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此时必须拖延时间求得生机,他恰恰提醒了在场的受害人,必须让每个人都分清形势,坚决地站在同一战线上,这样才有谈判的本钱。
洪胜被王健提出的疑问问倒了。他在思考,如果说在天台上,自己“一条烂命、无所畏惧”可以唬住何妮的话,那么眼前的王健,要比何妮难对付得多。在某种意义上,他或许比自己还要“视死如归”,硬碰硬的方式,吃亏的是自己。
当然,他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式,开枪射向众人。
但——
老百姓都好对付,正如王健所说,408对面的观察点里还有警察,枪声和鞭炮声之间的区别,他们自然是分得清的。如何在开枪之后逃去呢?
“别动!”王健似乎看出了洪胜的念头,“别奢望可以去厨房找一把刀,无声无息地干掉我们,也别指望拿出棉被作为消声器,我担保你再走动一步,我拼出命也会堵向你的枪口,你可以试试你的速度有多快,可以在一瞬间抵挡住我们七个人从七个方向同时扑向你!”
王健在把形势分析到最坏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个决定他不知道有多少效果,但此情此景,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只要每个人都能勇敢地站出来,恰恰却能把洪胜逼向死角,他在鼓励现场的其他人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即使不成功,牺牲在场的所有人,也务必不能让洪胜再次逃之夭夭。
葛飞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何妮、赵林也赞成。
朱玲玲别无选择。
那对中年夫妻,最有可能动摇的无辜者,在王健气势的带动下,虽说没有表态,但犹豫了一会儿,他们扬起下颌的表现也足以证明,此刻已被王健所感染!
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妥协”未必是逃生的最佳方法。这点,在王健的暗示后,似乎大家都达成了共识!
这让洪胜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困境,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在王健的“煽动”下,居然大伙都“不怕死”起来,现在竟然分不清究竟是谁“挟持”了谁!

41、僵持(2)

