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天由市南分局送来的尸体,被发现于南区大桥右侧堤岸旁边,很明显尸体是被潮水冲去那里的。据解剖的结果,死者已经死亡至少七天。”

“七天……和尸解阵完成的时间基本吻合……”马鸣心想,同时想自己不会这么幸运吧,如果这个人就这么淹死,那这件事可以说就算是了结了。

不过周泽楷下面的话把他的幻想彻底打破。

“死者的状况很奇怪,如果是溺死的话,口中稍带水渍,瞳孔放大,且有出血现象在眼粘膜上耳膜也会因水压而造成破裂引起出血……”

“您把技术细节省略,直接说结果吧……”

“就是说,死者并非是溺死,而是死后被人投入江中,而且似乎生前受到过极大的惊吓。”

周泽楷的话让马鸣和颜卿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最初以为毕建国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但是他现在却死了,而且是被离奇杀害。这说明马鸣的推测错了,凶手另有其人。而最可能的人选,就只有“活尸”白杨和还不曾露面的毕宇,但是已经确认死亡的他们,可能会复活吗?

“那么,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请问一下,毕建国的落水地点,警察已经知道了吗?”

马鸣抱着一线希望,如果能知道他的落水地点,说不定还能推测出白杨的下落。

“基本不可能,根据对尸体上的附著物和死者咽、肺和胃部残余物的分析,他的落水可能地点超过三百处。”

马鸣失望地靠到椅背上,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线索,就这样忽然沉没。而且毕建国的死亡从根本上推翻了他那一套本以为天衣无缝的推理,强烈的挫折感侵蚀了他的信心。

“公安局对此事已经开始立案侦察,一个月内应该就可以出结果。”

周泽楷难得地说了一句宽慰的话,虽然还是那么冷冰冰的。马鸣听了,仍旧难以高兴;一个月,再过一周尸解阵就要发动了,时间怎么也赶不及。

看着两个人郁闷的神情,如果是一般人,应该会好奇地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周泽楷似乎对他们所调查的东西丝毫没有兴趣。见马鸣不再问话,他从桌子上把那张照片放回文件袋里,站起身来。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走了。”

“啊,您走好,谢谢帮忙。”颜卿见马鸣还呆在原地没反应,连忙起身告别,同时狠狠踩了马鸣一脚。马鸣这才如梦初醒,连连道歉说自己刚才在想事情没听见。

周泽楷略点了一下头,随即转身离开。黑色大衣所到之处,客人和服务员都纷纷让开一条通路。

他走了以后,颜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哎哟”一声如释重任地坐回到椅子上。刚才会面的时候她就感觉对面是一位严厉的长辈,逼得自己不得不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马鸣那句“你喜欢不喜欢过冬”的意思,她总算是明白了。

马鸣还在沉思,他手里已经没有多少牌了,现在就算重建推理逻辑,也难以查出白杨的下落。他甚至连活尸究竟是怎样一种法术、究竟有什么样的习性、吃不吃人、怕不怕日光都不知道。

总之就是一句话,前功尽弃。

其实并非完全的前功尽弃,至少他们已经觉察到了尸解阵的存在。

马鸣立刻给冯诤打了电话,把毕建国的死讯汇报给他。电话那边想了一下,说既然如此,那寻找毕建国的工作就暂时停止,随时注意警方的调查进度,说不定他们能找到活尸白杨或者毕宇在哪里。

“这些事情警方的熟人会随时告诉我们的,你这段时间也够累的了,趁还有一周时间调养一下吧。万一到时候爆发大决战,还用的着你。”

“警方的熟人啊……”马鸣咀嚼着掌门的这个称呼,苦笑着放下电话。

“这个……周叔叔怎么会跟咱们灵监社有牵连呐?”

颜卿觉得很不可思议,灵监社的风气散漫随性,怎么也联系不到周泽楷那种古板严苛的个性上去,就好象是让安东尼·霍普金斯去演周星驰的搞笑片一样。

“去问掌门吧,我也很奇怪呢,不过说起来,他倒是蒋若宁的天敌呢。”

“啊,那位前辈现在每天生活在鲜花丛中呀。”

颜卿的感叹倒是提醒了马鸣一件事。

“反正这一星期掌门给放了假,就好好调养一下吧。”马鸣心里暗自想到,同时揣揣不安起来。

马鸣很久没这么用心地打扮过。不过做为一个单身男性,他所谓的“用心打扮”也无非是好好洗了把脸,换了件新衣服,把自己那双沾满了尘土的皮鞋擦了擦,还顺便剃了胡子。如果蒋若宁在的话,也许会给他一些比较有建设性的建议,但是前者如今在医院里享着齐人之乐,马鸣也实在不想在这方面问他讨教。

不是谦虚不谦虚的问题,而是面子上过不去。

颜卿那天晚上在车上的那句话对他触动很大,马鸣决定也是搏一把试试看。他对自己说有必要将最近调查的结果向唐歌说明一下,因此需要见上她一面;但是他没对自己解释,为什么去向别人通报情况还要带上两张电影票。

颜卿回学校上课去了,蒋若宁还在医院里。孤家寡人的马鸣自己把电影票揣到兜里,心中一边盘算着等一会该如何自然地提出邀请、如果被拒绝后又该如何自然地找到台阶,一边走出家门。

