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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但就是因为单纯,所以山森社长注意到了。不只是他,其他参加旅行的人应该也都知道吧。”
“这么一来,”我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场景——最后和川津雅之见面的那个夜晚,“川津可能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盯上,是因为古泽靖子在复仇,所以才会跑去找山森社长聊。”
我一边说着,开始有点郁郁寡欢。我的男友也是对竹本幸裕见死不救的其中一人吗?
不对,那时候他不是脚受伤了嘛。
“那就代表川津被偷走的资料里写有和由美的证词同样的内容。”
我对冬子说的话颔首认同。
“新里美由纪想要拿到那份资料的原因也很清楚了,还有那次意外的当事人都不肯好好跟我们说话的理由也很清楚了。”
“问题是这个古泽靖子……”冬子说,“她到底在哪里呢?”
“可能躲在某个地方,等待机会杀害下一个目标。”
我想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性。虽然那只是一个事故造成的结果,但是恋人在自己眼前遇难却束手无策的那种震惊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呢?之后她还和那群理当恨之入骨的人共度一晚,然后隔天一起被救走。我心里觉得,她应该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拟定复仇计划了。
在她的剧本中,下一个被杀害的会是谁呢?
4
在意大利餐厅吃完晚饭,我回到公寓,此时大概是十一点多。因为走廊上很暗,所以我多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包里找出钥匙来。当我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时候——
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手上并没有传来开锁的感觉。
我拔出钥匙,试着转动门把,之后用力一拉,大门竟然毫无阻碍地应声打开了。
出门的时候,忘记上锁了?
不可能,我暗忖。自从川津雅之的资料被人偷走之后,我对“锁门”这件事可说是近乎神经质地紧张。今天我也记得自己绝对锁了门。
也就是说,有人曾经进入我家,或者——现在还在里面。
我拉开门进入屋子。里面很暗,一盏灯也没开,也没有任何声音。
但是,直觉告诉我屋子里有人。我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还发现屋子里飘荡着香烟的臭味。
电灯的开关设置在一进门就能摸得到的地方,我又警戒又恐惧地伸手按下开关。
我停止呼吸,瞬间闭上眼睛,把身体贴在墙壁上。等心跳稍微镇定下来之后,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等你好久了。”
山森社长说。他坐在沙发上跷着腿,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过那双眼睛还是老样子,活脱脱像是另外一个人的。
“这么一来,我就都知道了。”我好不容易发出声音来了,话音还有点颤抖,“进出这间房子好几次的人就是你吧?乱翻纸箱,又在文字处理机上恶作剧。”
“我可没做过那种事情。”
他的声音十分冷静,冷静到让人憎恨。
“就算你没做,也可以叫别人下手。”
可是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只用左手的手指挠了挠耳朵。
“要不要喝点什么?啤酒?如果要威士忌,这里也有。”
不用——他像是如此表达般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会到这里来,你知道吗?”
“不是来说话的?”
“正是。”
他交换了跷着的腿,盯着我——从头到脚,简直就像是在检查什么。我猜不透隐藏在那双眼睛中的感情。
“你把由美还给我了吗?”
山森社长看够了,丢一个问题过来。
“当然。”
我回答道。
他挠挠左耳,然后用平静的口气说:“你真是干了件莽撞的事。”
“对不起。”先道歉再说,“我的个性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会马上去做。”
“会当作家,也是个性使然?”
“是的。”
“改一下比较好。”他说,“不然的话,又会让男人从你身边逃走——就像你的前夫。”
“……”
我说不出话来,透露出了内心的动摇。看来,这个男人对我的事情也调查得相当清楚。
“如果我报警,你该怎么办呢?”
“我没想那么多。”
“因为你猜,如果我知道犯人是你,就不会报警,对吧?”
“那只是其中一个因素。”我回答道,“但另一个因素占的比例更大。如果惊动了警察,我从由美那儿问出来的话不就会被摊在太阳底下了吗?我想你应该不会做那种蠢事。”
“你相信我女儿说的话?”
