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若宁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朝后退去。当他退到窗边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荷荷荷……”

白杨张开嘴,森白的牙齿闪耀着冰冷的光芒,摆出尸体特有的僵硬笑容。

蒋若宁二话没说,第一时间用双臂护住脸部,转身直接从窗户跳出了公寓。他从天而降的时候,恰好在半路因堵车被甩掉的马鸣和颜卿刚刚赶到公寓楼的下面。


第八章 医院中的福尔摩斯

 

蒋若宁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是马鸣和颜卿焦急的脸孔。

“如果这是天堂的话,你们不应该出现才对啊。”

这是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昨天晚上他从白杨的公寓里为了逃生,自四楼一跃而下,先落到路旁小店的棚子上,又滚落到水泥路面。结果很幸运地只摔伤了右腿和左手,脑部受了点轻伤,而面部则是毫发无损。马鸣和颜卿立刻把他送到了医院。

蒋若宁回忆起那股强烈的妖气,仍旧是一阵后怕。假如他没当机立断从楼上跳下来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挂掉了。身为灵监社的第一线战斗人员,他对于敌我实力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

马鸣趁颜卿出去打水,对蒋若宁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夜情是多么危险的东西。”

被调侃的人想挥手反驳,却发现手脚都被固定住了,于是放弃了努力,只是在嘴里吐出一句话:“只可惜在做之前她就变身了,真遗憾。”

“这么说你也没检验出来她到底是不是如周泽楷所说是个处女? ”

马鸣的语调“揶揄”和“暧昧”的成分各占一半。

这时候颜卿从门外拎了暖瓶走进来,马鸣立刻偏转到了稍微正经点的话题上。

“这么说来,你看到的,确实是白杨?”

“不会错的,而且是被解剖后的白杨又复活了。”

“从技术角度来说,这可能吗?虽然操纵尸体是有可能,但是让一具尸体在人间混上三年还不露一点破绽,这个就有点天方夜潭了。”

“法术博大精深呐……我想起来了,今天听毕建国提到,毕宇的遗体被送去句容和他早逝的父母合葬了。句容,那地方不就是茅山吗?”

茅山又叫句曲山、地肺山,位于江苏省句容市东南24公里,是除魔界茅山一派的大本营。不过那个流派因为行事有些偏激狠毒,与灵监社的理念不合,彼此都看不惯。

“你是说搞不好他们和茅山派有牵连?”马鸣的语气不那么友好。“你感觉到的那股妖气,很可能就是隐藏在幕后的大魔头。”

“也许正是毕宇。既然白杨可以复活,那毕宇说不定也活着呢,谁也没见过他的尸体被火化啊。”蒋若宁盯着远处自己脚上的绷带,张嘴吃下去一片苹果,然后继续说,“今天我去的时候自称是毕宇的朋友。然后他们就打算要把我干掉,这说明我的伪装被识破了;而唯一能知道我撒谎的人,就只有毕宇自己而已,他很可能和白杨一样就隐藏在大鑫建筑公司里面。”

“……而且拖着已经尸化了的身体。”

马鸣加了一句不必要的形容词。

一想到有两具复活的尸体和他们一起生活在这城市里,三个人就觉得病房里冷嗖嗖的。

颜卿削好另外一个苹果递给蒋若宁,然后说:“那也不对啊……如果白杨一直潜伏在大鑫公司的话,我们在五四林里碰到的那个是谁?”

“难不成白杨每天在大鑫上班,晚上回五四林休息?”蒋若宁自己也很糊涂。

“看来有必要设法抓住白杨,才能搞清楚这一切。”马鸣顿了一下,忽然故意把声音提高,“……说实话,直接把他们全干掉就全解决了。这件事拖到现在还没搞定完全要归咎于上级领导部门的唐僧心肠。”

“哦呀,背地里批评上级是不好的行为哟。”

一个声音从马鸣背后传来,大家转头去看,原来是冯诤。他还是一副嘻皮士的打扮,护士和病人都绕着他走。他的身后跟着赵老爷子,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听说小蒋受了伤,我们来看看你。怎么样,还好吧?”

赵老爷子笑呵呵地把水果放到床头柜上,蒋若宁点了点头。赵老爷子走到他身边,伸出手从肩膀细细摸下去,四肢都察过一遍,又把了一下脉,说:“行,没大毛病,休息个七八天就能好。”

“多谢老爷子关心。”

接着他们把目前调查的进度和昨天晚上的遭遇告诉冯诤和赵老爷子。讲完之后,马鸣问道“掌门,赵老爷子,你们觉得有可能让一具经过解剖甚至已经出过车祸的尸体重新复活,并象平常人一样生活吗?”

