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果皱了皱眉头。
告别了老孙,厉果和姚静曼婉拒了站长的晚饭邀请,搭着气象站的车来到车站。
“多待几天呗,我带着你们四处逛逛,回头让站里的人帮你们订票。”站长仗义地拍拍胸膛。
“真的不用。”厉果拉着站长的手,“来日方长,这次我们还有其他的任务,况且车票不紧张,我们自己能解决。已经麻烦你带着我们跑了一整天了,下次去我们那里,我请你吃饭,尽地主之谊!”
“有机会,有机会的!”站长咧着合不拢的嘴说。
这场面其乐融融。
看着站长的车屁股冒烟地开走了,厉果和姚静曼迅速从汽车站的售票大厅溜了出来,从小巷又重新拐回了小镇。
“现在去哪儿?”
“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等天黑了,我们得去办件重要的事!”厉果点上一支烟。
“什么时候抽上的?”
厉果没回答,如果说他天方夜谭般的猜想都是真的,那么也许明天将会是最关键的一天!
两人在路边的小超市里买了一点面包和水,溜进了一座不收门票的城中公园,在小树林的僻静处席地而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等天黑。
寒风瑟瑟,天居然下起了小雨。
这小雨飘得让人心焦,到子夜时分才算止住,厉果与姚静曼两人已淋了个浑身通透。出门出得急,姚静曼没有带替换的衣服,厉果就更不消说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现在可没工夫再去找身干净的替换衣裳,正事要紧。
厉果在前面带路,地图上的位置现在已在他的心里滚瓜烂熟了,顺着女儿街往西,上个坡,右拐走进一条不知名的小胡同,目的地就在那里——都昌县打捞局。
隔着远远的,黑暗中,打捞局门卫处的灯光犹如旷野里一束微弱的烛火,摇摇曳曳。再往前几步,看清了是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头儿,带着眼镜,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黑白电视机。
问题是大门紧锁着,要想翻过三米多高的铁门而不引起门卫的注意,基本是不可能的。两人绕着打捞局转了一圈——不大,但四处的围墙却很高,上面还布着铁丝网。厉果有点纳闷,一个普通的水事部门,何以如此“严防死守”?
姚静曼拍拍厉果,用嘴努了努前方,找到了答案。原来打捞局紧邻着看守所,围墙及围墙里建筑的格局样式,和它的邻居如出一辙,估计这打捞局原先是看守所的一部分,后来才被分割独立出来的。
如果这样的话,大门反而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
如何对付那个老头儿?
厉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二十分钟之后,看门的老头儿听见玻璃窗上“叭”的一声,玻璃没碎,像是哪个调皮捣蛋的小孩,丢来一块石子。老头儿把脸贴在窗上向外望,外面一片漆黑。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块更大的石子丢了过来,这回碎了。“噼里啪啦”一阵,要不是老头儿闪得快,没准就见红破相了。屋里的灯光射出去了一点,一个娇小的影子闪过。
“小兔崽子!”老头儿冲着窗户外叫着。
又是一块石子飞了过来。
老头儿披上大衣,开了门卫处的大门。不料一出门就绊了一跤——门前被人放了块砖头。
这回老头儿是真火了。
“小兔崽子,别让我逮着你!”
