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挑眉毛。“你知道?”
“我是听赤熊温泉的老板娘说的。还有这家旅馆的前台。据老板娘说,他似乎是你的朋友。”
她掏出手机,飞快地操作了几下,将屏幕朝向青江。画面上是个微笑着的,二十岁左右的瘦弱青年。
“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必须找到他。”
“怎么回事?他失踪了吗?”
“嗯,可以这么说。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羽原圆华认真地看着他,话中难得地带有可以称之为情感的东西。青江觉得,这应该并非虚言。
“要我怎么帮你?你想让我做什么?”姑且先问问看。
“教授在调查那起事故对吧?那么,就是能进入现场的了。”
突然被称为“教授”,青江有些困惑。“现场……”
“事故现场。你进去过的,对吧?”
“不,没进去,只走到了入口而已。因为那里是禁止入内的。”
“可是,既然委托你去调查——”
青江举起手来,止住了她的话,摇摇头。
“委托我的不是警察,不是政府,而是报社。所以,我没有获得任何特权,当然也不能进入禁止入内的区域。”
“……哦。”羽原圆华露出失望的神色。
“如果我能进去,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想请你带我一起进去了。你是教授,带个学生或者助手什么的,自然不稀奇。”
青江望着她小小的面庞。
“为什么?你的目的是寻找失踪的朋友对吧?和硫化氢事故有什么关系?”
羽原圆华一撇嘴,哼了一声。“抱歉,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都说了,不能告诉你啊。何况,这和教授你毫不相干。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圆华烦躁地说完这些之后,用手指着大信封,“把那个给我看看。”
青江把信封握在手里。“如果你肯详细和我谈谈,也不是不可以给你看。”
“听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不,好奇心得到满足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羽原圆华厌烦地叹了口气,抬眼望望墙上的钟。青江也跟着望去,时针指着九点半。
“你有照片吧?”她忽然开口道。
“照片?”
“现场的照片啊。有长椅的。红色长椅。”
“怎么?”
羽原圆华没有回答,起身就走。青江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等!”
“好痛!放手!”
青江松了手。“你想做什么?”
她揉了揉胳膊。“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是不是想去现场?”
她沉默不语。青江确信自己没说错,她想去游览步道,找那张红色长椅。一定是看过时间,认为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守在那里。
“不行,那里是不准进去的,而且虽说是游览步道,晚上行走也很危险啊。”
“不要你管。难道你想告诉警察?”
“倒没有这个打算……”
“谢啦。”羽原圆华一边说,一边开始穿靴子。青江急了,不能这样放她走。一方面固然是担心她的安全,另一方面,是他强烈地感觉到,如果她就这样一走了之,恐怕以后再也无法见面了。而他强烈膨胀的好奇心,也就永远没有了满足的机会。
“等等,等等!”
她已经穿好了靴子,讶异地回过头来。
“好吧,我把资料给你看。虽然很想知道详情,不过今天还是忍一忍吧。所以,你回来吧。”
但羽原圆华干脆地拒绝了。“我靴子都穿好了,拜拜。”说着,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等等,等一下!”青江按住门。
她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去吧……我也一起去。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很危险。如果你拒绝,我就报警。怎么样?”
羽原圆华浮现出夹杂着困惑和犹豫的表情,但至少没有不悦,对青江来说,这就谢天谢地了。
终于,她动了动嘴唇。“快点去准备。”
温泉街上的游览步道入口处也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禁止通行”,还用绳子拦着。
青江用手电筒朝游览步道照了照,喃喃道:“这可不好办了。”
“怎么了?”羽原圆华问。
“不是一直在下雪吗?路上也积了雪。这样踩上去的话,我们的脚印会清清楚楚地留下来的。”
“那又怎样,谁知道那脚印是谁的?”
“可是,有人进去过,也许会引发骚动呢。”
“没事的啦。”羽原圆华毫不介意地走了上去,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迹。青江虽然还是不放心,也只好跟了上去。
没有风,游览步道上一片寂静,耳边只有两人踩雪的声音,眼中只有银装素裹的树木。四周一片洁白,手电筒的灯光照得比预想中的更远。夜晚的雪景,如梦似幻。
“真够远的。”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青江说。
“是啊。不过,死者也走过这条路吧?”
