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平走出房间,来到一楼。到宴会间去之间,恭平先探头往大堂里看了一眼,只见汤川站大堂里抱着手臂,盯着墙上画在看。墙上挂的,就是那幅大海的画。
“博士。”恭平叫了他一声,“你又在看那幅画了?”
“我是在想,这画是从什么时候起挂在这里的呢?”
“嗯——”恭平沉吟了一下,“应该是从很久之前就挂在那里的了吧。两年前我到这里来的时候,那画就已经在那里了。”
“也是。”汤川一笑,抬手看了看表,“好了,去吃晚饭吧。”
宴会间里,成实正在往桌子上摆放汤川的饭菜。菜肴依旧大部分是用鱼类和蚌类做的。
汤川的饭菜对面,放着恭平用的碗筷。今晚川畑家的晚饭是汉堡包。
“和往常一样,看起来感觉味道就很不错啊。”说着,汤川盘腿坐下了身。
“抱歉。整天都是这些菜,几乎都没什么变化。”
“哪有。最近几天的鱼都不一样啊。这可是海味的宝库啊。”
“对了。”恭平突然问道,“成实,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今天我去海边,看到了一条很漂亮的鱼。那鱼很小,浑身蓝色。我问姑父,姑父说是让我问成实你。”
“身子很小,浑身蓝色的鱼?大概两公分长吗?”
“对对。”恭平连连点头,“就像热带鱼一样漂亮。”
“那应该是‘空雀’吧。”
“空雀?它不是鱼吗?”
成实微微一笑。
“准确的名称,应该是叫做‘空雀鲷’。那鱼在玻璃浦这里很常见的。那些第一次玩体验潜水的人们,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发现空雀的时候了吧。第一次看到那鱼的时候,我也把它当成是会动的宝石啦。”
“我也吓了一跳。我当时本想捉住它的,结果却没抓到。”
“肯定抓不到的啦。不过,你别看它现在样子挺漂亮的,等到冬天的时候,它就会变黑的。”
“这样啊?不过也罢。反正冬天我也不会跑去潜水的啦。”
我开动了。两手合十之后,恭平拿起了餐刀餐叉。汉堡包的表面烤的程度恰巧合适,用餐刀一切,渗出的肉汁和浓西班牙沙司混合到一起,冒出了腾腾热气。
“感觉你的晚饭味道也挺不错的呢。”汤川说。
“那我切一块给你吧。不过你要用生鱼片来换哦。”
“感觉倒也不算太吃亏,我考虑下好了。对了——”汤川手里捏着筷子,“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完,汤川看了一眼成实。
“什么事?”成实一下子挺直了脊背。
“大堂里挂的那幅画,是谁画的?”
成实的胸口轻轻地起伏了一下。恭平感觉她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罢了。上次我也跟恭平聊过这事,问他那画画的到底是哪里的大海。至少,在这附近,是看不到那样的大海的。”
成实把贴在耳朵上的头发捋到了耳朵后边,偏起了头。
“我也不大清楚。那画很久以前就挂在旅馆里了。不过我一直都没太在意。”
“很久以前?意思是说,你们家搬到这里来之前,那画就挂在那里了?”
“对。听我爸说,那画是别人给我祖父的,之后我祖父就把它挂在那里了。所以,我爸应该也不大清楚的。”
成实拿起托盘上的点火棒,准备把点火棒的一头伸进了汤川面前的桌上火炉的下边。
“不必了,我自己来点吧。”汤川说道,“你就把点火棒放那儿吧。”
成实一脸困惑的表情,回答了声“好”,把点火棒放回了托盘。之后,她说了句“请慢用”,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那幅画上的大海——”说着,汤川看了看她的后背,“是从东玻璃的山丘上看到的。刚才我去确认过了。”
成实停下了脚步。不光只是双腿,她全身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止了。成实缓缓扭过头来。她的动作,生硬得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
“哎?”成实的声音听起来感觉有气无力的。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东玻璃?是吗?”
“你真的不知道吗?”汤川问。
“我连想都没好好去想过。”
“就算真的没想过,你也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看出到底是哪里的大海了吧?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更熟悉玻璃浦的大海的吗?甚至还建了个人网站。”
“我很少去东玻璃的。”
“是吗?你的博客上不是写着,说从东玻璃眺望玻璃浦的大海是最美的吗?”
