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不会杀猫,伯朗在脑子里接着说道。
离开兼岩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刚过。顺子把他一直送到门口,说:“替我向枫小姐问好。在明人君回国之前,伯朗君要照顾好她哦。”
“知道啦。”他郁闷地回答。
走到大路上,拦了辆出租车。车子刚一开动,他就掏出手机,给枫打电话。
今晚她应该会和勇磨见面。据说勇磨约她去银座的一家法国餐厅吃饭。白天的时候,他收到了枫的短信,报告这件事。伯朗回道:“决对不能大意。尽量早点回家。”对方回信说“没关系的啦”,这却让伯朗更加担心了。
饭后怎么样了呢?勇磨最会勾引女人。会不会提议再喝一家呢?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传来了枫充满活力的声音。
“是我,伯朗。你在干什么呢?和那小子吃饭吃得怎么样?”
“啊,我们正准备再喝一轮呢。”
果然不出所料,伯朗咬住了嘴唇。“在哪儿?”他的声音明显很不高兴。
“我家。”
“你家?青山的公寓吗?”
“对。勇磨先生送我回来的,我就请他上来喝杯茶。”
伯朗愕然,把手机越攥越紧。怎么这么不警惕?难道这就是枫“笼络”勇磨的手段?
“知道了。我也过去。”
“哥哥也过来?为什么?”
“之前说过的,我妈的首饰的事。我拿去给顺子姨妈看了。现在带过来给你。”
“现在?其实今天晚上……”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你说,很重要的事,方便吗?”
“方便倒是方便的……”
“好,那么待会见。”他挂断电话,对司机说,“麻烦改变一下目的地,去青山。请尽快。”
伯朗一边听着司机的回答,一边下意识地抖着腿。偏偏把那个勇磨请进了屋子里。那个连有血缘关系的百合华都不放过的男人。真搞不懂她在做什么。他急得手心冒汗。
他在青山的公寓附近下了车,快步走向正门。但还没走到,门就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身穿深灰色西装,粉色衬衫,正是勇磨。对方也注意到了伯朗,停下脚步,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怎么面无人色啊?这可不是一个拜访弟弟家的哥哥该有的表情啊。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在屋里等候的女人吗?”
伯朗的脸绷紧了。
“就是亲戚,人家丈夫不在,也不好进屋去的吧?”
“诶?”勇磨身子微微一动,“我都不想说你。”
“我是有理由的。”
“是哦。牵强附会的理由,对吧?”
见伯朗沉默了,勇磨晃着肩膀说:“看来我说对了呢。也难怪,那么好的一个女人。”
“你说什么啊?她可是明人的妻子。你懂不懂?”
“那你呢?啊?”
伯朗咬紧牙关。虽然对自己的腕力没什么自信,却还是握紧了拳头。
勇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双手一摆。
“算啦。看来我们还要打上一阵子交道的。这么晚了,就别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啦。改天见。”他转身走开了,背影似乎充满了诡异的自信。
伯朗冲到公寓门口,按响了自动门的对讲机。“来了~”一个悠闲的声音传来。“是我。”伯朗对着麦克风,粗鲁地说。
“请进——”
门开了,伯朗大步走进大厅。到了这个时间,果然已经没有看门人了。
来到房门口,刚按响门铃,门就开了。枫穿着粉色毛衣,灰色短裤,头上还戴着发箍。
“好快啊。勇磨先生刚走。”
“知道。我在下面见到他了。”
“我跟他说哥哥要来,他说‘那就不打扰了’。”
伯朗啧啧嘴。说什么“那就不打扰了”啊?肯定觉得我才是打扰他的人——
“好好吃了一顿。就在香奈儿顶层的餐厅哦。您去过吗?”枫像唱歌似的说。
“没去过,但我知道那家店。那种装模作样的饭店。”
伯朗走进客厅,来到沙发旁。桌上放着苏格兰威士忌和冰桶,还有放了冰块的玻璃杯。
“也没那么夸张啦。服务生彬彬有礼,窗外的风景很棒,饭菜也好吃——”
“停。”伯朗两手往前一伸,“我知道饭菜好吃,餐厅环境好。但不管吃得多好,也不该把男人带回家啊。而且还是那种人。”
“带回家……可他不是亲戚吗?”