“不,被害者好像是从另一头走过来的。当时刚刚下过一场雪,雪地上只留下了被害者的足迹。”
“另一头?要怎么过去?有公交车吗?”
“没有吧。只能是出租车,但是我坐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觉得很奇怪,说不会有客人在那种地方下车。”
和羽原圆华谈论的时候,青江自己心中也涌起了疑问。被害者为什么要这么做?从另一头走上游览步道,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而更让他在意的,还是羽原圆华的朋友。他和硫化氢事故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念头:是这位朋友制造了事故。这就能说明她为什么要到发生事故的地方来了。可是——青江本身的知识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是做不到的,这不是人为可以引发的事故。虽然赤熊温泉的那次,或许可以像中冈警官说的那样蛮干,但这次却是不可能的。被害者是孤身一人,脚印也只有一个人的。又不是本格推理小说,不会有什么不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的移动方法。
正想着,羽原圆华用自己的手电筒往前照着,说了声:“是那个吧?”青江也向前望去,没看见类似长椅的物体。“在哪儿?”他问。
“那里,看。”她加快了脚步。青江跟了上去。
道路转了个弯,路边有个方方的雪堆。羽原圆华在雪堆前停下脚步,用戴着手套的手把雪扫去。雪下是长椅的椅面,靠背和扶手也露了出来。
“真的是啊。积了这么厚的雪,亏你认得出来。”
如果换成自己,肯定就错过了。青江想。
“这算什么。状态我已经想象出来了。”说着,羽原圆华用手电筒向四周照了几照,最后将光柱射向上方的斜面。
“你在做什么?”青江问。
“嗯……我在想,气体是从哪里流动过来的。”
“应该是从上面吧。硫化氢比空气重,如果是夏天的话,就算有气体从地面喷出来,也会扩散掉的。”
“因为地热产生了上升气流,对吧?”
青江看着回答得十分干脆的羽原圆华。
“你知道得真清楚。没错。与此相反,冬天地面很冷,在没有风的日子里,空气几乎静止不动。所以气体只会一路向低处流动,积存在低洼处。”
她闷闷不乐地低声道:“所以选中了这个季节啊。”
“选中?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皱起眉,隔着帽子抓了抓头,“对了,教授,你知道被害者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都行。住址啦,名字啦,职业啦,什么的。”
“哦,名字和职业我问过的,是个不出名的演员。”
“演员?”羽原圆华的眼睛闪闪发光,“名字是?”
“呃,好像是那须野五郎。”
她把这名字反复念叨了几遍,又问:“还有吗?”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还有,警方在为找不到领遗体的人而为难呢。”
哦,她应了一声,表情明显阴沉下来。
“为什么要问被害者的事啊?和你失踪的朋友有什么关联吗?”
她冷冷地看了青江一眼。“你说过要忍耐的。”
“呃……”
“‘虽然很想知道详情,不过今天还是忍一忍吧’。这话是假的吗?”
“不,不是假的。”
“那就别问。”羽原圆华转过身,说了声“回去吧”,抬脚就走。
两人默默地原路返回。青江脑海中疑窦丛生,却没办法问出来。一方面是有了不问的约定,另一方面,羽原圆华的背影所散发出的气势,也让他无法开口。
“明天一早,看到这些脚印,大概会乱一阵子呢。”
羽原圆华答道:“没事的,马上就要下雪了。”
青江抬头望天,几点星光闪烁。“星星出来了呢。”
“用不了多久的。”她一口咬定,“零点过后不久,就会下雪。”
“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回答,开始向温泉街走去。
两人在“铃屋旅馆”门口分开。青江本想把她送到所住的旅馆,却被断然拒绝。青江怕她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就没再坚持。
回到房间里,换上浴衣,重新捧起资料。因为去过了现场,能更加容易地把握住一个个数值的含义。但青江心里记挂着羽原圆华,很难集中精力思考。
茫然地望向窗外,雪已经下了起来。青江看看钟:零点过五分。
12
按响门铃,一个冷淡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谁啊?”
