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不是说日子不多了嘛……”
“那也不至于说遗物啊……”
牧雄不耐烦地用力甩了甩脑袋。
“怎么说都无所谓啦。我想看看大哥死后,大哥的物品会怎么处理,所以才来的。至于早就死掉的老爹出于爱好收集的那些玩意儿,我可没工夫去看。”
“说什么蠢话。哥哥一死,遗产不全都是明人的吗?”祥子吃惊地说。
牧雄焦躁地抓抓脑袋。
“我没说遗产,说的是所有物吧。大哥所有的东西,可不一定就是大哥的。”
“对,这个问题也很重要,”波惠说,“所以,牧雄先生,你最好也一起来。你们也知道,大哥的公寓已经搬空了,东西全都运到了这里。我不知道你想看的‘所有物’是什么,但除去日用品和衣物,几乎所有的物品都和父亲的遗物一起放在书库里了。”
牧雄目光炯炯,眼睛都红了。“资料和书籍也在吗?”
“在的。”
“那么,”牧雄猛地站了起来,“可以让我看看吗?”
波惠转过脸来看着伯朗。
“出于这个原因,伯朗先生也请务必一起去。搬进来的物品中,也有祯子女士的东西。”
“那我就不能不看了。”伯朗说着,喝干了乌龙茶。
大家离开客厅,来到走廊上。枫比大家落后一步,与伯朗并肩而行。
“真是奇妙的发展啊。”他在枫耳边说。
“是吗?不过我很享受哦。”
“我不知道你对康之介爷爷遗产继承的事知道这么多。”
“是明人告诉我的。”
“太震惊了,全部财产。”
“但明人君还什么都没有拿到呢。一切都要看以后。”
“矢神家不信任明人的根据也在这里吧。也就是遗产纠纷。”
但枫没有回答。似乎是肯定了,又似乎是在否定这个单纯的猜测。

第13章

书库在二楼。波惠打开门。“请进。”
伯朗跟着其他人走了进去。
他环顾室内,屏住了呼吸。三十坪大小的房间里,摆满了直达天花板的架子。架子的纵深各有不同,既有放书籍的,也有摆着收纳美术品的箱子的。
“我可以看看那个吗?”隆司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架子问。那里放着一个高约四十厘米的桐木箱子。
“请稍等。”
波惠拉开旁边的抽屉,取出一副白手套。
“拿的时候请当心些。”她把手套递给隆司。
“那是自然。”隆司接过手套。
隆司把箱子放在房间中央的长桌上,小心地打开了箱盖。他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配色精美的瓷罐。表面排列着六角形,像龟甲一般,每一个六角形里都画着鹤、龟、花等图案。
“是古伊万里。”隆司自言自语,“这可是宝贝啊。”(古伊万里:江户时代,在现在的佐贺县有田町烧制的,有历史价值和收藏价值的瓷器,被称作“古伊万里”,而明治以后,在佐贺县伊万里市烧制的瓷器则被称作“伊万里烧”。在明清易代,中国瓷器无法运抵欧洲的时候,古伊万里作为最优秀的替代品出口欧洲,极受欧洲贵族的喜爱。)
“是吗?”一旁的祥子问。
“你仔细看看。那六角形的边框是立体的对吧?这可难烧制了。烧的时候很容易碎裂。少说也值两百万。不,说不定有三百万。”
“三百万!”祥子瞅着架子,“这样的桐木箱子还有好几个呢。”
“根据刚才的清单,光古伊万里就有五六个。如果水准全都像这件一样,仅此一项,就不下一千万啊。”
“诶……”祥子顿时容光焕发。
“这个盒子会里是什么呢?”勇磨指着另一个架子。他也已经戴上了手套。
他打开架子上那个扁平的盒子,点头道:“原来如此。”
“是什么?”隆司一边把瓷罐放回盒子里,一边问。
勇磨把盒子拿起来给大家看。里面并排摆着十几只钟表,有腕表,不过一大半是怀表。
“啊呀,”隆司高声叫道,“是古董表吗?这么多啊。尤其是最右边那只怀表,好像是十八K金啊。”
“这是他去欧洲旅行时自己买的。”佐代解释说,“好像花了两百万日元吧。”
“他”估计就是康之介了。
“妈妈刚一病倒,爸爸就到欧洲去旅行。”祥子瞪着佐代,“我还以为是工作,哼,看来当时你也一起去了啊。”
佐代淡淡一笑,也不说话。或许在想:事到如今还说这个做什么?