那黑影在十几米外一闪,闪进了小弄堂,老头儿爬起来一路追赶过去。
厉果见老头儿上了当,转进了小弄堂,便迅速从另一边的黑暗中走了过来,四处望望,没人,然后矫健地翻过大门的铁栅栏,“砰”的一声落地,稳稳当当,消失在黑暗之中。
摸着黑向前走,厉果时不时打着手中的打火机,确认自己的方位。打捞局并不大,总共两座敦实的楼。在后一座靠西的大门前,他看到了上面“装备室”的字样。
现在就要轻松得多了。
这门虽说有铁将军守着,可厉果事先准备用来撬锁的工具并没有用上,边上有扇窗户缺了块玻璃,他伸进手打开插销,爬了进去。
墙角里并排堆着棕色的专业潜水服,厉果选了一套。这玩意儿挺沉,他背在身上,原路折回,蹲在草丛里看着门卫处。
老头儿一无所获地回来了,正沮丧地用报纸糊着破碎的玻璃。厉果看看表,他和姚静曼约了半小时,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现在只用掉了十几分钟,他得再等一会儿。
雨又下了起来。厉果感到冷意森然,他蜷成一团,指望那老头儿能突然闹肚子,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法子,能让自己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四处望着,一圈下来,没找到机会,又盯上了大门。那门卫室是栋灰色的小屋,四方顶,周围绕着白炽灯管,晚上没开,也许是因为谁也不会想到打捞局会在半夜闹贼吧。况且就在看守所的边上,谁敢在老虎眼皮底下下手?
老头儿容易对付得很,但还是那句话,能够避免节外生枝就避免,没准一个小小失误就会导致前功尽弃。
厉果紧盯着老头,他弯腰,直起,趴在窗户上继续糊纸,不住地往外面张望——
等等!
那是什么?
厉果突然发现,屋顶的一角探出个圆柱形的玻璃管…
是什么?
妈的!是摄像头。因为角度的问题,厉果先前勘查的时候居然没发现那有个摄像头!
这说明刚刚自己翻门进来的情景已经被清清楚楚地录下来了。
厉果手脚冰凉,心扑通扑通跳着。
老头儿突然直起身子来,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
要命!厉果突然意识到,从行为学的角度来看,这说明老头儿已经开始怀疑了。
在一个偏僻的黑巷里,深夜莫名其妙被人砸了两块玻璃——两块——而且门口还放着块砖头,如果这不是普通的恶作剧,那么——
老头儿也紧张起来,厉果分析得没错,他坐了下来,背对着原来的位置。厉果慢慢站起身来,靠近两步,看到了安在柜子里的屏幕,摄像头的屏幕,老头儿正在倒放。很快他转过头来朝着大门里看,他发现有人进来了。老头儿拿起了电话。
厉果心里一抽,得赶在援兵到达之前跑出去。扛起沉重的装备,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前。
“什么人?”老头儿放下电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厉果一脚踹开了房门,一拳打在他的鼻梁骨上,老头儿闷声倒下。趁这当口,厉果从屋里打开了另一边的门,扛着设备拼命朝黑暗处钻去。
跑出两百多米,姚静曼从黑旮旯里钻了出来:“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老头儿发现我们了,我们得赶紧走,很快警察就知道我们来过这了!”
包围比预想来得还要快。还没跑出巷口呢,警车呜呜地从前方驰来。
这巷子窄得很,两辆面包车并排就无法再挤进一个瘦子,警车的远光灯很快就能照到厉果了,边上又是紧锁的大门和墙。敲门编个理由,让居民放他们进门“躲一躲”已经来不及了…上房?
可是他还背着那几十公斤的潜水服,还有姚静曼——
这也是不可取的。
正在坐以待毙中焦急,厉果突然看到了脚边的窨井盖。
天无绝人之路!他蹲下,这盖子没有封死。解开皮带,厉果用皮带的金属头沿着井盖边缘撬开了一个角。
“别傻愣着了!”厉果转过头来,姚静曼这才反应过来,帮忙拖开井盖,随即两人钻了进去。听见隆隆驰来的汽车声,厉果盖上了井盖,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味涌了上来。
这可不是一男一女应该单独相处的地方。
井的边缘有架生了锈的铁梯,直通污水横流的井底。姚静曼立在铁梯上,厉果的双脚踩在梯子的两端,双手扶在上方,背靠着另一边井壁,依靠摩擦力,环绕在姚静曼的前头。
这井口窄得要命,姚静曼的头发不断撩在厉果脸上。他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会被活活熏死的!”姚静曼努力憋着气,说话的时候像捏住了鼻子。
“再忍耐一会儿!”厉果找不出什么措辞来安慰姚静曼。
那车轰轰地从两人脑袋上驶了过去,一连过去了好几辆,看来这次是踩着“老虎”尾巴了!