“我是政府职员。矢口先生,能请您开一下门吗?”中冈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
“政府?啥事啊?我忙着呢。”
“不会耽误您太久的,很快就完事。拜托了。”
门背后传来咋舌的声音,但门依然没有开。门上装着猫眼,中冈只有面带微笑,静静等待。
门锁一响,门开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穿着毛衣毛裤的精瘦男人惊讶地往外看了看。
“究竟什么事啊?”男人皱着眉问道。
“您是矢口直也先生吗?”
“是啊。”
中冈微微一点头,取出警察徽章。“谢谢您开门。”
矢口变了脸色。“警察?”
“是的。警察署也是政府机关之一。”
“我可什么都没干啊。”对方板着脸。
“这我知道。只是有点事情想问您。可以进去谈吗?”
“呃,这……”矢口看上去很在意屋里的状况。
这时,传来一个女人懒洋洋的声音:“哎,你在干什么呀?开着门好冷的。”
“吵死了,闭嘴!”矢口朝里面喊道。
中冈露出一丝苦笑。“有客人在啊?那可不好办了。”
“抱歉,能不能去别的地方谈啊?”
“嗯,当然可以。”
十五分钟后,中冈和矢口在附近的咖啡厅里坐了下来。
“你认识水城千佐都女士吧。她的原名是丽花。”
“认识倒是认识……”矢口带着点警惕。
“你和她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呢。你们在银座的‘RED’一起工作了五年多,下班后还经常出去喝酒。”
矢口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
“我们可没有什么亲密关系啊。只不过都是新泻人,聊得来而已啦。出去喝酒,也不是只有我们俩。要是敢向‘RED’的女孩子出手,可是立马会被解雇的。”
“是吗?这就怪了。听说,有人见过你们在假日里碰面。”
矢口吓了一跳,张着嘴,连连眨眼。
“只有一次啦。跟着她去买了点东西,挑选送给客人的礼物。买的是领带,真的。”
“好啦,其实无所谓的嘛。”
“我可没说谎啊,那位丽花小姐才看不上我这种穷小子呢。”矢口噘着嘴说。
“知道啦,我相信你。或许你们没有什么亲密关系,不过,关系还挺好的,对吧?不然,就不会让你跟着去买东西啦。她结婚之后,你们好像也经常见面。我问了一个截至去年年底还在‘RED’工作的女孩子,她说,是矢口先生自己这么说的。”
“不是很经常啦。而且,最近完全都没见过面,连电子邮件都没写过。”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呃,是什么时候呢……”矢口想了想,“大概是一年前吧,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
“是你约她出来的吗?”
“哪有,是她说想见我。不过,就只是见面哦,连顿饭都没吃。”
“唔,当时你们聊了些什么?”
矢口的目光游移了一瞬,小声答道:“这个,不记得啦。”
“丽花小姐无缘无故地把你叫出来?而且连饭都没吃?”中冈盯着俯首沉默的矢口,继续说道,“哎,矢口先生,刑警这么问话的时候,通常是已经获得了某种程度的内情。我不是说过吗,曾经问过一个女孩子你的事情。你只要让我听听那个女孩子对我说过的话就行。”
矢口抬起头。“她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
“嗯。所以,请你把问话的内容告诉我一下。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要不要喝口咖啡啊?都凉了。”中冈端起自己的咖啡杯。
矢口也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犹豫着说道:
“她问我地下的网址。”
“地下?”
“地下网站。”
“所谓黑网站对吧。”
矢口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嘴。
“以前聊起这方面事情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虽然这种网站大部分都是靠不住的,不过我知道一家,还可以信任。她大概还记得这句话。”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她没说吗?”
“说是她老公让她帮忙问的。”
“她老公?”
“她老公是拍电影的,想制作一部关于黑网站的电影,觉得去调查一下实际情况,或许能了解到一些东西,所以让丽花小姐来问我。”
“那你告诉她了吗?”
嗯,矢口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网址,你还记得吧?”
