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水穗话的意思,但山岸马上就理解点头。

“原来如此,案发现场是宅邸北侧的地下室,离您的房间最远啊。”

一旁的野上记着笔记,点了点头。

“那我们把话题往回拉一些,您昨晚十一点回房间之前,宗彦氏在哪里做什么您知道吗?”

水穗指尖顶着嘴唇,脑海里回忆起昨晚的情景。

“他在那之前已经到接客室去了。”

警察点头。

“您知道宗彦氏昨晚打算深夜到音乐室去吗?”

“不知道。“

“他有这样的习惯吗?”

“我不清楚。”水穗摇头回答道,她看向两个警察。

“其他人——比如说叔父他们,是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的?”

两个警察没想到会被反问,面部掠过一瞬间的惊讶之色。

“其他关系者都知道宗彦氏有睡前到音乐室听一两个小时音乐的习惯。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表明宗彦氏并昨晚似乎没有去音乐室。好多人都目击到他离开接客室后直接回房间了。”

“也就说是,伯父是在大家睡着之后,偷偷离开房间到音乐室去的?”

“只能这样理解了。你刚才也说过,接近凌晨三点的时候,宗彦氏的房间透出过灯光。他也许就是在那时离开房间的。”

水穗脑中回忆那时的情景。若真如这个警察所言,自己如果早点下楼取啤酒的话,事态也许会发生变化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山岸故意清了清嗓子。

“您离开这个家好像有一年半了,听说你是出国了。”

“是的。”

水穗点头答道。“我在澳大利亚呆了一年,最近才刚回国。亡父朋友公司在那边有开分公司,我就在那儿工作。算是社会实践。”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都说如今的女性行动力强。——也就是说,在回国之前您都没和其他人见过面咯?”

“是的,但是佳织会经常来信向我汇报现状。”

“您和宗彦氏一年半没见了,见面后有进行过怎么样的交谈?”

“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交谈,比如说有没有结婚什么的。我也都是在凑合应付,伯父也对我的事没多少兴趣。”

“您对宗彦氏的印象如何?他和以前比起来有什么变化吗?”

“不是很清楚哎…”水穗歪着头表示疑惑,“看不出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吧。”

“三田理惠子小姐——也就是死在宗彦氏一旁的女性,您和她以前见过面吗?”

“昨天是初次见面。只是做了简单的寒暄而已,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交谈。”

“这样啊…”山岸点头表示理解。

“顺便问一下,您对本次的事件有什么线索?比如说…”

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相互摩擦,“比如说,有没有憎恨宗彦氏,把他当做眼中钉的人存在?”

“憎恨伯父…”

水穗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几张脸。而山岸好似看透了她的微妙心思,站起身向她凑去。

“有这样的人吗?”

但是水穗摇头:“没有,我完全没有头绪。”

警察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盯了她苍白的脸一会儿,再次沉沉地坐回沙发上。

“您对这个事件相当冷静呢。青江先生…是这么称呼没错吧?虽说那个人也很镇定,但还有一种让人感觉到异常的冷静。”

水穗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缄默不语。

“恕我直言,不仅仅是你,这个宅子里的全员都显得有些太镇定了。但是当然啦,你们的内心里一定对宗彦氏的死感到伤心吧?”

水穗看着警察,而警察径直面对她的目光,好像是在等着她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嗯,大家当然都从心底感到悲伤。”

水穗的语气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02

警察们带着无穷的执拗把整个宅邸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一直到黄昏才收队。黎明方至,门外就挤满了媒体组织,到现在才有了些暂歇的势头。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也稍得收敛。

水穗在食堂和佳织一起享用铃枝烤的蛋糕。她们几天一天基本上滴水未进,但佳织还是没有多少食欲,把蛋糕放在一边,只喝着红茶。

不一会儿青江来了,他在两人对面坐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事情真是大条了呢。”

但水穗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到半点危机感。

“其他人呢?”

水穗放下手中的蛋糕问道。

“近藤夫妻两和松崎先生在接客室。公司那边好像会有人过来,他们正在商量今后的应付对策吧。”

“祖母在房间里?”

“嗯,年龄大了果然是撑不住这样的事态。永岛先生也在房间里陪她聊天。——那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奇妙呢。”

听到他的话,佳织猛然抬起头,但最后还是没出言反驳。看来她今天是连与青江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水穗侧目看了她,问青江道:

“警方对这个事件的看法是?”