成实的眼角露出了一丝凶光,她的声调也开始变得尖厉了起来:“我没写过那种话。”
汤川苦笑道:“你也用不着生气吧?”
“我没生气……”
“如果不是你写的,那大概是我误会了吧。看起来,我最好还是跟你道个歉的好啊。”
“不,没必要。您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不,没有了。”汤川往玻璃杯里倒上了啤酒。
失陪了。成实转身走出了房间。她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无精打采的。
“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恭平向汤川问道,“博士你已经找到那幅画上的大海了?”
嗯。汤川随口回答了一句,往小碟子里倒上酱油。之后,他用筷子尖头挑起一小块芥末,搅拌到了酱油里。甚至就连他的这些动作,感觉都有种搞科学的人的范儿。
“还特意跑过去看看。感觉你似乎挺在意这事的啊?”
“‘在意’这个词,说的就是‘好奇心受到刺激’的意思。放着好奇心不去理会,这可是最大的罪过。一个人成长的最大能源,就是好奇心。”
恭平点了点头。可他的心里却一直在想,为什么汤川说话总是这种调调。
汤川伸手拿起托盘上的点火棒。摁下开关,嚓的一声,点火棒的一头便冒出了火苗。恭平家里也有这样的东西。那是他们家买来做烧烤时用的。可实际上,家里就只用它做过一次烧烤。恭平的父母平日里都很忙,几乎都没时间出去烧烤。
汤川用点火棒点燃了桌上小炉下边的那团固体燃料。
“你知道现在火上烤着的这容器是用什么做的吗?”
桌上小炉上边,放的是一只白色的容器。不过它看起来却和普通容器有所不同。恭平盯着那容器仔细看了看,说道:“感觉似乎是用纸做的啊。”
“对,就是用纸做的。所以,这容器就叫做‘纸锅’。你不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既然它是纸做的,为什么不会被点着呢?”
“大概是做过些什么处理吧。”
听恭平说完,汤川用手指从纸锅的一端撕下了一个小角,用筷子捻住,把左手上的点火棒凑了上去。虽然那纸并没有立刻就烧起来,但它却也渐渐地变成了黑色的灰烬。看到筷子尖也快被烧到,汤川这才停了下来。
“如果换作是普通的纸,那么立刻就会烧起来的。没错,这纸确实经过了一些耐火处理,但它却也并非完全不能燃烧。光凭你刚才的那些说法,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恭平放下手里的刀叉,爬到了汤川的身旁。
“那它为什么没烧着呢?”
“你看看纸锅里边吧。不光只是蔬菜和鱼类,里边还盛着汤汁。汤汁其实就是水。水的沸点是多少度?你已经上五年级了,这个应该是知道的吧?”
“知道,一百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还做过实验呢。”
“你们是在烧瓶里装上水,然后一边加热一边测量温度的吧?”
“对。温度接近一百度的时候,水里就会开始冒泡。”
“那么,之后温度计的数值又如何呢?是不是一直在上升呢?”
恭平摇了摇头,说道:“一点儿都没上升过。”
“是吧?水在一百度的时候,会变成气体。相反,在水保持着液态的时候,它就不会超过这温度的。同理,只要纸锅里还残留有汤汁,那么不管再如何在它的下边加热,它都不会烧起来的。因为纸的燃点是三百度左右。”
“原来是这么回事。”恭平抱起双臂,两眼盯着桌上小炉的火焰。
“那,咱们接着做下边的实验吧。”
汤川挪开装着啤酒的玻璃杯,拿起了下边的那张纸质的圆形杯垫。
“如果把它放到固体燃料的上边去,情况会怎样呢?”
恭平看了看杯垫,之后又看了看汤川,战战兢兢地回答说“会烧起来”。他总觉得,汤川这是故意在给自己下套。
“大概吧。”
汤川的回答让恭平大跌眼镜。
“什么嘛。你这算什么实验嘛。”
“别着急。那,如果情况稍微改变一下呢?”
汤川拿起一旁的茶壶,把里边的水倒在了杯垫上。杯垫立刻变得湿漉漉的。茶壶里的水甚至打湿了榻榻米,但物理学者却完全不理会。
“你把它放到固体燃料上去的话,情况会怎样?”
恭平开动起了脑筋。估计答案不会太过简单。或许,之前说的有关纸锅的事,就是一种提示。他开始在脑海里反复回想汤川之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了。”恭平说道,“还是会烧起来的。只不过不会立刻就被点燃。”
“为什么?”
