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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司只能寄希望于明年给恩恩过一个难忘的生日了。
所以当大头还在大口吃肉,兴奋地大声诉说他们共有多少收益时,艾司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大头,我们是朋友吧?”
“嗯?”大头一愣,马上笑道,“那当然,我们是最佳拍档啊。你的身手好,我的头脑精明,我们联手,天下无敌啊!”
“那——如果有一天,有人给你一笔钱,你会不会出卖我?”
“哈哈,开玩笑,我大头是那样的人吗?我大头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艾司还不清楚吗?”大头拍着胸脯大叫道,“大头哥我义字当先,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们的友谊可是经历了生死考验的,我怎么可能出卖你呢?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给多少?”
“……”
“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啦,这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大头大嘴一张,一把撸串上的食材全都进了嘴里,“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担心我会黑你的钱啊?那些钱都是你拿命拼回来的啦,我既然都告诉了你,肯定就不会黑你啦。”
“不是噢,师父说你是危险分子呢,叫我小心你。”
“什么!那个老……那个老人家真关心你。”贺大叔虽然据说是坐飞机走了,但余威犹存,大头生生将粗口憋下来,试探问道,“你师父他老人家真走啦?”
停了片刻他又问道:“该不会是骗你的吧?说是走了,进了登机大厅,撒泡尿又偷偷地回来了?”
艾司思索道:“这种事情师父应该干不出来吧?”
“怎么干不出来,你师父就是这么古怪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把自己装成一个大胖子,吓得我差点儿魂都掉了。”
艾司笑了笑,不和他争论这个,二人继续吃东西,吹风,赏风景。
“哎,大头啊,如果给你找份正式的工作怎么样?”
“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们拳场上赢了足够多的钱,找份正式的活儿干干怎么样?打拳又不可能打一辈子,我们可以开个餐馆,或是办个报亭,卖卖香烟杂志什么的也不错啊?”
“得了吧,就我这样?干啥都不成的,你叫我装瞎子扮瘸子成,让我去开餐馆,摆烟摊?你叫大头哥以后还怎么混?”
“但是总这么游荡也不是个办法啊,我们可以一起干啊……”
“得……得得……打住,我呀,我是早就认命了,你知道吗,很早以前我就找大师给我算过命,大师说,我这一生的命格叫作鳅翻泥塘,越钻越深,注定命中缺爱,五行缺钱,八字缺德,不过还好,大师说人的面相有八福,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我这张大脸可算奇葩,前面七福全部具备。再说了,就我这身板儿,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个子又不高,力气也没有,大字儿也不认识几个,我能干什么?”
“你是不够高,但是你手脚健全啊,人家武大郎还卖烧饼呢。”
“哇,武大郎是被他婆娘偷汉子给毒死的,你咒我啊你。”
“我哪有,你有手有脚的成天打晃,再多钱也会花光啊。遇到我之前,你过得很艰辛吧?恩恩说过,一个健全人不努力养活自己,混吃等死,老天爷都会惩罚他,让他生活过得很艰难,吃不饱穿不暖,又没有朋友,得不到帮助,一无所有,每天只想着明天去哪里挨过下一顿,这样的人生好没有意义……”艾司突然住口,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他看到大头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在看着脚下的高楼大厦。
“对不起,我也不是说你就是啦,其实真的,只要你肯努……”
“老天爷会原谅我的。”大头忽然抬起头来,带着一些自嘲,“它把我人生搞成这样,是它的失职嘛。既然它派你来遇到我,就算是对我的补偿啦。”
“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啊……”
“好啦好啦,今天是我们赢钱的日子啊,你老是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来来,喝酒!”
“不能喝啦,待会儿小心掉下去啊。”
“怎么可能!我这条烂命,我肯给天都不肯收啊!”
3
第二天周日,恩恩却说学校有活动,艾司呢,也接到包小川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玩,于是在恩恩的大力支持下,艾司妥协去找小川一起玩。
刚出门就有快递送来,艾司很奇怪,自己并没有买东西啊,恩恩她们买东西了吗?
接过快递发现是一封信,还是指名给自己的,艾司拆开一看,原来是宣传小礼册和献血通知,献血中心寄过来的。
艾司想起来了,和大头去献血之后,艾司对那种非法卖血的行为不是很喜欢,但又找不到反驳大头的话来,第二天他灵机一动,非法献血是不对,但是又确实有那么多人需要血源,那大家都去正规的采血站多献几次不就可以缓解这个问题了?