忽然“咚”的一声,一看,原来是牧雄拿起一个画框,正欣赏着画框里的一幅画。旁边堆着几个纸箱。
“嗬,是画啊。是谁画的呢?”隆司凑了过来。
“和你无关。”牧雄的目光仍然落在画上,“这画不是父亲的,是大哥的。”
“正是。”波惠说,“就像刚才所说,是从哥哥家搬过来的。”
“这样啊。我都不知道哥哥在收集画呢。”
“很遗憾,这些画并不像你期待的那么有价值。你别管我了。”牧雄冷冷地说。
隆司耸耸肩,返回众人那边去了。
“父亲收集的绘画放在别的地方。我带你们过去。”波惠开始移动。
大家都跟了上去,伯朗却朝牧雄走去,从他身后望向那幅画,然后大吃一惊。上面画着的,是复杂交错的无数曲线,精致得像是用电脑绘制的,但毫无疑问,确实是亲手画下。
“这是什么?”伯朗问。
“和你无关。”牧雄没好气地回答。
“是不是学者症候群的患者画的?”
牧雄放下画框,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啊。”
“你怎么知道?”牧雄重复着。
“听明人说过。说康治在研究学者症候群,还收集了患者们的作品。”
牧雄的目光充满警戒。“你还听他说了什么?”
“康治似乎认为我的亲生父亲也是学者症候群患者。对此,你知道些什么吗?”
牧雄仿佛在观察着他。
“我没听过你父亲的任何事。”
“真的?”
“真的。倒是你,还从明人那里听说了什么?”
伯朗摇头道:“关于康治的研究,就只有这些了。”
“这样啊。”牧雄轻轻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对康治的东西这么关心?”
“你没必要知道。”牧雄打开另一个纸箱,开始检查里面的物品。
“这话可说不通。刚才波惠女士也说了,康治的东西里,也有我母亲的物品。我拥有比你先检查这些物品的权利,不是吗?”
“要这么说的话,我还要排在更前面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枫。
她走到伯朗身边,香水味轻轻抚摸着他的鼻尖。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外行鉴定团们?”
“找到了几件浮世绘,不过还在争论是不是正品。”
“如果是正品,值多少钱?”
“据隆司姨父说,总额大概在一千万上下。”
“古伊万里的瓷罐一千万,浮世绘一千万。而且也不摆出来,就只是这么堆着。有钱人的爱好真是难以理解。”
“回到正题上来吧。”枫看看伯朗,又看看牧雄,“公公的继承人就只有明人。而我是明人的妻子,也是他的代理人。我有首先确认公公物品的权利。”
“这倒也是。”伯朗说。
“谢谢。”枫微笑着说。
牧雄瞪着他们:“你们不认字吗?”
“哈?”
“看看这里。”牧雄指着纸箱侧面,上面写着“资料·文件类”,“这个箱子里全都是和大哥的研究相关的东西。既不可能混杂着你母亲的物品,也不属于明人继承的类型。”
“不看怎么知道?”伯朗说。
“就是呀。反正,只有叔父您一个人看是犯规哟。”
牧雄不耐烦地挠了挠头,然后交叉双臂。“我有权利。”
“为什么?”伯朗和枫同时问道。
“我曾经是大哥的共同研究者。研究的就是你刚才说的学者症候群。年轻的时候,我帮了他很多忙。这里的研究资料当中,有好些是我的东西。”
听牧雄这么说,两人好久没说话。如果此话为真,他们也无法反驳。
牧雄似乎确信自己把两人给镇住了,嘴角上扬,哼了一声。
“如果你们能接受我的说法,就请不要再打扰我了。还有那么多纸箱呢。如果是跟大哥的研究无关的箱子,要怎么开,怎么翻,都随你们的便。”牧雄说完,重新转身面对纸箱。
伯朗问这个古怪学者:“你也协助他做过动物实验吗?”
牧雄停了下来,盯着伯朗。“你说什么?”
“动物实验。既然你帮过康治,不可能不知道。”
“……动物实验的事,你也是听明人说的吗?”
伯朗摇摇头。
“那家伙应该不知道。我没对别人讲过。那毕竟是很糟糕的回忆啊。”
牧雄警惕地看着他。“你看见过?”