警察似乎有把搜查的核心信息透露给胜之等人,却没有让水穗她们知道。

“依我了解到的范围,三田理惠子殉情的观点果然说不通,而外部入侵者的可能性很高。”

“外部入侵?”

“对,通往停车场的后门出入口的门锁好像被打开了。在后门外还发现了怀疑是凶手所有的手套,上面还沾满了血。”

“手套…”

“还有一点,警方似乎还发现叔叔长袍下睡衣的纽扣掉在了刚出地下后门的地方。警方认为是叔叔和凶手搏斗时被扯下掉在凶手身上,凶手逃跑经过后门时掉在地上的。”

“纽扣?”

水穗不禁背脊一颤,她尽量让自己面不改色,问道,“是什么样的纽扣?”

“我只瞥了一眼,是个很普通的纽扣。大约是指尖大小,金色的。”

“金色…真的吗…”

水穗感到血气上涌,脉搏加速。这纽扣不就是昨晚在走廊装饰架上看到的那个吗?

“托以上搜查结果的福,我们至少可以避免怀疑自己人的丑恶事态了。但是警方还没有完全确定是外部犯人所为。这种程度的伪装谁都做的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至此为止一直盯着桌上红茶闭口不语的佳织,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道。青江透露出一丝狼狈。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们警察是很慎重的。”

说完,他站起身上楼去了。目送他离去后,

“你认为凶手有可能是我们自己人吗?”佳织询问水穗道。

“放心吧。不会的”水穗回答道。但佳织却陷入了沉思。

之后水穗上楼,来到昨晚放着纽扣的架子前。正如她所恐惧的一样,架子上早已不见纽扣踪影。

(小丑视角)

今天可真是不得消停的一天啊。

我的悲剧,在一个白痴警察轻率地取下我头上的拼图箱盖时拉开帷幕。那家伙没看见盖子下面的我,取走盖子时,把我连带着玻璃盒一同摔在了地上。当然,玻璃盒肯定是摔个粉碎了。这个警察似乎被上司狠狠训斥了一番。在此之前好歹先向我道个歉啊!

总之拜他所赐,我要遭灾遭难了,这个音乐室似乎成了警察们的寄居地。失去了玻璃盒的隔离之后,充斥室内的烟味和汗臭让我临近崩溃。

“犯人的手套掉在后门外,死者睡衣的纽扣也在后门外…单从这两点看来,犯人是从外部侵入的应该没错。”

高个的年轻警察对胖硕的年长警察说道。除了他两,一旁还站着个鼻下蓄着胡须的男人。这个胡子男好像是房间的警察中职位最高的,身着衣服的材质看上去也感觉很高级。

“也就是说犯人是从后门入侵的?那他究竟是如何打开门锁的。”

胖警察回答胡子男的询问。

“这点至今还未查明,但不排除是宗彦氏自己开的可能性。”

“怎么说?”

“根据死者家人的证言,宗彦氏昨天深夜好像有招待三田理惠子来家里。而且不仅只有昨晚,他似乎经常做这样的事。也就是说,三田理惠子在昨天傍晚暂时离开,到半夜再次回到宅邸。她的车被发现在停车场。车可以轻易地从后门拐到停车场的。”

胡子男呲之以鼻,似乎是对宗彦的行为感到不耻。

“简单来说,就是他为了方便情人进门,事先打开了后门,而犯人就是趁此机会侵入的?”

“正是如此。”胖警察点头。

“若真如你所言,凶手得在事先就预料到宗彦的这种行动。也就是说,凶手知道宗彦会在深夜从后门把女人带进门。”

“就是这样。”

胡子男抱着双臂,在现场踱步思索片刻。

“那么,凶手是在三田理惠子进门之前入侵的?还是在她进门之后入侵的?”

“我认为应该是在她之前入侵的。”

胖警察立刻回答道。“若是理惠子进门了,宗彦应该会再把门锁上的吧。这样的话凶手就没办法入侵了。”

“这样确实说的通,也就是说凶手先是在女人来之前杀死宗彦氏…话说回来,音乐室的门那时是锁着的吗?虽说发现尸体时门是开着。”

“平时似乎都是锁着的。钥匙有两副,一副由宗彦氏持有。另一副放在客厅。”、

“要是门是锁着的话,凶手打算怎么做?”

“大概会敲门吧?”

