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沉吟了片刻:“我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你看,连你爸都姓曾!不过到你这一辈儿,事情过去了,所以你就姓回了萧!”萧伟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我还一直以为我随我妈的姓,好几次想改回姓曾,我爷爷就是不让,闹得差点翻脸!”
高阳道:“随你妈的姓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现在不都一样了么!”萧伟听了高阳这话,神色一变,狠狠吐了一口,骂道:“一样个屁,我妈是什么人?想起姓她的姓我就恶心!”高阳看到萧伟发怒,摇头叹了口气,继续低头翻看曾老的日记。
翻了一会儿,萧伟突然道:“对了高阳,你说我爷爷改名这事儿,会不会跟那个盒子的事儿有关?”高阳一愣,问道:“怎么讲?”萧伟道:“你想,一件是我爷爷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事情,另外一件是能让他连名字都改了的事儿,这两件肯定都是大事儿,人一辈子能遇见几件大事儿啊?我琢磨着会不会有那么点关系?”高阳点头道:“你分析得有一定道理,不过最多也只是个猜测,在科学上讲,尽可能大胆猜测,最重要的,还要小心求证!”
萧伟笑了,道:“你可真够啰嗦的,整个儿一‘唐僧’。对了,怎么求证?”高阳道:“曾老的日记里应该有答案!”萧伟点了点头。
几分钟以后,两人已将所有的日记搬出来。看来,这是曾老一生的日记,每本的封面上都编了号码,一共一百零八本。两人抽出第一本,打开扉页,上面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写着:
〖民国十三年七月初六,获奉天警备队录取通知,兴奋莫名,余幼时之梦想遂得实现。自即日起将竭尽所能,兴利于民,尽警察之本分。购日记簿若干,以志未来所学所为。
萧剑南于民国十三年七月初六〗
萧伟掐着手指头算了算,祖父1906年生人,那一年应该是十八岁。日记往下的内容,基本是祖父在警备厅的刑侦工作记录,偶尔也记述一些生活琐事,比如郊游感想以及时政评论等,不过这些部分是用纯文言写成,骈四俪六,看得萧伟直挠腮帮子。萧伟记得,祖父当年曾念过私塾。
高阳倒是读得津津有味,日记中大量的离奇案件侦破记录,令人拍案叫绝。在萧伟不停地催促下,两人快速翻看下去。到第十四本,日记的署名变成了“曾弓北”,而且从这里开始,每一本或多或少都有被撕去的痕迹。
直到天将破晓,萧伟已呵欠连天,高阳才将所有日记草草翻完。放下手中日记,高阳道:“看来你猜对了,这日记里面的确隐藏了一件大事,曾老改名字的事情,恐怕就与这有关!”
萧伟道:“会不会也跟那只盒子有关?”高阳摇了摇头:“这还不好说。不过,问题应该就出现在那些被撕去的部分,如果我们能找到这部分,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萧伟点了点头。
高阳又道:“看来我们要想办法在老宅再好好翻翻,但愿这部分日记不是被撕掉烧了。另外,箱子里的日记你要好好研究研究,可能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我们刚才看得太草了!”
萧伟一咧嘴,道:“我研究?你饶了我吧,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看书就头疼,这么一大摞,我得‘研究’到猴年马月去!”萧伟琢磨了片刻,道:“这么着吧,日记你全拿走,你帮我好好看看,万一有什么发现,你告诉我不就结了?”
高阳一愣,道:“我拿回去看?”萧伟呵呵一笑,道:“哥们儿,你学问比我大,这个忙你得帮!”高阳道:“我不是不帮忙,只是…曾老的日记,我搬回去看,不合适吧?”