“没有血缘关系对不对?”虽然我也一样——另一个自己在脑子里低声说,“之前也说过了,他的目标是你。你居然和他单独相处,还喝酒,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他飞快地说着,语气尖刻。
“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
“你是要钓住他,套取情报吗?”
“不是钓住,是笼络。”
“都一样吧?明明还有别的办法。”伯朗挠着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见桌上的两只酒杯,又皱起眉头,“这又是什么?”
“杯子呀,怎么了?”
伯朗指着两只酒杯。
“你们不是对坐,是并排坐的吗?”
两只杯子的距离未免太近了。
“是啊,那又怎样?”
“沙发这么宽敞,明明可以离得远一点,为什么要并排坐?”
“近了才方便说话啊。”
伯朗瞟了一眼枫短裤下伸出来的长腿。“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哈?”
“我在问你,他有没有碰你,或者故意挨得很近。你穿得这么……腿都光着。”
“啊,”枫开口道,“勇磨先生走了之后我才换衣服的。没关系。他连我的手都没握过。”
“说什么啊?难道你还想让他握不成?”
“这次我们谈得很顺利。”
“是吗,”伯朗点点头,再次看着枫,“‘这次’是什么意思?下次你想让他握吗?”
“握握手总归是免不了的吧。”
“喂!”伯朗一拳捶在桌子上,“你可是明人的妻子啊!”
“没错。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而你居然让别的男人握你的手?”
“要看情况而定。前两天我说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做任何事。为了找到明人君的所在,我什么都肯做。”
“跟别的男人睡觉也可以?”
枫缩起肩膀,笑出了声。“这么极端的事情……”
“有什么好笑?回答我!你会怎么样?”
枫瞪着伯朗,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什么都肯做。说不定那样会更快。”
伯朗凝视着她,摇摇头。
“你真让我惊讶。我不想和你说下去了。就算你那么做,明人也多半——”他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多半……什么?”枫问。她的目光少见地冰冷。
“没什么。”
伯朗扭过头去,但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别装糊涂!明人多半——多半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既然你有话要说,就说个清楚明白!”
伯朗深吸一口气。
“你真觉得明人会回来吗?”
“什么意思?”
“如果他是自愿隐藏行踪的,肯定早就联系你了。这么长时间音信全无,肯定是卷入什么事件了啊。”
“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开始调查,不是吗?”
“……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枫目光一凛。“什么?”
“你说警察毫无作为。但我不觉得他们完全毫无作为。如果在什么地方发现了身份不明的尸体——”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伯朗没能把话说完。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几秒种后,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扇了一巴掌。
而发动攻击的那个人,正用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伯朗。
“对不起。”她说着,头扭向一旁,“今晚你回去吧。”
伯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枫也默默无言。时间就在沉重中一点点流逝。
做了个深呼吸之后,伯朗从包里取出首饰盒,放在桌子上。
“顺子姨妈拿走了珍珠项链。她说红珊瑚戒指很适合你。我也这么觉得。”
枫没回答。伯朗站起身来。
他朝玄关走去,枫没有相送的意思。他便直接出了门,来到走廊上。
公寓外的风很冷,但伯朗的脸颊依然火辣辣的。

第16章

见这只小型短腿猎犬咳个不停,第一反应是气管虚脱,不过还是拍了个片子。结果正如所料,气管有点扁,不过还不至于要做手术,只需用药,并改善生活习惯即可。
他把这些告诉女性饲主,对方歪着脑袋说:“改善生活习惯?”
长发披肩,戴着眼镜,素面朝天。穿着松松垮垮,看不出体型的T恤,再加上一条长裙。年龄大概二十多岁,但是伯朗最不感兴趣的那种类型,所以倒也无所谓。
“运动。”伯朗说,“它有点胖,显然缺乏运动。要注意别喂得太多。这种狗很容易气管虚脱,必须多加注意。”
“这种狗?”
“小型犬。因为它们通常会仰头看主人,所以很容易压迫到喉管。散步的时候别戴项圈,用系带比较好。”
“小型犬都会这样吗?”