这是马鸣第三次来到师范大学,他前两次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此时是下午2点左右,正是上课的时候,校园里人比较少。他迈进校园,先下意识地朝五四林的方向望去,那边的天空仍旧笼罩着肉眼看不到的浓厚鬼气,但还没有爆发的迹象。两名学生模样的人在不同的位置也注视着那里,马鸣知道那是灵监社负责监视的人,不过他没过去打招呼,现在他在放假,暂时不谈公事。

唐歌的办公室里没人,这时候她应该在上课,马鸣决定在办公楼前等她一会。很快,下课铃响起,大批学生陆续从教学楼里涌出来。马鸣忽然想是不是到办公室门口等更好,免得被她的学生看到尴尬,于是他又转进了办公楼。

正当他转到楼梯的拐角处时,一转身,一下子和从背后冲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马鸣只觉得几根头发甩到脸上,一丝清香在他脸颊边散发开来。夹杂着发丝的急促喘息气流痒痒地从耳边掠过,那种温润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阵荡漾。

“唐歌?”

“马先生?”

摔倒的两个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马鸣先站起来,赶忙把唐歌拉起来,连声道歉。唐歌的表情却是非常怪异,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大的刺激,镜片后的双眸充满了恐惧与惶惑。

“你没事吧?”

马鸣诧异地望着唐歌。唐歌弯下腰去拣教案,手却颤抖得难以控制,马鸣帮她把东西拿起来,关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唐歌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扯出了马鸣的袖子,小声说道:“我……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说到后来竟似要哭出来一声。

“没关系,告诉我,我看有什么能帮你的。”

马鸣只觉得气血上升,胸中涌出一股“护花使者”的豪情,唐歌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松开了他的袖子。

接着两个人回到了唐歌的办公室,唐歌倒了杯水给他,然后打开教案夹,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来。

“这是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我教案里的东西。”

唐歌用两根指头夹着纸条,似乎对其惧怕之极。马鸣接过纸条,只见这张纸条三寸见方,是从普通记录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流利潇洒的笔迹写道:唐歌如晤,我是毕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请在下周四晚上八点到五四林,我会在那里等你。真的,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当面跟你说。还有,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别人。

宇。


第十二章 来自地府的便条

 

这张纸条对马鸣的冲击,不亚于给唐歌带来的震惊。

毕宇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在灵监社的调查中若隐若现,生死难定,甚至一度被当成被毕建国杀害的无辜受害者。但是现在这个人——或者说这只鬼——却猛然跳到了前台,展现在这些业余侦探眼前,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一样。

“你……可以确定这确实是毕宇写的吗?”

马鸣勉强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翻腾,问道。唐歌打开抽屉,将三年前毕宇给她的那张便条拿出来,也递给马鸣。

毫无疑问,两张便条上的笔迹完全相同,的确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而且最新的那张墨水看起来比较新,是最近才写的。

“怎么办?”

唐歌的声音发颤,用乞求的眼神地望着正在沉思的马鸣。这不能怪她,一个本来在三年前就该死去的人,忽然给她写了一张便条,任谁也会失了方寸;何况那个人还是她所一直爱恋着的,这更加剧了唐歌心情的混乱。

对于唐歌的问题,马鸣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毕建国的死和毕宇的再度出现将他的设想彻底推翻。

“让我想一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马鸣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光是身为灵监社道士的责任感,还有唐歌的恳求驱使他一定要查出真相,他不想让她失望。

下周四,那恰好就是尸解阵完成的那一天,毕宇叫唐歌去那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拿唐歌当媒介移灵吗?没这个必要啊,他大可以利用毕建国或者白杨的尸体,何必这么麻烦把唐歌叫出去。

“这样吧,这张纸条我先拿回去研究,等有了进一步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马鸣缓声劝慰道,“别想太多,没事的。”

“可是……”

听了马鸣的话,唐歌还是一脸的恐惧,清秀的眼睛里噙着泪光。马鸣真想留下来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但是他不能。

“我这里有一瓶药,把它留给你,每天三粒。”马鸣从怀里拿出那瓶辟邪的浓缩药片,还有几张黄纸,“这是三张护身符,你记得把它贴到胸、背还有腹部,洗澡的时候才能摘下来。”

唐歌接过这些古怪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望着马鸣,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公安人员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些玩意。

“这都是防备万一用的,万一毕宇来了,他也伤不了你。”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听到唐歌这么问起,已经走到门口的马鸣回过头来,露出温和自信的笑容。

“我们啊……是正义的使者呀。”

“快感节奏”网吧的常客们气愤地发现,这间网吧今天又关门了。这是两星期以来的第二次,实在是很过份。更过分的是,网吧门口明明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却有很多人进出,一些老客人却被拒之门外。

如果他们知道网吧关门的原因以及牵涉到的事情,别说愤愤不平,恐怕以后他们都没胆色再接近这里。

网吧里如今大约有十几个人,都是灵监社各行动组的干部,今天掌门冯诤发布了紧急召集命令,于是他们都纷纷以最快速度抵达了这里。

“以上就是马鸣的发现。”

赵老爷子坐在冯诤旁边,从一开始马鸣的小组去五四林调查遇鬼开始讲起,一直讲到现在毕宇神秘出现的整个过程。在座的每一位道士都纷纷露出困惑、震惊或者糊涂的神色,都觉得整件事实在古怪。

赵老爷子在讲述的过程中,马鸣一直坐在旁边闭着眼睛思考。从唐歌那里离开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停过,殚精竭虑,把所有的情报重新过滤,整理并再连接到一起。忽然之间,毕宇车祸的那张死亡照片电光火石般地划过脑海,那尸体躺在地上的神秘笑容,一下子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是他,是毕宇。”

马鸣忽然大叫道,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赵老爷子转向他,问道:小马,是不是你又发现了什么?”