本着公益行动,人人参与,从我做起的原则,艾司想到这一点马上就去正规采血车询问了。
其余大多人都是有单位组织的集体献血,流动采血车上的工作人员听说艾司是路过看到宣传想来积极献血,立刻安排艾司填了表格,做现场体检,在体检询问中得知艾司刚献过一次,于是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再来。
正规的就是不一样,给自己做的检查都要详细很多。
而且艾司还希望免费检查说不定能意外发现自己头疼的原因呢,虽然希望极小,那头疼始终没查出是什么病,但疼起来可真要命。
上次和钢炮打斗之后,已经有两周没有剧烈头疼过了,但它始终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拿到通知,艾司立刻改变了行程,打算先去完成义务献血,听说献血太频繁对身体不好,但艾司查到如果只是献成分血的话,十四五天就能再献一次,时间刚刚好,艾司决定以后就以半个月一次的频率去献血。虽然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如果大家都像自己这样做,就不会出现血液供应不足的情况了。
流动献血车通常都是那几个固定采血点,艾司很容易就找到了。周末早晨,阳光很好,但这里却显得有些冷清,匆匆走过的路人似乎已经对那些宣传的广告语了然于胸,几乎没人愿意停下脚步多看一眼。
艾司拿着通知表示自己是来献血的,采血点的工作人员见只有艾司一个人,也有些提不起干劲,循惯例给艾司做体检,抽血,然后挥手让艾司到车上去等着。
车上的医生倒是将艾司给认出来了,这位中年大叔愕然道:“欸,又是你?不是叫你歇一个月再来吗?”
艾司天真道:“我查过了,献成分血半个月就能来一次。”
“我先跟你说清楚啊,小伙子,我们这儿献血,可是没钱的,你再积极,都没钱。”
“我知道,义务献血嘛。”
“那行,你先等着,待会儿结果出来了就给你抽血。这里有饮料牛奶鸡蛋和面包,饿了就自己吃。”
没多久,那中年医生又拿着检验单过来了:“血液没问题,我们这次需要一些血小板,你打算献多少?”
“来……四百毫升吧。”
“四百毫升,你喝咖啡呢,两百毫升,就这么定了,虽说你血红蛋白血小板这些指标都很不错,毕竟两周前有过受伤失血史,我们会给你记一个全血的。我说,只要献血超过八百毫升,以后就终身免费用血了,你知道吗?不用那么积极。”
“可是,不是市里到了冬天用血急缺吗?我还想着半个月来献一次呢。”
“哟,觉悟挺高啊,怎么,想当小雷锋啊……”医生一面做着准备工作,一面和艾司开玩笑,“唉,不过你说的也是实话,若不是急缺成分血,中心也不敢把这么昂贵的成分采血机装上流动车,全国其余地方还没献血中心这样干过。来,握拳。”
泵血机一上一下地缓缓翘动着,艾司好奇地看着两根管子一根将血抽出去,另一根又将血送回来,中间袋子留下了淡黄色的液体。
艾司献血快结束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邢老师,我来拿宣传资料。”
那位中年大叔慈眉善目地回应道:“欸,来啦。”
头发随意束了个发箍的婉儿登上采血车,和艾司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婉儿!”
“艾司!你怎么在这里?”
“我收到采血中心的宣传小册子,就过来献血啦。婉儿你们不是和恩恩她们一起去参加学校活动吗?你怎么过来了?”
“学校就是组织我们来帮忙宣传义务献血啊。”
“那恩恩她们也来了?”
“呃,恩恩她们在后面,我过来拿宣传资料的,她们……”婉儿本想说恩恩她们不一定到流动车这边来,不过看艾司目光闪烁,似乎有什么隐情,便诈艾司说,“她们过一会儿就来。”
果然,艾司急道:“那我得先走了,差不多快采完了。”
“等等。”婉儿像只小狐狸一样地笑了,轻轻咬着下唇问艾司,“你为什么害怕恩恩知道你献血啊?说,你有什么企图?”
艾司掩饰住慌乱,心里想了想:对呀,我这是无偿献血,又没钱拿的,我怕什么,于是壮了壮胆气:“没……没有啊。”
“没有?献一次血有两百块通信费拿吧?”婉儿捂嘴偷笑。
“啊?”艾司愣了愣,好像大头是说过,无偿献血似乎有变相补偿,叫什么通信费的。
“说吧,你是不是在背着恩恩攒钱?”婉儿误打误撞,竟然猜到了艾司慌乱的原因。
艾司很想否认,我都忘了原来无偿献血也有钱拿的,可是看着婉儿却开不了口。
于是婉儿的问题来了:“哦……果然被我猜到了,你背着恩恩攒钱,你有什么目的啊?”
