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醒一醒,矢神先生!快睁眼啊,哪怕就一会儿也好!醒醒!起来啊,你这混蛋!”伯朗气急败坏,啪啪打了康治几个耳光。
可恶,还是不行吗?正这么想着,似乎将永远沉睡下去的康治却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黑眼珠还转了几转。视线晃晃悠悠,似乎想捕捉些什么,最后终于定在了伯朗身上。
“啊,你弄明白了吗?是我,伯朗,祯子的儿子。能听见我说话吗?”他靠近康治,怒吼着。
康治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尽管不明显,却隐约像是个笑容。
“我有事情想问你。首先是房子。小泉的房子。你为什么说谎?为什么要说拆掉了?”
但康治似乎又要闭上眼睛了,不像要回答的样子。
“那你只回答这个问题就好了。我妈……你给过祯子什么东西对吧。贵重的东西。那是什么?”他又前后剧烈摇晃着康治的肩膀。
康治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
“诶,什么?请说。”伯朗把耳朵凑过去。
康治发出了声音,细若蚊鸣。伯朗好不容易听清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什么意思?请再说一遍。”
但康治却再次闭上了眼,不再有任何反应。
“啊,等一下,不要睡啊!”
这时,门咔地一声开了。伯朗赶紧回到原位,却把椅子碰倒了。
波惠狐疑地皱起眉头。“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去看看他醒了没。”
“哥哥还要睡一阵子的。”
“好像是呢。对了,枫小姐有什么事?”
“说忽然有急事,今天来不了了。”
“啊,这样啊。”
“还说下次一定来,问我带点什么比较好。我说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可她很坚持,说希望来帮我照顾哥哥,让我不要太客气。简直像是故意拖延时间似的。”波惠眯起眼睛,盯着伯朗。
伯朗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也就先告辞了。”
“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什么?”
“说不想跟矢神家发生关系的是你啊。你居然会来看望一个你不承认是父亲的人,岂不是很奇怪吗?”
伯朗耸耸肩。“无论是谁,都有心血来潮的时候吧。”
波惠一撇嘴。“我姑且信了你吧。”
“告辞了。”伯朗鞠了一躬,离开病房。
走到停车场,枫正在车里摆弄着手机。刚才分手时他直接把车钥匙给了枫。
“波惠姑妈看上去怎么样?”伯朗一坐进车里,枫就问。
“起疑心了。”
“啊——果然。”枫耷拉着眉毛,“对不起。我光想着拖时间,说了好多自己都觉得不自然的话。”
“那也没办法。原本就是硬来的嘛。”伯朗发动了汽车,却没有马上开出去。
“对了,您和公公聊过了吗?”
伯朗呼出一口气,对枫说:“我很想说‘聊了’。”
“这样啊……”枫垂下肩膀。
“他只清醒了一小会,说了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回答我。”
“说了什么?”
伯朗舔舔嘴唇,开口道:“明人,不要心怀怨恨啊……”
枫眨眨眼,嘴唇蠕动着,大约是在复述,却听不清楚。

第22章

明人,不要心怀怨恨啊——康治的确是这么说的,伯朗听着也的确是这样,只能这样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呢?
“先不管这是不是对哥哥的回答,公公说出这句话,恐怕是因为心里一直想着这个吧。”枫捧着茶杯,微微侧着头。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再多说几句该有多好。就这么一句,完全搞不懂什么意思。不过,他是个重病号,也没办法。”伯朗啜了口咖啡。好久没来家庭咖啡厅了,咖啡的香气和味道果然不能令人满意。
离开医院后,枫说口渴了,两人便进了这家店。
“会是对什么的怨恨呢?”
“我也想不出来。对于那家伙,我几乎一无所知,倒想问你呢。他有没有怨恨什么人?”
“诶——怎么说呢。既然说怨恨,那么意思是明人君遭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吧。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人事务上,我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遭到不公平对待的,倒不一定是明人自己。比如,对他很重要的人遭了殃——啊!”伯朗说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我忘了妈妈的事。”
枫也“啊”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说不要怨恨凶手吗?”
“有可能。比如,某人在特殊情况下杀了妈妈,考虑到那是特殊情况,不要责怪杀人者,所以不要心怀怨恨。”
枫双手一拍桌子。“究竟是什么特殊情况呢?”
“别那么大声。”伯朗看看四周,“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如果康治指的是我妈妈的死,就有这种可能性。”
“不管有什么原因,杀人就是杀人。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啦。”伯朗疲惫地把手伸向咖啡杯,这时,上衣内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伯朗掏出手机一看,吃了一惊。那位博主回邮件了。他把这事告诉枫,枫探出身子:“快念给我听听。”
邮件全文如下。