“我们之前都被假象骗了,毕宇并没有死!”

“可是,公安局确实有尸检报告和照片啊。”

“不错,但真正看过毕宇死亡的都是谁?是肇事司机、交警与法医,他们并不认识毕宇,所以只能从身份证上予以确认。唯一与毕宇尸体有过接触又认识毕宇的,就只有毕建国一个人。而他很可能对警方撒谎。”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冯诤问道。

“我是反推回来的,那张纸条,就是毕宇还活着的最确凿证据。最初在五四林中设下三魂聚锢阵的人,不是毕建国,而是毕宇。别忘记了,他也是句容人,也懂得茅山道术。”

“那他伪造车祸的用意是什么?”

“这个我还不清楚,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下周四去五四林移灵开阵的人,一定是毕宇。”

“可是唐歌的事又怎么解释?还有,白杨呢?”

“……………………”马鸣回答不出来,他有点到极限了。

冯诤看着他,轻摇了摇头,对台下的众人严肃地说道:“这些疑问姑且搁置一边,等真凶露面就能解答了。无论如何,必须要阻止移灵这种事情发生。五四林的鬼气相当凶猛,那个十四骨柱尸解阵的威力也不明,所以我决定动员十个组的道士,请大家回去做好准备,周四下午到这里集合。”

道士们都站了起来,齐声道:“得令。”

赵老爷子走到马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马啊,不要太钻了牛角尖,有些时候,真相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查知的。既然追无可追,不如顺其自然,这才是道家的精髓。无论是做道士还是做和尚,就忌一个‘执’字呐”

马鸣勉强笑了笑。

“那,真如师傅你推测的那样,是毕宇干的吗?”

颜卿问道,此时他们两个都在蒋若宁的病房里,蒋若宁的女朋友们都被他赶回去了。

马鸣低下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一半是推理,一半是直觉。我现在还有两个疑点没搞懂,一是毕宇的那场车祸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二是为什么要叫唐歌去五四林。”

“别想那么多了,事到如今,下周四的五四林一战不可避免,还是节约一下精力,攒些法力吧。”蒋若宁攥着啤酒,笑着对一脸难受的马鸣说,他已经在病床上躺着将近两周时间,肉体上的恢复姑且不论,属于精神范畴的法力确实已经洋溢在他全身。

“所以啊,如果周四我不出战的话,那实在是对人才的浪费,白杨小姐也会哭泣的。”

蒋若宁满不在乎的说道,好象已经忘记了究竟是谁让他进了医院。

“你们两个先聊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马鸣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苹果搁到桌子上,走出病房去。蒋若宁问颜卿那家伙到底怎么了,颜卿嘿嘿一笑,眨眨眼睛,把两个食指对到了一起。

医院的公用电话是投币式的,于是马鸣跑去外面换了一大堆硬币,然后拨通了唐歌家里的电话。

“喂,您好。”

唐歌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疲惫,但精神似乎还好。

“喂,是我啊,我是马鸣。怎么样,最近还好?”

“还好,托您的福……”

“那就好,那就好。”马鸣说到这里,变换了一下声调,“你下周四,会去赴约吗?”

“………………恩。”

果然唐歌对毕宇仍旧留存着一份感情,马鸣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失落。他有把整个事情都告诉唐歌的冲动,但是一则灵监社一般不允许将这些事泄露给普通人;二则他自己也对自己的推理没什么自信,觉得这样就告诉别人是不负责任的行动。

“喂?”

对面传来唐歌的疑问,马鸣这才注意到自己陷入沉思,竟然忘记了是在讲电话。他犹豫了一下,对着话筒说道:“那么,你害怕吗?”

“…………是的,可是我还是想去。”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马鸣郑重地下了保证,他暗自希望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也能通过电线传达到通话的另一端。

放下电话,他楞了楞,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他走回病房,跟颜卿和蒋若宁说了一声要出去一下,然后匆忙离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从早晨开始,天色就一直阴沉着,仿佛老天爷也知道今天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浓郁的阴云在整个城市上空郁结着,气压很低,虽然还没下雨,但那种沉重的氛围已经足以消解掉人类欢喜与快乐的情绪。

太阳不到六点就落山了,整个师范大学最先进入黑暗的就是五四林。五四林四外黑压压一片,漂着若有若无的一层薄雾,附近的建筑都一片模糊,只有路灯无精打采地散射着苍白的光芒。到了快八点的时候,雾似乎更浓郁一些了,五四林的树木安静地矗立着,看上去好象是无数的黑影。

唐歌忐忑不安地朝着这里走来,两只手紧紧抓住手袋,不时紧张地朝着四周望去。三年前的记忆,逐渐苏生过来。她还记得,那时候她一到这里,毕宇就抓住了她的手,他欣喜的眼神和手掌的温热怎么也无法忘却。接着,她就看到了在毕宇身后的白杨,还有白杨那双充满了怨毒的双眼。

想到这里,唐歌不禁一阵哆嗦,全身冰凉。她下意识地抬头朝着那边看去,看到在雾中的路灯下面,隐约立着一个人。

毕宇?