“那倒不是。遗传因素还是很强大的,尤其像这孩子。”伯朗指着女人抱着的狗,“人工交配而来的品种,基本上都有着某些缺陷,这只是其中之一。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孩子都是牺牲品啊。”
“哦。”女人发出不太关心的声音。
“按人类的意愿被创造出来,按人类的意愿被饲养,按人类的意愿喂食,按人类的意愿决定带不带它出去散步。真是可怜的牺牲品啊。可饲主们大都——”
“医生,”荫山元实在旁边冷冷地插嘴道,“下次来诊察是什么时候呢?”
“啊……唔……”
“一周之后可以吗?”
“也好。”
荫山元实对女饲主说:“那么,请您一周之后再来复查。”
穿长裙的女人抱着小型短腿猎犬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向伯朗行了个礼,走出房间。
“您怎么了?”荫山元实问道,“从一大早就焦躁不安。”
“没那回事。”
“和她吵架了吗?”
伯朗一时辞穷,荫山元实微笑道:“好像我说对了呢。”
“你说什么,我完全搞不明白。‘她’是谁啊?”
“那还用问吗?”
这时,前台传来嗡嗡的振动声,手机响了。
荫山元实去把伯朗的手机拿了过来。“是不是让你焦躁不安的始作俑者呢?”
接过手机一看,果然如此。他背对荫山元实,接起电话。“喂?”
“哥哥——是我呀,我是枫。您现在方便吗?没在工作吧?”电话那头传来开朗的声音。

约定碰头的地点是银座的一家咖啡厅。一楼是蛋糕店,二楼是喝咖啡的空间。走上楼梯,四处张望时,发现枫正在窗边的座位上朝这边挥手。
伯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只好默默地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被扇巴掌还只是昨晚的事。
但扇了那个巴掌的人却似乎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笑眯眯地鞠了一躬,说:“昨晚辛苦您啦。”
“嗯。”伯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打扰一下——”枫大声招呼店员。
年轻的服务生走了过来,伯朗刚要去拿菜单,枫已经点了单:“两杯冰镇酸橙茶。”服务生离开后,她转过头,对伯朗眨了眨眼:“这是这家店的招牌饮品哦。我在网上看到的。”
“我本来想喝啤酒来着。”
枫给他看手表上的时间。“才三点哟。诊察室酒气熏天可不是好事情。”
“今晚没有检查。倒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枫在电话里说有事情想问,约他在这里见面。
“呃,”枫微微侧着头,“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呢。因为,不是哥哥说有事情的吗?”
见伯朗一脸迷惑,她接着说道:
“昨天您来我家之前,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除了带首饰盒来之外,还有话要说。还说是很重要的事情。您忘了吗?”
伯朗瞬间失语。的确没错。当时听到勇磨在那里,他一心想赶过去,于是说了这个理由。
事到如今,可不能说那只是单纯的借口。伯朗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恰好在这时,服务生把饮料端了上来。
为了打发时间,他慢悠悠地把吸管从纸袋里取出来,喝了口冰镇酸橙茶,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的确好喝。”
“对吧?我去头一次光顾的店里吃饭时,都会尽量查一下那家店的招牌菜。哪怕光喝茶也一样。”
“认真得让我吃惊啊。”
“这是快乐生活的秘诀哦。哎,回答我的问题嘛。您要说的话是什么?”
伯朗咳嗽一声,徐徐开口道:
“以前,我跟你提过小泉的家吧?明人房间里那张照片上的。”
“是婆婆的娘家对吧。”
“对。昨天我和姨妈聊起来,说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只知道房子拆了,但之后的处置就不太清楚。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毕竟是一笔财产,会产生继承问题。姨妈说那房子挂的是妈妈的名字,所以有权继承的,除了康治,还有我和明人。”
“诶——”枫抱住脑袋,“光矢神家的继承已经够麻烦了,还有这事啊?”
“顺子姨妈说的。她说如果不留神,会被矢神家的人夺走,得千万当心。”
“那块地怎么样了呢?”
“不知道。不过如果卖掉了,应该会留下记录的。”
“这我倒没听明人说过。会不会是公公或堂兄们擅自卖掉了呢?”