“亲眼所见。当时我在上小学。明人还没出生。好了,请回答我。你协助他做过动物实验吗?”
牧雄大大的黑眼睛不安地转动着。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动摇的神色。
“为了科学的发展,”他缓缓开口,“有时候必须做出牺牲。而有时候,这种牺牲就是动物的生命。反正它们的生命多半会在保健所终结,还不如造福人类更有意义。”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语气平淡。
“这些话,百分之九十九是人类自私的辩解。”伯朗一挥手,“打扰了。请继续。”
牧雄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面对纸箱,一边嘟囔着,一边把文件和书籍一一取出。
“那是什么?”枫在伯朗耳边问,“动物实验。”
“以后再说。”伯朗回答。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幅画上,有种被深深吸引的感觉。和那幅画很像啊,伯朗想。一清最后画的那幅画。不,画本身完全不同,但那种倾诉心声的感觉是相通的。
他心中一动,掏出手机,打开相机,给画拍了张照片。牧雄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伯朗先生,”背后有人喊道,是波惠,“找到祯子女士的物品了吗?”
“正想去找呢,但不知道在哪儿。”
波惠走到堆积如山的纸箱旁边,伸手一指。“是这个。”
这个箱子比其它的稍微小一点,纸条贴在上方,而不是侧面。上面写着“祯子女士”。
箱子沉甸甸的。伯朗把它搬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打开了箱盖。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只方形的扁平盒子。伯朗打开一看,吃了一惊。里面收纳着戒指和项链。
“好像是婆婆的珠宝盒呢。”枫在一边张望着。
祯子绝不是爱打扮的类型,就连出门的时候也很少佩戴首饰。盒子里的东西大多比较素净,比如珍珠项链、珊瑚戒指之类。
盒子里还有一枚朴素的金戒指。伯朗觉着眼熟,于是看了看戒指内侧。果然,里面刻着日期。
“婚戒?”枫问。
伯朗点点头。“第二次的。”
接下来,他拿起两枚银色的戒指。两枚戒指款式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内侧都刻着日期。那日期远在伯朗出生之前。
“那是……”
“第一次的婚戒。大的是我父亲的,小的是母亲的。”伯朗叹了口气,把戒指放回盒子里,“没想到这东西还留着。”
伯朗不记得一清拿着画笔的手上有没有戴戒指。平时大概是不戴的吧?尽管如此,祯子还是小心地保管着这枚戒指,就像对待亡夫的一部分一般。
祯子的这枚戒指,戴到了什么时候呢?遇见康治的时候,已经摘掉了吗?母亲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什么时候从银色变成了金色的呢?伯朗想不起来了。
金戒指和两枚银戒指并排摆着,令他生出一种奇特的感慨。把这枚金戒指放进盒子里的应该是康治吧。把它与妻子过去的婚戒收在一起时,他的心情一定十分复杂。
伯朗把首饰盒放在一边,检查箱子里的物品。他拿起一本旧相册。茶色的封面还有点印象。
打开一看,他心中突地一跳。里面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婴儿,除了他自己,还能是谁?