婉儿从来不会对艾司生气,总是巧笑嫣然的。在婉儿的温柔攻势下,艾司溃不成军,没被婉儿问几个问题,就一张脸憋得通红,低头认错般交代了原委。
“就是想攒点钱,给恩恩过一个生日,不过我也有给婉儿你准备生日礼物的,还没做好……”
“肯定没有雅欣的生日那么盛大,其实,也一直没攒到什么钱……”
“献血……献血真的没有想到那里去的,我刚才还以为是没有钱的呢,那位大叔都给了我牛奶还有面包吃,就没想过……”
“千万不要跟恩恩说啊……那个,我们以前约好了的,我答应过她不会告诉别人的。虽然,虽然婉儿不是别人,但是……你不要说啊……”
“好好好,我答应帮你保密,暂时不告诉恩恩,来拉钩吧,瞧你紧张成那样,不过先说好啊,要是我的生日礼物没有恩恩的好,我可是要生气的噢。”
“啊!”
婉儿“扑哧”一声笑了:“行了行了,跟你开玩笑啦,刚采了血多休息一下,不要乱动,我要拿宣传资料去派发,我帮你把恩恩她们引开,你就安心地休息吧。”
艾司离开前,真的拿到两百块通信费,另外有个红色的献血证,邢小鹰大夫叮嘱艾司要保管好献血证,这就是参加过义务献血的证明。
虽然有遵守不会将恩恩生日愿望的秘密泄露给任何人,但是想给恩恩过生日的想法却被婉儿知道了,可是自己还没想好怎么给恩恩过生日呢。以前都是想着要完成恩恩的生日愿望,却忽略了如果没法完成恩恩的愿望,怎么实施计划B,现在已经迫在眉睫了,好像根本来不及。
艾司越想越着急,和小川哥他们也没法好好玩,包小川问艾司有没有兴趣去参加一个深圳举办的极限运动大赛,艾司表示太远了,恩恩不会同意的。
小川还告诉艾司,那个最后和他比赛高空扁带的小姐姐,后来几天也都有找他,只是可惜第二天艾司就跟着师父进了原始森林,一待就是一周,一直没找到人,这两天才没有来找艾司。
记得那个小姐姐同样用了面术伪装,感觉很像师父嘴里的同行,艾司躲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再去联系。
玩了不到一个小时,艾司精神不好,兴致也缺缺,便和包小川他们告别去了医院,今天还没去看婆婆呢。
虽然周末艾司的时间安排和平日不一样,但只要不是恩恩或师父有事占用时间,艾司都会来医院看一次他救回来的婆婆。
欸!病床竟然腾空了,而且还有新的病人正在办理入住手续,艾司赶紧问周围的病友、护工,蒋大叔告诉艾司,蔡阿婆应该是转移到其他病房去了,暂时不在神经内科了,估计去了康复理疗科。
艾司又去问了护士姐姐,得知阿婆确实转病房之后,立刻赶了过去。
艾司赶到康复中心,看到有两名不知是男护士还是医生的人小心地搀扶着蔡阿婆,似乎在帮助她恢复行走,两名男子都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似乎有些失去了耐性,皱着眉头道:“唉你这个老太婆怎么回事?叫你要动脚,你要动脚,你现在不练习啊,你肌肉会萎缩,以后就走不动了!”语气有些重。
蔡婆婆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慌乱地说:“我动不了,我要回……床上,我躺着……我动不了。”
“动不了也得动!”另一人口气很重地顶了一句。
蔡婆婆不干了,大喊:“我,我,我不要你们扶,我要我儿子,叫我儿子……我有,三个儿子……”
第一个开口的大声说:“你儿子不要你啦,把你扔在这儿啦!”
蔡婆婆仿佛被闪电击中,愣在那里,腿也不知道动了,两行浊泪夺眶而出,也没有反驳,只是怔怔地重复着:“我有,三个儿子,我有……三个儿子……”
艾司哪里看得下去,冲上前去:“你们怎么能这样跟她说话呢?你们是医生啊!”他挤开其中一个青年男子,架住蔡婆婆的胳膊,“来,婆婆,我扶你过去,我们去那边坐会儿。”
另一名青年男子也松开了手,他们搞不清楚这个突然闯过来的小伙子和这个老太婆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她孙子?不是说这个老太婆的三个儿子根本一个都不认她吗?
