施展“法天象地”,只觉得一个若虚若实的身体正在不断地膨胀,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好玩。跟着,他发现脚下的白虎身体正不断地缩小,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体放大了的相对感觉,但马上就知道不对。原来始祖幻兽都具有令身体大小如意的神通:大时顶天立地,俯瞰群山;小时身如芥子,妙用无碍。此刻白虎缩小,正是逆运“法天象地”所呈现的表象。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也在变大,只是比白虎变小的速度慢很多而已。
在涂山氏妖气的笼罩下,桑谷隽不但无法逼近,而且连遇险情。
羿令符知道不妙,看雒灵时,只见她蜷缩在天蚕茧旁边,似乎元气尚未恢复;再看江离,却见他和若木手掌相握,似将有为。羿令符再看有莘不破:咦,有莘不破竟然长成一个高逾十丈的巨人!白虎已经不见了,有莘不破的脚下有一摊像是金属融化而成的液体,正迅速地沿着有莘不破的双脚蔓溯上来,在有莘不破身体的表层结成一膜透明的金属光泽。那液体的主体部分更蔓延上有莘不破的右手,渗入越变越大的鬼王刀,刀身的一面渐渐突起,凝成一个硕大的虎头!
涂山氏注意到了有莘不破和江离的异动,收起了轻视之心,一股空前强大的妖气向桑谷隽直逼过来。
“我得为他们几个争取时间!”羿令符左右开弓,连射三箭:这各附特殊灵力的三箭接触了涂山氏周围的妖气,如冰柱入岩浆,飞进不了数步就被消融于无形。羿令符大惊,知道这女妖远非坚甲蛮力的蛊雕可比。难道,只能用那招了吗?
羿令符这三箭没能分散涂山氏的注意力,天蚕幻蝶被涂山氏击中,登时风翼折,雷翼断,软绵绵掉了下来。它宽大的身体落在地面,荡起一阵风沙,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遮住了。
风渐止,沙渐定。
地面再无幻蝶的背影,只剩下桑谷隽独立在万匹蚕丝之上。妖气再次袭来,蚕丝倒裹,形成一个巨大的蚕茧,挡住了这第二波妖气。
涂山氏冷笑道:“不错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那巨大的天蚕丝团挡住第二波妖气以后,马上迅速旋转,方圆十里内的泥土沙石被这股螺旋吸力引了过去,附在天蚕丝团上,聚拢成一个山一般高大的石球。只听球中桑谷隽喝道:“起!”那巨球便如一颗彗星一般,向浮在半空的涂山氏撞去。但冲到涂山氏身前十尺处终于被一股罡气挡住,顶了回来。
“桑兄!你歇歇,我来!”巨人有莘不破大踏步迈出,每一步都踩得地皮震动,他一跃而起,向涂山氏当头劈下。
涂山氏刚刚挡开天蚕的奋力一击,跟着便觉刀风如针如刃,触体生疼——那护身罡气,竟然完全挡不住白虎附着的鬼王刀,心中一凛,不敢正面和白虎争锋,侧身避开。有莘不破兵器上占了上风,但身体给妖气一冲,登时如在深海遇逆流,被远远地弹了开去。风吹过,飘飘然落下十余根长发。桑谷隽趁着涂山氏一退之势,驱使“彗星”从东边向她冲来,硬撼涂山氏的护身罡气。两股大力一撞,“彗星”倒飞三十丈,把地面划出一道三四尺深的轨痕;涂山氏凌空倒飞,跌入背后的连山密林之中。
有莘不破和桑谷隽一个抢了涂山氏应接不暇的空当,一个借了涂山氏躲避白虎锋锐的退势,却仍然略居下风。羿令符心知以他两人现阶段的功力驾驭天蚕和白虎仍然太过勉强,必须速战速决,持久战只能越拖越不利。
突然,涂山氏所立足的山林沙沙作响,无风自动。涂山氏吃了一惊,跃起避开,凌空俯瞰:只见一十二座连山树木盘动,首尾相接,如同活了一般。
羿令符知道若木和江离终于出手了,回头一看,江离不见踪影,若木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再回头时,局势又是一变:江离不知何时竟悬浮在十二连峰上空,飓风猛烈,却吹不散盘绕在他身周的云气;十二座连山的树木连成长龙形状——枝为角,叶作鳞——开始还只是形似而已,渐渐青气氤氲,在万千树木顶梢凝成龙形青气,三弹指间青气具化,朝阳拱服,云霞来觐,东方之至尊、本朝统摄天下的始祖幻兽青龙睁开它的双眼,傲然审视着它刚刚来到的这个世界。
“小江离啊,居然又是你。”青龙的声音回响于天际,威势和它以细长状态出现在“松抱”车厢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难道就是青龙的完全形态?