局面上虽说仍是一边倒向有枪的洪胜,但心理上,很明显——已到了僵持的地步!
王健是个头!洪胜想。
他把枪口又重新对准了王健!
约莫三分钟——
三分钟之后,洪胜没有开枪,而是选择了微笑,“王队长,我不得不说,你很擅长攻心术!”
“过奖了。”王健没有笑,这时候被识破,未必是一件好事,“我只是谈了谈我的经验。”
“难道你的阵营,就真的那么坚不可摧?他们——难道真的不怕死?我表示怀疑。——或许我可以给他们一点承诺,比方让他们继续活下去,这样的话,你可就孤军奋战了。我不相信,在生命面前,他们真的能做到为——‘正义’——而牺牲?”
洪胜看了看那对中年夫妻,说:“你们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晚年可以享受!”
然后,他看了看何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妹妹,我念旧情,也许简简单单地把你放了,正是我的初衷!”
他再看了看赵林、朱玲玲,“还有你们——作家,如果你能活着从这儿出去,光眼下的这点‘生活’,我担保你能够成为中国最优秀的惊悚小说家!”
最后,他看了看葛飞,什么也没说。
“这只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儿。”洪胜指了指王健、葛飞,转头对剩余的人说:“各为其主,你们只不过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路人、配角,死一个不多,活着对我也没有太大的威胁。你们看,我不是杀人狂,不是嗜人血为乐趣的变态,我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捎带着送了一程挡我路的人,而你们——可以不是!”
洪胜接着说: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警察,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的生命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为此他们获得了荣誉,在大街上耀武扬威,没有人可以撼动他们的威严。国家之所以容忍他们这一切,就是因为在这一刻,他们的生命不属于自己。
在葬礼上,他们的身上会被洒满鲜花,盖上国旗,只要政府愿意,他们的照片和事迹,可以经由中国最顶级的设计师,编撰成一段段神话故事,街知巷闻。
而你们呢?
我可不认为大伙的下场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运气好点,能在报纸的中缝,刊登出你们平凡的、根本无法过目不忘的姓名。国家在‘未能保护你们的生命财产’之后,了不起惺惺作态地掉几滴眼泪,发表几句千篇一律的道歉。此后,你们逝去的生命,立即会被湮没在芜杂的各类社会新闻中,你们自始至终都只是过客!
我想你们并不愿意——
其实我也不愿意。
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不在这一刻把握住你们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成为警察的陪葬?你们比我更要清楚,这不是你们的职责!
你们不需要反抗,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站在我这一边。”
洪胜再一次指了指警察。
“他们只会把你们送入地狱,而我——能够给予的,你们痛苦也好,快乐也好,但起码是意犹未尽的你们尚不想了结的生命!
所以——
我改主意了,一旦嗅到风吹草动,我的枪口不会对准警察,而是——你们,除非让我看到了,你们并不是我前进路上的小石子!”
洪胜摇摆着枪口,也动摇着王健先期建立起来的“同盟”关系。
这是一场攻坚战,犹如桌面上的“杀人游戏”,真正的主宰者,不是“警”,也不是“匪”,而是占绝大多数的平民,他们的倾向,恰恰决定了游戏的最终胜负。
洪胜的“反击”很明显是有效的,在他的“煽动”下,的确,大伙又开始犹豫起来!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何妮首先“叛变”了王健的团队。在那对中年妇女和赵林他们仍在做着心理挣扎的时候,何妮居然率先缴了白旗。
“我不想死!”她说。
这个理由很充分。
说这话的同时,何妮往前迈了一步,洪胜抖了抖手中的枪,何妮又退了回来。
“你总得让我们看到站在你这边,应有的保障吧?”她说。
“比方说…”
“比方说,可不可以不用枪对着我。”何妮甩甩头发,“或许我可以为你做一些事儿,打破这个僵局,如果由我来把这两名警察绑起来,你是不是会放了我们?”
何妮调转风头的速度,不仅让王健二人惊讶,更让洪胜惊讶。他怀疑地看看何妮,“如果这话你是发自肺腑的,你比你哥要识时务得多;但如果是要玩什么小花样,那就要愚蠢得多!”洪胜杀气四溢。
何妮哆嗦了一下身子,不知道是因这威胁恐惧还是仇恨。无论是哪种,何妮还是冷静了下来,“我没有必要在枪口下去玩弄一些玄虚,这对我可没什么好处。”
“你知道吗,你这是在犯罪,胁从罪,足够毁了你的一生!”葛飞在一旁严厉地说。如果何妮真的“倒戈相向”,很明显,形势将会雪上加霜!
洪胜冷笑,“难道你能要求我们的群众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你的勋章吗?这可不是好的想法,老实点,或许屋里的人谁都不会死。”
这回轮到王健他们被逼进了死角。眼前的局势瞬息万变,眨眼的工夫,败局也许就难以挽回,他必须做一个决定,是选择“顺从”,还是将洪胜堵在屋内,洪胜的视野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裤腿上的那把枪根本无法伺机使用,更何况此举的代价很可能是巨大的伤亡。
但很快,王健有了决定,因为何妮的一个——暗示?
确切地说这不是暗示,而是何妮在眼神上与自己的对视。在那双清澈的眼眸当中,王健看到了,怎么说呢——希望?
何妮眼中透露出来的那种自信的东西,恰恰给了王健“希望”!
难道她有了什么办法?
来不及做决定,何妮已开始行动要控制整个局面了。
“如果我执意要这样做,你不会拦着我吧?”她指指王健,对洪胜说。
当然同样,洪胜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如他自己所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开枪来暴露自己的行踪。
“悉听尊便!”洪胜说,“但——别以为可以在我面前耍什么伎俩!”
就像两股势均力敌的政治力量间的斗争,彼此牵制约束,往往毫无干系的中庸者,却能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
洪胜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更愿意看看何妮究竟想做些什么,静观其变,毕竟扳机一扣,就可以夺去一个人的生命,这点,在座的都应该清楚。
然而王健呢?
貌似也别无选择,何妮的“背叛”,动摇了他建立起来的“同盟”。“牺牲”毕竟是到万不得已时才应去选择的道路。他要看看,也只能看看何妮究竟有什么妙计,然后随机应变,重新布局。
当然首先,王健得说服自己,何妮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是——正面的!
接下去的行为,却让王健有些看不懂,何妮逼问出了中年妇女家中放绳子的位置。
很遗憾,绳子就在他们所在沙发边上的五斗橱里。
洪胜几乎不需要分散什么注意力,何妮就在枪口下取出了绳子。
她走向了王健!