“手岛伯朗阁下:
来信已经拜读。您读了我的博客,令我十分惶恐。您的朋友有我父亲的画,而且还是原画,此事使我震惊不已。那位朋友莫非是一位医生?若是,我心中就有数了。”

“马上回信。”枫读完邮件,说,“写出公公的名字来,然后说希望能尽快见上一面。”
“见面?万一她住在北海道或者冲绳怎么办啊?”
“那就坐飞机呗。”枫满不在乎,“有问题吗?”
“没有,挺好。”伯朗想起来了,枫不久之前还在全世界飞来飞去呢。
他思索着写好回信,然后给枫看,征求她的意见。

“感谢您的回信。您说的没错,画的主人是一位医生,名叫矢神康治。他也是泰鹏大学的教授。但矢神现在正与病魔作斗争,意识不清。因此,如何处理这幅画就成了问题。如果方便的话,希望能尽快同您见上一面。无论您住在哪里,我都愿上门拜访,不知您是否有时间?还请多多关照。”

“我觉得挺好的。发送吧。”枫说完,直接替伯朗把邮件发了出去,“这位好像认识公公呢,而且还了解那幅画为什么会在公公手里的原因。”
伯朗抢回手机。“不知道她待会儿会怎么回复。”
“估计反应不会太糟糕。从她的回信来看,应该是个礼数周到的人,不愧是当过老师的。我很期待和她见面呢。”
伯朗有点诧异地看着正在喝奶茶的枫。枫不是个消极的人,可这份快活劲儿还是让他难以理解,完全不像一个丈夫失踪了的妻子。
枫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怎么了?”
“啊,没什么。”伯朗急忙用小勺徒劳地在杯子里搅了搅,把咖啡喝完,“我再续一杯。”
伯朗站起来,到吧台去加咖啡,枫忽然叫了声“哥哥”,在那边用力朝他招手。
他小心翼翼地回到位置上,提防着不让咖啡洒出来。“有邮件!”枫指着手机。
伯朗急忙查看邮件内容。是博主发来的。

“邮件已拜读。果然是矢神医生啊。父亲生前曾蒙矢神医生大力关照。听说医生现在身患重病,意识不清,我十分担心。
我父亲名叫伊势藤治郎。我叫仁村香奈子,原先是老师,现在是专职主妇。
既然如此,我也很希望能和您见面,无奈腿脚受伤,无法远行。如果您能到我家附近来,就太好了。我住在横滨,最近的车站是东急东横线的东白乐站。请您研究一下。”