矢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会儿,把屏幕给中冈看。中冈把上面显示的地址记了下来。
“你相信她说的吗?说是她老公让问的。”
“我觉得不像真话。不过,我想还是不要追根究底的好,就没继续问。”
“你认为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听了这个问题,矢口想了半天,说:“不知道哎。”
“那个网站主要接受的是什么类型的委托?或者,能接什么样的单子?”
“谁晓得……”仍然是含糊不清的回答。
中冈一把抓住矢口伸向咖啡杯的手,用力一攥,矢口痛得脸都歪了。“疼啊……”
“别给我装蒜。你很了解那个网站对不对?你不是说那个网站值得信任吗?”说完,中冈松开手。
矢口揉着手,说:“就是处理麻烦事啦。网站上聚集了这样一堆人: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做。”
“包括谋杀?”
矢口犹豫地舔了舔嘴唇。“虽然没有明白写出来,但也有明摆着是那么回事的委托。”
“原来如此啊。”中冈喝了口咖啡,“水城义郎……你知道她老公死了吗?”
矢口伸着下巴点点头。“听说了,是在温泉区死的。”
“你听了之后怎么想?”
“怎么想……”
“说实话就好,没人会听见的。不用担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丽花小姐。”
“那么,唉……”矢口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我想,她干得真漂亮。”
“干得漂亮?什么意思?”
“因为,她能把一大笔遗产拿到手了啊。原本就是冲着财产结婚的嘛。啊,不,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中冈嗯了一声,喝干了咖啡。
“最近,你真的没和她联系过?”
“真的啊。”
“以后有没有联系的打算?”
“没有。我觉得不会有。”
“哦。”中冈点点头,拿起账单,起身之前,又问了句,“为什么你断定那家网站可信?”
“啊?”
“那家黑网站。不靠谱的网站众多,你唯独信得过这家,对吧?为什么?可别说你是听别人介绍的。这种一捅就破的谎话,只会给我添麻烦。老老实实回答。”
矢口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你是不是用过?”
“只用过一次。”矢口回答。
“是委托,还是接单?”
“接单。”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我当时急需用钱……”
“你干了什么?杀人?”
“怎么会!”矢口瞪大眼睛,“是送货啦。在葛西接货,送到名古屋去。另外有人在名古屋等着,拿了钱之后,就把货给他。”
“是什么货?”
“两个纸箱子。”
“里面是什么?”
“我没看。说绝对不能看的。”
“多大?多重?”
“大概这么大吧。”矢口两手比划出一米来长,“沉得很,一个箱子就有二十公斤以上。”
“得了多少钱?”
“十万。”
“嗯。”
里面会不会是碎尸啊?中冈想象着。而且恐怕是谋杀案的尸体。在黑网站上多雇几个人来丢弃尸体的话,就算尸体被发现,警方也很难通过遗弃途径查到凶手。
“光在东京和名古屋之间来回跑一趟就能拿十万?真不赖啊。不过,这是违反货物汽车运送事业法的。”
“对不起。”矢口把身子缩成一团。
“算了。把今天和我见面的事忘了吧。这样的话,我也会忘记你做过这件事。”中冈站起来,拍拍矢口的肩膀,“挺好的吧?”
“是,当然!非常感谢!”
中冈丢下缩着脖子的矢口,走向收银台。
离开咖啡厅,他边走边玩味着刚才那番对话。虽然矢口的违法行为背后或许隐藏着谋杀案,但追查两年前的纸箱是不可能的。反正那件事自有别人去管,和他中冈无关。
问题是水城千佐都。她为什么想知道黑网站的网址呢?
真想着,内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一撇嘴,接起电话:“您好。”
“你小子去哪里打酱油了?”系长成田很不高兴。
“我在追查赤熊温泉事件的线索。”
对水城千佐都进行秘密调查,是得到了成田的许可的。
“你还在跟进那件事啊?”
“什么叫‘还’呀,这才刚开始呢。”
“那个大学老师不是说没有他杀的可能吗?适可而止怎么样?”
“别的活儿我也在干呢。”
“别管那个,有工作了,六本木的卡拉OK厅发生斗殴事件,有人重伤,伤人者逃逸。大家都忙着呢,快去帮忙!”