“相信。”
“虽然你可能无法想象,不过那个时候的由美处于极限状态。即使混淆了梦境和现实也很正常。”
“我相信她经历过的全是现实。”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是想不到反击的说辞?还是在制造什么效果?我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是吗?那也没关系。总之别再做这种没必要的事情比较好,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
“非常感谢。”
“我是说真的。”他眼里藏着锐利的目光,“对于你男友的死,我很同情,但是奉劝你还是早点忘记比较好,否则下一个受伤害的人就是你。”
“受伤害……你是说我也被盯上了?”
“不只是这样。”他说,声音非常阴沉,“只是这样的话,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吞了一口口水。他看着我,我也回看他。
“大概,”我开口说道,“大概所有的人都被你集中管理着、听你的指示行动吧?调查竹本幸裕弟弟的行动也是你的命令吧?”
“你现在是在提问吗?”
“我只是陈述。只是说说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好歹这里是我家。”
“那是当然——能抽烟吗?”
“请便。我继续说下去了。川津和新里小姐被杀害的时候,你就想到那会不会是一年前对竹本先生见死不救的复仇,然后开始调查可能实施复仇的人——也就是竹本幸裕的弟弟竹本正彦。掌握了他在川津和新里小姐被杀时的行踪,就可以判断他是不是犯人。”
我说话的这段时间,他掏出香烟,用一个看起来颇为高级的银色打火机点火。抽了一口之后,摊开手掌向我比了一下,示意我继续。
“但是……这只是我的臆测,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事件发生的日子,他应该都在上班。”
“……”
“犯人是古泽靖子吧?这个提问,请你回答。”
山森社长连续抽了两三口烟之后,吐出相同次数的烟。在此期间,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
“不要扯她比较好。”
这是他的回答。说完他又闭上嘴巴,我困惑了。
“不要扯她比较好……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这样。”
沉闷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子。
“我再问你一次,”山森社长说,“你不打算收手吗?”
“不。”
他叹了一口气,嘴巴里剩下的烟也一起被吐出来。
“真拿你没办法。”他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熄。那个烟灰缸是前夫曾经使用过的东西。到底是在哪里找出来的呢?
“我们换个话题吧!你喜欢船吗?”
“不,不是特别……”
“下个月我们会搭游艇出海。除了去年参加的成员之外,多了几个。可以的话,你要不要也来参加?”
“游艇……又要去Y岛吗?”
“对,和去年的行程完全一样,还计划在我们避难时待过的无人岛停留一会儿。”
“无人岛也要……”
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暗自忖度,应该不会是要做一周年的法事吧!但无论如何,山森社长这伙人一定是要做些什么才会想去的。
杠铃事件又再一次浮现脑海。
参加这次旅行,就代表我要深入敌阵。搞不好他们的目的就是我。
“你的表情好像在警戒。”山森社长像是看穿了我的迷惘似的说,“要是一个人觉得不安,也可以带人来。那位小姐好像姓萩尾吧?要不要邀请她一起参加?”
的确,若冬子也去,我会比较安心。而且我感觉要是一直维持现状,就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由美的说词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有佐证,事态还是不明朗。不仅如此,我自己也很想加入这些当事人的聚会。
“我知道了。”我下定决心说,“我愿意参加。不过冬子可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正式的回复我会在几天后通知你。”
“可以。”
山森社长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调整好领带,轻咳一声。
我这才发现他是穿着鞋子进来的,所以玄关那里没有男人的鞋子。他就这样从我面前走过去,然后就这样走出玄关。我仔细一看,发现地毯上留下了鞋印。
打开大门之前,他只回过头一次,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了某个东西,扔在地板上。干巴巴的金属声响起,然后恢复静谧。
“这个,我已经不再需要了,就留在这里吧。”
“……谢谢。”
“那就在海边见了!”
“……海边见。”
他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捡起他丢在地板上的东西,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原来如此。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看起来好像是我家的备用钥匙。
第六章 再度去海边
1
夏季的游艇码头热闹非凡。
各式各样的船只停泊在港边,四周萦绕着启程前的沸腾活力。目光所及,全都是晒得黝黑的年轻人。背负着行囊的他们,腰部线条皆利落有型。
海洋沐浴在艳阳下,熠熠生辉,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湛蓝。
我们到了约好的地方,春村志津子小姐来迎接我们。
“天气晴朗,太幸运了。”
她笑容满面地说道。她今天的造型是坦克背心配短裤,让我们完全忘了她平常的形象。
“大家都到了?”