42、僵持(3)

王健的心跳加剧,尽管早已身经百战,但命悬一线,又面对着从未交锋过的罪犯,任何一个闪失,就可能不堪设想——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就在何妮靠近自己的一瞬间,王健再一次捕捉到了何妮眼中的信息,绝不是本能的、无意识地透露出来的信息,何妮在刻意传递一种——还是“自信”,能够掌控局面、希望得到王健鼓励配合的——“自信”!
然而她究竟想干什么?
双手已被背在身后,绳子在他的双手上绕圈,仅就搏击而言,何妮远不是对手,可在枪口下,再“身轻如燕”又怎能不受制约?
可是,局面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王健接收到了何妮更确切的信息,她在用手指捏住他的双手使劲,然后悄悄地踢了踢王健的小腿!
这代表什么?
顺着暗示,王健似乎明白了,她发现了自己别在小腿上的备用枪?!他低下头,枪的位置有个浅浅的轮廓。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何妮的双手到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侧坐在沙发上,以便自己能够更好地完成捆绑,然而她靠沙发内侧的那只手,却加大了力度!
什么?
王健更不明白了,难道她是想取枪?!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何妮接着她捆绑的工作,在用力的一瞬间,突然脱手,惯性使然,撞上了王健。根本来不及考虑,已经明白何妮真正计划的王健,不得不顺势从沙发上滑落下来,撞翻了桌子。
这似乎太造作了,是史上最蹩脚的表演!
“喂!喂!别动别动,我真的开枪了!”洪胜急了,王健看见了他扣紧了扳机。
何妮喊道:“别开枪,别开枪,这只是个意外,我有些紧张!”
王健却是一阵狂喜,就在倒地的那几秒钟,借着桌子的掩护,何妮灵活地从他的腿管里取出了枪。
“双手举过头顶!”洪胜紧张了,“你们在玩什么猫腻!”
“意外,不小心不小心!”何妮佯装慌乱,变魔术般的把枪藏到了身上。
“我的手被捆着!”王健说。
洪胜踮起脚,想看到倒下的桌子后是什么动静。
“赶紧起来!”
何妮摆了摆举着的双手,慢慢地起身,“别开枪,别开枪!”
“我的脚卡住了!”不管洪胜信不信,王健都必须撒个慌,来配合何妮的表演。
“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洪胜恶狠狠地威胁着,“站起来,赶紧站起来!”
他必须换个角度,看清桌子的背后。
何妮慢慢地移出了桌子的背后。
这又是她的聪明之处,她移动后所处的位置,恰恰是最适合洪胜转头观察的位置!
“我动弹不得!”王健接着说道。
这给了何妮机会!
慢慢地,慢慢地,洪胜走了过来,侧过身,视线离开何妮的那一刻,就在洪胜不远处的何妮,又魔术般的,从身后取出了枪,指上了洪胜的脑袋。
“我一定比你快!”何妮说,“别动,给我你的枪!”
洪胜愣住了。
王健却笑了,洪胜并非传说中那么冷静睿智。
王健慢慢地站起身来,目前的形势要好看得多,了不起自己一命抵一命。
洪胜的被捕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了!
可又在眨眼间,
何妮的枪口却移开了洪胜的头颅,而是指向了——王健?!
“王队长,你也别动!”
“什么?”王健也愣住了。
“我说,”何妮重复了一遍,“你也别动!”

43、意外(1)