萧伟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俩谁跟谁啊,再说了,我这两天没地方住,你也得接待接待兄弟吧?”高阳道:“这没问题,我的意思是,日记里可能会有曾老的隐私,我们一起看还行…”
萧伟打断高阳,道:“什么隐私啊?我爷爷都不在了,再有什么隐私也不是隐私了!这忙你一定得帮我!”高阳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萧伟咧嘴一笑,对高阳道:“你啊,跟赵颖一样,文化高,就是磨唧,我不是骂你啊!对了哥们,这事儿靠你了,找到了那只盒子,咱们发了财,少不了你的好处!”高阳笑了笑,不跟萧伟计较。
天光放亮,两人在街边吃了早点,高阳打车把所有的日记先行运回。上午十点,公安部派来整理曾老遗物的人过来了。让萧伟感到意外的,居然是赵颖与另外两名警察。赵颖神色之间略显憔悴,似乎离婚的事情对她打击不小。
萧伟依旧嘻嘻哈哈。看过曾老留在公安部的遗嘱,两人简单交接了几句,萧伟仔细叮咛,万一找到那个盒子,一定要通知他。赵颖没说话,只淡淡点了点头。萧伟扛起那个装满值钱玩意儿的大包儿,再把一直供在祖父卧室供桌上曾老太太的遗物整理好,心满意足打了个车去高阳那儿。
到高阳家已是中午,高阳还没有睡,正坐在地板上研读曾老日记。萧伟也没打扰,自个儿安顿下来后,从大包中拣了两件老宅带出的玩意儿,到潘家园找了一个道儿上的兄弟去卖。
反正也没地方去,萧伟就暂时在高阳家住了下来。接下的日子,高阳除上班,所有时间都花在了那一箱日记上,萧伟也很想掺和掺和,不过除了添乱,实在帮不上忙,只好到网吧打游戏。
直到第二个周末,日记基本看完。高阳发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现存的日记中,的确多次提到一个神秘的“盒子”,只是日记被撕去部分太多,仅存的内容很难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不过从现存内容看,这个神秘的“盒子”最开始出现在第十四本日记,结束在最后一本,也就是第一百零八本日记,可以说贯穿了曾老一生。
第二,整整一百零八本日记中,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巧合,那就是日记第一次出现这个神秘的“盒子”,是第十四本日记;日记开始出现被撕毁部分,也是第十四本日记;而日记中署名由“萧剑南”变为“曾弓北”的那一本儿,还是第十四本日记!
这本看来颇不寻常的编号为十四的日记,是从民国二十四年元月开始记录的,内容结束在民国二十五年三月;而之前编号十三的日记,内容结束在民国二十年六月。也就是说,两本日记之间,差了三年半的内容。
这显然有问题,曾老的性格高阳也是了解的:老人做事极为严谨,在以后的日记中,甚至连六十年代蹲牛棚的部分事后都补齐了,可独独民国二十年六月至民国二十四年元月(也就是1931年6月至1935年1月)这三年半的时间是空白,完全的空白。
高阳马上想到:在曾老这整整一生的日记中,这完全空白的三年半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只曾老临终用手指在病床上反反复复书写的神秘“盒子”,是否与这神秘的三年半空白有关?
高阳与萧伟反复讨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两人都已经感到,这件事情恐怕远比原来想的复杂。整件事情很可能与曾老早年传奇的经历有关,试想1931年到1934年那个时代,正是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最乱的时候。如此看来,曾老在日记中隐藏的这件事情,也就是很可能与那个“盒子”直接关系的事情,恐怕是小不了!
胡思乱想了数日,并未取得什么进展。第二个周一赵颖来电话,通知萧伟曾老留下的所有遗物已清点整理完毕运走。萧伟问她有没有发现那个盒子,赵颖说没有。萧伟十分失望,又与高阳商量了几日,也没再想出什么其他办法。
老宅既已腾空,萧伟考虑自己也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琢磨着把房子租出去。老宅的位置不错,在东四牌楼。几天之后租户找到了,是高阳一个朋友,开影楼的,价码谈得很理想,不过对方有条件,希望把老宅重新装修,改成一个摄影棚,萧伟没意见。
半年的房租马上付了,萧伟拿着这笔钱在小西天另租了一套一居室,搬家那天,潘家园的朋友来电话,让他第二天去拿钱。萧伟从老宅顺出的两件东西卖了,价钱远比想象的要多,他发了笔不小的财。
萧伟兴高采烈,搬家后请高阳搓饭。酒过三巡,两人再次聊起“盒子”的事情。分析了一通,高阳告诉萧伟,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有些复杂,不过这些天他仔细考虑过,整件事情的最关键点应该还是那只神秘的“盒子”,只要找到这只“盒子”,所有的问题就应该迎刃而解,包括曾老那部分神秘失踪的日记。
萧伟问高阳有什么办法,高阳告诉他,那只“盒子”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老宅里,只是当时时间太紧,两人搜索得也不够细致。不过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老宅要装修成影楼,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再好好寻找一下。