“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姚静曼有点埋怨地说。
“我要还待在里面,没准现在已经被警察逮个正着了!”他把门卫的屋檐上有个摄像头的事说了一遍。
“但总比现在在这活活被憋死的好!”姚静曼说。
厉果也觉得这样耗下去不妥。不仅因为这窨井里臭气逼人,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警方接下来的行动——如果现场没有发现嫌疑人,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封锁这条巷子,戒严,然后一家家走访,这是个基本的套路。到那个时候就更难脱身了。没准细心的警察还会发现这个窨井,给自己和姚静曼来个瓮中捉鳖。
他仰起头侧耳听着,过去的警车已经停了,只听见远远的人声。机会只有一次。
“我们走,这就走!”
厉果往上爬了几步,掀开井盖,从一条缝里往打捞局的大门口望过去,那边围满了警察,离这个窨井约莫五十米的样子。趁着夜色的掩护,厉果把井盖掀大了一点。
“还记得通往老爷庙的路吧?”厉果问着自己,“出了小巷右拐,沿着那条街走过三个路口,可以看到一个花园,再从岔路口左拐,就又是一条没有岔路口的小巷子,直通湖边!”
小镇不大,厉果心里出现了一幅清晰的路线图,肯定不会迷路,“不管怎么说,镇里待着不安全,而且警察也很快就会发现少了一套潜水服,现在必须打个时间差,不能让警方知道我们的意图。万一到时候他们在湖边安排了岗哨,就更麻烦了!”
趁着警察把注意力放在门卫的身上时,厉果干脆利落地爬出了井,回身拉了姚静曼一把,上了地面,朝着反方向轻声轻脚走去。
“镇定,加快加步,千万别发出声响!”厉果说着要领,姚静曼紧跟其后。
警察仍在围着门卫了解情况,铁门已经打开了,有人进去,想必是在勘查现场。
厉果带着姚静曼继续向前,还差三十米就到小镇的主干道了。
二十五米——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主干道上的路灯照亮了两人,在背后投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厉果靠到墙边蹲下身去,探头望出去,自己要走的路线没有警察,另一头也没有,只有斜对面几十米开外有两个中年人在路边吸烟。
好极了!
厉果拐了出去,姚静曼紧跟其后。走了两步,厉果觉得有些不对,一种不祥之兆油然而生,这种不祥之兆源于对那两个抽烟的中年人的怀疑。是的,厉果没有看清他们的脸,可是,其中一个的侧面似曾相识,在哪里?在桐城!没错,就在桐城!他是警察,桐城的警察!
“快走!”
“什么?”
“快走!警察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不是因为守门老头报的警,而是猜到了我们会来打捞局偷潜水服!”厉果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警车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没有回头,姚静曼却犯了一个错误,她回头了,朝着那几个中年人又看了一眼。他们发现了这两人:“站住!听见没有?站住!”
“快跑!”厉果率先狂奔起来,这沉重的潜水服累赘地伏在厉果背后,不出五百米就会被他们抓住!
“丢了吧!否则我们跑不掉的!”姚静曼在背后叫。
“不行,没它我们根本下不了水!”
“可是背着它,我们连走在大街上都成问题!”
厉果坚持又跑了五十米,警察在身后越来越近,都可以依稀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他不得不考虑姚静曼的建议。“妈的!”他骂了一句粗话,褪下背在身上的潜水服,朝着小巷里加速跑去。
鸣枪!警察鸣枪了。寂静的深夜里异常刺耳。厉果依然没有放弃,他们跑出了小巷,来到了空旷的湖边,一路沿着湖岸奔跑,警察依旧穷追不舍,远方的警笛声也越来越近。
“下水!”厉果双脚已经浸在水里了。
姚静曼愣了一下。
“快点!没时间了!潜下去,否则他们一定会抓到我们!”