“因为纸已经被水打湿了。在它完全干燥之前,是不会被点燃的。等它干掉之后,自然就会烧着。”
“嗯。”汤川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你的最终答案吗?”
恭平点了点头,说:“对。”
“好。”说完,汤川便把被水打湿的杯垫放到了固体燃料上边。燃料是装在一只小筒里的,放上杯垫之后,感觉就像是小筒被盖上了一只盖子一样。
恭平盯着杯垫看了一阵。它的中央渐渐变黑,感觉火苗似乎随时都会从变黑的部分蹿出来一来。但过了好一阵,火苗也还是没有蹿出来。
汤川把杯垫拿了下来。小筒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啊?恭平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他扭头望着汤川,那眼神就像是在问“为什么”一样。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固体燃料是被装在一只小筒里的。固体燃料也好,纸也好,燃烧的时候都必须要有氧气。可是,如果用杯垫封住小筒的话,氧气就很难进入到小筒里去了。尽管如此,如果杯垫没有被打湿的话,那么火苗或许就会在熄灭之前烧破杯垫,再次得到氧气的。因为杯垫已经被打湿了,所以就像你说的那样,它并没有立刻燃烧起来。而且,在隔绝空气这方面上,潮湿的纸的性能要优于干燥的纸。”
汤川再次用点火棒点燃了固体燃料。之后,他把那张被打湿的杯垫放到小筒上,然后立刻便把它给拿开了。就只是这么一下,小筒里的火就已经彻底熄灭了。
“感觉就跟魔术似的。”恭平说道。
“之前有没有人教过你,说如果煎锅里的油烧着了,是不能慌慌忙忙地往上边浇水的?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最好使用潮湿的布盖在煎锅上,让它来切断氧气。物体燃烧的时候,必须得有氧气。如果没有氧气的话,火就会熄灭掉。而如果氧气不足的话,就会出现不完全燃烧现象。”
“不完全燃烧?就是你白天提过的那现象?”
“对。”汤川重新点燃了固体燃料,“不完全燃烧会产生一氧化碳气体。”
恭平回想起白天坐在面包车里时,汤川说过的那番话。为什么重治当时会板着个脸呢?不光只是重治,甚至就连节子也是一脸阴沉的表情。
“怎么了?还不动手吗?”汤川问道,“再不吃汉堡包可就凉了哦。”
“嗯。”恭平又爬回了原先的地方。
37
草薙坐在江古田站北口的自助式咖啡店里。咖啡店不大,面朝通道的吧台座位上就只能坐三个人。草薙坐在中间的座位上,一边喝水,一边打发着时间。早在十分钟以前,他的咖啡杯就空了。
看到手表的指针指向了七点整的位置,草薙起身收拾好杯子和托盘,离开了咖啡店。和店里一样,门外的道路也同样很狭窄,而且扭曲蜿蜒。不必说,这样的路自然是单行道。路边上,开着几家小小的商店,挂着拉面馆、居酒屋和小吃店的招牌。
草薙走到稍稍感觉宽敞一些的路上,但这条路却也同样连中线都没画。整条路限速二十公里。
穿过商店街,前方是一片公寓林立的区域。两小时前,草薙路过这里时,也一直留意着不要在路口转错。刚才来的时候,他就因为在其中一个路口转错了方向,最后绕了好半天路才到达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依靠着沿路的指示牌,草薙一路向前走着。刚一跨入住宅区,道路就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基本上就没什么方形的区域,而且其中的路复杂弯曲。草薙不由得开始对练马署的人心生同情。
看到那户沐浴在路灯灯光之下,贴着白色瓷砖的人家,草薙终于放下了心。这里,就是梶本修的家。
摁下门铃对讲机的按钮,听到梶本妻子的声音,草薙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傍晚,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过对方自己过会儿还会再来的。当时草薙明知梶本不在,却还是故意跑来了一趟。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玄关的大门打开,一名穿着短袖POLO衫的男子出现在门后。虽然脸很长,但男子却长了一对圆圆的眼睛。这副相貌,总会让人联想起马来。
“是梶本先生吧?抱歉,在您下班后还来打搅您。”草薙客气地低了低头。
“倒也没什么。”说着,梶本把草薙让进了屋里。草薙猜想,此刻对方的心里一定在为刑警跑到家里来干吗感到奇怪。
梶本带着草薙走进了一间宽达二十畳的起居室里。茶几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甚至就连地板上也堆着不少的东西。八年前,刚搬过来的时候,想必梶本一家也希望能收拾打扫得再整齐一些的吧。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一家对于这个新家的爱和紧张感也渐渐松弛了下来。尽管如此,草薙也还是恭维了对方一番。
“呃,家里又脏又乱的。我还在想,是不是也差不多该抽个时间打扫一下了呢。”梶本言不由衷地说着。
“我听人说,搬到这里来之前,您家住在王子的公司住宅里?”草薙立刻便切入了正题。
“对。在那边住了很久,十八……不,十九年了吧。我结婚结得早。”
据说,梶本是在二十四岁时结的婚。之后,他便搬进了公司住宅里。
“当时梶本先生您家在那边住的是二〇六号室吧?您还记得当时住在三〇五号室的川畑一家吗?”