除此以外,如果能先找到那些被撕去的日记,也会有很大的帮助,日记中可能会讲到盒子的下落。这件事情除了继续到老宅翻找以外,赵颖也可以帮忙,因为被撕去的日记,有可能藏在曾老留下的物品中。
萧伟是个急脾气,听了高阳的话在饭桌上马上给赵颖拨了个电话。赵颖很肯定地告诉他,曾老的所有遗物都已仔细分类清理好,并没有那些被撕去的日记。
看来,一切的线索应该还在那栋老宅里。第二天正是老宅装修的第一天,萧伟起了个大早儿,自告奋勇跑去做起监工。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宅拆得面目全非,别说那只盒子,连废纸都没再多发现一张。一个多月后,老宅改装为摄影棚的工作结束,一无所获,萧伟失望之极。
“盒子”的事情似乎就这么悬住了,再也没有任何进展,两人最初的新鲜劲儿慢慢冷了下来。
萧伟的生活又逐渐恢复了婚前的样子,离婚以后再没有人管,每天除了胡吃海塞,就是赌钱泡妞,周旋于各种不同的女孩儿之间,乐此不疲。
元旦过后,他迷上了一款新的网络游戏——魔兽,于是整日泡在网吧。反正祖父留下的东西看来够造两年的,也不着急挣钱。春节前这段时间高阳也忙起来,两人没再见面。
至于赵颖,自从那次电话询问被撕毁日记的下落,就再也没听到任何她的消息。就像众多离婚夫妻一样,昨日的恩恩爱爱,变成了如今老死不相往来。萧伟偶尔午夜梦回想起赵颖,也会产生某种想法,自己那件事情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不过毕竟离婚后日子过得更爽,一觉醒来,仅有的一点点负疚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注①:《声律启蒙》是清朝康熙年间车万育所编着,主要讲授诗赋声韵格律以及对仗方面的知识。高阳所背诵的“一东”,包括三首诗,讲述以“ong”为韵的押韵方法,内容如下: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颜巷陋,阮途穷,冀北对辽东。池中濯足水,门外打头风。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尘虑萦心,懒抚七弦绿绮,霜华满鬓,羞看百炼青铜。
贫对富,塞对通,野叟对溪童。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第二章 九九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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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是报社的淡季,高阳这个做记者的也逐渐清闲下来,于是恢复了和萧伟隔三差五到亚运村奥体中心打球。两人都是铁杆儿台球爱好者。高阳原本对此并无了解,几年前在萧伟撺掇下,慢慢入了迷。
萧伟是个绝对的玩儿家,只要不是正经事儿,他基本都在行。萧伟的台球自然打得不错,何况又带高阳入的门儿,故而一直以高阳老师自居。不过萧伟做事从来浅尝辄止,不肯下工夫。而高阳相反,虽小聪明不及,但做事认真而较真,一旦干什么,肯下死工夫。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萧伟已不再是高阳对手,只不过每次输完球,嘴上绝对不饶人。高阳为人厚道,也不跟他较劲。
这段时间恰逢丁俊辉刚刚获得斯诺克中国公开赛冠军,广大人民群众台球热情空前高涨。两人每去台球厅均是人满为患。
这一天又是周末,两人来到奥体。排了一个多小时刚刚拿到号,高阳手机响了。萧伟忙去开台,高阳留在座位上接电话。
练了两枪缩杆儿,高阳匆匆走来。萧伟催道:“赶紧哥们儿,一小时三十多块钱呢,麻利点!”高阳神色阴晴不定:“萧伟,今天恐怕打不成了!”萧伟直起身来:“又有急茬儿?我说你们这些干记者的啊,还真是…”高阳打断他:“不是工作的事儿,刚刚开影楼的老四来电话,他们在老宅大门外,发现了一封信,是写给你的!”萧伟一愣,暗想:“谁这么老土?没事儿还写信玩儿,这都什么时代了?”又一想,“不会是哪个小姑娘给我的情书吧?”忙问:“谁写的?”高阳沉默了片刻:“是…你祖父!”萧伟愣住了。
出租车上,萧伟手心一阵一阵冒汗。祖父已经死了三个多月,怎么还会有信给他,而且,这信是谁送过来的?难道是…想到“鬼”这个字,萧伟后背不由得有点儿发凉。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东四曾家老宅门外。老四直接将两人领到办公室,萧伟迫不及待问道:“哥们儿,信呢?”老四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萧伟一把抢过,只见信封上写着:
〖萧伟亲启
祖父 曾弓北缄〗
不错,是祖父的笔迹。迅速拆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摞信笺。
〖小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祖父已不在你身边了。
你父亲早逝,你又一直和母亲关系不好,所以我对你非常疼爱,但由于工作关系,祖父极少与你沟通,关于祖父的事情,你也一直不太了解,希望你能够原谅。
