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的报告里不是说凶手的目标疑是罗智信吗?”
“两个都可能是目标,赶快派人!”
司徒笑冲入小巷,冲进了被称作三号建筑体的那栋烂尾楼,飞速消失在三号观测点的视角中。
刚踏入烂尾楼,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混杂着刺鼻的酸味,阴暗中躺着一个人,司徒笑一手举枪一手握住手电,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阴影正中躺着的那名女性,旁边还放着一个自带的保温午餐饭筒。司徒笑小心地靠近,触摸被害者颈部,没有脉搏,已被开膛破腹,血液还在流淌,强酸还在起效,不可能这么快,凶手到哪里去了?司徒笑竖起耳朵,听到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凶手在楼上!
司徒笑立刻朝楼梯口冲去,凶手似乎也发现自己暴露了,马上加快了上楼的步伐,踏在楼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一层楼,两层楼,三层楼……司徒笑胸中怒火填膺,如果这样的布置,都还让凶手在眼皮下杀了人,还让凶手跑了,是司徒笑绝对无法接受的。
凶手脚步声改变了,没有继续往上。司徒笑循着声音来源,只见边缘人影一晃,司徒笑追到三楼边缘,只见凶手从三楼阳台直接跳到二楼阳台,没有丝毫间歇,跟着由二楼阳台直接跳落地面,就地一个翻滚,爬起来就跑,身手敏捷,速度罕见。
司徒笑没有任何犹豫,顺着凶手的逃亡路线跟着就跳了下去,一落地就对凶手展开了追逐,同时呼叫支援:“凶手刚刚逃离三号建筑,沿着拆迁小巷向西。建筑内有一受害者,马上请求特警支援。在浦西路东一段、青海路西二段设卡拦截,那里有玉带、朱家、顺平三条小巷,占据小巷周边制高点,安排狙击手。凶手接下来的路线会沿程家巷子穿过十三号建筑工地,啪……”却是司徒笑在下命令途中,慌不择路的凶手反手打了一枪,不过偏得很远。
司徒笑毫不减速,继续道:“派就近的观察小队赶往十三号建筑工地,疏散群众,他手里有枪。如果逃出建筑工地他会前往成华纺织厂的职工宿舍区,那里也要派一队人马。”
每一条凶手可能逃亡的路线、每一条小巷的名称、周边每一家企业,司徒笑都在一天内往返探查数十次,将它们在地图上的每一处位置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司徒笑相信,凶手一定也做了同样的功课,要想抓住凶手,就只能将功课做得比凶手更深更细,这一刻,脑海中的记忆地图正发挥它强大的作用。
但这种作用需要一个传递的过程:“你等等,不要说那么快,我记不住。”
“把声音开大!”司徒笑用吼的声音。
一路穷追不舍,凶手翻墙,司徒笑也翻墙;凶手跳下水沟,司徒笑也跟着跳下;那些待拆迁的无人空屋,凶手穿堂翻窗,司徒笑破门而入;不管凶手如何狼突豕奔,就是甩不掉司徒笑,渐渐被越追越近。
凶手以比司徒笑预期更快的速度冲进了建筑工地,撞翻了挑砖工人,踢翻运水泥的独轮车,钻进翻斗车又从另一扇窗跳出。一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但凡有想阻拦他的都被推倒、撞翻,冲进人堆里又胡乱放了两枪,建筑工人顿作鸟兽散,场面更为混乱。
司徒笑不管凶手如何制造混乱,牢牢盯住那个背影,绝不许他离开视线片刻。凶手冲进施工大楼,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楼,时而利用升降机,时而利用吊塔,穿梭往返,司徒笑如法炮制,不依不饶。
这是一场亡命徒之间的追逐,两三层楼的高度,常人看看都胆寒的距离,而这两人熟视无睹,说跳下就跳下,说越过便越过;铲车轮下,夯机侧旁,无安全绳的高空作业现场,尚未固定的管道外墙,都是他们追逐的赛场。只看得一个个建筑工人瞠目结舌,暗道:“疯了!太疯狂了!”
待后援小队赶到工地时,司徒笑已经不知道将凶手追到哪里去了。
五分钟内,司徒笑第二次请求援助:“他马上就进入职工宿舍区,狙击手能否发现目标?”
刘显和已将对讲机声音调到最大,以便司徒笑能直接联系各个系统。
“三号狙击点没有发现目标。”“四号、六号狙击点,没有发现目标。”
“我是二号狙击手,我发现目标,我发现目标!”
“能否锁定?”