青龙扫了一眼全场:天蚕和白虎居然都在,而处于三大始祖幻兽中心的,竟然是数百年前就应该故去了的涂山氏。
有莘不破举起大刀问道:“白虎老大,这条巨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认不认识?”
白虎怒道:“在青龙老大面前,不要乱说话!——糟!怎么学了你小子的贫嘴称呼。”
青龙笑道:“有莘不破,你居然能唤出白虎,大有长进啊。”
有莘不破奇道:“你认得我?”
青龙还没回答,白虎已不悦道:“召唤我!就凭这小子?我只是要借他的生命之源,修理修理这头死狐狸罢了。”
“修理她?”青龙显然有些吃惊,“小江离啊,别跟我说你召唤我出来就是想对付涂山!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江离说,“但师兄说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得赶快把她送走。”
“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这是若木的主意吗?”青龙道,“嗯,那应该是他把我召唤出来的吧,我就说嘛,你的功力怎么可能进步那么快。咦!他的气息怎么这么弱?”
“你这条长虫!”涂山氏自从青龙来到,便一直神色古怪地看着它,默默无语,这时突然开口说话,“几百年了,还是改不了这啰唆的臭毛病!”
青龙也不生气,凝视着涂山氏,说:“你看我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啊?是在我身上看见了他的影子吗?几百年了,你还没忘记啊。”
涂山氏狂笑起来,边笑边哭:“忘记?我为什么要忘记?他死了,可他的江山还在!他的子孙还在!我要毁了他的河山,断了他的血脉,让他在黄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青龙道:“可是他的子孙,不也是你的子孙吗?”
涂山氏闻言大震:“我的子孙?我的子孙?”
青龙闻言道:“回去吧——回到你该安息的地方。”
“不!”涂山氏嘶声道,“数百年了,才有愚蠢的人类来向我奉献一副肉身,令我的化身觉醒;我的化身数十年来费尽千辛万苦,才让我觉醒!凭你一句话就让我回去?回到那无限的空虚和停滞中去?不!”
青龙说:“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现在的意识,受你的化身这数十年来积下的暴戾影响,已经滑离正轨了吗?你的化身只是你远久记忆中残留的一点兽性罢了,为何要为了它而涂炭天下呢?你不要忘记,你早已经修炼成人了,你早已是享万邦祭祀的国母了,你不是妖了,你是人,不,你是神!如果你能放弃你的执念的话。”
“祭祀?”涂山氏流着泪笑道,“我只是配祀罢了,作为那个男人的陪衬物罢了。”想到那个男人,再加上背后桑谷隽深沉而肃烈的杀气步步逼近,宁折不屈的涂山氏连脸色也变得越发坚毅起来:“废话少说!动手吧,看看是你们把我杀了,还是我把你们送回去!”