我问。
“是的,就差你们两位了。”
我们跟在她后面走,没多久,就看到站在白色游艇甲板上的山森社长。他注意到我们之后,便举起那只暴露在T恤外的粗壮手臂。
“前些日子真是有劳了。”
等我走到游艇旁边,他开口对我说道。
“承蒙您照顾了。”
我说完,他摘掉深色的太阳眼镜,抬头望向天空说:“还真是最适合游艇出游的晴朗天气。”
一会儿,金井三郎安静地走过来,替我们把行李拿到游艇里,我们跟着他走进船舱客房。里面摆了一张小床,秘书村山则子和山森母女都在。村山则子看见我们,微微地点头示意,然而山森夫人却连正眼也没瞧我们一眼,可能她还在对我们带走由美的事感到愤怒。由美则一副没有察觉进入客房的人是我们的样子。
“船尾也有客房。”
金井三郎说完,便继续走向狭窄的通路,所以我们继续跟着他。沿途还有厕所和浴室,让我有点惊讶。
船尾的客房里也已经有人先住进去了,是一名年轻的男性。过了不久,我记起了他的脸。
“竹本先生也来参加了?”
我开口向他搭话。竹本正彦原本正在看杂志,听到我的声音后抬起头来。
“啊!”他露出一副好久不见的表情,“前几天真是谢谢您了。”
等金井三郎走开,我才向他介绍冬子。
“其实是山森社长邀请我来的。他这么一提,我才想到自己连哥哥过世的地方都还没去过,所以毫不犹豫地来参加了。”
“是哦……”
我百感交集。竹本正彦可能觉得山森社长是一个亲切的人。他应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哥哥正是因为山森和其他人见死不救而命丧黄泉。
“对了,在那之后怎么样?还有人去调查你或是在你家外面乱晃吗?”
“没有,最近没了。对了,就是和你见面那阵子之后,突然什么异常都没了。”
“这样吗?”
我点点头。
过了十分钟,我们的游艇出发了。这艘船将驶往何处?不用说,当时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2
游艇以缓慢的速度南下。由于我并不知道游艇正常的速度该是如何,所以现在这个速度算快还是慢,我无法判断。操控游艇的山森社长说“我们用比较悠闲的姿态过去哦”,所以我想这大概算是比较慢的速度。
我和冬子并排坐在后方甲板上,遥望着渐渐远去的本州岛。到了无边无际的海上,本州岛简直就像是夹在天空和海洋之间的脏东西。
“我们起初去山森运动广场的时候,和山森社长见面之前去了游泳池一趟吧?”
我用只有冬子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我记得。”
“那个时候,我们把贵重物品先寄放在前台了,对吧?”
“嗯。”
“我记得我们游泳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嗯,是这样。”
冬子应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
“如果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搞不好足以从皮包里把我家的钥匙拿走,然后到附近的锁行复制一把备用钥匙。假使不可能,拿到钥匙的模型也应该轻而易举吧。”
“是啊……”
“就是这样。”我微笑说道,“想尽办法找了个理由让我们去游泳池,只是为了想要找机会弄把备用钥匙。我是昨天晚上想到的。不过就算是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我还是很在意。”
的确是如此,因为那把备用钥匙是因为对方“不再需要了”,才会落到我手上。
“你的意思是说,当我们打算去见山森社长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知道我们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了?”冬子说。
“正确的说法是,对方比我们自己还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因为在我们还不知道快递送来的纸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会知道?”