“家庭相册,”枫在身旁低声说,“基本上都是以新生婴儿的照片开头的。我家也是。第一页贴着我哥哥的照片。和这本相册一样,也是光着身子的。手岛家自然是用哥哥的照片开头了。”
“矢神家也是的。”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波惠说,“第一册全都是哥哥的照片。我的照片是从第二册开始出现的。”
“要是没孩子的家庭呢?”伯朗问,“他们也有相册啊。”
“那就不是家庭相册,而是夫妻相册了。”枫答道,“里面的照片,一定是从结婚前开始的吧。可真棒。”
这回答还不错,伯朗点点头,目光回到相册上。
翻着相册,令人怀念的世界渐渐苏醒过来。坐在三轮车上的伯朗、拿着棒球手套大笑的伯朗、在游乐场坐旋转木马的伯朗……
还有几张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的父亲很有精神,表情丰富。祯子很年轻,笑容里洋溢着幸福。
是被爱着的啊,这是伯朗真真切切的感受。当时,自己确确实实是被爱着的。就那样作为手岛家的一员,该是多么幸福啊。可现在,这个家庭已经不存在了。
相册里的时间骤然加快。一清消失不见,伯朗从幼儿长成了儿童。大概是一清病倒之后,没时间拍家庭照片了吧。
最后一张照片,是在藏前国技馆前比着剪刀手的伯朗。那是康治第一次带他去看相扑的时候。伯朗叹息一声,合上了相册。
纸箱里还有其它几本相册,伯朗都没什么印象。他随意抽出一本蓝色封面的。
刚一打开,鲜艳的红色就跃入眼帘。是苹果。大小各异的苹果,切开的苹果,削皮削了一半的苹果,不一而足。
仔细一看,原来不是照片。不,相册里的的确是照片,但拍摄的并不是真正的苹果,而是画出来的画。旁边写着“题 苹果 40号”。
翻开下一页,也是画作的照片。画的是一只古董挂钟。挂钟的玻璃罩上倒映着樱树的树影。
看来这本相册是一清的作品集了。把他的画拍成照片,留存下来。
他忽然叫了一声,那是一幅眼熟的画。印着巨人队标记的,皱巴巴的棒球帽。帽舌上写着“HAKURO”。题目是“儿子”。
“这幅画在顺子姨妈家见过呢。”枫也发现了。
“嗯。”伯朗点点头,继续翻页。
照片有一百多张。一清画了这么多画,但顺子家却没留下这么多。看相册的时候,这个谜才逐渐解开。有几张照片旁边除了题目,还写着编号和价格,以及像是画商姓名的文字。
“哥哥,这写的是……”
“大概是卖掉了吧。”伯朗说完,又摇头道,“妈妈说他是个不好卖的画家,但看来并不是完全卖不出去嘛。”
想想也是。尽管在伯朗的记忆中,支撑手岛家的是祯子,但在和祯子结婚之前,一清肯定是能够独立生活的。
对手岛家,对父母,原来自己其实一无所知。
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伯朗皱起眉头。上面什么都没贴,但明显留有照片被揭下来的痕迹。
伯朗确信这就是那幅画。一清直到临死之前还在画,却终究没能完成的那幅画。实物不见踪影,连照片也消失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呢?伯朗思考着。一定是有人故意把它藏起来了。
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画的名字。相册上写着“题 宽恕之网”。
伯朗不明白“宽恕”这个词的意思,便打开手机查了查。宽恕——用宽厚的心来容恕。
“伯朗先生,”波惠叫道,“你花了好长时间啊。”
“不好意思,我会加快速度。”
波惠摇摇头。
“好久没见到母亲的遗物了,会沉浸在回忆中也是难免的。我也确认过了,那个纸箱里的东西和矢神家没什么关系,你可以拿回去。怎么处理,就由你和明人来决定吧。”
“好的。”
伯朗把首饰盒和相册放回纸箱里时,感到有人靠近。抬头一看,正好与佐代四目相对。
“你最好仔细一点。”她看着波惠的方向,小声说。
“仔细什么?”
“祯子女士的遗物,可不全都在那个箱子里。”
“别的地方还有我母亲的遗物吗?”
“说不定哦。”佐代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弹,“某些有价值的东西。”
伯朗正要问她是什么意思,波惠拍了拍手。
“好了,各位,请过来。该决定今后的方针了。”
围着康之介的美术收藏转来转去,侃侃而谈的支仓夫妇和勇磨都走了过来。
“鉴定得怎么样了?”波惠问他们。
“我和勇磨先生都会各自带鉴定师过来。”隆司说。
“倒不是信不过隆司先生,只是以防万一嘛。”勇磨说着,与佐代对视一眼。
“那么,美术品的估价就那么定吧。包含这些在内,需要考虑一下父亲的遗产该如何处置,最重要的,是遗嘱中的全部财产的继承人,明人的意向。枫小姐,这就要请教你了。”
“是。”枫向前迈出一步,“明人君的意向如下:我很乐意继承亡故祖父的遗志,即,继承矢神宅邸,及一切附带物品。因此,希望对二十年前已经支付给法定继承人的遗留份额重新进行核算,确认是否存在不正当使用行为。一经确认不当,立即要求返还。——以上。”

第14章

“编的?那是假话吗?”伯朗一边开车,一边把视线投向助手席,“你不是说,你知道明人的意向吗?”
“没有呀,”枫说,“其实呢,关于是否要继承祖父的遗产,明人君还没拿定主意。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负这个责任。但另一方面呢,他又觉得,为了让矢神家免于没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所以呢,会这样宣告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宣告对二十年前的继承情况重新进行核查?”