一听是横滨,枫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问她待会就去行不行。”
“待会就去?别胡说了。”
“哪有胡说啊?横滨的话,过去只要一小时而已。”
“我六点得回医院啊,有诊察的。”
下午六点到晚上八点是晚间诊察时间。
“好吧。那我自己去。”
“你?一个人去吗?”
枫点点头。
“对方叫仁村太太对吧。您写封邮件给仁村太太,说待会儿弟妹想过去拜会。”
“等等。我不去不太好吧?”
“为什么啊?对于琐碎的事情,我的理解程度也不比您差呀。”
“……你打算怎么对仁村太太说?”
“说什么啊,我打算先提问。我公公为什么会有那副画?画那幅画的仁村太太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恰当的问题。伯朗抱怨不出什么。
“既然接受了,那就发邮件吧。”枫把桌上的手机推给他,“要么我来发?”
“不,还是我来吧。”
伯朗照着枫说的写了一封邮件,发送出去。
“这么急急忙忙的,仁村太太恐怕会很为难吧。”
“会吗?可是我觉得,自从哥哥发了第一封邮件过去,人家就已经够为难的了呀?而且您已经说过自己在东京了,对方应该能估计到您可能会立刻上门。”
“是吗。”伯朗思考着。
“如果我是仁村太太就能想得到。这会大大刺激我的好奇心,要不是事关重大,谁会给素不相识的人发邮件呀。”
手机很快就收到了回信提示。信里的内容让他吃了一惊。信上说:好的,如果是东白乐站附近,还是可以去的。
“看。”枫得意地扬起脸。
“你真要一个人去?”
“对。”
伯朗心情复杂。的确,让枫一个人去也行。这段时间里,他可以集中精力工作。仁村香奈子说了什么,事后听枫报告就是了。这些他都明白,但就是放心不下。他不想让枫单独行动。
伯朗拿起手机。“稍微等一会儿,我交涉一下看看。”他站起来,向出口走去。
走到店外,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荫山元实平静地问他有什么事,估计是看到来电显示,知道是他打来的。
“跟我说说今晚都有什么预约。”
荫山元实似乎察觉到了伯朗的目的,想了想。
“吉冈太太带小咪过来。挤肛门腺,剪爪子,清洁牙齿。还有根上太太家的露露。”
小咪和露露都是猫。
“露露是输液和静脉注射吧,还有喂药和点眼药水。”
“是的。”
“荫山君,我有点事,回不来了。要是患者没有预约,就帮我拒掉。处理小咪和露露就交给你了。你都能做得来吧?”
没有回答,令人不安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他叫了声“荫山君”。
“医生,”荫山元实生硬地说,“不能再深入了。”
“诶?什么意思?”
对面又不说话了。不过这次只沉默了几秒钟。
“对不起,”荫山元实道歉,“我多嘴了。好的。我会处理小咪和露露。急诊就加以回绝。”
“不好意思。拜托你了。”伯朗说完,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似乎闪过了荫山元实忧虑的面孔。
他回到位子上,告诉枫说自己也一起去。
“太好了!”枫似乎很开心,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伯朗伸手拿起账单。“走吧。”
导航仪上显示出了通往东白乐站的路线,伯朗发动汽车,离开了家庭餐厅的停车场。预计到达时间是晚上六点二十分。
他让枫跟仁村香奈子约定一个具体的见面地点。枫飞快地和仁村香奈子交换了几封邮件,决定在东白乐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碰头。
“仁村太太是个五十多岁的普通家庭妇女,身穿灰色上衣。”
“你把我们的特征告诉她了吗?”
“说了。一个四十岁左右,轮廓分明的男人,身穿苔绿色上衣,稍微有点驼背;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卷发,身穿橙色连衣裙。”
“辛苦了。”伯朗握着方向盘,把背挺了挺。驼背这个坏习惯,很久以前就被人批评过了。
到达东白乐站的时间和导航说的差不多。站外有个投币式停车场,伯朗停好车,和枫徒步走向咖啡厅。
咖啡厅不大,在一条小巷子里。一推开门,头顶上的铃铛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店里摆着几张桌子,三个老人正在靠里的桌子旁谈笑风生,似乎是住在附近的。还有一名中年女子坐在中间的位子上,灰色的上衣比伯朗预想的色调要明亮一些。
女人看到伯朗和枫,立刻明白过来,微微点头示意。她气质高雅,戴着金边眼镜,果然是当过老师的。
两人走过去,确定姓名之后,又重新行礼。伯朗掏出名片。
一个白发老人走了过来,似乎是店里的服务生。伯朗点了两杯咖啡。仁村香奈子面前已经放了一杯咖啡。
“突然来访,实在抱歉。”伯朗道歉,“一定让您吃惊了吧。”
“收到邮件的时候是有一点。不过看到矢神医生的名字,我就理解了。矢神先生病了是吗?严重吗?”仁村香奈子皱着眉毛,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是癌症晚期。”
“啊呀……”
“随时都可能离世。”
“这样啊。真是太可怜了……请问,您和矢神医生的关系是?”
“矢神康治是我母亲再婚的对象。但我没有入籍矢神家,所以他不算是我的继父。”
“啊,原来是这样。”