“川畑家啊?”梶本半张着嘴,缓缓点了点头,“当时他们家确实住在那里——你还记得吧?”他的后半句话,是冲着坐在餐椅上的妻子说的。
“我们家在那边住了很长时间,不过他们家在那里住的时间也不短。”
“嗯——我们搬过去的时候,川畑他们家已经在那里住了四五年了。而且,川畑先生的情况和我相反,他结婚结得很晚。所以,刚搬过去的时候,我还大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里居然还住着他这么一位大前辈。因为那些结婚比较晚的人,是很少会住公司住宅的。”
“据我们调查,梶本先生您家和川畑家曾经在那里一起住了十多年。当时,你们两家之间是否有过什么往来呢?”
嗯。梶本抱起了两手。
“大扫除啦,巡夜啦,有时我们两家会因为公司住宅的一些杂事碰面,自然也多少会有些交往。不过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倒也不算是很亲近。毕竟年龄相差得也比较大。”说着,梶本向草薙投来了窥探般的目光,“那个,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们还问这些有关川畑家的事干吗呢?莫非是川畑先生遇上了什么事?”
草薙心中早已料定,对方迟早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的。他淡淡地笑了笑。
“详细的情况,我也不能跟您说很多,不过,我们现在需要调查一下某段时期内从王子本町移居到其他府县的人员的情况。而川畑先生家搬出公司住宅的时候,也正好就处在那个时期里。”
“嗯。照这么说,你们调查的对象,不止川畑先生一家咯?”
“是的。之前,光是我一个人调查过的……”草薙掰着指头算了算,“大概也有二十个人了吧。”
梶本睁大了眼睛,身子往后一仰:“真够辛苦的啊。”
“我这人就只有成天四处打转的能耐。那,情况到底如何呢?川畑先生他到底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他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或者和其他人有过什么纠纷?”
这个嘛。梶本一脸思索的表情。
“我记得他似乎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吧。”
听到梶本的这句话,梶本的妻子皱着眉头看了看丈夫。
“我说,我记得他们家在搬走之前,他不是几乎都不在家的吗?”
“嗯?是吗?”
“是啊。我记得川畑先生当时似乎是一个人到外地去赴任了。”
梶本大张着嘴,轻轻点头。
“对对,是这样的。川畑先生是一个人去赴任的。记得应该是到名古屋去了吧。”
“退休之前,他的任职地似乎就在名古屋分公司。”
“果然没错。我说刑警先生,你既然知道,那干吗不早说呢?你早说的话,我也就能想起来了。”
“抱歉,怪我疏忽了。”草薙并不能把话挑明,告诉对方说自己就是来套话的,“这么说,当时平日公司住宅里就只住着川畑太太和他们家的女儿,而川畑先生就只有周六会回去,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梶本随口回答了一句。
“不对。你弄错了。实际上并非如此。”梶本的妻子在一旁插嘴道。
“怎么不对了?”草薙问道。看起来,还是梶本妻子的记忆更可靠确实一些。
“不光只是川畑先生,川畑太太和他们家的女儿都不在公司住宅里的。临搬走前的一两年里,他们家一直都是很少有人在家的。”
晚上八点左右,草薙离开了梶本家。一边走在通往江古田站的弯曲小路上,他一边思考着。刚才,虽然他问了梶本夫妇不少的问题,但最大的收获,却是梶本妻子讲述的那番话。除了川畑本人之外,川畑的妻子和孩子也经常不在公司住宅里。
“倒也并非每次都不在,偶尔也还是能看到川畑太太的人影。我估计她也是去给房子通通风,或者拿些行李什么的吧。问也找机会问过她,她说她有位朋友因为工作,一家人出国在外,希望她能去帮忙照看一下家里。川畑家有个女儿,而她女儿念的那所私立中学离那边也近些,所以就干脆在朋友家住下了——或许当时的原话也并不完全像我说的这样,不过意思大概是差不多的。”
草薙又问川畑家和他们家的那位朋友关系如何,那位朋友家住哪里,结果梶本的妻子却说自己也记不清了。不过梶本的妻子倒还记得川畑家女儿念的那所初中。那所学校是一所有名的女子中学,草薙倒也曾听说过。
草薙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那所中学,去查一下他们学校的毕业生名簿。听汤川说,川畑家女儿的名字似乎是叫做成实。之后再去找川畑成实当年的那些同学打听一下,估计就能查明那时候她们家住在哪儿了。