高个警察陈述自己的意见,“被害者那时在等情人,若是有人敲门的话一定会毫无戒备地开门吧?”

“凶手在开门之后突然袭击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犯人为什么不立刻逃跑,反而是等到三田理子来之后再将其杀害呢?”

“可以想到的理由有两个。”

胖警察卖关子似地束起两根粗短的手指,“其一,凶手也有打算杀害三田理惠子。其二,凶手刚要逃跑时,正好被前来的三田理惠子撞见了。”

“就目前而言,这两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啊。”

胡子男满脸苦恼地念叨道。

“死亡推定时间好像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对吧?”

“是的,详细的时间要等解剖后才能知道,但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偏差。但是,竹宫水穗——就是宗彦的侄女,她在昨晚三点左右时目击到宗彦氏的房间内透出灯光。所以,宗彦氏应该是在那之后来到地下室并被杀死的。”

“三点以后吗…”

胡子男抚摸着下巴,“有发现什么东西被盗的吗?”

“没有。”高个警察摇头道。目前住在这个宅子里的人除了宗彦氏以外,只有他的岳母静香夫人,女儿佳织,寄宿人青江,还有个入住女佣五人。他们表明并没有什么东西被盗。再说了,知道这个音乐室里放着什么的只有宗彦氏一个人而已,就算真的有什么东西被盗,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吧。”

“也就是说,不能排除强盗这条线吗…”

“但话说回来,若对这栋宅邸里的事没有一定了解的话,想要犯案可不容易。”

“唔,无论如何,看来有必要清点一下所有出入过这个豪宅的人。而且——”

胡子男抱起双臂,“也有很大可能是凶手故意伪装成外部犯所为,把沾血的手套扔到后门外再简单不过了。话说,对凶器的调查有什么结果了?”

“那好像是把到处都可以买到的水果刀,但女佣表明这把刀不是宅邸里的东西。”

高个警察回答道。“静香夫人也说从未见过这把刀。”

“这样啊…”

胡子男失望地说道。“凶手还有遗留什么其他东西在现场吗?”

“目前还没有搜索到。”

胖警察说道。“要说线索的话,还有那个纽扣。”

“就是那个吗…”胡子男点头道。

“正是这个纽扣。我们在上面鉴别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高个警察的语气不紧不慢,让人着急。

“什么事?”

“唔,在纽扣上面没有检测出指纹。”

胡子男咂舌。

“这哪里算的上有趣了。凶手可是戴着手套的,不可能会让你检测出指纹的吧?”

“但总该留下宗彦氏的指纹吧?慎重行事,我们把睡衣上其他的纽扣都检测了个遍,这些纽扣上都检测出了他的指纹…”

“然后呢…”

“只有这个掉下的纽扣,明显有被布擦拭过的痕迹。犯人明明戴着手套,为什么还要去擦拭这个纽扣呢?”

胡子男陷入沉吟。

“唔唔唔…确实搞不懂。”

“所以才说匪夷所思啊。”

高个警察和胖警察也开始沉思,三人陷入沉默。

“总而言之…”

胡子男开口打破沉默,“妄下结论可是大忌,先彻底调查宅邸内所有人的人际关系,一定可以获得什么线索的。”

“听说宗彦氏的妻子在之前自杀了呢。”

高个警察说道。

“今天好像是她的四十九日。”

“没错,她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优秀女性呢。”

胡子男脸上带着无限痛惜,继续说道,“我很早之前就和竹宫家有来往了。这个家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们的对话基本就是这样了,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但是,除了宗彦竟然还有一个女人被杀,这点着实让我吃惊不小。也就是说,在我被拼图箱盖挡住视线之时,现场又发生了一场杀人事件?话说回来,杀害宗彦的凶手逃跑走后,我的确记得房间里的灯有被打开过数次。

至于这个女人是被谁,以什么样的手段杀害的?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03

二月十二号,星期天。

水穗今早六点就醒来了,昨晚一直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到两点才睡着,总共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拜其所赐,她感到脑袋像灌了铅般沉重,但却双目清明毫无睡意。昨天的兴奋似乎还没冷却下来。

而害水穗失眠的最大元凶,就是那个纽扣了。那天夜里明明在走廊架子上的纽扣,第二天为什么会在后门被发现。

水穗首先能想到的解释是,此纽扣非彼纽扣。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她不得不面对这种可能性很低的现实。毕竟掉在后门外的纽扣和水穗见到的纽扣,在形状和颜色上基本是一模一样,而且宗彦睡衣上的纽扣只掉下了一个而已。