两人往湖里跑,一个猛子钻进了冰冷的水里。
憋气,蹬腿,尽量放平身体,头冲下…姚静曼回想着游泳课上教练教的口诀。保持平衡,均匀地吐气,这样可以潜得很远。
气用了一半,身后仍然听得见岸边的人声,不能抬头,抬头就会被发现了。厉果就在前面,坚持,再坚持一会儿,水冰冰凉凉的,钻进了耳朵,钻进了鼻子。
再坚持一会儿…
十秒钟!对,再坚持十秒,游得越远越好。
九秒,湖上一片漆黑,游得越远就越不容易被发现…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在把最后一丝气吐出之后,姚静曼钻出了水面,看到厉果正在自己身后五米处喘着粗气。
姚静曼看了看厉果身后的岸边,自己都吓了一跳!居然游了那么远,警察拿着手电照过湖面,已经照不到他们了。
他们居然游到了湖中央。
这就是老爷庙水域的中心地带。姚静曼踩着水,底下是深深的湖底。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动静?”厉果突然问。
“没有啊!”
厉果的声音在颤抖:“你再感觉感觉,就在我们脚下,湖水底下!”
姚静曼抽了一抽,底下像是有人缠住了她的腿,轻柔地,但慢慢在用力,她用力踩水,没有用!越来越有劲,缠住了她的腿往下拉,什么?这是什么?!
姚静曼仰着脸,整个身子被往下拉去。在本能地深呼了一口气之后,她被拉进了湖底。
这感觉不好受,直愣愣地被拉下去,似乎没有底,耳边传来了隆隆声。
这是什么东西!
一道白光,像是黑夜里的闪电。
又是一道。
姚静曼努力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景象。
她张大了嘴,如果厉果能够听到姚静曼在水里说话,一定能够听到她在说:“天啊!”

第十一章 地下王国·1938

〔难道半个多世纪之前失踪的那艘神户丸,就埋藏在这十几米深的水下…〕
出租车司机刘大奎开着他那辆七人座的小昌河去交班。两人一车,他和他弟弟一个白班一个夜班,二十四小时转轮子养家糊口。清晨六点,他放着空车往回赶。
这段日子,附近出了个偷车贼,一连作案五六起,按照警察的说法,“严重扰乱了司机同志们的生活,导致人心惶惶”。
他的昌河是辆破车,不值什么钱,可这也是刘家的经济支柱。两家六口人,全指着这车吃饭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离目的地还有十几分钟的路,刘大奎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我快到了,别睡了,赶紧起来,我在老地方等你!”刘大奎不想给贼留下任何机会。
车子上了一个坡,到了师范大学的门口,左边是个加油站,右边有一排早点铺子。刘大奎看看表,估计弟弟怎么着也得磨蹭个一刻多钟才能下来。加满油,他在早餐铺里喝了碗豆浆,吃了两根油条,抹抹嘴,点上了一根烟。
回去得好好睡一觉,他琢磨着。胃里暖和了,刘大奎舒服了许多。
昨晚才跑了六十多块钱。现在的生意大不如前,下岗的人越来越多,不是开出租就是卖早餐,僧多粥少,勉强着维持生计,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刘大奎发动了汽车,离合器有点松,车地震一样颤抖了两下,才挂上了档。他有点心疼,拍拍方向盘,像是抚摸一个多年的老伙计。
弟弟家就在大学斜对面不远的小区里。
刘大奎左右看看,没人没车,刺溜一声拐到了马路对面,沿着路边拐进了小区门口。
车子又颤了一下,差点没熄火,刘大奎又拍拍方向盘:“再坚持一个多礼拜,就带你去大修了。伙计,撑着点!”