很长时间以来,有一件事情,祖父一直想找机会讲给你听,但也一直犹豫。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讲出,对你究竟是福是祸,因而一直隐忍。祖父已近百岁高龄,时日无多,想到如果再不对你讲,这件事恐怕就要永远随我长埋地下,思前想后,我写了这封信给你。现在既然你能够看到祖父留给你的文字,证明天意要你知道此事,以后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已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民国二十年夏天,祖父在奉天做刑警,抓获了一伙杀人如麻的胡子——祁氏三兄弟。不幸的是抓捕时祁家老三漏网,第二天,我收到他的恐吓信件,威胁三天内不放人,要杀光我全家。这种信件做刑警会经常收到,但往往是虚张声势、危言耸听而已,祖父当时并没太在意,但没想到这一点点疏忽,竟铸成大错。
第三天下午,我和你祖母的家被烧得精光,你祖母同时失踪。那时我们才结婚一年多,所幸你父亲事前碰巧被一个同事抱到家里玩耍,幸免于难。我当时心急如焚,当天晚上,我接到祁老三第二封信,通知你祖母在他手里,限我在十日内交出他的兄弟,否则就会撕票。
罪犯已移交省厅,我自是没法放人,就算有办法,也不能放走杀人如麻的胡子。所能做的,只能是加紧追查祁老三下落。五天以后,我带人抄到祁老三老巢。一场激战,所有胡子死的死,抓的抓,但没见祁老三的踪影。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祁老三的消息,你祖母也从此音信全无。
几个月后,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人占领东三省。由于一直没找到你祖母消息,我在伪满政府又工作了三年时间。这三年中,我一刻不停地搜索祁老三的下落,直到三年以后,我找到了他。祁老三终于恶有恶报,但你祖母早在三年前被杀害,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我要对你讲的事情,就发生在最后抓捕祁老三的过程中。
可以说,这是一件几乎影响了祖父一生的事情。整个事情的离奇和诡异程度,超出了任何人想象。在以后的六十多年时间里,它一直困扰着我,其间我也曾数度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但每一次还是被自己推翻。祖父一生办案无数,几乎没有破解不了的案情,惟独这一件,可能是祖父花费了一生的时间惟一没有找到答案或明确证据的事情。我曾数度希望把这件事情长埋地下,但每次在最后关头,我又犹豫。自从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到今天为止,已经超过六十年时间。在这六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把这件事情永远隐瞒下去。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会引起多么大的恐慌,另外,在这件事情里,也隐瞒了祖父不太光彩的一段经历,虽然有我的原因,但是,我仍旧不能原谅自己。
这一年来,我自觉身体越来越差,如果再不做安排,恐怕这个秘密就真的要随我长埋地下。我依旧没有决定是否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但是今天还是写了这封信给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发现,并且能够帮助祖父去最终破解这个谜题。
还记得小时候很喜欢和爷爷玩捉迷藏吗?就最后再和爷爷玩一次捉迷藏吧,祖父的秘密就藏在一个盒子中,这个盒子和这件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盒子就在祖父留下的这栋老宅之中,你自己去找。但是记住,有一天你找到后,千万不能试图用任何外力打开,否则,一切就将烟消云散。切记!
祖父
曾弓北于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七日〗
信的内容到此为止,并没有提及事情的具体内容,也没有讲盒子具体放在了什么地方。翻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有一天你找到了这个盒子,遇到任何困难,可以去找赵颖,虽然你们已经离婚,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会帮你。
祖父又及〗
萧伟放下手中书信,一时之间有点儿发蒙。高阳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萧伟回过神儿来,将信递给高阳:“你…还是自己看吧!”高阳接过信快速看完,也呆住了。愣了半晌儿,问老四道:“这信是怎么来的?”老四道:“晚上我一个手下送客人出门的时候,在大门口发现的…”
萧伟打了一个激灵,猛然又想起这件事情,插嘴道:“这信…不会是我爷爷自己送过来的吧?那可…”高阳摇了摇头:“你想哪儿去了?”停顿了片刻,“从信里的口气看,曾老应该是生前把这封信藏在了什么隐秘地方,信上不是有一句‘既然现在你能够看到祖父留给你的文字,证明天意要你知道此事’么?”