蔡婆婆似乎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到艾司,高兴道:“你知道吗?我有三个儿子,一个,是搞金融的,一个在厂里,他们都很乖,经常来看我……”那得意的神情,就像在向别人炫耀新玩具的孩子。
不知为什么,艾司鼻尖一下又酸了,想哭,他带着笑容,附和着婆婆:“嗯,你有三个儿子,我们先过去坐下,说不定等一会儿他们都会来看你哟,要听医生的话,乖乖地吃药,要早一点好起来呀,婆婆。”
安抚好婆婆,艾司走过去质问那两名医生:“你们不是在帮助婆婆康复吗?你们怎么能对她说那样的话呢?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那样对她说,婆婆她会很伤心啊!婆婆明明很努力地才醒过来,她的身体也会很努力地慢慢恢复,每个人都会老的嘛,请你们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去伤婆婆的心了,好不好,医生?”
艾司看到他们胸口的牌子上写着实习的字样,原来是两名实习生。
两名实习生一人无言以对,另一人开口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医生是要看对方是什么人的吗?不是应该一视同仁的吗?医者父母心,见长者如见我之父母,见同龄如见我之手足,见幼者视若己出,医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吗?医者仁心,为服务于人类而献身,保证会竭尽全力救治患者,把病人的健康和生命放在一切的首位,对待病人绝不因他的种族、宗教、国籍、政治或社会地位而区别对待。医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吗?医者仁术,保证将病人多方面利益作为专业伦理的第一原则,保证将病人的利益放在专业实践的中心,并在情况需要时将病人之利益置于我自身利益之上,尽我最大之努力为病人谋求康健。医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吗?不是说,这些是每个医学生都会背诵的誓言吗?你们学校都不教的吗?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当医生啊?”
两名实习生其中一人已是羞愧难当,另一人面有不忿之色,他本想说这个老太婆在医院里免费医疗了一个多月了,我们对她够仁至义尽了,结果被艾司一通誓言堵住了。
他只能在心里愤愤地想:你是白痴吗?谁会把那些话当真啊?那些誓言就算倒背如流又有什么用?我当医生,只是为了找一份收入比较稳定一点体面一点的工作,我是当医生,又不是当奴隶!我要是有了钱,说得比这些还要漂亮。
说着说着,艾司自己的眼泪先流出来了,明明好不容易,婆婆才醒过来,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明明婆婆年纪都那么大了,不管她长得好不好看,有钱还是没钱,不是也该给老人一个起码的体面的尊重吗?
艾司这么一闹,大厅里立刻有人围观看热闹,相互探听情况,窃窃私语。
那名愤愤不平的实习生顿时恼羞成怒,大声道:“有什么好看的,那个老太婆家里人一个都没来,在医院吃喝拉撒一个多月,一分钱没出,哦,说两句还不行啊,我就说了,怎么了!我没骂她没打她,我说的都是实话嘛,她那几个儿子是不要她了嘛,我们医院够仁至义尽啦!”
另一名实习生赶紧将其劝阻,回头一看,那个小伙子已经去那个阿婆那里了。
“我有,三个儿子。”蔡阿婆盯着地板,反复呢喃,“我有三个儿子。”似乎通过这细细的碎念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沉浸在独自的回忆世界之中。
但偏偏有一个声音,无论如何也能穿透心灵的壁障,融解冰封:“婆婆,今天天气好好噢,我们出去晒太阳吧?”
蔡阿婆茫然地追寻着声音的源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两名医生,又看看艾司,紧张道:“我不走,我走不动。”
“没关系呀,我可以背你出去,晒太阳噢,很暖和的。”泪痕犹存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愉悦的笑,像阳光般明媚,看到那张笑脸,就仿佛见到了暖阳,令人感到舒适,安心。
蔡阿婆高兴之余,又有些警惕,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艾司啊,婆婆。”
“艾,艾什么。我跟你说啊,我有三个儿子呢!”
“婆婆你好轻啊,走喽,晒太阳去喽。”
……
“我有,三个儿子,老大,是搞金融的,老二,在厂里工作……”
“恩恩最近学习好忙,但她每次考试都考好糟,她不是笨啦,她都没有认真读书,又不肯像婉儿那样学习……”
……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艾司啊,婆婆。”
……
“哦,我小儿子,最喜欢吃溏心蛋了……”
“出去了一周,恩恩她们好像没有很想我,感觉存在感很低啊,刚才在路上,周老师都打电话给我,说小朋友们很想我。婆婆,你说恩恩她们为什么不想我?”