她的心里又惊又怕,但是仍旧朝着那边走过去。等到距离稍微拉的近了一点,她看到那个人影并不高,而且还留着长发,似乎是一位女性。

那名女性听到唐歌的脚步声传来,她缓缓地把头转了过来,在苍白的路灯之下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白杨?!”

唐歌停住了,巨大的恐怖感攫住了她的神经。

“你来了,呵呵。”

白杨笑了,那种笑容不象是来自活生生的人类,更象是一具被捏出这么一副表情的尸体。唐歌全身开始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白杨,她想跑,但双腿却忘记了移动。

“别怕,到我这里来。”白杨的声音干瘪生涩,她慢慢靠进唐歌,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唐歌清楚地看到她的腋下那两道醒目的解剖刀口。

“啊~~~~~~”

唐歌大叫道,这是恐怖超越极限的情感宣泄,白杨一步迈上,十只手指弯曲成爪子的模样钳住了她的两个肩膀,尸体的浓重味道熏的唐歌简直透不过来气。

然而当白杨的爪子接触到唐歌的肌肤时,却仿佛被火烫了一下,一下子缩了回去。

“可……可恶……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杨捂着手,对着唐歌恶狠狠地吼道。

“只是简单的道家六丁辟易咒。”

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马鸣从雾里慢慢走了出来。唐歌的两个肩头裸露出来,上面写满了字符。

“原来是你!”

白杨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哎哟,白杨小姐,还有我呢,你怎么可以忘记呢。”

接着是蒋若宁悠然自得地走出来,看起来他伤势已经痊愈了。紧接着是颜卿,还有赵老爷子也陆续出现;而在更外围,影影绰绰地还有很多人影将这里逐渐包围起来。

“白杨,你已经逃不掉了,快叫毕宇出来!”

马鸣上前一步,大喊道。唐歌躲在马鸣的背后,眼神里半是恐惧半是期待。


第十三章 五四林大决战(上)

 

“你们想见毕宇是吗?”

白杨听到这里,爆发出一阵凄绝的大笑声,笑声的刀刃切割着整个五四林的空间,每一个人听了都不寒而栗。笑罢之后,她对着周围围成一圈阵势的道士们恶狠狠地叫道,“好吧!那我就让你们见见他!”

只见白杨忽然又象与蒋若宁那晚一样,两个眼球飞快地骨碌碌地转动,瞳孔就在旋转中消失,眼睛里很快充满了眼白。一股强烈的鬼气自她的身体里升起,雾中一下子充满了险恶的气息。蒋若宁不禁变了脸色,这正是那一晚他所感受到的那股气息。

“呵呵呵呵,你们这群愚蠢的道士,枉费了那么长时间去追查,我才是毕宇!”

眼睛翻白的“白杨”嘴里发出声音,这一次,却是典型的男声,她的头顶升腾起宛如黑玉一样的鬼气,翻卷的雾气逐渐形成一个男子的形状,那正是毕宇的容貌。

“……一直操纵着白杨尸体的人,就是你!”马鸣抽动一下嘴角,“这三年来一直操纵着白杨以潭子清身份生活的,就是你!”

“哈哈哈哈,不错,你在电梯里看到的,陪那个色狼吃饭的,其实都是我!白杨就是毕宇,毕宇就是白杨,这三年来,我就一直居住在这副躯壳之内,等待着今天的到来。”

白杨的尸体和她头顶的毕宇同时开口闭口,男声和女声一高一低诉说着同一个事实。

“那你的躯体,又在哪里?死于车祸的,又是谁?”马鸣的声音逐渐提高了。

“死于车祸的,就是我!而我的躯体,就在此地!”

话音刚落,鬼气一下子升高数十丈,在一片混沌之中毕宇的声音传来:今天你们谁也别想阻止我!”风势陡然增大,所有的道士都被吹的东倒西歪。

“结阵!念咒!”

赵老爷子大喝一声,和马鸣、颜卿、蒋若宁还有其他三名道士站成北斗七星的方位,而唐歌则被保护在阵中“璇玑”的位置,那里是马鸣的站位。

七个人同时念动道家真言,很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传来同样的声音,其他三个阵也结成了。四道白光从四个方向刺向那团鬼气,白色与黑色纠葛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旋涡,五四林中的树木似乎也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纷纷随着罡风飘摇起来。

在一瞬间,白光似乎将黑雾全数吞噬;但那似乎只是错觉,黑雾翻腾几圈,又将白光压制住。这样来回拉锯了几个回合,阵中的道士都拼尽全力,才能维持一个平手的局面。

“赵老爷子,有点不对劲啊,我们这里有二十八名道士,它怎么可能抗的住?”

蒋若宁一边勉力支撑,一边大声对赵老爷子说。他的判断真是英明,倾灵监社全力都难以制住的鬼气,如果那天晚上他打算自己单挑的话,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糟糕,它是借了三魂聚锢阵的力量!”

赵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五四林中漂出一道黑气接到毕宇周围的迷雾中来,隐约可以听雾中孤鬼叫喊。这个三魂聚锢阵足足吸收了三年的鬼怪魂魄,其力量自然是充沛的很。

“刚才毕宇说他的躯体就在此处,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还有他本尊的肉体藏在这儿?”