“那当然是……”我如常地说,“新里美由纪告诉他们的。她肩负着将船难意外的相关资料从川津家偷出来的重责大任,却失败了,所以只好马上联络山森社长。虽然原本隔天那些资料就可以平安送到新里美由纪的手上,可是我们两个人无预警地造访山森社长,让他不得不委屈自己,拟出这个备用钥匙的计划。然而实际上最委屈的,要算乔装成老人来我家打探的坂上丰。”
“他们照自己的方式努力了。”
“是呀。”
他们可能真的很努力,不过随便进出别人家是很令人困扰的,况且还没脱鞋子。为了弄掉山森社长的脚印,费了我多大的工夫啊。
“不过,”冬子的声音中像是隐藏着千头万绪,“这次的游艇旅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参加的全都是他们的同伴……我不觉得光靠这样,问题就可以解决。”
“的确是……很诡异。”
我看着驾驶室。山森社长旁边的山森夫人不知道在和由美说些什么。由美的眼睛看不见海,不过她看起来像是在用全身去感受它。
没来由的,我打了一个冷颤。
出发数小时之后,游艇抵达去年意外的现场。山森社长为了让大家知道,把所有人都集合到甲板上。
“那就是我们曾漂流到的海岛。”
沿着山森社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形状好像人在蹲踞的海岛静悄悄地浮在那儿。从这个位置看不到别的岛屿,所以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只有那里长满了茂密的草木,俨然一幅怪异的景致。那座岛屿就像来自一个莫名的国度,恰巧在这个时候停在那里小歇片刻。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大家都静默地盯着那座无人岛。一年前,曾经因为漂流到那座岛上而捡回一条命的人自然不用说;没有成功抵达而丧命的竹本幸裕的弟弟,胸口也应该同样激烈地澎湃着。
“哥哥他……”第一个发出声音的是竹本正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来到了我身后,手上还拿着一小束花。
“哥哥他很会游泳。”他用平静的口吻以每个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我做梦也没想到哥哥会死在海上。”
他来到我们旁边,将手上的花束丢到吞噬他哥哥的大海中。花束在我们眼前短暂地漂了一会儿,然后以缓慢的速度漂走。
他向着大海双手合十,我们也跟着他这么做。若此时有别的船只和我们擦身而过,不晓得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们这艘船。
我们抵达Y岛的时间一如预计,是在傍晚左右,住宿地派了车子来迎接我们。如果车子没有出现,这还真是一个物资缺乏到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岛。小型巴士载我们到住宿地,是一栋较新的两层楼建筑物。全是钢筋水泥,有高级民宿风情。建筑物的前方,有一座被树林围起来的停车场。
我们进入房子,便往各自的房间走去。我和冬子的房间是二楼的边间,南侧窗户下面就是停车场,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海景。房间里有两张床和一张小小的轻便书桌,另外还有茶几和藤椅,枕头旁的台灯上设有闹钟。
其实还不错。
晚餐六点开始。虽然是不太热闹的晚餐会,不过大家本来就都不熟,也不能勉强。
山森卓也和自己的妻子及女儿聊着钓鱼和游艇的事,秘书村山则子默默地听着。金井三郎和春村志津子小姐则活像这家旅馆的工作人员一般地忙进忙出。我再次回想起这两个人是情侣这件事。
竹本正彦非常沉默,不过我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并不是故意板着一张脸,只是好像没有特别想要跟谁说话,不停地夹着餐桌上的新鲜生鱼片。山森社长偶尔会向他搭话,不过对话好像断断续续的。
晚餐结束,大家不知道为什么都转移到了隔壁的客厅。客厅里放着电动玩具和无洞桌球台等娱乐设施。
最快靠近桌球台的是竹本正彦。他熟门熟路地在球杆前方涂上巧克,然后像是稍微小试身手一般,球杆敲上白球。白球碰了球台边三次之后,命中了前方的红球。“哇!”有人发出了赞叹声。
“能教我吗?”
村山则子一边靠近他,一边问道。
“我的荣幸。”
他说完,将另一支球杆交给她。
当他们开始讲解四粒球的规则课程后没多久,山森社长和一个矮小黝黑的男人一起从餐厅走了出来。矮小黝黑的男人应该就是这栋屋子的管理人。
“佑介!”山森社长用格外洪亮的声音喊道。佑介是石仓的名字。他正要开始跟金井三郎和志津子小姐玩飞镖,手上已经拿着黄色的飞镖了。
“你要不要陪我们一下?”
山森社长双手做出打麻将的手势,石仓的目光瞬间变了颜色。
“人手已经找好了吗?”
“就差你一个了。”山森社长回答,“这里的主人和主厨已经加入了哦!”