“了解。”
问明了详细位置,刚挂断电话,碰巧就来了辆出租车。中冈扬起手来。
即便是在赶往现场的途中,中冈心里也还一直想着赤熊温泉的案子。越调查,他越觉得那不是一件单纯的事故。
死者水城义郎出身千叶名门,父亲拥有好几桩产业。其中一桩是广告业,水城大学毕业之后就进了那家公司。他在公司开始接触CM制作,这或许和他之后真正走上电影道路有所关联。三十岁时,水城自立门户,制作了许多电影,其中不乏进入票房榜单的作品。这些作品的情节和角色大多是水城自己设计出来的,在周边商品和著作权上也大赚了一笔。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形,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资产应该也不下五亿日元。
就像水城老太在信中写的,他结过两次婚,每次都没坚持到一年。没有孩子。直到两年前,他第三次结婚之前,水城义郎都独自在宽敞的豪宅中生活着。
虽然没能建立起一个幸福的家庭,但作为电影人,他却有着崇高的地位。
他有一双极具洞察力的眼睛,也有极其高效的处事风格——这是认识水城义郎的人们的共同看法。
如果他认为一个人有才能,就算是默默无闻的年轻导演,也会获得起用;相反,无论一个导演名头多么响亮,业绩多么辉煌,若是他判定此人没什么新鲜感,就会毫不留情地舍弃掉。因此与他失和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水城却完全不把这放在心上。
就算是在题材上,他也毫不妥协,对那些追逐流行的作品不屑一顾,认为没什么讨论价值,一旦提起就会引得他勃然大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性格的缘故,近十年来,水城都没有什么大作。但中冈从几个电影界人士口中听到了很值得玩味的事情。
最近,水城曾说“要制作一部让全社会震惊的电影”。电影的内容无人知晓,但一位导演说,“他不是个好虚名,爱夸张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电影策划一定有其特别之处”。
就是这样一个人迷恋着千佐都。他曾放出话来,说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他也确实做到了。不过,水城似乎没指望能得到她的爱情。他如此评价自己的婚姻:“她迷上的是我的钱包,我用钱买下了这个叫千佐都的女人。”这与水城老太信上的话非常合拍。
关键人物水城千佐都出生于新泻,高中毕业后来到东京。一开始在六本木的俱乐部工作,没多久就换去了银座。“RED”是她在银座的工作第二家店,在那里,她继续使用着本名“丽花”。
关于换到银座工作的原因,和千佐都要好的陪酒女说,是“想认识有钱的老头子”。六本木虽然也有土豪,不过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千佐都说,年轻的可不行。
“如果是年轻人,等他变成老头子的时候,我也是个老太婆啦。老家伙照顾老家伙,不是麻烦得很吗?反正是要照顾的,不如趁自己还年轻的时候比较好。等他死了,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享受人生哪。而且,还能靠着继承到的遗产,有滋有味地过下去。你不觉得这棒极了吗?”
中冈接触的那个陪酒女说,这番话让人有种奇妙的共鸣感。
不知道千佐都为什么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得这么极端,每次接待有钱的独身老年人时,她都显得格外积极。不过,她并非露骨地以色相引诱,而是通过言行举止,仿佛若无其事却又实实在在地去吸引他们。
就这样,她遇到了水城义郎。水城在光顾的当天就相中了千佐都,此后便成了常客。千佐都在掌握了他的资产情况后,也认为他是个理想的对象。
相识数月后,两人结了婚。这消息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但这是千佐都一贯坚持的信念,“RED”的大多数员工也只有心生敬佩的份儿。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算稀奇。年轻女孩子考虑到经济能力,嫁给比自己大的男人,世上多了去了。年长的丈夫很可能死在妻子前头,就算是冲着钱结婚,年轻的妻子只需要忍耐到丈夫去世就好,与之相比,杀人的风险就太高了。
只不过,具体到水城千佐都身上,有一个事实不容遗漏。就如水城老太所说,在事件发生之前三个月,水城义郎投保了多家寿险。一家保险公司的负责人说:“水城先生本人对此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年轻的太太未免会太辛苦,所以才签了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