颜卿年纪小,法力也弱,一张口说话,就有点支持不住了,幸亏赵老爷子一手维持着北斗白光,一手给颜卿过力。马鸣和蒋若宁在旁边看到,都很佩服,全灵监社也只有赵老爷子一个人能有这份功力。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马鸣面色阴沉地回答。仿佛要替他回答这个问题一样,只听见“砰砰砰砰”五四林中传来数声巨响,然后几根粗长的黑影破空飞出,切割着空气朝着北斗阵呼啸而来。为了躲避撞击,道士们不得不跳开,这一下子阵势散乱,白光登时被黑雾压制住了。

“那骨柱里装的,正是毕宇尸体的骨灰啊……难怪这家伙可以操纵自如。”

马鸣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晚了。

“怕什么,一共也只有十四根,我们全躲过去,再来收拾它。”蒋若宁不甘心地嚷道,同时在虚空以手指划了一道神印,“喝”一声拍到毕宇的身边,猛然炸裂开来,黑雾稍微退了退。

正如蒋若宁所说,骨柱一共只有十四根,就算毕宇可以凭借自己的骨灰让柱子飞起来一下,但那也只够一时之攻,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局势。

十四根柱子很快就扔完了,道士们立刻重新结好阵势,一步一步朝着毕宇的黑气紧逼而去,白光又开始占据上风。

马鸣忽然发觉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对赵老爷子说:“这骨柱被他自己破坏了,尸解阵还能发动的了吗?”

“如果尸解阵已经发动了的话,那柱子破坏与否就没什么关系了……”

“奇怪,可是毕宇还没踏进五四林去移灵,难道他在等什么?”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如果让聚锢阵里聚集的魂魄都被他移到自己体内的话,那就真的谁也制他不住了。”

白黑又互相对峙了将近十分钟,毕宇的声音又从雾中弥漫出来。

“时候差不多到了,你们这些个道士就去当烤猪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五四林的地面泛起数条火花,噼啪走响,转瞬间就引燃了草坪和低矮的树木,火借着风势立刻扩大开来,好象数条火蛇游动在林中。

原来毕宇丢出骨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要的,是骨柱里连着的高压电线摊在草坪上面。每天九点,师范大学会开启彩灯亮一个小时,而现在如果工作人员将彩灯电闸拉启的话,那势必会造成高压电线的短路,引发大火,这才是真正的陷阱所在。

不畏惧妖魔鬼怪的道士们却不得不在火势面前退让三分,为了闪避,整个七星阵又被迫解散,鬼雾重新取得了主动权,灵监社的众人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

马鸣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压力陡然增大,阴风直接吹过自己的面门,生疼生疼。他暗暗念动一个说度酆都咒,同时向后跃去,嘴里咬破舌头,就着血吐出一道金光,撕裂了重重的黑幕。

“唐歌,我们快走!”

马鸣拉着唐歌的手就走,快走了三步,忽然发觉不对劲,手中传来一阵寒入骨髓的冰冷。他扭头一看,却看到自己原来握着的却是白杨。

“呜……”

眼睛泛白的白杨扑了过来,按住马鸣的脖子就要咬。情急之下,马鸣也顾不得许多,将手伸进白杨的衣服中去,沿着她右胁下的解剖刀口猛地一撕,只听“唰”的一下,那刀口竟然被他撕开一大片,白杨的内脏器官都露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唐歌的尖叫声。

“可恶!被调虎离山了!”

马鸣推开白杨,飞快地循着声音奔跑过去。一路上他也顾不得火势和黑雾重重,只是埋头猛冲,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

当他看到唐歌的时候,她已经昏厥过去,正在被毕宇的黑雾托着来到一处空地。地面微微隆起,形成一个钟形,那里正是三魂聚锢阵的核心。

“住手!”

马鸣怒喝道,同时一道灵符飞过去,可惜一接触到毕宇的黑雾,就立刻粉碎掉了。

“没用了,蠢道士,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打败我吗?还是乖乖地看我完成仪式吧。”

毕宇冷笑道,马鸣看到唐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气的破口大骂:“你……你这个混蛋,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要牺牲两个爱着你的女人!”

“你说什么?”

毕宇停止了动作,转过头来看着马鸣。

“我是说,你为了自己能得到移灵的力量,竟然牺牲掉白杨和唐歌。”

毕宇听到马鸣的话,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笑声极大,到了最后,竟似哭泣一般。他也不理马鸣,转过脸去,念动法咒,那隆起的大钟又抬高了三寸,从土地的缝隙中开始咝咝冒出烟来,这些烟在空中慢慢聚集成了一个女人的形象,正是马鸣当日在五四林中所见到的白杨的鬼魂。

“白杨,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白杨的面容还是那么美丽,虽然多了一份飘渺的凄苦,但比起她的尸身却生动的多。她看到毕宇,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毕宇看着白杨,表情柔和了许多,他用指头勾了勾,白杨的尸身一步一步从树林里走了过来,被马鸣撕开的那条口子还兀自淌着水和组织液。

毕宇看到这情景,一下子暴怒起来,他把目光都凝固在马鸣身上。

“是你干的?”

马鸣点点头,神色坦然。

“等一下我会叫你付出代价!”毕宇狠狠地说道,他目光一凝,马鸣被一股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推出几米远,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毕宇想把白杨的尸身伤口重新覆好,但自己是魂魄,却难以实现。于是他便只好放弃,把白杨的尸体横放在土包之上,接着又把唐歌放到白杨的尸体旁边。马鸣趴在地上,难以动弹,只能抬头徒劳地看着这一切。

移灵的仪式正式开始,大钟发出一阵震颤,周围十四道光柱依次点亮,无数鬼嘶魂叫,却都游不出这光柱的范围,白杨的魂魄就站在中间看着毕宇,表情凄然。

“接下来该尸解了吧……”

马鸣想。他猜对了,但是只猜对了一半。毕宇选择的媒介,不是白杨的尸体,却是还在昏迷中的唐歌。而毕宇本身,则又一次附到了白杨的尸体之上。

只见一道血气笼罩在唐歌周身,接着又分出两枝,慢慢伸向大钟与毕宇(白杨尸体),形成一个三角。血色的东西开始在三者之间循环,大钟内的鬼气开始逐渐通过唐歌流向毕宇。

“就是现在!”