萧伟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心里有了点底儿,恐惧稍减。高阳沉吟了片刻,问老四道:“你们发现这封信的地方,能不能带我们看看?”老四点了点头。
老四领两人到一层大堂,叫过一个正收拾东西的女孩,问了几句。女孩点了点头,把大伙儿引到大门口,打开房门,指了指外面地上,道:“就是这里发现的!”三人看了看女孩手指的地方,面面相觑。这就是大门外不到一米的台阶上,每天人来人往不知道多少次,显然不是高阳分析的秘密之处。
老四挥了挥手,对那女孩儿道:“行了,你去吧!”三人愣了半晌儿,转身上楼。萧伟走在最后,突然之间,目光落在大厅一角的一堆物品上,一怔之下,三步两步抢上前去,竟是祖父盛放日记的那只檀木箱子,已摔成碎片。
萧伟一下子急了,扭身喊道:“哥们儿,这是怎么回事!”老四已跑了过来,一脸歉然:“哥们儿哥们儿,这事儿我正想跟你说呢,这不,还没来得及!晚上拍照的时候,摄影师在三层阁楼挑了几件旧家具做布景,这不,一不小心…”
祖父留下的这只箱子应该是紫檀木的,值不少钱。萧伟新家没有地方,这才暂时存在老宅,准备以后找机会到潘家园卖了。看着地上的碎片,萧伟捶胸顿足:“我说哥们儿,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咱不是说好了么,房子租给你们,阁楼里我爷爷的东西,可不准动,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至少值好几万呢…”
老四使劲儿赔着不是:“哥们儿哥们儿,你先别生气,你看这么着吧,这箱子值多少钱,下一期付房租的时候,我给你加上去,好不好!”老四虽然道了歉,萧伟依旧不依不饶:“这不是钱的事儿,我们家老爷子留下的东西,你赔得起么?再说了…”
高阳突然伸手打住两人,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三层阁楼,随即走到大门口,把门关上,仔细察看大门下面,又来到那一堆箱子碎片旁,蹲下身捡起一块,仔细观察起来。
萧伟与老四看着高阳,一时不明所以。只见高阳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箱子残片,若有所思。萧伟和老四交换了个眼神儿,走上前去拍了拍高阳:“我说高阳,你这儿忙活什么呢?”高阳没理他,又观察了一阵,起身问老四道:“箱子落下来的时候,掉在哪里?”老四指了指大厅正中,答道:“就这儿,你瞧,还砸了一个坑!”
两人顺着老四手指方向,在大门不远的客厅,瓷砖砸坏了一块。高阳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又沉吟了片刻,很肯定地说道:“萧伟,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信是藏在木箱内的,摔的时候掉出来,从门缝飘到外面。”
萧伟一愣:“真的假的,不会这么巧吧?”高阳点了点头,蹲下身拿起一块箱子碎片,对萧伟道:“你看,箱盖上有一个夹层,信应该原本放在里面!”高阳拿起的木板上,确实有一个明显的夹层,因为木板已被摔碎,看得格外清楚。
萧伟又拾起一块木片,这是木箱顶盖的一部分,他注意到,上面有一个暗门装置,暗门下面,是一把紫铜暗锁,与箱盖儿上如出一辙。
萧伟猛然间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摘下那把老宅翻出来的双头钥匙,用钥匙的另一头比了比,不错,也是一个迷宫锁。几分钟以后,“啪”的一声,暗门上的铜锁打开了。萧伟和高阳都愣住了。
按照两人原先的猜测,这把模样古怪的“双头钥匙”,一头既是用来开启这只檀木箱,另外一头肯定就是用来开启那只盒子的。可现在看来,两人的猜测都错了。
告别老四出来,高阳叹道:“看来曾老早有准备,当初留下这把双头钥匙,为的就是让你打开那个箱子和夹层,找到留下的那封信!”萧伟点了点头:“现在看来,盒子的事儿肯定是落实了。不过,老爷子到底把盒子藏到哪儿去了呢?”
高阳道:“我觉得,肯定还在这栋老宅中。”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要找到这只盒子,恐怕也不容易!”萧伟道:“既然信里已经说盒子就在老宅里,大不了把老宅拆了,我就不信还找不着!”
高阳摇了摇头,道:“别想得那么容易,老四是生意人,你要拆屋子,肯定会影响他们的生意,他不会同意的!”萧伟道:“你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家的房子,还轮得到他说不同意?”高阳又摇了摇头,道:“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我现在最担心的,就算你把房子拆了,掘地三尺,也不见得找得着那个盒子!”
萧伟道:“这话怎么讲?”高阳道:“你别忘了,你当时也找了很长时间,再加上后来老四他们装修那阵儿,房子等于已经拆过了,连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萧伟道:“哥们儿,你什么意思啊,合着这个盒子我就是找不到了?”高阳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总觉得曾老藏盒子的地方,恐怕并不是我们一般想象的方式。”
萧伟道:“不是一般的方式,那还有什么方式?”高阳道:“我还说不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完曾老那封信后,我总觉着这信里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