桐州夜市、旅游、住宿等相关行业,因“逃狱事件”而变得一片萧条。
现在,“洪胜”的名字,已替代了神话里臭名昭著的妖魔鬼怪,成为母亲吓唬孩子的新工具。比方她们会说:“再不吃饭,洪胜就要把你抓了去!”
再顽劣的小孩,此时也会乖乖就范。
大人亦然。
少数以“叛逆”作为时髦的少年,即使把上述的威慑当耳旁风,但也免不了心有余悸。
晚上9点,或许更早,“万巷空无一人”的局面就已注定。
“洪胜案”的“正面”影响,倒是使这段时间的中小刑事案件锐减。*,小偷,以及飞扬跋扈的黑社会,销声匿迹;撬门溜锁、仙人跳、群架斗殴等原先影响桐州市安全形象的犯罪形式,随着洪胜的“一夜成名”而黯然失色。大家——无论黑白两道,不约而同地选择“躲起来”。
“尽量少出门”成了人民这段时间的生活习惯。毕竟靠运气,以遇上变态杀手为代价,在外游荡,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青年旅馆”离三林小区约莫五公里,步行20分钟,如果走得快的话,15分钟也可到达,半天前,肖海清拿着何某某的身份证登记入住。不消说,身份证是假的,是洪胜越狱计划中早就准备好的。
此旅馆档次偏下,适合外地公司的基层人员出差暂住。它一共有三层楼,整个建筑呈长方形,低调,毫不起眼,所以同样也适合各式“躲风人士”。
虽说独门独户,但开门进去,依然一股“很多人住过”的味道。墙壁上黑色的霉斑随处可见,床单永远洋溢着雨天时的那种潮湿,黄渍遍布在洗手间的各个角落,淋浴有热水,但时不时需要打电话去服务台吼两声,才能保证畅通。
此时,肖海清、张静在房里焦急地等待着。电视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播报洪胜、张静的头像,以及我公安人员对捕获罪犯的决心,还有希望群众提供线索的悬赏令。
约莫两小时前,她俩同洪胜一起尾随何妮,潜入了三林小区。在摸清形势之后,洪胜“命令”肖海清找来了那个惯偷,入室引出了小区内的警力,而让他伺机爬上了天台。
为了保证“行动”的安全,尽量减少破绽,他还要求肖海清和张静暂时躲进这个旅馆,静候“佳音”。如果自己不幸被捕,那么两小时之后,张静应选择自行离开。
“要是我回不来,就自己逃命去吧!”分开前,洪胜对张静如是说,然后悄悄地塞给她一把匕首,“记住了,一定要杀掉肖海清,你才能更安全地逃出警察的包围圈!”
“你一定会回来的,是吗?”张静眼露惊恐,“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况且…况且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杀得了她?”张静用嘴努了努几米开外背过身去的肖海清。
“记住,一定要杀掉她。如果我回不来,什么也别干,逃命去吧,”洪胜重复了一遍,“还有——”他看了眼肖海清,“她儿子还在我们手上,不敢轻举妄动,找到机会杀了她!”洪胜语气坚定,然后慢慢地温柔了下来,“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很快就能远走高飞了。”
此时,离两小时的约定时间,还剩下5分钟!
张静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匕首,还在!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吓了张静一跳。
屋内的两人对望了一眼。
“还是开吧,”肖海清率先打破了沉默,“不开可能更麻烦,或许是洪胜。”
“洪胜!”这倒提醒了张静。
“错误”也就是在这一刻犯下的!
急切盼望着洪胜抵达的张静,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脸,比《新闻联播》的播报员还要频繁地出现在电视上,居然选择自己打开了房门。
门外不是洪胜,而是一个中年妇女,五六十岁,穿着灰色的清洁工服装。
“不是说打扫卫生嘛!”妇女被张静紧张、意外以及过于惊觉而堆起的复杂表情吓了一跳。
电视里不合时宜地又播放起了新闻:凡向警方提供有价值线索的市民,最高可获十万元人民币的奖励!

44、意外(2)