“不行,他动作太快了,他采用趋避折返,他好像能预见我们这里安排了狙击手,我无法锁定,重复一遍,无法锁定。”
司徒笑觉得自己的气息有些快跟不上了,跑动中要在不跟丢凶手的情况下还进行对话,对体能的消耗十分巨大。
“进行路线预判射击,把他稍微阻一阻,我能追上他。”司徒笑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与凶手的距离正渐渐拉开。
这时候:“我是一号狙击手,工厂似乎有情况,出现了很多职工。”
浑蛋,是职工交接班,那家伙连这一点也算到了吗?司徒笑再次下令:“进行路线预判射击,阻挡他逃离。”
“等一等!”有人不敢冒险,刘显和在指挥车中道,“听我命令,不许开枪,以防误伤群众!”
二号狙击手回复道:“可是长官,我的视野里暂时还没有出现职工。”
“我命令立刻预判射击!”司徒笑声音嘶哑地喊着。
“我命令不许开枪!”刘显和语气强硬,“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有职工突然出现在你视野之中。”
司徒笑陡然暴怒喝道:“王八蛋!我操你祖宗!”这一声全力而发,吼得声嘶力竭、震耳欲聋,就连指挥车的车窗玻璃都嗡嗡作响,那位指挥车内的电子专家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来。
这一声平地惊雷后,所有的联络单位都没了声音,仿佛集体陷入了电子静默,从没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一次行动中,副指挥官突然爆发,将指挥官骂得狗血淋头。
司徒笑距离凶手越来越远,凶手逃走的路线上出现了职工下班潮,汹涌的人流如一条天堑大河,将司徒笑和凶手隔在河道的两端。司徒笑清楚,自己就算挤过人群,也不可能再看到那个背影了,他依然铆足了劲儿往人堆里挤。
冲破人流,眼前是空旷无人的厂房,司徒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沙哑地下令道:“我已经跟丢凶手,请三条小巷的特警人员,执行三人小组的拉网式搜查,不要单独行动……”
“记住!一旦被他穿过朱家巷子,就可能顺着石河跳水逃生,那里与下水道是通的,四通八达,被他逃到那里就抓不住了……”
“我是司徒笑,请执行命令!”
不知道是被司徒笑吼怕了还是被震聋了,这一次,刘显和没有反对。
“这里是一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咔,这里是三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喀,这里是五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咔,这里是四小队,什么人!哔哔。……咔,我是四小队,我们有人受伤了,需要支援,喀,重复一遍,需要支援。”
“啪啪……”“哒哒哒,哒哒哒……”顺平小巷响起零星的枪声,待到其他特警小组赶到时,却没有发现凶手的踪影,只找到一把仿五四式手枪,被一根木条一条缠绳和几块石头做了一个简易的无人击发装置。
接到这条消息时,司徒笑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腰间,正激烈地喘气,这是什么变态凶杀犯,难道他以前是特种兵退伍出身?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连带对讲机砸得碎屑横飞,不少下班职工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愤怒,状若疯狂,下意识地远离绕行。
司徒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三号建筑内,高风正在做现场取证,看到司徒笑回来,面色沉痛地摇摇头,这陆庭芳早在司徒笑赶到时就已经死了。
司徒笑站得远远的,颓然靠着墙角坐下,他那一声“王八蛋”吼得无人不惊,高风自然也不例外,想安慰他两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风,我想揍个人。”司徒笑突然道。
“好啊,什么时候?”高风欣然同意。
“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就去,到时候通知你。”司徒笑看着陆庭芳的尸体道。
高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有些不忍地劝道:“其实,你不必亲自去通知他的,司徒笑。”
司徒笑固执地摇头:“我没有告诉他实情,我也没有通知他们做好防范,这是我的失职,这是我的错。”
“真的找不到了?”刘显和还抱有希望,“继续找,给我一寸一寸地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想了想,刘显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程处长吗?是我,我是调查二组的刘显和,我是老刘啊。对,是,我……我恐怕得向你报告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这次行动,失败了。本来我把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可是那个司徒笑,他,他竟然不听指挥,擅离职守,惊动了凶手,我发动了全部人手进行围追堵截,还是被他跑掉了。这件事还是怪我,我没想到那个司徒笑在关键时候竟敢违反我的命令,他,他还当着所有的人辱骂我,我几十年的老警察啊,司徒笑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他上司……”说着说着,老刘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6
“你说什么?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很抱歉,罗大哥。”
“不要叫我罗大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你们这群浑蛋,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老婆被人杀了?”