一直负责他车子大修的师傅回老家了,要一周后才能回来,找他能便宜个几百块钱呢,没理由把这钱浪费掉。自己问题不大,刘大奎担心的是老二,毛手毛脚的,每天不刮着碰着不善罢甘休似的。
车沿着小区的路往里走,刘大奎心里总有点担忧,他换了挡,这次没出什么毛病,弟弟家快到了。在这个小区的门口有一片树林,平时,刘大奎就在那里等着弟弟下楼。今天有些不同,他一直停用的车位有辆白色的金杯占着。
刘大奎又拨了个电话,每次都要等!他很放心不下车子在老二手里跑一天,老二说这就下来了。
刘大奎踩下离合器,没踩闸,车继续往前滑行着。
这是谁家的车?他心里想着,好像没见过,看车牌似乎不是本地的。也许是谁家的亲戚吧。
刘大奎没在意,车仍在向前。突然他看到车里有人在动,先前没注意,金杯的副驾驶上坐了个女人,现在有个男人从后座上了驾驶位。在刘大奎这头看过去,后座上貌似还坐着好几个人。
刘大奎依然没放在心上,任由昌河慢慢地靠近那辆金杯。
估计老二应该下楼了。
久久不见厉果归来,黎昕失去了耐心。张晟在一旁悠闲地哼着小曲儿,石晓静则担忧厉果的安危。
“我们必须得走了!”黎昕说道。
这金杯的车窗是透明玻璃,车内的情况外人一目了然。大清早的里面坐着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是个人都会往这儿多看几眼。
可是厉果怎么办?
“我们总不能丢下他吧?”石晓静看着厉果离开的方向,多希望瞬间他就能出现在远方的路口。
“我们真的得走了!”张晟也有意无意地说,有辆出租车缓缓地正驶进来。天越来越亮,小区里越来越热闹了。“厉果自有他的办法,如果我们这出了差错,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黎昕钻到了车前的驾驶位,厉果离开之后,那座位一直空着。
“要不再等等?而且如果现在警察已经发现了这辆被偷的车,我们根本到不了目的地,半路就能被警察逮着!”石晓静的口气显得很焦急,但也松动下来,黎昕和张晟说的没错。
“厉果自己能解决的!”张晟探头过来。
没有拆穿他,石晓静心里清楚得很,厉果一定是遇上麻烦了。
“难道我们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还没有发现这辆车?”石晓静仍不死心。
“那也不一定!”黎昕看着前方,那辆出租车离金杯越来越近了。
“我们自己下手,换那辆车!”
石晓静侧脸瞥了一眼黎昕,冷笑:“怎么换?光明正大地去和他谈谈吗?”
“杀了他!”土豆恶毒地吐出一句。
“绝对不行!”想也没有想,石晓静脱口而出。
黎昕回过头去瞪了眼土豆,土豆伸伸舌头,身体又缩了回去。“别担心,别以为我们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人!”黎昕跟石晓静解释。
那车开得更近了。
石晓静依然冷笑:“难道你们杀的人还少吗?”
黎昕没有回话,双眼紧紧盯着靠近的那辆车。“他没踩油门,是在找地方停车。我们找机会趁他停下来的时候,夺过那辆车,再把他弄晕,丢到这辆金杯里。等他被人发现的时候,我们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这计划听上去不错。
“如果有人看见怎么办?”石晓静不依。
“起码现在没人看见!”黎昕驳斥。
那昌河开了过来,在右侧转了个向,倒往金杯,最后居然并排停在黎昕他们的身旁。
黎昕望了望四周,多好的机会啊,这短暂的一刻,周围没有人!