“不可能,死过的人,绝对不可能复活,一具尸体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意志。再强的法术,也不可逆这个原则……”赵老爷子慢慢说,“除非……”

“除非什么?”马鸣、蒋若宁还有颜卿三个人一起追问。

“除非活动的不是那尸体,而是有人象遥控汽车一样遥控,湘西的赶尸之术就是那样的东西。”

“这个也不大可能啊……三年啊,足足遥控了三年时间?”颜卿第一个提出疑问,赵老爷子还没回答,冯诤在一旁没来由地插了一句话:“你们都看过福尔摩斯和波洛吧。”

三个人有点莫名其妙,都点了点头。

“在破案的过程中,寻找什么是最重要的?”

“动机。”马鸣回答。

冯诤想点起一支烟,却被路过的护士狠狠瞪了一眼,悻悻放回烟盒里,继续说道:“对啦,动机。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动机而发生的,只要找到它,就能推导出整个案件。”
“无论人还是鬼,白杨也罢、毕宇也罢,做事总有他们的目的。把目的找出来,一切也就应刃而解了。”

“看来还是要从五四林着手。”

“我看也是,大鑫建设公司那边,暂时先不要深入调查了。没弄明白那股妖气的来源之前,贸然行动对你们太危险。马鸣你和若宁身份都已经暴露,我会另外派人去调查……”正当三个人为掌门突如其来的关心所感动时,冯诤又加了一句,“……重新培养新人花费太大了。”

蒋若宁在医院里继续养伤,马鸣和颜卿两个人在掌门建议下,决定再去一趟师范大学。当然,这一次是刻意挑选了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以策安全。

这会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师范大学校门外人群川流不息。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捧着盒饭饭盒进出,喧闹无比,人气十足。

马鸣和颜卿并肩走在这一群人里,显得格格不入。马鸣的相貌老了点,而颜卿则是太年轻了。

“我说颜卿呐,我已经脱离苦海了,不过你却是要即将进来。”

“师傅你是指灵监社还是大学呀?”

“……当然是后者……”

“嘿嘿,怎么说呢。师傅你要听一个少女的心声还是一个见习道士的意见?”

“这个嘛,先听少女的心声好了。”

“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未知的乐趣,在那里我们拥有青春、了解青春,而且能享受青春。大学的校园,是一群有着成熟智慧以及一颗童心的人的世界。”

“你是不是又去买《萌芽》了?”

马鸣把脖子缩起来,双手插进兜里,斜着眼睛看着她。他当年也曾经当过一阵文学青年,所以染上了所有文学青年的毛病,对大众读物都没好感。

“嘻嘻,被看出来,其实那杂志很好看啊。”

颜卿晃着头说。今天她穿了一身米黄色的绒线装,沿途不断吸引男生们的注目礼。

“算了算了,那么做为灵监社见习道士的意见呢?”

“那还用问,大学里的鬼怪多呗。现在网上好多大学背景的鬼故事,师傅你不上网都不知道……师傅?”

颜卿说着说着,发现马鸣没答话,她诧异地转过头,发现马鸣正盯着另外一个方向。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唐歌正站在教学楼前,一手抱着教案一手撩着耳边的发丝。

“喂,师傅,你不会是……”颜卿刚说到一半,马鸣推推她肩膀,示意走过去。

两个人走到唐歌面前,打了声招呼。唐歌一看是马鸣,先是一楞,然后礼貌地微鞠了一躬。

“唐老师下课了啊。”

这是一句废话,马鸣的口才在这样的场合下总是缺乏应有的创意。

“恩,下课了,警官您是来办案的?另外一位呢?”

“哦,不是不是,今天放假,我带着我妹妹来看看校园环境,她明年就高考了。”

马鸣一边说着一边把颜卿朝前推去,示意她配合。颜卿反应还算快,赶紧应和着点点头。

“这样啊,那很不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唐歌摸摸颜卿的头,笑着说。颜卿别回头去,瞪了马鸣一眼,然后转回来,仍旧一副可爱的笑容。

“呵呵,不用麻烦了,就是随便转转……唐老师,你今天这对耳环挺漂亮的嘛。”

“呵呵,过奖了,这是昨天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对了,唐老师有时间吗,一起吃个午饭?”

“这个啊……”唐歌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还得去准备下午的课,实在很抱歉。”

“啊,没事没事,您去忙您的吧。”马鸣搔搔头,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么我先告辞了。”唐歌似乎无心聊天,说完以后抱着教案就离开了。

“师傅,你这样很失败哎。”

在场的少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情的本质。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关于毕宇的事。”

当事人之一仍旧在顽抗。

“切,当我是瞎子,没事你请人家吃饭干什么?”