“啪!”用尽全力的一巴掌,虽说只是普通人,司徒笑的面颊上立刻出现了五道微微隆起的红印。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究竟在干什么!”罗智信如愤怒的狂狮,揪住了比他高大得多的司徒笑的衣领,撕扯着,摇晃着,择人而噬的目光,咬牙切齿的仇恨。而司徒笑,就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如失去控制的牵线人偶,任由罗智信谩骂推搡。
“罗先生,罗先生,请你不要这样,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的,请听我们解释……”被高风暗中通知,闻讯赶来的茜姐和朱珠替司徒笑解围,李开然强行将二人分开。
“人都死了,解释有什么用,解释有什么用?”罗智信跌坐在地,用绝望的目光盯着司徒笑,盯着在场的每一个警察,所有的人都低下头来,“我的老婆在哪里?带我去,带我去见她!”
幽暗阴森的底楼,直到触摸到那安静冰冷的尸身,这名中年男子才像孩子一样掩面而泣,絮絮叨叨说着只有他们夫妇两人才听得懂的话语。
又打了几通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办公室,通过以前的报告整理出一份厚达三十多页的书面材料,老刘的心情才算平复了一些。所有的过错都是司徒笑引发的,自己在其中虽然没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但至少也无大错,起码在这份书面材料和那些长官的初步印象中会是这样的。
做完这一切,老刘还是觉得心中受惊了,受惊了,去一家熟悉的酒肆喝点小酒,那股暖意让自己的脑袋处于飘荡空间后,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睡觉。就在他踏着舞蹈步,拿着钥匙两次都没捅开自家大门时,一个硕大的麻布口袋从天而降,老刘眼前一片漆黑。
“什么人?我是重案组警司刘显和,你们想干什么?哎哟,谁敢打我?哎哟,哎哟,不要打脸,哎哟,妈耶,哎呀……”
第二日,刘显和遮遮掩掩,刚一进办公室的门,就听到朱珠的惊呼:“刘队!你的脸怎么啦!”声音如此尖锐,唯恐全办公室的人听不到似的。
“撞,撞了,昨天走太急,从楼道上滚下来……”
司徒笑也在挣扎着做最后的努力。
“那把枪可能是自制的,没有枪号,由于以前没见凶手使用过,也无法比对弹痕,还有两名群众被流弹击伤,还好都是轻伤。死者死法和前三名死者一样,被击晕,刺穿心脏,开膛破腹,倒入浓酸,所以,我也没发现比前几处现场更多更有力的证据。那家伙实在太小心了,我没能帮上什么忙。”高风一脸歉意。
司徒笑木然摇头,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眼里依然掩饰不住失落。
“对了,那种用来扰乱特警的简易自动击发机关,是从二战中的扰乱战法演变而来,许多国家的特殊部队士兵都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有些国家甚至将其列入了普通士兵作战守则中。你说那些美国的专家咋就那么牛啊,他们是怎么蒙到这家伙受过军事训练的?”高风试图让司徒笑振作起来。
“我已经联系过晓玲了,今天她应该在线上。”
“那你还等什么?”高风开始操作电脑,司徒笑却好似提不起兴趣。
“咦?我以为你们会忙碌好几天呢。”晓玲睡眼惺忪出现在视频里。
“唉,就你这副尊容,真难相信,你是怎么从那些自认为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手中骗到钱的?”高风打趣了一句。
“这位先生,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以你的修养,用这样的方式和一位女士说话,难道你不感到羞愧吗?”晓玲表情突然变得肃穆,看上去是那么端庄、圣洁,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高人,令人不敢直视,就那种语气的转变,顿时令高风觉得自己像个小人,亵渎了神灵,心中竟然不安起来。不过晓玲还没说完,表情就开始嬉笑起来,什么神圣庄重立刻烟消云散,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
高风不可思议地评论道:“你真该去学表演系,简直,简直太……”他形容不出。
“简直太什么?我们这个行当,可就是靠这张脸和嘴吃饭的。”
“那不是和江湖神棍没什么两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有高学历的、讲科学的——江湖神棍。”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司徒笑今天心情不好,说点什么有用的帮他一把?”高风看了司徒笑一样。司徒笑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不知飘向了哪里,仿佛当他自己不存在一样,根本没听到高风和晓玲的玩笑话。
“说什么?”