马鸣猛然叫道,咬破中指,猛地一挥,他的血溅到了唐歌的身上。“啪啪啪”就听到三声暴响,唐歌贴在胸、腹和背部隐藏着的护身符起了响应。整个移灵的循环立刻被破坏,没了节制的鬼气猛地涌出来,身为承受者的毕宇的魂魄一下子受到了惨重打击,被震出白杨的尸体,狼狈地漂浮在空中。

“不要小看了我们灵监社的道士们。”

马鸣冷笑道,但是他很快就发觉不对劲,毕宇居然在笑。他的魂魄飘飘悠悠来到马鸣的面前,瞪着通红的眼睛裂开嘴说道:“愚蠢的道士啊,你又一次猜错了。”


第十四章 五四林大决战(下)

 

“愚蠢的道士啊,你又一次猜错了!”

马鸣听到毕宇这么说,冷笑着摆开进攻的架势,说道:“你害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你错了!!你完全错了!!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她!”

毕宇一边守护着移灵,一边有点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白杨?”

马鸣心里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不错!你以为我是为了得到力量才移灵的吗?你们都错了!我是为了能让白杨的魂魄,再度进入到她的身体里!”

毕宇的表情开始扭曲,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委屈。

“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白杨复活而设置的这个阵的?”

毕宇扭头去看,鬼气依旧连绵不断地从唐歌身上传去白杨的尸身,白杨的魂魄已经有一半深入到了身体里去。

“不错!”毕宇大声回答,同时一挥手,一阵猛烈的罡气直扑马鸣,只听到“啊”的一声,马鸣猝不及防,被震的倒退了五步,蹲在地上动弹不得“好吧,我就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马鸣全身酸疼,只能静静地捂着胳膊半蹲在地上, 听着毕宇开始讲述。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该死的小鬼瓮……三年前,我和白杨彼此相爱,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了白杨养小鬼的事,就觉得这很危险,决心要想个办法破掉这个蛊,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当她考研失败的时候,我明白这是小鬼的力量开始反噬了,因此我不得不尽快解决,为此我查遍了我父亲的茅山法术典籍,终于被我找到了办法……”

“找和白杨八字相同的人来当替死鬼吗?

“不错,最后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个……”

“唐歌……”

马鸣的怒气已经快压抑不住了。他想起与唐歌第二次回面时,唐歌说昨天朋友送了一副耳环当生日礼物,算起来,那个日子正是蒋若宁去大鑫公司拜祭毕宇的3月12日,而这正是白杨在档案上记录的生日日期,马鸣痛骂自己怎么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就是说,三年前,你是为了找唐歌当白杨的替死鬼,才把她约去五四林的?”

“虽然唐歌是个好女孩,但是为了白杨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可惜……”毕宇说到这里,表情变的极其沉痛,甚至有些疯狂,“都怪我!都怪我!没事先跟白杨说清楚,就自己偷偷跑去见了唐歌。结果被白杨误会,她考研失败本来精神就不稳,被我这么一刺激,被小鬼趁虚而入,她就这么上吊死在了五四林中……呜呜……本来事情是可以很完美的……不……”

马鸣冷冷地看着抱着头发狂的毕宇,什么也没说。

“我看到她死了,难过的几乎发了狂。就在她死的那天夜里,我又找来父亲的茅山道藏,看是否有让死人复活的办法,于是被我发现了三魂聚锢阵和十四骨柱尸解阵的存在。我想,如果可以把白杨的魂魄困在五四林里三年,不致魂飞魄散。等到灵力聚集够了,她就可以通过移灵的方式重新回到她的肉体,这不就可以复活了吗?”

“但是她的尸体却难以处置,是吧。”

随着毕宇的回忆,马鸣也逐渐开始了解到了他一直被蒙蔽的真相。

“不错,她的魂魄可以困住三年,但是她的肉体却坚持不了那么久。冷藏的尸体不知道能否重新接受魂魄的注入,我不能冒险,于是我想到……假如我死了,把我的魂魄附在她的肉体之上,那么就可以在三年后还给她一个健康完美的身体,她就能复活如常了……只要她能够幸福,我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毕宇本来有点陶醉的表情又变的暴怒:“可是你!还是那个给她身体解剖的混蛋,把这么美丽的身体弄成了什么样子!居然把她割开!你们简直不可饶恕!”

马鸣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毫不畏惧地看着这个曾经是人类的厉鬼。毕宇继续说:“我先去五四林布好三魂聚锢阵,锁住白杨的魂魄;再从警察那里偷来了尸体;接下来,我就找到了我的叔父——那个一直想侵吞我父亲公司的垃圾——以公司为代价让他帮我在白杨头七那天制造了一起意外车祸,并准备好了招魂仪式,让我的魂魄顺利附在了白杨的身上。而我的尸体则被火化,骨灰留下来放进尸解阵的柱子里。接下来的三年,我就一直以潭子清的名义守护着白杨的身体,等待着三年后今天的到来。”

“毕建国胆子倒真大,居然会帮你完成这样的计划。”

“哼,那个人,只要有利益,什么他不会做?”