这样想的话,一个不愿意接受的假设在她脑海里成型。

凶手就是那天夜里住在宅邸里的某个人。

经过整理,水穗得到以下观点。

首先是凶手杀害宗彦时,由于某种状况把睡衣上的纽扣被扯了下来,这个纽扣碰巧掉在了凶手衣服上的某处,但是凶手没有注意到这点,逃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在逃回房间的途中,纽扣又碰巧掉在了那个架子上。随后到来的水穗看见纽扣,但没有把它拿走。接着就是第二天早上——是在骚乱之前还是之后暂且不明——总之,凶手发现了架子上的纽扣,为了伪装成外部犯作案,他找准时机把纽扣丢在了后门外。

水穗认为这种观点是最妥当的了。在现阶段,除此之外找不到更合理的说明来解释纽扣为什么移动的了。

凶手果然是这栋宅邸里的人吗?

水穗换好衣服,简单到洗了把脸后离开房间。走廊还是一片寂静。她乘坐电梯到客厅,铃枝已经早起在打扫卫生。

铃枝阿姨不可能是犯人——水穗大脑飞速运转。铃枝住在厨房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里。宗彦睡衣的纽扣在二楼的架子上,若真是凶手真是宅邸里的人,一定是那天晚上住在二楼房间的人。

“早上好,铃枝阿姨。”水穗突然的招呼声似乎让她吓了一跳。

“早安,今天早起的人好多呢。”铃枝似乎在强颜欢笑。

“还有谁起床了吗?”

“是的,青江先生也起来了,现在正在晨跑。”

“晨跑?他有这个习惯吗?”

“不是的,他说只是今天早上醒来得太早了,没事才去晨跑的。他平时没有这种习惯的。”

“这样啊…”

这是吹哪门子的风?还是说,他也和自己一样夜不能寐?

水穗在沙发上坐下,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份报纸。报纸被翻到社会专栏,也许是青江或铃枝刚读过吧。水穗拿起报纸,宗彦弱质的头像映入眼帘,三田理惠子的头像也在一旁。然后就是俗不可耐的头条标题。由于赖子刚在不满两个月前自杀,报纸的记事认为其与此次的杀人事件有着某种暗中联系。水穗只看了几行,不禁粗暴地合上报纸。铃枝装作没有去注意她,卖力地擦拭着架子。

“对了,铃枝阿姨…”水穗开口问道,“你昨天早上是几点起来的?”

铃枝正叠着抹布的手戛然而止。

“记得是六点半左右吧,我和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有人已经起床了吗?”

“没有,大家好像还都在睡觉。”

“你是在起点左右发现伯父他们的吧?在那之前,你在做什么?”

“和今天早上一样,在做些简单的打扫。然后就是早餐的准备。”

“在此期间有人起来吗?”

铃枝仰头思索片刻。

“和花子小姐和胜之先生下楼来了。过了一会儿,永岛先生和青江先生也下来,两人坐在沙发上谈论棒球的话题。松崎先生在他们之后也下来了。”

“铃枝阿姨有没有上楼过?”

“这五个人下楼之后,我有上楼交过老爷和老夫人。老夫人在房间里给出回复了,但老爷的房里却没有反应。我想老爷他应该会在音乐室,就到地下一楼去。没想到…”

她似乎是想起了发现尸体时的冲击,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你上二楼的时候,有没注意到什么东西?”、

“您指的什么东西是…”

“比如说…有没捡起什么…”

不知该如何问,水穗心中咂舌。她也想直接开口问铃枝有没看见架子上的纽扣,但这么直接似乎又有些不妥。

“你掉了什么东西吗?”铃枝疑惑地问道。

“嗯,是的。我掉了个硬币。那是我从澳大利亚带回来的,大概是掉在楼梯旁的架子附近了吧。”

水穗脑中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说辞,就撒了个蹩脚的谎。

“我没有看见哎,下次打扫时我会试着去找找的。”

“那就拜托了你。”

若是纽扣当时还在架子上的话,铃枝是不可能会注意不到的。家具上哪怕是一丝灰尘,都难逃她的法眼。

——那么,凶手到底是什么时候把纽扣扔在后门外的?