“我们刚刚讨论起,美国那些专家是怎么猜到凶手可能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为什么我们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是建立在经验上的判断,犯罪心理行为学研究是美国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建立的,因为那时已经发现越来越多的变态凶杀犯,他们犯下太多令人发指的案行,警方却始终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抓住凶手。而我们国内对于这方面的研究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专业研究和培训机构,经验的积累更是少得可怜,你们分析不出来也很正常啊。”
“晓玲,你说这次凶手受到惊吓后,还会再出现吗?”司徒笑不知何时突然收回了心思,问了一句。
“嗯。”晓玲不想刻意刺激司徒笑,委婉道,“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快速地极端报复,就在今天或明天马上继续作案,以其凶残的手法制造恐慌,以表达向警方所作所为赤裸裸的报复和挑衅;另一种则是销声匿迹,就像出洞寻食的老鼠,陡然受到惊吓,飞快地躲回老鼠洞,有的能够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不再犯案,直到他认为安全了才继续犯案;或者,受到这次惊吓,会彻底改变他的犯罪模式,就像最开始那样,去深山老林里作案,作案后挖个坑把尸体埋好,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根据这个案子里面凶手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程度,以及他那缜密的思维,出现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我觉得微乎其微。”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想再找到凶手的可能性,极为微小了,是吗?”
晓玲撇嘴,默认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凶手引出来?”
“这个……基本上……很难,因为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警方能做什么,而是在于老鼠对进食欲望的控制能力,还有老鼠洞的出口是否只有一个。”
司徒笑听明白了这个比喻,凶手可能离开海角,流窜到别的地方继续作案,也有可能连续几年不再犯案,化作一颗隐藏在正常人群中的定时炸弹。
司徒笑转向高风:“从我们现有掌握的证据,推导出凶手的藏身之处以及他将要流窜逃亡路线的可能性,有多大?”
高风没有给出准确的数字,只是摇头。
司徒笑长叹一口气,自己曾距离凶手只有几步之遥,一眨眼,却变成了遥不可及。“你追捕他的时候,就没看清他的相貌吗?”高风给出一点建议,如果能掌握凶手的相貌拼图,至少还能有所为。
司徒笑摇头,他一直追逐着凶手的背影,却始终没能看清凶手的相貌,狙击手也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侧影,观察点看到的更为有限,司徒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凶手的奔跑速度,并不比自己慢。“晓玲,我听说,如果对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动作知道得越多越详细,那么犯罪心理行为分析师就能做出更为详尽的侧写,甚至包括罪犯童年的生活阴影、起居习惯、生理缺陷等都能推测出来?”
“呃,是啊,不然怎么叫心理行为分析师呢。”
“可不可以再次联系你在美国的导师,看我们有没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
“他们那边应该没问题,上一次还发电邮问我中方的答复呢,只是你们领导那里……”
“我会尝试着说服领导,寻求合作,谢谢你了。”司徒笑的声音都是无力的,高风只觉得司徒笑非常疲惫,他曾见过司徒笑连续几日几夜不睡觉看卷宗分析案情,也没现在这么累。
“司徒笑,你在这儿啊,英姐在找你,叫你过去一趟。”马队长来鉴定科取资料,提醒了司徒笑一声,那表情分明在说“你的情况不太妙,自己保重”。
司徒笑敲开程英办公室的门。“来啦?坐。”程英将一摞报告放在司徒笑的面前,“这是你的组长昨天写的案情汇报,擅离岗位、辱骂上级,导致整个行动失败、疑犯逃脱。局里几位领导开会讨论过了,决定给你记过处分,留职查看。”
司徒笑没看报告,既不愤怒也不反驳,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情,只是双眼带着深深的倦意。“如果你没有意见,就在这份处理意见书上签字。”程英一直观察着司徒笑的反应。
司徒笑懒洋洋地抬手,挥毫泼墨般写下“司徒笑”三个潦草大字,没有任何迟疑。
“另外,将708凶杀案的详细材料整理归档,移交特侦处。”
司徒笑的目光发生了变化:“英姐,这件案子我跟了一个月了,我……”