“这么说,他也是你杀的?”

“对!等到十四骨柱阵完成之后,他就没有用处了,我就杀了他,把他推到河里去。这是他的报应!知道吗?这三年期间,他甚至想侵犯白杨的身体,我怎么能饶恕他!还有那个企图和白杨上床的花花公子道士,他也要死!”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马鸣最初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感情灵异事件,没想到这其中还隐藏着这么多曲折,这么多心思,还有这么强韧甚至到了极度偏执的爱意。他确实被震惊到了,毕宇对于白杨的用情之深,竟然甘愿自己化成鬼来守护爱人的尸体,真是爱到了一个可怕的境界。

“你们这些道士虽然愚蠢,倒也不十分白痴,能够追查到这一步,也真有你们的。可惜你们全被偏见迷住了眼睛,以为这人间就只有自私的卑鄙者,以为我是为了自己获得力量才布下阵势。我全是为了白杨了,我的爱人。你们这些不了解爱情伟大的白痴,活该会遭到失败!!”

毕宇狂喊道,虽然他刚才说是要让马鸣死个明白,但看起来他自己却陶醉在自己的故事之中,也许他这三年以来,一直默默地忍受着一切,所以才想把这份痛苦的心情倾诉给别人,让别人也能够理解他的苦心。

很可惜的是,马鸣虽然明白他的苦心,但却只有嫌恶与怨恨。

“那唐歌呢?你为什么又找她来当牺牲品?”

“她和白杨八字相同,以她来做媒介移灵,会更加效果好。”毕宇的脸上淌着泪,却大笑起来,“你刚才的一击,确实成功迫出了我的魂魄,但也加速让白杨重新回到她的身体之内。你的计谋,反而帮了我的大忙。再过几分钟,白杨的魂魄就会全部回到她的体内,而唐歌的精力,也会全部进入白杨那里,再加上我的魂魄,我们就可以在同一个躯体内幸福的永远生活下去了!”

“啐!”

“怎么样,难道你不感动吗?!”毕宇又变成了完全亢奋的状态,他回过头去,白杨的魂魄已经基本完全进入了她的尸体,现在大钟内部的魂魄基本都“移灵”完毕,接下来就是唐歌的生灵……

马鸣这时候,表情却异乎寻常地平静。他环顾了四周一圈逐渐蔓延过来的火势,拼尽全力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你准备好受死了吗?”

毕宇自己的魂魄也慢慢退到白杨的尸体旁边,也开始朝里面融合,留在外面的头部对着马鸣恶狠狠地说。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们一直以来都被你耍的团团转。甚至到了最后,你也用尽头花招,让我们连续上了好几次当。”

明明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但马鸣还是不急不忙地说着话,谁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对你的爱情故事也很感动,能爱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也算得上海枯石烂了,但是……”本来他不急不徐的语调忽然提高,平静的表情也被愤怒所取代,“如果爱一个人是要以伤害另外一个人做为代价的话,我只能说你这个人实在是太自私!你就和那些人间自私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你的遗言就这么多吗?!”

毕宇有点恼羞成怒。马鸣笑了笑,恢复了平常那种庸懒随性的表情。他慢慢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我最初只是想预防个万一,想不到真的用上了。我上了你多少次的当,请你也中我一次计吧。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整个事件的根源——那具小鬼的遗骸。这是他从医院给唐歌打完电话后,特意去白杨家里取来的。

“你也曾经是学道之人,该知道如果小鬼遗骸一破,该有什么后果。”

马鸣这么说着,一边用手“喀吧”一下,将那个小鬼的躯体从中间撅成了两截,丢进了身边的火里。

“不————!!!”

毕宇神情一下子变的惊慌起来。

“呵呵,你以为白杨已死,那小鬼也就没用,所以才没从她家里取走瓮是吗?可惜你没料到,聚锢阵禁锢的不光是白杨的魂魄,连那小鬼的魂魄也一并镇住了。”

“可恶……”毕宇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那小鬼恐怕也已经通过移灵之式一并注入白杨的体内。如果这个节骨眼上遗骸被毁的话……就算他有再强的法力,也对付不了那失控的小鬼。

不是如果,小鬼躯体已经确实地被马鸣毁掉了。就在一瞬间,它的魂魄失去了束缚,白杨体内本来就充盈着鬼气,这一下子全成为了小鬼吞噬的对象,就连白杨和毕宇的魂魄,也被张牙舞爪的小鬼一口口地被吃掉。空气中一下子充满了凄厉的叫声与咀嚼声。

“啊……不要啊,不要……我差一点就成功了,不能就这样死掉……”

此时风势与火势都大了起来,小鬼在白杨的体内肆虐着,毕宇的惨叫从白杨的身体中传出来,马鸣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他被小鬼逐渐吞噬……接着是白杨……马鸣这时候却有点不忍,毕竟白杨才是这其中受害最惨的一个人,但是一切已经太晚了,她也慢慢消失在小鬼的口中,不过她眼中的忧伤与凄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坦然的、期待着什么的平静……

“也许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和解脱吧。”

马鸣有些黯然地想着。

吃掉了饲主的小鬼也不能存活,他们本就是一体的。在白杨被吃掉之后,小鬼终于惨叫一声,呼地一下整个爆裂开去,它所吃下去的鬼魂全都消解在了空气之中,形成久久难以散去的阴霾云雾。这是它们留在人世间最后的痕迹。