“那是我原创的哦。很有冲击力吧?”
“什么冲击力啊。你看见亲戚们的表情没?跟见了鬼似的。”
“跟我料想的一样。就连他们要求听明人君亲口提出这个条件,我也预料到了。只有牧雄叔父没说话。祥子姑姑倒是气势汹汹,让我立刻打国际电话呢。”
“一听到‘不正当’这个词,就血气上涌了吧。不过,你的反应倒很漂亮。”
听祥子这么说,枫应了声“好的”,立刻从包里取出手机,平静地开始打电话。当然,电话没有接通。她告诉大家没能打通,然后挂断了电话。
“但今后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说‘打不通他的电话,给他发邮件也不回’吧?”
“是呀。所以我打算解释说,我和明人君谈过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和明人君的失踪有关,就会知道我在说谎。这样的话,那个人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的。”
“比如?”
“这个嘛,”枫长叹一声,“我猜不到。”
“喂喂,你的计划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吗?”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要引蛇出洞,就要先打草惊蛇。”
“在找到蛇之前,我们可别先走投无路了。不说这个了——”伯朗咳嗽一声,问道,“你和勇磨谈得很开心啊。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热火朝天啊?”
“哥哥,您对那位先生直呼其名啊。”
“不行吗?别管我怎么称呼他了,回答我的问题。”
“聊了很多呀。勇磨先生告诉了我很多关于矢神家的事情。尤其是他的父亲康之介,讲得更加详细。说康之介摆出一副大人物的样子,其实是个没穿衣服的国王,二百五一个,连自己的资产被家臣们蚕食光了都不知道。说康之介的第一任太太和第二任太太都不是什么好女人,全是冲着他的钱来的,所以对康之介搞外遇,找小三什么的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个二百五的小三生下的孩子就是他自己。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还听说,他的母亲是佐代小姐。”
“嗯,是他自己坦白的?”
这种事,就算藏着掖着,总有一天也会曝光的,还不如抢先一步说明实情来得干脆。
“他又说,不过我这个老爹呢,有时候也会说上几句好话,所以才成就了如今的我。”
“嗬,是什么话呢?”
“小时候,勇磨先生经常爬到院子里的柞树上去。康之介有一次看见了,虽然骂了他,但是——”
“又对他说:‘既然喜欢高处,就好好学习,去做人上人。’对吧?”
“您怎么知道的?”
“好像是他在勾引妹子的时候必定会说的故事。”伯朗意识到自己正歪着嘴,“你最好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你没听我——”
“你没听我说吗”这句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枫说了声“不好意思”,拿起手机。
“喂,您好……啊!”她的声音高了八度,“没关系,我在车上呢。今天您辛苦了……哪里,我才是那个厚脸皮的呢,真不好意思。……嗯,我也很开心。您说的很多事情我都很有兴趣。……诶,是吗?您又这么说了。因为很在行呀。”
枫略带娇嗔的语气让伯朗没办法集中注意力驾驶。他不用想就知道对方是谁。这就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吗?
“……嗯,是的。我想明人君应该是没办法回国了。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真对不起。……我吗?对,是的。我一个人住在明人君的公寓里。……诶,这样好吗?可是,您不是很忙吗?……说的也是。青年实业家也需要放松呀。……我可以的。……这样啊,我明白了。……好的,我等您的电话。……好的,再见。”
等枫挂了电话,伯朗便问:“是那小子吗?勇磨?”
“是的,”枫回答,“他说‘今天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很吃惊,你居然是一位这么出色的女性。’”
真肉麻,伯朗忍住了去踩油门的冲动。
“不止这些吧。他好像在邀请你什么的。”
“没错,他约我出去吃饭。说‘明人不在,你一定很寂寞,一起吃个晚饭吧’。”
“什么晚饭,装腔作势。但听你刚才说的,好像是答应了?”
“那当然了。要有诱饵,猎物才会上钩啊。”
“猎物?”
“他有可能是在试探我的真实意图啊,我明知道明人君失踪了,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可没理由不赴约。”
“还有可能只是色心大发哦。”伯朗尖声说,“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他是一心想要勾搭你呢。”
“那我见他就更有意义了。如果能笼络住他,曝光矢神家内幕的机会就更大了。”枫说,“那内幕,可不仅仅和明人君的失踪有关哦。”
“笼络是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