“当……当然是出于礼貌。”

“师傅,鼻子变长了哦。我们来师范大学之前刚吃过午饭了。”

“……罗嗦!我又饿了行不行!”

这师徒二人正在没大没小地争吵,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唐歌又折了回来。

“唐老师?”马鸣有点惊喜地看着她,暗自期待她是忽然饿了所以返回来找他们一起去吃饭。

“我刚才想起来一些关于毕宇和白杨的事,不知道对你们的调查有无帮助?”

“好呀好呀,哥哥你不是正在发愁吗?”

颜卿用胳膊肘子捅了捅马鸣,后者赶紧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唐歌扶了扶眼镜,对马鸣说道。

“据她的同学说,白杨在出事前的一年,脾气变的特别不好,而且身体也很虚弱,动辄就会晕倒,几乎每个月都会请病假。结果就有传闻说她是怀孕了,后来虽然去医院鉴定后证明那是谣传,但在校园里这个丑闻还是影响很大。”

“就这些?”马鸣问。

“对啊,我也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啊啊,谢谢谢谢,任何蛛丝马迹对我们的调查都是很有意义的,以后如果您想起来什么,欢迎和我们联系,这是我的电话。”

唐歌接过电话号码,随手夹进书里,转身告辞。

“这些情报,似乎没什么用嘛。”

颜卿看唐歌走远了,不甘心地说道。马鸣皱着眉头,捏着下巴,一言不发,不知道是真的若有所思,还是为了掩饰唐歌离开的失望。


第九章 小鬼瓮

 

告别了唐歌,马鸣和颜卿穿过教学区和办公区,绕过操场与一个小湖,第二次来到五四林的边缘。

这时候是中午,艳阳高照,来这里的学生——尤其是学生情侣——并不多。不过当他们走近树林的时候,发现林边小路附近停着数辆卡车,卡车车身上都写着大鑫建筑公司的字样,一群工人坐在卡车的阴影里吃着盒饭。五四林里立着几根桩子,看来工程已经开始了。

马鸣让颜卿站到树林边上,然后自己走进去。上一次群鬼横行的痕迹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五四林就和普通的树林没什么两样。他仔细观察落满叶子和松针的地面,也没什么异常。马鸣回忆起当时白杨鬼魂出现的位置,扶着树木伸过来的枝桠走过去。

很快他就确定了那个位置。那是一小块空地。虽然地面落满了枯叶,上空又被树木枝条遮蔽,表面看很普通;但仔细观察后就会发现,叶子是别的树落下来的,树枝也是从旁边树木那里伸过来的,这块地方本身的地面上却什么也没长。

马鸣站在那边地上闭上眼,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在自己的脚下涌动。他蹲下身子,攥起一把土放到手心,一点一点搓。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把土丢掉,拍拍手,站了起来。现在可以确定这块空地肯定隐藏着什么东西,而且与白杨、毕宇的目的有着直接的联系。但是马鸣没有挖掘,这里的鬼气太盛了,凭他一个人和颜卿根本不能保证安全。

“目前就这样就好,到时候让掌门多派些人手来。”

马鸣自言自语,然后朝树林外走去。大约走出十几步,他一楞,眼前赫然立着一根金属柱子。这根柱子大约一人多高,材质似乎是钢,泛白,柱子的顶端还架了一个灯座。柱子底下接着几根五颜六色的电线头,几把铁锹和工具散落在旁边,显然是施工到一半。

他敲敲柱子,发觉里面是空的,估计是用来走电线的。柱子本身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马鸣也觉察不到什么异样的气息;但当他抬头环视四周,却发现别的地方也竖立着类似的柱子,算上已经挖好了坑但还没安装柱子的位置,一共有14根。

最奇怪的是,这14根柱子的位置,恰好是围绕着那块空地的。

马鸣从树林里走出来,有点等的不耐烦的颜卿迎上去问他有什么发现,他没正面回答,而是指指那边休息的工人。

“咱们先过去那边问问看。”

工人们仍旧在吃饭,看到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都放下筷子看着他们。

“几位师傅,大热天的,辛苦你们了。”马鸣挥挥手,他的口才现在又恢复正常水准了,“我们是学生会的记者,请问你们几个关于工程的问题。”

“哦,工头在那边的,姓赵,你们去问他吧。”

其中一个工人指指卡车驾驶室,马鸣和颜卿谢过以后,走了过去。在他们身后,几个工人开始嘀咕起来。

“现在的大学生可不怎么不年轻哟。”

“哪儿啊,我看够小的,我看也就跟老王家上初中的闺女差不多大。”

“你到底说的谁啊?!我是说那个男的,日。”

在驾驶室里坐着休息的是一个中年人,穿的比那几名工人稍微好一点。马鸣过去敲敲窗户,他睁开眼睛摇下车窗。

“对不起,赵先生,我们是校报的记者,您有时间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哦,中,没问题,没问题。”

赵工头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拉开车门下来,和他们两个人走到一处台阶坐下。马鸣掏出个笔记本和笔,煞有其事地问道:“能谈谈这个五四林工程的情况吗?”