“是哦……那我玩一下好了。”
石仓这么说着,一面和他们一起走到楼梯那边。我看了这栋建筑物的地形图,发现麻将室在地下室。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音乐声,我四处张望,发现山森夫人刚从放在角落的投币式点唱机那里离开。她走到坐在沙发上等待的由美那边低声说了什么。由美的手指在书上移动,我想那大概是盲文书。
金井三郎和春村志津子小姐在玩飞镖,我们在他们旁边玩着老式弹珠台。机械手臂老旧,运作非常迟缓,所以想要得到高分比登天还难。不过即使如此,冬子还是拿到了足以重新玩一次的分数。真了不起。
玩了几次,我发现自己似乎很难赢过冬子,便先回房间去了。冬子说她想要玩出更高的成绩,所以仍努力不懈地操作着机械手臂。
我爬上楼梯,却在途中停下脚步往下看。
打着台球的人、射飞镖的人、围着麻将桌的人、在弹珠台上燃烧着熊熊斗志的人,以及听着音乐的人和读着盲文书的人。
这些人就是今天晚上在此投宿的住客。
3
回到房间的时候,枕头旁边放着的闹钟指针指向八点整,我决定先去冲个澡。
进入浴室,我先把浴缸的塞子塞起来,转开热水。就算浴缸是西洋式的,我也非得好好地将全身浸在热水里不可,这是我的习惯。热水发出和尼亚加拉大瀑布一样大的声音,有气势地从水龙头流出。
利用浴缸接水的时间,我刷了牙,洗了脸。旅馆替我预备好的毛巾相当柔软,质地很好。
等到我洗完脸,浴缸里的热水已经满得差不多,足以我把肩膀以下的部位都浸入了。我关上水龙头,水声便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一边在热水里舒展身体,一边思索着这次旅行的事情。
这趟行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好听点,是一周年忌日的悼念之旅,但我不觉得真的是这样。难道有什么非把这些成员再次聚集在同一个地方的理由吗?
还有一件让我挂心的事。那就是:为什么山森社长要邀请我们参加?如果他还想作什么怪,我们的存在对他来说只会碍手碍脚。
怎么想也想不通。我拔掉了排水孔的塞子,准备先洗头,再来冲澡。排水孔的排水声加上冲澡的声音,令整个浴室里十分嘈杂。
我出了浴室,发现冬子已经回来了。她趴在床上看杂志。
“你打完弹珠了?”
我一面用浴巾擦拭着头发,一面问道。
“嗯,没办法,零钱都用光了。”
意思是说,如果零钱没用完还会继续打下去?我觉得我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其他人呢?”
“山森夫人和由美还在客厅。竹本先生和村山则子女士沉醉在《江湖浪子》[4]的气氛里。看来他们两个很合拍啊!”
“志津子小姐他们呢?”
“说是要去散步,不过谁晓得呢?”
冬子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头发擦干后,我走到小书桌那儿,拿出大学笔记本,开始整理事件时间线,毕竟我们这次的行动要在不远的将来写成现实题材小说,不做点这方面的功课说不通。
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枕头边的闹钟,上面显示现在是八点四十五分。
在我工作的时候,冬子进浴室洗澡。笔记本里全是问号,让我的心情非常烦躁。就在我快要受不了的时候,她从浴室里出来了。
“好像陷入僵局了!”
她看穿了似的说。
“有点奇怪。”我说,“从各种角度来判断,犯人应该就是竹本幸裕的女朋友,也就是那位名叫古泽靖子的女性。而这件事情,山森社长他们一行人大概也都知道,可是他们没有要找出古泽靖子的意思。反倒像是在怀疑竹本正彦似的,调查了他身边的大小事。简直就像是认为古泽靖子不是犯人。”
“不能说他们没有找古泽靖子,”冬子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果汁,把果汁分别倒入两个杯子里,“说不定是在我们看不到的暗处活动。你想想看,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私下在调查正彦。”
“这么说也没错——啊,谢谢。”
冬子帮我把果汁放在桌子上。
“总之,还是只能先观察一下。而且我们也还不知道山森社长组织这次旅行的真正目的。”
我点点头,看来冬子在意的点跟我一样。
我又转头面对书桌,看了一会儿笔记,望着窗外的冬子突然发出声音。
“咦?”
“怎么了?”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人从玄关出去了。可能是志津子小姐。”
“志津子小姐?”
我也探出身子从窗户向外看去。只可惜外头没有街灯,树木又非常高大茂密,所以没有办法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