伯朗又解释说,矢神康治和祯子有个独生子,那个独生子的妻子就是身边这位枫小姐。
“因为我弟弟在国外,于是由我和她整理矢神的物品,发现了那幅画。调查画的来历时,偶然看到了仁村太太的博客,所以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仁村香奈子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发现那幅画,恐怕让你们很困惑吧。”
“令尊似乎并不是画家。”
“对。他是个银行职员,和艺术没有半点关系。有一天,他因为疲劳驾驶,撞上了电线杆,导致大脑重度损伤。不能行走,记忆力也出了问题,只能从银行离职。没了收入,还需要花看护费,我和母亲真是走投无路。父亲本人也绝望了。但有一段时期,他却画了一副奇特的画,是由线条构成的复杂图形。据父亲说,这是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图案。一位建筑师偶然见到了这幅画,说,这该不会是分形图案吧。”
这是她写在博客里的情节。
服务生送上咖啡。黑咖啡香气扑鼻,伯朗尝试着喝了一口,芳醇无比,和家庭餐厅里的全然不同。
他放下杯子,催促道:“后来呢?”
“母亲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画了这么一幅画,心里害怕,去找医生商量。但主治医师也百思不得其解。没过多久,一位医生登门拜访。那就是矢神医生。他说,是从主治医师那儿听说父亲的事的。”
“矢神为什么会去找令尊?”
“说是为了研究。”
“研究……莫非是学者症候群的研究?”
香奈子点点头。
“是的。不过和普通的学者症候群有点不同。”
“不同在哪里?”
“医生使用了‘后天性学者症候群’这个词。”
“后天性?”伯朗与枫对视一眼,又对仁村香奈子说,“还有这说法?”
“我当时也是第一次听说。医生说,这种病例在全世界都十分少见,几乎没有论文提到过。但他又说,以某件事为契机,他得知了有这种病例存在的可能性,所以一直在寻找同样的患者。”
“某件事?”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似乎是医生在出于全然不同的目的,治疗一位患者的时候,发现他出现了这种症状。那位患者是个画家,自从开始治疗,他画出了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的画。”
伯朗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那幅画的名字是?”
“这就不知道了……”
虽然仁村香奈子连连摇头,伯朗却十分肯定,那绝对是一清。
“那么,矢神对令尊做了什么?”
“一句话,就是检查。说是要仔细检查一下大脑状态。作为回报,父亲的护理工作全部由矢神医生承担。对于正因高额护理费而苦恼的我们,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博客里说,令尊在几年后就去世了。”
仁村香奈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矢神医生照料了四年之后,父亲就去世了。但我很感谢医生,这段日子里,父亲真的好了很多。所以在父亲死后,我希望医生可以收下父亲的那副遗作。”
“原来是这样啊。”
“我听说矢神医生还调查了好几位症状和父亲相似的人,收集了他们的作品。父亲的才能是绘画,也就是绘制分形图案,但也有人因为大脑疾病展现出了音乐才能。”
“音乐?”
“是的。据说生病之前和音乐无缘,忽然在某一天,脑海中响起了一段旋律。为了重现那段旋律,这位病人专门去练习钢琴,学习写谱。矢神医生说,那是一首动人心弦的乐曲。”
伯朗确定,那就是在明人的房间里听过的那首曲子。他看看枫,枫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件事,正轻轻点着头。
“后来矢神的研究怎么样了,您知道吗?”
仁村香奈子摇头。
“父亲去世后,我和矢神医生之间的联系,就只有写写贺年卡而已……但在父亲的葬礼上,医生说,多亏了父亲,他才能获得非常有意义的研究成果,证明自己的假说。他还说,说不定这将是一项划时代的发现。”
“是什么假说呢?”
“不太清楚,只说是关于成为研究契机的那位患者的事情。医生的治疗和后天性学者症候群有关,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仁村香奈子说得若无其事,但话里的内容却刺激着伯朗的思绪。他预感到,迄今为止一直零零散散的拼图,这下子要合成一块了。
他想起杯子里还有咖啡,喝了一口,却因为太兴奋了,品不出味道。
“请问……”枫这是第一次开口,“医生在发表论文的时候,即便不出现姓名,也必须征求实验对象,或是在症状观察上给予过帮助的患者的同意。矢神医生征求过您的许可吗?”
“不,并没有。”
“一次都没有过?”
“是的。”仁村香奈子语气平稳,毫无动摇。
枫看着伯朗。伯朗也明白她的想法。
喝干杯中的咖啡,伯朗坐直身子:“仁村太太,今天真是太感谢了。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我说的这些够吗?”
“当然。谢谢您宝贵的谈话。我们可以不留遗憾地继续护理矢神了。”
“能帮上点忙就好了。矢神医生万一到了那一步,可不可以通知我一声?”