白虎吼道:“正合我意!”和它一般烈性的有莘不破受到感应,挥刀劈了过去,大刀发出的刀风恍若有质,横空斩来。
涂山氏的背后陡然生出九条毛茸茸的巨尾,其中一条向有莘不破的刀风迎去,消解了这一刚猛有余、沉稳不足的攻势,但巨尾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另一条尾巴横扫,把桑谷隽“彗星”的撞击也挡在外围。其余七条尾巴聚在胸前,面对青龙。
青龙见天蚕神力疲弱,白虎后劲不足,这时也没时间问它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张口,把江离给吞了,人龙合一,向涂山氏飞来。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青龙从天上直跌下来,在地面沙石林木中像一条泥鳅一样左右翻滚,无法腾空。
这一变故,把所有人类看得惊愕万分,把两大神兽看得哭笑不得。涂山氏纵声笑道:“长虫!原来你和这两条大虫软虫一样没出息!”说着九尾齐聚,拧成一条毛茸茸的巨擘,向天顶直冲上去,在百丈高空披散开来,变成一张笼罩数十里的巨毯,跟着便像一个布袋一样罩下来,把青龙、白虎、天蚕连同三个年轻人一起摄了进去。
第七章 绝处逢生
“哇——这什么鬼地方啊!”有莘不破大叫着。
被九尾卷进来的这个空间里,上下左右、放眼所见全是火。空中弥漫着燠热的气息,脚下没有任何落脚处——除了一个个火球。有莘不破鬼叫着,因为他的鞋底早就被烧穿了,如果没有从季丹洛明那里学来的护身气甲,现在只怕早已化为灰烬。
“喂,幻兽大哥,白虎老大,你怎么不开口?你老人家活了几千几万年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当然知道。”白虎的声音懒洋洋的,“这是九尾的幻之火狱,是九尾幻化出来的五行地狱之一。”
“那你知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啊?”有莘不破问。
“知道,”白虎有气没力地说,“只要找到幻之火狱的边缘,一刀劈开,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我们就可以到另一个地狱去。”
有莘不破脚下一个踉跄,跌进一个大火球里,虽然挣扎着爬了起来,但头发眉毛却都烧光了:“老大!说点有用的好不好?话说回来,怎么进了这里以后你就一副奄奄一息的小样,那些英雄气魄都被那死狐狸吃了吗?”
白虎叹了一口气说:“没办法啊,‘南火克西金’,再说你小子的生命之源又不够我用,有精神才怪。”
“这死狐狸也真是。”有莘不破对着空气大叫,“死狐狸,出来!有种出来和小爷大战三百回合!”
白虎嗤笑一声:“得了吧你。她肯出来还用得着布下这个幻境·决斗是男人的专利,狡猾是雌性动物的特权。九尾的特长就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面决斗,嘿,她既攻不破天蚕的护身丝甲,更挡不住我的精金之芒。她的爪牙也就是拿来向别人逞逞威,在老子的精金之芒面前,她只能算是这个!”白虎从它附着的鬼王刀里伸出好大的一只老虎脚趾,让有莘不破看清是它的小脚趾,便又缩了回去。“何况还有青龙老大在旁边龙视眈眈——虽然它今天实在丢脸!”
“老大,我知道你厉害,不过,你怎么好像有点软了?”
鬼王刀一挺,白虎怒道:“谁软了!”
“不软就好,不软就好。算了,我看还是先找到江离和桑谷隽再说。”有莘不破道。
“你说什么?”白虎怒吼道。
“我没说什么啊!”
白虎怒冲冲说:“哼!你没说出来,心里在想,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们现在是合体状态,想什么对方都能感应到!”
“有这种事情?”有莘不破讶异道,“我还以为只是力量共享呢。只是…我怎么就没感应到老大你在想什么啊?难道…”他没说出口,但心里的话还是让白虎感应到了:“难道老大你是那种说话不用大脑的人?”