……
“你是谁呀?”
“我是艾司啊,婆婆。”
二人仿佛只是坐在一起,各自说着各自的话,但每隔一段时间,蔡阿婆就会突然很疑惑地看着艾司,总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跟谁说话,于是每隔一段时间,蔡婆婆就会询问一句。
“你是谁啊?”
“我是艾司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司啊。”
“你是谁啊?”
……
这仿佛成了二人交谈中唯一联系的纽带,艾司不厌其烦地复述自己的名字。
“我叫艾司啊,是恩恩给我取的名字哟。
“我是艾司噢,婆婆,以后我有时间会常来看你的。婆婆?婆婆?我要走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啊?”
“你……你叫……,我有三个儿子!”
“我叫艾司,我,叫,艾,司,哦,婆婆。”
4
将婆婆送回康复科病房,艾司觉得情况不妙,康复科的实习生要欺负婆婆,不能这样发展下去,怎么办呢?嗯,去找爽姐!
才刚走到康复科门口:“咦?爽姐?这么巧?”
“巧你个头啦,我特意来找你的。”
艾司刚离开神经内科,吴爽的姐们儿就给她发微信了,说你那个傻弟弟来了,去康复科看他的婆婆去了。
正好有些事吴爽想给艾司知会一声,不好打电话说,就来康复科找艾司。
吴爽赶到康复科时,刚好听到艾司在大声质问那两名实习生,由于艾司平时说话都像婉儿一样轻轻柔柔的,吴爽还没见过艾司这么大声地责问别人呢。
她的感触和其余人不同,艾司的话对吴爽来说是振聋发聩的。
吴爽清楚希波克拉底誓言、后希波克拉底誓言,以及日内瓦宣言等,都是建立在极高的道德准则和舍己为公的情怀之上,虽然是无数医学生毕业时需要记忆背诵的誓词,但真没多少人能为之恪守终身。
所以,很多医生不会用这种誓言去指责对方,在医疗界真正用这样崇高的标准去要求自己,以一种理想化的热情去投身医疗界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拿来指责别人,就毫无意义了。
但是艾司可以,只有他能大义凛然地用这样的话去反问别人,因为自己这个傻弟弟,他就可以做得到啊!
自己到医院才多久啊?南丁格尔誓言还记得几句?自己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在这个扶老人过马路都畏之若虎的年代,还有多少人敢不假思索地救助昏倒在地的老人。
当然,这样的人还是有的,送到医院,垫付医疗费的人也有,但是,真正将自己救治的老人当作自己亲人一样天天照料,风雨不断,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不是伪善到了极点的大恶,就是真傻!
吴爽相信自己的这个弟弟,是真傻!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面对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也没有媒体报道和公众捐款,就算你将病人照顾得再仔细,病人也都毫不知情,他做给谁看?这不是真傻是什么!
但吴爽却从未在艾司身上看到一点点抱怨的情绪,他就这么天真地傻着,还有那天真的快乐,想到自己要告知艾司的事情,仿佛听到艾司在质问自己的良知,听着听着,吴爽眼圈就红了。
在艾司背着蔡阿婆出去晒太阳时,也是吴爽阻止了想要阻止艾司的那两名实习生。
此刻,吴爽面对艾司,面对那双纯净若宝石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真有些开不了口。
“呃,你来了很久啦?”
“你还在那里发表正义演说的时候我就来了。行啊小子,会背希波克拉底誓言啦,你在哪儿学到的?”
“你们医院有个会议室,墙上挂了很多外国人的照片啊,我在上面看到的。”艾司说得吴爽又微微脸红了一下,“爽姐特意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婆婆转病房的事情吗?”
“嗯,艾司啊,你觉得蔡婆婆恢复情况怎么样啊?”
“很好啊,我觉得婆婆精神很好,有人陪她说话,她好开心。”
“是啊,她清醒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很开朗,身体协调能力也没有受到大的影响,说明那天抢救很及时,手术也很成功,而婆婆醒了之后恢复也良好,这些多亏了艾司你,在蔡婆婆昏迷期间的悉心照料呢。”
“嘿嘿,哪有什么悉心照料了,我就是,就是有时间抽空来一下而已啦。”
“嗯,嗯……蔡婆婆呢,她是有家的人,虽然子女没有尽到赡养义务,但是不能否认,她也确实是有子女的,以前是昏迷不醒,现在她醒了,又有家又有子女,而且医院一直在免费治疗,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