虽然是一边想事一边走,但草薙还是径直走到了江古田站。内海薰还没打电话来。草薙打算先确定一下她在哪里,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他刚把手机掏出来,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看看来电显示,打电话来的却并非内海薰。草薙赶忙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到耳边。
“喂,我是草薙。”草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我是多多良。你现在方便说话吗?”低沉的嗓音回响在草薙的耳中。
“方便。什么事?”
“刚才我去见了个朋友。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的,冢原先生最后任职的地方。”
“啊,是的。”
“今天,县警的搜查员去找过我那个朋友。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出他们去干吗的吧。”
“是去打听冢原先生的情况的吧?比方说,问问他生前会不会跟什么人有过节之类的。”
“还有他生前有没有跟谁提过玻璃浦这地名。县警是想顺藤摸瓜,去找那些与被害者生前有关的人,查探下是否会有什么线索。”
“他们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不过,有件事却很奇怪。他们却没向任何人问起过有关仙波英俊的事。难道县警觉得仙波那件案子并不重要?之前你有没有把我跟你说的那些情况转告给他们?”
草薙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没想到,多多良居然这么快就开始指责起了自己。他本想解释一番,却总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怎么了?你没跟他们说吗?”
纸包不住火。草薙深呼吸了一口,说出了实话。
“是的,我还没跟他们说。”
“为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你自己的想法?”
“是的。”
草薙不由得握紧了手机,做好了被臭骂一顿的心理准备。他叉开两脚,感觉就像是已经准备好挨揍了一样。
然而,多多良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的想法,是基于在当地获得的情报得出的吗?”
多多良的直觉果然敏锐。他这句话里的“当地”,指的应该就是汤川。
“对。”草薙回答,“这情报之中另有深意。”
“有多深?能够从中找出嫌疑人来吗?”
“您完全可以这样认为。只不过,事情发展到了这地步,我这边却依旧还有许多事要做。”
“你那边……就是说,你不希望县警出面干预你?”
“我觉得那些事还是自己动手去做比较稳妥。”
多多良再次沉默了下来。汗水流到了草薙的胳肢窝下。他有些紧张,估摸着这一次自己是肯定免不了要被多多良臭骂一顿了。做搜查员的时候,多多良可是有个叫做“瞬间茶壶”的诨名的。
“内海薰在做什么?”可是,管理官的问话却依旧很镇定,“她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她现在在追查仙波的行踪。”
“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查到了一些目击情报。”
草薙向多多良报告了新宿的一处志愿者团体的人认识仙波的事。
“好。这件事既然已经交给你了,那么我就会尊重你的想法。只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一旦收集到了能够查明嫌疑人的材料,你一定要通知我。不许拖延。明白吗?”
“是,我明白。”
“那你就接着办案吧。”说完,多多良便挂断了电话。
草薙长舒一口气,满身冷汗地摁了几下手机。
“辛苦了。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给你打个电话呢。”电话里传出了内海薰兴奋的声音。草薙心中不由得开始期待起来:莫非有什么收获了?
“你现在在哪儿?还在新宿?”
“不,我在藏前。”
“藏前?你跑那地方去干吗?你找新宿那个女志愿者打听到情况了吗?”
“打听到了。那女的叫山本。那家志愿者团体每个周六都会在新宿中央公园里搞煮饭赈灾,去年年底前,仙波每周都会出现。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和普通的流浪汉不同,所以山本就记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