这次白虎居然也不生气:“嘿!用脑?老子是天上地下第一强者,何必用脑?再说老子也不是不会用脑,只是懒得思考而已。”
羿令符望着那团大蒜形状的妖气,一时束手无策。有莘羖、若木和芈压都昏迷不醒;桑鏖望神情颓靡,似乎也还没有从悲伤和惭愧交加中恢复过来;被有莘不破痛打了一顿的靖歆和徒弟缩在一旁;季丹洛明和桑季困在“天蚕·作茧自缚”中——羿令符向雒灵望去,两人对望了一眼,却见她也摇了摇头。
“有莘、江离、桑谷隽,你们可别这么容易就在里面死掉啊…”
“我们还是先找青龙老大会合吧。”白虎建议说,“它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懂得比较多。”
“那我们怎么找到它?”
“火克金,金克木。九尾既用幻之火狱困住我,肯定是用幻之金狱困住它。朝西北方向走。”
“西北!”有莘不破的脚已经被火球烧得嗤嗤响了,“拜托!这里哪里分得清东西南北啊!”
“这个…”白虎老着脸皮说,“我也帮不了你了。”
“算了,看来还是靠自己吧。”
“本来我对青龙的气息挺熟的,”白虎说,“可惜这里各个地狱之间都被九尾的幻术隔绝了,感应不到。咦,这是什么感觉?你感应到的这个人是谁?”
“是江离。”有莘不破说。
“江离?和青龙在一起的那小伙子?奇怪,你们之间的感应怎么能穿透九尾的‘幻·绝缘’之术?不会是九尾引诱我们的假象吧?”
“我也不知道,”有莘不破说,“在寿华城,我曾经在他真力耗尽的时候用先天真气帮他川流百脉,好像我们修炼的真气本出同源,当时就有融成一体的感觉。那感觉好爽啊,不像和你,总觉得疙疙瘩瘩。”
白虎板脸道:“你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想教训教训九尾,你以为我想和你合体啊?”
“算了,不和你说这个话题了。”有莘不破说,“后来我被蛊雕吞进肚子里,江离也是利用这种感应给我隔空传送真气的。”
“蛊雕?那家伙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它也懂得内息之术,可以闭绝外力对它内腑的侵袭——你居然能隔着它的肚皮传功!嘿,看来这感应不是假象。”
“糟!怎么消失了?”有莘不破脸色一变,“他不会出事了吧?”
“应该不是,”由于和有莘不破合体,因此白虎也能体验到这感应,“那小子看来比你靠谱得多,多半已经脱离‘幻之金狱’了。”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还去金狱吗?”
“人都不在那里了,还去干什么?”白虎说,“去找天蚕吧。”
“怎么找?我可没法感应到桑谷隽的气息。”
刀背上的白虎头像侧了侧,仿佛在思考的样子。
有莘不破叫道:“老大!你可不可以快点?我的脚快熟了!还没办法吗?唉,早知道了,思考这种事情,不适合你老人家…”
白虎怒道:“你鬼叫够了没有?我想到了,九尾要克制天蚕,多半是用‘幻之木狱’。你以感应到江离的地方为西北方向,然后再找到东北方向。”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居然要想这么久?”有莘不破一边埋怨着,一边举起大刀,踩着一个个火球向东北方向跃去。没多久他才发现,‘幻之火狱’的边缘地带比中心地带恶劣了一百倍。火龙、火鸦、火雀、火箭、火星——一个个向他冲来,大有不烧化他誓不罢休之势。和这里相比,中心地带那沸水般的温度简直就是天堂。
有莘不破一边躲避着这些,一边前进,到后来实在避不开,就用手推开,用脚踢开,用肩头撞开,用脑门顶开。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烧化了,连体毛也被烧得干干净净,仅仅凭着护身真气守住最后一条防线,咬着牙,赤裸裸地跳着、撞着、前进着。最后,他终于被一堵火墙挡住了。离火墙还有五六步,他已经闻到一股焦臭——身上的一些地方,护身真气已经开始被焰火灼穿了。
终于,连白虎也说:“算了,先回火狱中心去再想别的办法。”
“开什么玩笑!都到这里了,死也要闯过去!”