“走错了!”张静可以称得上是粗鲁地关上了房门。
她倚着门,喘着气。
难道被发现了?
电视里的官兵抓贼的画面,可都是要一个居委会或者收电费之类的大妈来做“引子”的,当然也包括旅店里的服务员!
她是真的走错,还是“探子”?
“我要是你,就会选择马上离开!”肖海清冷冷地说,“你刚刚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不冷静!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大妈没有任何好奇心,或者不会把你刚才‘过分的失态’四处去说;更甚者,也许她已经认出了你!”
张静贴着门,听听门外的动静,一片寂静。
她又抬手看了看表,两个小时的约定时间已经到了。
难道洪胜被捕了,还是出了意外?她不知道!
“你必须马上做决定!”肖海清再一次提醒她。张静没有说话,脑子里在盘算着洪胜的忠告。
洪胜说得没错,现在不是女人间妒忌的时候,必须承认,自己的确不是肖海清的对手。张静可不认为肖海清对眼前的形势没有自己的看法,在自己一筹莫展的现在,或许她早有了主张。
“你必须马上做决定!而且,一旦洪胜遇到意外了,你得知道接下去应该做什么!”很明显,肖海清已经开始了她的“进攻”。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肖海清继续着自己的提问。
张静当然需要,这个时候她就像在异乡马路上遭了委屈的小媳妇,就算是个陌生的路人愿意听她的倾诉,她都会把他当做救命稻草。
可张静还是不敢说话,她怕一旦开口就落入了肖海清“心理学”的圈套里。
这一招确实让肖海清束手无策!
“我们收拾收拾马上走!”过了几秒钟,张静说了句“中性”的话,来表示自己的决定,她再次摸了摸腰间的匕首。
杀掉一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况且,所能使用的凶器,只不过是一把最原始的匕首!
张静的手在颤抖,心更在颤抖!
“肖,你看看房间里还有什么我们需要带走的东西。别耍花样,否则你永远都找不到你儿子!”
这句话依然是有效的!
肖海清不敢冒险,她收起了“攻势”。——目前还吃不准张静的路子,她也不能冒险。
好在张静比洪胜要好对付得多。
再观察观察,肖海清想,要有绝对的把握,救出儿子!
她靠着窗台,那里有几瓶矿泉水,肖海清找来一个包,往里装水。
这却给了张静机会,她突然意识到,难道杀死肖海清的机会来了吗?
来得如此之快?!
此时,肖海清正背对着自己!
张静抽出匕首,别紧张,她对自己说。她也在犹豫中,真的要杀人吗?
没有时间给她多考虑,张静咬牙下定了决心,洪胜说得没错,只有杀死肖海清,才有可能逃出警察的包围圈!
她的步子猛然快了起来,愈发的近了,就在即将插入的那一刻,肖海清突然侧身,再顺势一个转身,抄起桌子上的花瓶向张静头上用力挥去——
“砰——”的一声,花瓶碎了,张静一阵晕眩,鲜血从她的脑门流了下来,她惊恐地看着肖海清。
肖海清夺过了匕首,一切干脆,迅猛。
当下,她的身手甚至不亚于职业刑警。并非她受过这样的训练,很简单,窗户的倒影暴露了张静的行为,除了求生之外,儿子的生死未卜,使她更不能轻而易举地“放弃”。
她制伏了张静,让张静感受到了一个“母亲”的力量。这个场面,在肖海清的预想中,来得太早。
很明显,张静已动杀机,又使她不得不用最不想用的武力来解决问题。
张静被按在了床上,脖子上架着刀,“我儿子在哪儿?”肖海清一改先前的冷静,歇斯底里地喊着,“快说,否则我会杀了你!”
她比警察的压力更大,除了更希望罪犯落网之外,还要有绝对的把握营救出自己的孩子。
如果说此前她一直下不了决心,伺机而动,而妥协于洪胜和张静的威迫,那么此刻,一旦洪胜被当场击毙,她必须从张静嘴里逼问出儿子的下落!
谁都不会经历肖海清此时的矛盾心理,她既希望此刻警察从天而降,又希望警察还没有发现她们的行踪。
“或许,实在不行,我可以用放走她作为条件,来换取儿子的下落!”肖海清想着,匕首已渗入了张静的肌肤,鲜血染了出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我就真的杀了你!”肖海清继续威胁着张静。
“叮咚——”门铃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改变了剧情。
难道警察来得这么快?!
肖海清还来不及在“威胁万一失败”之后以“放走她”作为交换条件进行谈判,警察就已经来了?
“谁?”肖海清问道。
“我!”门外一记闷声。不是警察!
却是肖海清更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迟到的——
洪胜的声音!

45、来由

肖海清的房间在走廊的中间位置,出门左转到头,就是这层的服务处。
说是服务处,其实就是一张搁有电话的方桌,后面一把椅子。照理说,24小时都有服务员坐在那儿,以应对住客的需求。但实际上,值班的服务员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她们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或许正在哪个空房间里聊天。
54岁的清洁工阿姨回到服务处,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张报纸。报纸的头版登有洪胜和张静的照片,阿姨对照确认了一番,照片底下有悬赏金额。她想了想,拨通了电话:“110吗?我不能确认,但我想我看到你们要找的人了。”
半小时前。
三林小区3楼。
何妮控制了局面。
“别动!”她说,“王队长,你的‘同盟’是建立不起来的!”
这点不用说,王健也明白。一旦何妮“叛变”,形势就到了最坏。
枪里的子弹,击毙现场的所有人绰绰有余,而且这样的牺牲可能很不值当。
“你确定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王健问何妮,“如果这时候你站回我们的队列,我可以假装你先前的所作所为我们都没有看见!”
“王队长,既然我做了这样的决定,就不会反悔!”何妮语气很执著。
“为什么?”王健又问。
何妮没回答。
这点,其实连洪胜也是满怀疑惑。他甚至怀疑这个小妮子是不是故意让自己跟踪,钻入这个圈套的。
“我不得不再次把您绑起来!”何妮说道,“这次可不是装装样子,而且,是他来做这事!”何妮用枪顶了顶洪胜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