水穗脑中重现和大家一同前往地下室,发现宗彦二人尸体的情景。在她的记忆中,那时根本没有人到后门那边去。而在那以后,一直到警察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在接客室里等待。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骚乱发生之前处理纽扣的。也就是说,他在早上起床后发现了架子上的纽扣,在尸体被发现之前把纽扣扔到了后门外。

——若是自己的推理没错的话,凶手就在近藤叔父,和花子叔母,松崎先生,永岛,还有青江这五人之中了。

水穗不禁伸手捋起头发,苦恼地挠了起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青江回来了。他穿着灰色带帽运动衫,脖子上围着条毛巾,进入客厅。

“看来他们监视了我们一晚呢。”

他坐在了正在看报纸的水穗对面。

水穗的视线从报纸上移开。

“谁?”

“警察啊。”青江一脸理所当然。

“警方在监视我们的行动,凶手是内部人员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看样子他们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撤走的。”

“你是为了观察这个才出去晨跑的吗?”

“算是吧。正如我所料,有一辆车一直在跟踪我。但我只是在步行道跑了一圈就回来了,他们一定很失望吧。”

“为什么你会去在意警察的行动?”

“难道你不在意吗?”

“我在意归在意,但还不至于专门去确认。”

青江的表情找回少许正经:“我非常在意。”他说道。

“我想知道他们有多大程度怀疑是内部作案。换句话说,我想从他们的行动中分析出,凶手是我们自己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听你的语气,似乎是希望凶手是我们自己人一样呢。”水穗的话里带着讽刺。

“怎么可能…”青江夸张地翻白眼,“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出个杀人犯吧?但是,无论是昨天的询问,还是刚才的跟踪,都明显表明警察在怀疑我们。只是监视这个宅邸还倒好,他们对近藤先生和松崎先生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话有意思,警方为什么要特别注意叔父他们?”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竹宫叔叔一死,最受益就是他们两吧?”

青江毫不顾忌周围地大声说道。水穗顾忌地看向厨房,铃枝好像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你的嘴还真是肆无忌惮啊。”

“廖赞啦。”他身子深深陷入沙发中,修长的双腿交叠。

“首先是近藤先生,他明显把竹宫叔叔看做眼中钉。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能力在宗彦之上,但宗彦却以婿养子之便控制了整个公司。就以近藤先生那性格,你说他能容忍的了吗?”

“但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啊。祖父他隐退时,正是为了让近藤叔父成为赖子伯母的左膀右臂,才让和花子叔母和他结婚的啊。就算伯母去世,伯父继承公司,他的立场还是不会改变的啊。”

“人性的可悲之处就是在于难以割舍啊。据我所知,近藤先生确实是诚服于赖子阿姨那不输于男性的经营能力,才心甘情愿退居二线的。但对象若变成宗彦叔叔,话就要另说了。”

“你是说,他不承认伯父的能力?”

“这是缘由之一吧。但他对竹宫叔叔的怨念,可远不只于此。”

水穗不明白青江的话中之意,面显疑惑。看到她的反应,青江得意地扬起嘴角,身子向她凑去。

“你还不知道吗?幸一郎爷爷其实是想选近藤先生做婿养子的。”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

这种事水穗早从琴绘口中听说了。

“但是赖子阿姨却选择了对工作方面不精通的相马宗彦。当然,幸一郎爷爷一开始是反对的,但最后还是被赖子阿姨说服了。你知道她是如何说服幸一郎爷爷的吗?”

水穗摇头。

“赖子阿姨就是这样说的——那个男人没有野心。相马宗彦是比起工作,更热衷于艺术和玩乐的男人,自然也就不会背叛妻子篡夺社长之位,只要适当给一个董事的职位就可以让他满足了。而且她觉得一直以来自己的脑子里只有工作,似乎就要失去人性的感性和温暖了。若是身边能有个和自己类型完全不同的男人的话,说不定可以避免这个情况。——如何?很像是赖子伯母的想法吧?这些都是幸一郎爷爷告诉我的,爷爷似乎对自己女儿的想法感到很骄傲呢。”

青江似乎很喜欢谈这类轶事,双目生辉地描述着。

水穗一直以来把赖子看做温柔的化生,听了这番话之后,多少对其城府感到震惊。但她还是直视青江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呢。但是有一点你别忘了,伯母生前可是深爱着伯父的。这才是选择伯父的最大理由。”

“爱吗…”青江挠了挠耳朵,他似乎不大擅长应付这类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