“这应该不会。康治不是这种人。”伯朗含着吸管,喝了口冰镇酸橙茶。
“问一下公公就好了。”
“那种样子,应该问不成的吧。”
他想起了去探病时的情景。连起身都困难,更别说进行像样的对话了。
“干脆去一趟吧?”
伯朗皱眉。“去哪?”
“都说了呀,”她敲了一下桌子,“去小泉。去房子那儿看看。”
“为什么?”
“去确认一下那块地怎么样了。如果盖上了房子,多半就是被卖掉了;如果还是空地,或许仍然在婆婆名下呢。”
伯朗看看手表。快到下午三点半了。“开车去要一个多小时哦。”
“我的时间有得是。而且,”枫指指伯朗,“哥哥不也说今晚没有诊疗工作吗?还好您没喝啤酒呀,还是能开车的。”
伯朗拽过玻璃杯,又喝了一口饮料。这突如其来的建议让他有点迷惑,同时开始觉得,在傍晚开车兜兜风其实也不错。何况还是跟枫在一起呢——他急忙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大约一小时后,伯朗来到青山的公寓,捎上了枫。离开咖啡厅后,他先回了一趟家,回去取车。
“小泉啊。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会去那里。”
“可那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呀。”
“其实没那么多回忆。我只在外婆还活着的时候去过。”
想起那座房子的时候,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祯子死后的容颜。在守灵夜那天,他和明人就这样望着母亲。
“话说,”伯朗干咳一声,“昨天的情况怎么样?勇磨看上去和明人的失踪有关吗?”
“嗯……”身边传来枫沉思的声音,“他还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地问明人的事。在做什么工作啦,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啦。如果带着怀疑去听,会觉得他像是在刺探似的。”
“说不定是想在追你之前,先获得竞争对手的一些情报。”
“也有可能。”枫轻松地表示同意,“但他问的几个问题让我想不通。”
“什么问题?”
“明人君创业的时候,资金是怎么筹集的;有没有听说他从母亲那儿得到了什么特殊的东西。诸如此类。”
“特别的东西?那是什么啊?”
“我也觉得奇怪,就问他指的是什么。他说什么都行,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就行。”
“他为什么问这个啊?”
“勇磨先生说,他确信明人有这么一件东西,或者说,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东西。不然,不会这么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
“搞什么啊,只是单纯的嫉妒吗?”
“或许吧,但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相当认真呢。其它时候呢,他基本上都是在讲黄段子。”
“黄段子?”这话他可不能轻轻放过,“比如什么?”声音里明显流露着不快。
“说倒是可以啦,但您真的想听吗?”
伯朗不知如何回答。男人只有在对女人别有用心的时候,才会对她讲黄段子。一点点降低两性方面的篱笆,最后成功得手,就是这么一种诡计。他想听听勇磨是怎么下套的。但要是真的听了,肯定会更加焦躁。
“不,”伯朗低声说,“还是算了吧。”
“挺好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勇磨那小子不是出于嫉妒,而是真心想问这个问题的话,还真让人想不通啊。会是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后来对话就没有进行下去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试探他一下。”
伯朗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还要见他吗?”
“在确认勇磨先生和明人君的失踪无关之前,说不定能获得什么线索呢。”枫淡淡地说,“顺便说一下,这个月七日到八日,勇磨先生出差去札幌了。”
七日是明人失踪的日子。
“你是怎么问出来的?”
“直接问的啊。‘您这个月七日在什么地方?’”
“不是很怪吗?”
“在此之前我先说了占卜的话题。”
“占卜?”
“日历占卜。通过你在某个特定日期的所在之处,来算一个月后的运势。这个月呢,要算的是七日。”
“诶,日历占卜啊。有这种东西吗?”
“没有。”枫若无其事地回答,“是我的创造。虽然不知道勇磨先生信不信,但至少是个提问的借口吧?”
“……这倒是。”
真是个头脑灵活的女人——他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札幌啊。”
“您说的没错。这件事,我也会尽量慢慢弄清楚。”
伯朗又开始焦虑了,他努力不让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小心点那家伙。”
“知道啦。”枫小声回答,接着又换了一种语气,“哥哥,对不起。昨天我跟您拌嘴了。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上床的。”
伯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那我就安心了。”
他听见了嘻嘻的笑声。“哥哥果然跟明人君形容的一样。”
“那家伙是怎么说我的?”