“那一步”,意思应该是去世的时候吧。
“一定。”伯朗说完,站起身来。
两人离开咖啡厅,朝停车场走去,脚步飞快。
“关键在于康治的研究。就是施加在我父亲身上的,用电流刺激大脑的治疗。”伯朗边走边说,“这种治疗手段成功防止了因大脑肿伤引起的精神错乱,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那就是后天性学者症候群的发病。也就是说,能够人为制造出天才大脑来。的确是划时代的发现啊。”
“但康治并未发表他的发现。不仅没发表,甚至连研究本身都停掉了。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意识到了您父亲提早去世与此有关吧。”
“不知道。有可能。”
回到车上,伯朗立刻发动引擎,开向首都高速的东神奈川入口。
“哥哥,”枫说,“如果那份研究记录有留存下来,岂不是很珍贵的吗?”
“我也想到了。问题是,有谁知道这件事?”
“牧雄?那个古怪的学者。”
“看来有必要试探一下。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制定作战计划。”
“那就到我家去,边喝酒边聊吧?”
“好啊。”
晚上八点,车子到了青山的公寓楼下。伯朗打算让枫先下车,自己把车找个地方停下。
“肚子饿了吧?订个披萨吧。”枫晃了晃食指。
“不好意思。不过,你看上去很乐在其中嘛。”
“因为一个超大的谜团就要解开了呀。好开心哦。”
“可是,”伯朗说,“又不能弄清明人的下落。”
枫脸上的快活神色瞬间消失了。
“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不知道跟明人的失踪原因有没有关系。即便如此,你也不在乎吗?”
伯朗估计她会说“怎么可能不在乎”。
“是的。”可枫的回答正好相反,“哥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按部就班。”
“按部就班?”
“只有按部就班去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才不会后悔。我现在正努力做着我能做到的事。或许这些事和明人君的下落没什么关系,但比起站着不动,比起被动等待,我觉得,还是全力以赴更好一些。”
伯朗吃了一惊。她已经做好了明人回不来的思想准备,这就是她口中的“按部就班”。
“当然,”枫接着说,“我能这么拼命,也是因为有哥哥和我在一起。如果哥哥不在,又会是什么样子?现在,我能依靠的就只有哥哥了。”
枫泪光闪闪,伯朗心里却热乎乎的。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愿让枫一个人到仁村香奈子那儿去。
因为他想让枫依赖自己,想成为她必不可少的那个人,在大部分时间里,把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车里相遇。伯朗心神激荡,意识到若是此时伸手将枫揽入怀中,她一定会闭上眼睛,将双唇轻轻奉上。
他正要抬起左手时,远处传来一声喇叭声。
伯朗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看着枫。她侧着头,似乎很迷惑。
“我明白你的决心了。”伯朗说,“不过,今晚就到这儿吧。我想起来还得回医院一趟。总不能把什么事都推给助手去做。”
“好的。那,再联系。”枫举起左手,无名指上仍旧戴着那枚蛇戒,“辛苦了,晚安。”
“晚安。”
枫下车后,伯朗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着她的身影。
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浮现在眼前。
那条蛇——
左右两边都有生殖器,都能交尾。所以一条雌蛇能与两条雄蛇交尾。
伯朗晃晃脑袋,告诉自己别去想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第23章

回到动物医院一看,里头还亮着灯,看来荫山元实还没回去。诊疗时间早就过了。往门口一站,自动门却没开。伯朗只好用钥匙开了门。
走进诊察室,正对着电脑的荫山元实回过头来,一脸惊讶。
“我还以为您今晚不过来了。”
“还是有点不放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把露露的喂药内容记下来了。您要不要确认一下?”
“也好。”
荫山元实起身后,伯朗接替她在电脑前坐下,确认电脑上的数据。“应该没问题。”
“据说露露这一个星期都没有吐过。有食欲了,挺精神的。”
“那就好。”伯朗把椅子转了半圈,面前正好是荫山元实那包裹在牛仔裙里的纤纤细腰。她似乎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伯朗干咳一声,抬头看着她。
“不好意思,今天硬把这些活儿塞给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啦。”
“能帮到您就好。不过,虽说是动物医院,但在医生不在场的情况下进行诊疗,还是不行的。虽然收了报酬,可还是有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