一切都自这只小鬼开始,一切也都到这只小鬼结束。恰在此时,郁结在天空的阴云终于开始淅淅沥沥地降下雨来。

马鸣长出了一口气,被火势和鬼气燎伤的皮肤总算感觉到一丝惬意的凉意。他拖着遍体鳞伤走到仍旧昏迷不醒的唐歌身边,把她抱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我会保护你的,放心吧……”

马鸣大声对着怀里的女性说。


第十五章 一切都结束了

 

“各位灵监社的指战员们、辛苦了。在过去一段日子里,你们不畏辛劳,顽强拼搏,表现出了坚强的意志和在与敌人做斗争的时候打出了士气,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我们灵监社应有的水准。在此我代表太上老君、张鲁、葛洪等革命老前辈和全市人民向你们表示由衷的感谢,并……”

冯诤才拿着话筒讲了几句话,就被台下的道士们用一次性纸杯和易拉罐砸下了台。一个年轻的道士跳到台上,开始学着周杰伦演唱《双节棍》,下面传来一阵欢呼和口哨声。

“既然太新潮的摇滚接受不了,我还以为他们会稍微喜欢一点老古董的风格……现在的年轻人啊,他们以为灵监社里谁最辛苦……”

黯然下台的冯诤回到自己的座位,对赵老爷子、蒋若宁和颜卿发表自己的不满,同时把红卫兵的军装脱下来扔到一边去。

这是白杨事件解决后的第二天周末,由“快感节奏”网吧出资,所有参与了战斗的灵监社成员都前往本市最大的KTV包厢庆功。大家先向太上老君和祖师爷的牌位上了香,接着就涌到台上去轮番大唱大嚷,尽情狂欢。

冯诤看了一圈,问正在剥瓜子吃的颜卿:“你们组那位英雄呢?就是那位勇救公主的骑士。”

颜卿“咯咯”地笑了,回答说:“那个人啊,总算鼓起那么一点点勇气,去做一些早就该做的事情了。”

看冯诤还不太明白,蒋若宁补充道:“就是说那个人舍弃了与他生死与共的诸位同事,和异性去恳谈了。”

“啧,啧!”冯诤显然是有点醉意了,他拉着蒋若宁大声说道,“重色轻友啊,这么容易就把你们这些好兄弟给抛弃。”

“哎,也不能这么说嘛,冯掌门。”蒋若宁优雅地交叉起手指,眯着眼睛说,“俗话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咱们都见过缺胳膊断腿的,可没见过不穿衣服的,对吧。”

颜卿听了,“切”了一声,把脸别过去,问赵老爷子:“对了对了,赵爷爷,那个什么周泽楷,和掌门是怎么认识的,能不能给讲讲?”

“哦?”赵老爷子眉头一扬,“想知道这个啊,呵呵,这个说来可就话长喽……”

“喂喂……你们两个,灵监社可是有门规不得妄议掌门……”

……

马鸣和唐歌并肩站在月台上面,一个旅行箱放在两个人之间。月台清冷的空气让人感觉到一丝惬意,但冷清的空间却让尴尬没有掩饰的余地。

“后来他就这样死掉了?”

唐歌率先打破了沉默,双目平视着前往的铁轨。

“哦……是的,他和白杨都消失了。”

马鸣偏过头去回答,他看到了唐歌的侧影;虽然在灯光照射下她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但优美曲线勾勒出的妩媚韵味仍旧让他为之怦然心动,他甚至闻的到她长发一缕幽幽的淡香。

唐歌呼了一口气,背着手朝前走了几步,站到月台边缘回头对马鸣笑着说:“这样也好,我可以放下这个三年的包袱,重新开始了。”

“所以你才要离开这个城市?”

“恩,重新开始,事业也是,心情也是。”

马鸣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好,他甚至希望颜卿或者蒋若宁能在身边给他一些指导。那件事情过后,马鸣把毕宇企图拿她来当替死鬼的事实隐瞒下来,没告诉唐歌;他怕她因此而伤心,所以只是简单地告诉她毕宇和白杨都消失了。

感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这胜过任何一种法术,无论是人还是鬼都难以挣脱它的羁绊。毕宇就是如此,马鸣如今也是。

远方传来一阵汽笛声,列车进站的广播响起。

“多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呢。”唐歌对马鸣伸出手,“不过我该怎么称呼你,马警官?还是马道长?”

“叫我马鸣就得了。”马鸣也伸出手去,慢慢感受着对方的柔软、细腻和温暖。

火车进站了,马鸣帮着唐歌把行李拿上车,然后下了车,唐歌把他送到车厢门口。一直到现在,马鸣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哦,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来着。”

唐歌站在车厢门口,对马鸣说。

“是什么?”

马鸣站到月台上,抬头望着她。

“我其实一直都清醒着,只是全身都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

“什么?”马鸣一惊,“你一直都是清醒的吗?”

“对呀,一直到最后,都是。”

三年前,一个静谧的午后,和煦的微风穿越整个五四林,把阵阵清香吹拂到两个人的脸上。

“……我可能就快死了……”

“别傻了,怎么可能。”

“ 如果我真的遭遇了危险,你会不会来救我?”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放心吧。”

毕宇把白杨揽入怀中,白杨笑了,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四片嘴唇合到了一起,透过五四林茂盛的树枝,落日的余晖将两个人的身影逐渐融合成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