“嗨,这个好说。这项工程是你们学校和我们大鑫公司的合作项目,投资是五万元。主要就是对五四林进行改造,在不损坏树木的情况下加装十四根落地式8仞瓦彩灯柱。嘿,到时候校庆的时候就好看啦,晚上只要灯一开,就看唰唰唰十四道彩光朝上面照过去,还带摇摆,就跟两道彩虹似的,甭提多好看了……”

赵工头开始还说的很“公文”,到了后来却讲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跟说评书似的。

“哦,那这个创意设计,是谁想出来的呢?”

“毕总,就是我们公司的总裁。人家到底是当经理的,想的就是比咱们高一层次。要说这毕总也是个认真的人,就这么个小工程,还亲自来监工哩。”

“毕总他每天都来吗?”

“也不是,就是运这十几根柱子材料的时候他跟车来过,好象对这几根灯柱特别尽心,反复嘱咐我们不要弄坏弄丢。”赵工头随手指指车子旁边的麻袋,袋子上写着“黑灰”二字,“你看,连这点东西总裁都亲自交代,你们学校算找对人了。”

“呵呵,是啊是啊,赵师傅你也在大鑫公司呆了不短时间了吧?这么了解。”

“不是吹牛啊,打这公司开业,我就在那工作了。新总裁见了我,还得叫声前辈呢。”

“新总裁?”

“对呀,我们公司本来是现在总裁的哥哥毕建军的,前两年他得癌症死了,他儿子也出车祸死了,于是就被他弟弟毕建国接管,这哥俩都挺能干的。”

出了师范大学,马鸣把在树林里的发现告诉颜卿。颜卿说既然柱子的排列这么有规律,那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也许是阵法什么的。马鸣“晤”了一声,毕建国亲自监管这处工程,绝对是别有用心:这处工程的地点是白杨出没的五四林,而白杨本人就在他身边当秘书;毕建国的侄子毕宇又是白杨的男朋友,两个人都先后离奇死亡又离奇复活……

他觉得自己逐渐迷失在一个不知尽头的迷宫之中。

两个人朝学校外面走去,半路上颜卿忽然开口说道:“师傅啊,我老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是什么?”

“就是白杨自杀事件啊,按照正常的女性心理,如果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有外遇,第一个反应应该是大吵大闹吧;再怎么也不至于到自杀的程度。”

“也许白杨个性太偏执吧。”

“总觉得怪怪的,要是我,就直接买硫酸去泼那个花心汉,才不会自己自杀那么傻。”

“……”

马鸣眉毛轻挑,心想要不要把那段话转述给蒋若宁那个花花公子。

“刚才唐歌说白杨在事发前一年就老是得病,会不会这也有关系啊?”

“现在时间还早,我有白杨家的地址,要不要去看看?”马鸣看看手表,“尽量多搜集点情报吧,现在的真相挖掘程度还是一团糟。”

“放心啦,真相,就只有一个!”

颜卿举起右手,严肃地指向马鸣。

上次马鸣在查阅档案的时候,顺便抄录下来白杨家的地址,那是在城区的另外一端,所以路上花了四十多分钟。马鸣顺便打了电话给掌门与赵老爷子,把五四林里奇怪柱子的发现告诉他们。

白杨的家比郑飞的家更加古老,是在一栋半木半砖石结构的三层楼房中,从房子的样式看恐怕是民国时期的作品了。马鸣和颜卿上楼梯的时候,木板就在脚下吱呀吱呀地响,楼道狭窄而且黑。

到了门口,马鸣敲敲门,过了半天门才开,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花白,神色枯槁。

“你们找谁?”

“我们是白杨以前的同学。”

那女人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回答说:“我女儿去世都三年多了……”

“我们已经听说了,伯母您请节哀顺便。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拜祭一下她。”

听到马鸣这么说,白杨的母亲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打开门把他们请进来。客厅不大,家具都很老,唯一醒目的是在一个木橱上放着白杨的照片,照片前还插着几根香与一盘水果。马鸣和颜卿坐定,白杨的母亲端来两杯茶。

“请问白杨安葬在哪里?”