“司徒笑,这是我们说好了的,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其中两名受害者死于立案之后,尤其是最后一人,死于警方的严密监控下。而凶手呢,我们警方连一份相貌拼图也拿不出来。发生这样的事情,连我都没法向上面交代,而且这次凶犯逃脱之后,恐怕会蛰伏很长一段时间,你也不可能一直盯着这件案子。司徒笑,失败并不可怕,失去信心才可怕。”
“是,长官,我会把档案整理好,移交过去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司徒笑起身,转身。
“司徒笑,”程英的语气温和了些,“整件事情的经过,我都清楚,老刘……他是通过省厅的关系直接调任的,是位有着三十多年警龄的老刑警,只是没处理过什么大案,从来没开过枪。让一个不适合的人待在一个不适合的位置,对他、对重案组都不好。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一下,你别太往心里去。最起码,老刘他绝不是想破坏这次行动,我不许你用你以前的那些手段来对付他。”
司徒笑背对着程英,脸上的表情很怪异,良久才让表情恢复正常,转过身来道:“对了英姐,我刚刚托人联系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犯罪心理行为分析部,他们以前帮我们做过这起变态凶杀案的罪犯行为分析,他们想有进一步合作。这个……”
程英直接道:“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做主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将它如实反映上去,只要是对案件有帮助,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司徒笑,回去好好休息两天,这段时间,你熬夜的次数太多了,我希望你能尽快走出这次失败的阴影。”
“是,英姐。”司徒笑立正。
7
那次远足之后,艾司似乎慢慢接受了花菜已经离开的事实,他有了新的寄托,那就是大森林。
艾司胆子越来越大,每次独自出去玩,离家越来越远,恩恩教了他许多在丛林里辨识方向和应付危机的窍门,艾司学得很快。
他更像山里的孩子,天性亲近自然,上树看鸟,下水摸鱼,与猴子嬉闹,一玩就是大半天,每次都是踩着饭点回来。
恩恩暂时从艾司的骚扰中解脱了出来,但她又有了新的烦恼,并不是看连续剧就可以拖延过去的。
艾司这来历不明的家伙,以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完全丧失了过去的记忆?他那惊人的学习天赋和动手能力又是从何而来?
以前恩恩也有好奇,但并不重视,艾司每次回忆都会头痛,恩恩还劝艾司慢慢去想,不急于一时,可当那头黑熊在恩恩面前被艾司用拳头活活击毙后,恩恩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
刚发现艾司时,他什么都不懂,空有少年的体魄,灵魂却如同婴儿一般只是一张白纸。
恩恩他们就像捡到了一只幼崽,从吃穿站行等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开始教学,但艾司学得太快了,这才一个多月时间,他就像五六岁的孩子,已经渐渐有了他自己的性格和小聪明。
幼崽或许看起来像小猫小狗,但谁知道它长大之后到底是家养宠物,还是猛虎恶狼?
艾司杀熊的画面,一度成为恩恩的梦魇,她犹豫再三,才没告诉妈妈艾司的秘密。
但从那天起,恩恩就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得尽快弄清艾司的来历,以及他身上藏着的秘密。
恩恩再没提起那头熊的事情,她希望艾司也将那件事淡忘,但艾司当时那种如机械般冷漠、毫无人类情感的表现,始终在恩恩心头挥之不去。
艾司怎么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那额头赤红的蝶状印记显得那么嗜血狰狞。
想来容易,真正查起来却毫无头绪,发现艾司时他不着片缕,唯一算得上特征的就是额头的红斑和背心的黑桃,恩恩也只能从这两处下手。
艾司背心的黑桃,恩恩拿着爷爷的放大镜反复查探过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至于额头的红斑嘛,根据恩恩他们的观察,倒是掌握了一点规律。
当艾司用尽全力时,他的额头就会发红。当时他们就认为,艾司额头的发红,和那些大力士在挑战力量极限时,将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是一个道理。
而且第一次发现艾司时,他应该是在箱子里面用尽了力量想打破箱子的约束,所以恩恩打开箱子后看到的是额头一片红色的艾司。
可是那天杀熊时,明显不是艾司用力过度才令额头红起来的,恩恩仔细回想了那天的画面,艾司在自己跌倒之后返回来时,额头就已经红了,当他倒在黑熊身下,将黑熊用力踹出去之后,红得更为明显。
这与艾司在诸如打针挣扎时那种慢慢涨红不一样,红得非常快,甚至有些红得发紫。
恩恩查了一些资料,发现原来脸红是肾上腺素在作怪。人在紧张、羞愧、愤怒、惊恐、兴奋时,身体都会做出应激反应,分泌出肾上腺素,而肾上腺素会导致毛细血管扩张,从而形成一种面红耳赤的现象。
肾上腺素不仅能使毛细血管扩张,它还能令人呼吸和心跳加快,将更多血液泵向四肢,令人短时间内力量大增,神经更为兴奋,对外界的反应更加灵敏,它能扩大瞳孔,让人看到更多的细节。
总之,这是在危急关头,全方位提升个人生存能力的一种激素。
许多濒死抢救,或是心脏已经停跳的病人,都要用到肾上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