“喂,喂,你要干什么?”发现有莘不破高举大刀,白虎有些不祥的预感。
“劈开它!也许这堵墙背后就是另一个天地了。”
“你要用什么劈?”
“废话!当然是刀!”
“开什么玩笑?你!你干吗?停下!停下!”
“别吵!”有莘不破纵身而上,对着火墙就是一阵乱砍,“开!”
“你停!”
“青龙,不和有莘他们先会合真没问题吗?特别是有莘,他不大懂得五行生克之术,真担心他会乱来。”
“应该不会有什么。有白虎在,除了边缘的那堵火墙,其他焰火应该烧不死他们的。”
有莘不破觉得全身上下都灼痛起来,最后连头脑也热了,他几乎连思维也停顿了,只是靠着一股惯性向前砍、向前冲。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眼前再没有一点火焰,天上地下,全笼罩在一片郁郁苍苍之中。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有莘不破兴奋地叫了起来,但一站起来才发现全身的皮肤都已被烤得又焦又烂。
“别乱动!”白虎叫道。
但太迟了,一条长满荆棘的巨藤横扫过来,重重地撞向有莘不破的胸口,把他震得飞了起来,临了一扯,扯下一大块血肉来。人未落地,有莘不破已晕死过去。一个巨大的花苞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炸开,迸射出一大股浓浓的酸液,向有莘不破洒来。
“完了。”白虎心想没栽在克制自己的火狱,却栽在理应被自己属性克制的木狱,这事要传了出去,非被其他始祖幻兽笑死不可。
“我还是有些担心啊,青龙。”
“我说过,只要他们不乱来,应该没有危险的…你干吗听到‘乱来’两个字就流冷汗?”
有莘不破睁开眼睛,却不知道自己是还活着还是到了死后的世界:只见自己处在一个单调而狭小的空间里,这个空间呈鸡蛋形状,除了自己,空荡荡的一无所有,构筑成这个空间的“墙壁”似乎是柔软单薄的蚕丝。
“蚕丝?”有莘不破心中一动,狂喜道,“小隽!是你吗?”
“别叫得这么恶心。”是白虎的声音。有莘不破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全身上下都裹着蚕丝,似乎脸上也是——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附着白虎的鬼王刀仍然粘在自己的右手上,只是软趴趴的没半点精神。
有莘不破嘘了一口气:“还好没死。”
“差一点点而已。”桑谷隽从墙壁上穿了过来,就像穿过一堵虚有的墙,“还有,小隽是我家人和年纪比我大一点的美女才叫得的,你以后再敢乱叫,小心我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
见到同伴,有莘不破跌坐在软软的丝壁上:“这是哪里?”
“还有哪里?幻之木狱。”
“我们还没出去啊。”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桑谷隽说,“刚才你也体验过了,要不是我刚好赶到,老兄你就整个人化掉了。”
“嘿!要不是气力都耗尽了,我没那么容易中招。”
桑谷隽说:“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白虎老大猜你很可能在木狱,然后我就拿起刀,朝这个方向杀了过来。”
“然后就被火狱边缘的烈火烧成这个样子了?”桑谷隽笑道,“那还真像你的风格啊。”
“你这边呢?”
“我这边?”桑谷隽说,“很麻烦。这个木狱杀机重重。不过暂时还奈何不了我,只是我也出不去。”
有莘不破嘲笑道:“你就是不够大胆,要是像我这么勇敢,这会早闯出去了。”
“是啊,是啊,然后弄得和你一样遍体鳞伤,到了另一个幻之地狱,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水淹死?哼,还好我从号山上弄来的汵石(《山海经》中一种柔软如泥的石头)还有剩,便宜了你小子,要不然两条焦腿,一身烂肉,就算出去了也得做个老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