“哦,我女儿安葬在很远的地方,两位的心意我心领了。”

马鸣和颜卿的嘴唇同时微微上翘,白杨的尸体解剖后就被偷走了。这个人显然是在说谎,而一个人说谎必然是为了掩盖另外的真相。他们两个感觉到这屋子里很有不祥的味道,彼此心照不宣。

马鸣一口气把杯里的茶喝完,然后说伯母能不能再给我倒一杯。白杨的母亲接过杯子进了厨房,他趁机起身左右张望,客厅里面就是卧室,马鸣朝那边走过去,悄悄打开门。

“你!你在干什么!”

刚出厨房的白杨的妈妈发出尖叫,茶杯当啷一声摔到了地上。颜卿跳起来,挡在马鸣和她之间。

“快住手!”

白杨妈妈有点歇斯底里地喊道,同时推开颜卿,冲到卧室门口,但是这已经太迟了。

马鸣看到一个约五十厘米高的瓦瓮摆在床边,瓮口被绣着金线的红布覆着,瓮体泛黑。他一看到这个瓮,面色大变,大喊一声“颜卿你快退后”,然后朝前大迈一步,用手掌罩住瓮口,另外一只手伸进怀里去掏符纸。

“这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马鸣声色俱厉地喝道。

“不用怕,它已经死了。”

白杨的妈妈站在门口颓然说道。

“这个是什么啊……”

颜卿看着那个瓮,心里涌现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厌恶。她不禁退后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这个东西,叫做小鬼瓮。”马鸣的脸色时候始终没有好转,显然这个东西是非常邪毒的。“颜卿你入门不久,还没接触过这类东西……”

马鸣一言不发,拿起瓮来摇了摇,拿开了覆在瓮口的红布,对颜卿说,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颜卿从来没见过马鸣用这么严肃的口气说过话。

马鸣将瓮放倒,朝桌上倒去。先倒出来的是一些类似肠子形状的黑红色东西,接着就听“砰”的一声,一个很大的东西从瓮口掉到桌面上。这竟然是一具婴儿的遗骸!虽然遗骸因时间久远而腐烂了,但还能分辨出头、四肢和身体,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皮肤黑中泛暗红,甚至还有一只眼睛半睁,看上去异常骇人。

颜卿张开嘴,却发不出来声音,两只眼睛睁的圆圆,一动也不敢动,被这东西震慑住了。

“这个叫做小鬼瓮,是蛊术和法术的边缘产物,极其阴毒。施法者取刚生下来即夭折的婴儿尸骸,不取下胎盘,放到瓮中,喂活血食。小鬼的鬼魂就会被养起来,这叫做‘鬼殖’。养起来的小鬼会为主人带来荣华富贵;但是小鬼也会逐渐成长,当‘鬼殖’到一定程度,变成暴戾的小鬼就会反噬主人……”

“那白杨……”

“白杨稍微有点不同。她年纪还小,不可能自己来养。小鬼瓮还有另外一种施法方式,就是将刚做成的小鬼的胎盘喂给别人吃,那么吃下去的人就会让胎盘长在体内,成为小鬼默认的血食饲主。”马鸣看着白杨的妈妈,“所以才会有她怀孕了的传言,所以解剖的时候才会把她的体内发现属于别人的胎盘。”

“你们……究竟是谁?”白杨的妈妈颤抖着声音问道。

“对你女儿死亡有兴趣的人。”

马鸣的语调里充满了嫌恶。颜卿看着眼前的小鬼尸,想起白杨从小学到大学一连串的光辉履历,原来这都是小鬼在暗中作祟,心底不禁一阵恶寒。她本人学习成绩相当好,这是靠的聪明;也有的人学习好是靠的努力;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人为了好成绩而用这样的东西。

白杨的妈妈象是被什么击垮了一样,隐藏多年的秘密被发觉,让她受了很大打击。

“对不起,请问你能不能把这件事详细讲给我们听。”颜卿把她扶回沙发,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马鸣在一旁抱臂靠着墙,冷冷地看着白杨的妈妈。

大概是颜卿的声音唤起了她对自己女儿的回忆,白杨的妈妈终于开始一字一句讲起来由。

“白杨他爸爸在她出生后的几天后就去世了,从小我和她相依为命。家里穷,我们娘俩都吃了不少苦,所以我发誓一定要让白杨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可是白杨这孩子不太聪明,在幼儿园的时候总比别人慢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