“下手吧!”看准了机会,黎昕命令。土豆猛地开了边门,那司机刚下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土豆拉上了车。他正要开口嚷救命,土豆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闷哼一声,司机张开的嘴就被堵上了满是机油味的抹布。
其实不堵也没关系,司机已经晕了过去。
一切顺利得犹如一场作弊的赌局,运气一边倒的好,土豆率先钻进了车子,接着是黎昕。张晟第三个,还没把身子探进一半,突然听到一个男人在不远处喊着:“你们干吗?”
张晟撅着屁股钻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石晓静一惊,随即急中生智:“大哥,我朋友车坏了,我来接他们!”她指指昌河车里的人,男人愣了一愣,又看看昌河的车牌。
“放你妈屁!这是我们家的车。我哥人呢?”
石晓静又是一惊,明白过来了——巧了,这是一家人,约好在这碰头的呢!
二丸在背后拍拍石晓静,说了声:“我来!”
石晓静以为她有什么高招,没想到她只不过是露出自己那半张诡脸,张牙舞爪地盯着那男人。别说,这招果真有效,那男人果真后退了几步。
一眨眼的工夫,土豆突然从车的另一侧蹿了出去。
石晓静本能地喊了一声:“快跑!”连她自己都搞不清这话是对黎昕说的,还是在提醒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倒也反应快,没有傻愣在那里,看见一个半张脸的怪物风驰电掣般地飞过来,他连连后退,退进了身后的门洞,“砰”地关上了铁门。土豆一拳打在上面,哐哐作响。
“不要杀人!”石晓静叫了起来,她转头看着黎昕,“快让他回来!”
与此同时,高亢的救命声打破了小区的宁静。
循声望去,这救命声不是那个男人嚷的,而是对面二楼的阳台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到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的。这一声叫唤会引出更多的居民探头!
“快叫他回来!”石晓静焦急万分,这回暴露得不浅,简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黎昕喊了一声土豆,土豆又蹿了回来。他有点懊恼:“我只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搞砸了!”
黎昕一踩油门,昌河犹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他们一定会报警的!”石晓静回过头看那男人。那男人此时才缓过神来,正在那里夸张地叫着:“抓——抓贼啊!”
这一点儿不好笑,意味着这辆车夺了就跟没夺一样,满大街的警察都会把他们作为目标。
黎昕开着车一路向前,出了小区门应该左拐,可是一眼瞥见那里正停着一辆尚未得知情况的警车,他把车头又转向了右边。
没留什么破绽。
但问题是按这个方向,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远,正朝着长江边驰去。
车在飞驰,也在噗噗地抖着,黎昕时不时弯下腰看看脚底的踏板。
很快到了江边,车子沿着江岸走。
“得弃车!”张晟言简意赅。
问题是二丸和土豆的目标太大了。
“那也得想想办法!”张晟坚持自己的意见。
“怎么办?总不能游过去吧!”
车“刺”的一声,停在路边。
“难道真游过去?我开玩笑的!”石晓静稳住向前冲的身子以后,转向皱着眉毛的黎昕。
黎昕接着发动,踩离合,挂挡,车颤着就是不前进,试了几次,“估计真得游过去了——我不是故意的,车坏了!”他耸了耸肩。
雪上加霜,大伙儿隐约听到了远方传来的警笛声!
游过去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马路上一行人走着也不是个事儿。二丸指了指前方大概二百米的地方,有一座高高耸起的宝塔——锁江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锁江楼下,停泊着几艘长江观光快艇。不大,但要装下他们几个是绰绰有余了。
走水路?
是啊!当初怎么没想到?满大街都是摄像头,相对来说水路的监视势必然会薄弱很多。
“这是何苦呢!”看到了新的希望,石晓静第一个反应是抱怨。
张晟听明白了石晓静的话:“厉果也不知道,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这种守株待兔的运气上吧?”
石晓静看了一眼游轮售票处。
营业时间:10:00~18:00。
这意味着,在旅游淡季,如果工作人员并非那么敬业的话,等他们发现少了一艘船,起码也要在四五个小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