“说你心直口快。不会说谎,最讨厌转弯抹角。不擅长讨价还价。心里怎么想的,立刻就在脸上表现出来。”
伯朗啧啧连声。
“他好像是把我当傻瓜啊。他能了解我多少?又没在一起生活过几年。而且当时那家伙还是个孩子。”
“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才看得更透彻呀。我觉得明人君眼光很准的。他是这么说的;‘哥哥不仅正直,还很温和。甚至会希望能够牺牲自己,给大家带去幸福。’”
“他高估我了。”
“我觉得不是。尽管认识时间不长,但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因为您是那么看重我。能遇到哥哥,真是太好了。就凭这一点,我也要感谢明人君。”
“好啦,别说得这么夸张。”
好久没被人这样夸奖过了。不,这该是第一次吧?没想到明人是这样看待哥哥的。他原本以为,自己不想成为家庭一员,明人会对此很生气呢。
除此之外,枫最后那句话更让伯朗心旌摇荡。他不知道枫是出于什么原因说出这句话的。能遇到哥哥真是太好了——这绝不是社交辞令,他按捺不住要接受这句话的冲动。
“我也得向你道歉。”伯朗看着前方,说,“关于明人的消息,我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当然,我也想看见一个生龙活虎的他啊。我相信我能见到他。这是真话。”
枫却没有马上回答。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伯朗开始不安起来,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您不要忘了,”枫终于说,“把毫无根据的臆测说出口是没有意义的。当这种臆测是悲观的时候,就更是如此。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充满了勇气啊。”
这句话深深刺进了伯朗的心里。他发现,即便是枫,也并不打心底里相信明人平安无事,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伯朗努力附和了一句:“是啊。”
离开青山的公寓大约一个小时后,伯朗开的车子进入了小泉町。
上次来还是将近二十年之前,但街道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离开大路,沿着小道向前开,车站旁的道路两边有不少小商店,离车站越远,住宅就越多。再往前走,町工厂和仓库就逐渐变得显眼起来。
伯朗在记忆中寻觅着,打着方向盘。他只开车来过一次。是受祯子所托,搬运废弃大型家电的。那是在外婆去世后不久。伯朗考下了驾照,又跟朋友借了辆车。
爬上狭窄的斜坡,开过那座小小的稻荷神社,有一排老房子。其中一栋,就是外婆的家。但现在,那栋房子已经不在了……
一定是这样的,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了。
伯朗踩下刹车,一时忘记了言语。是搞错了吧?是错觉吧?
“哥哥,”枫在旁边说,“这不就是照片上的房子吗?”
伯朗没法回答。他的脑子里一团混乱。
她说的没错。面前就是那栋房子,外婆的那栋房子,祯子去世的那栋房子。

第17章

下了车,站在门口。生了锈的小门,简简单单的庭院,还有里面的玄关门。通往大门的小径,由四块方形的铺路石组成。
这个整洁的小院子依然和自己曾经无数次造访时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就是更旧了些。但从外面看,房子没什么伤痕,也不像是废弃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啊?就像被狐妖占据了似的。”他不由脱口而出,“这里应该已经变成空地了啊?我确实看到了照片啊。不止是我,顺子姨妈也说她看到了照片。”
“可是没看到实物呀。只看到了照片。”
“照片就足够了吧?如果拍的是其它地方,我马上就会发觉。的确是这块地没错。还拍到了邻居家的墙呢。”
“那可不一定是事实哦。事实只是存在这么一张照片罢了。”
“有什么不同吗?”
听伯朗这么问,枫似乎很意外地瞪圆了眼睛。
“如果网上的照片全是真的,那可就不得了啦。就能证明天上飞的圆盘,还有幽灵的存在呢。”
伯朗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我看到的照片是被加工过的?”
“不然,就没法解释这栋房子的存在。”枫指了指房子。
的确没错。只能这么认为了。那么,为什么要寄那样的照片过来呢?有必要让人以为这里已被夷为平地吗?
伯朗还没找到答案,枫已经开了门,走进院子,毫不客气地朝玄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