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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变为燃料的故事结束了吗?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叶天淡淡地问。
“很快你就能见到了。”大竹直二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干笑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叶天,你的定力真是高明,如果不是你及时援手,我就完了。”
叶天无声地笑了,定力高低,一方面是来自人的先天生成,另一方面则是来源于后天艰苦卓绝的训练。从三岁起,父亲沃夫子就用锻骨、伐筋、洗髓的药物每天帮他泡浴。七岁起,即开始修炼少林寺秘传武功中的“易筋经神功”。在漫长的修炼过程中,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发出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否则,又怎么能在强手如林的海豹突击队里脱颖而出,成为卓尔不群的海东青?
“我们大竹家族有‘走火入魔’的遗传顽疾,我父亲大竹茂三十一岁时,因过度痴迷于‘幻影一刀流’和‘落梅逃脱术’,在东京都浅草寺连续闭关参悟百日,等到家人发现情况不对破门而入救援时,他已经走火入魔,下半身完全瘫痪。可惜啊,如果当时有你这样的帮手照顾,他也许会没事的。”大竹直二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此时他们四周的巨蛋逐渐稀疏,再走了十几分钟,看不到巨蛋,眼前只是平坦的荒野。叶天有些担心,在这种毫无屏蔽的地形中遇到怪蟒突袭的话,只怕大为不妙。
“我父亲的聪明才智,一点都不输于战后日本本土涌现出的那些商业天才、黑道大佬,他的理想是在满目疮痍的本土废墟上,重建帝国秩序,把二战失败的损失弥补回来。但是,不是为天皇,而是为了真正的大和民族之魂。这种区别,你懂吗?”大竹直二一边走,一边把手腕举到眼前,反复地校准方向,确保路线无误,笔直向东。
叶天熟读二战中和二战后的亚洲历史,当然明白大竹直二那些话的意思。
二战末期,日本军方虽然在东北亚、中国大陆、东南亚的主战场上屡遭重挫,但还不至于被中国国民党、共产党、美国援军这一联盟打得一溃千里。如果不是天皇下令乞降,军队的现有战斗力、武器和给养至少还能支撑两年以上。假如陆军部看清形势下令收缩南北两端防线,固守中国大陆黄河南北重镇的话,亚洲战争形势如何演变,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1945年8月10日下午7时,日本通过瑞典、瑞士两中立国向盟国发出乞降《照会》;1945年8月15日中午,日本天皇裕仁广播《停战诏书》,宣布接受《彼茨坦公告》所规定的各项条件,无条件投降;1945年9月2日上午9时,日本投降仪式在东京湾的美国战列舰“密苏里”号上举行。以上三大连续事件,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发生的,做出“乞降”这一重大决定时,很多陆军部的高官、前线骁将、精锐师团长官全都一无所知,陷入了没头苍蝇一样的被动局面中,最终以一盘散沙之势,被中国国民党、共产党逐一合围、缴械、驱逐。
正因如此,日本的主战派大将中出现了“只为大和民族荣誉而战”等等对天皇不敬的极端言论。大竹直二的爷爷大竹神光是二战时著名的科学狂人,亲手参与了日本陆军部兵工厂提新武器的研发和改进工作,狂热拥护“大东亚共荣圈”理论。可想而知,他的父亲大竹茂耳濡目染,近墨者黑,成为崇尚武力的狂人。
“战争早已经结束了。”叶天淡淡地说。他曾看过美国军方的亚洲形势评估报告,日本根本没有兴风作浪的实力,也不会再有二战时那种决胜千里的时机。如果逆天妄动,只会招致来自亚洲各国的致命性打击。
“不,战争没有结束,这个世界永远奉行‘胜者为王、强者通吃、弱肉强食、恃强凌弱’的丛林法则,只要获得超级武器,哪怕仅有一只蚂蚁的力量,也能震慑全球,与超级大国平起平坐。”大竹直二不知不觉间暴露出了本性。
在叶天看来,这种理论大概也是黑夜金达莱的指导思想,否则该组织也不会派那么多人潜入泸沽湖地区搜寻。“超级武器”这种东西负载了太多小国霸主的梦想,所以才会前赴后继、不遗余力地搅进这个漩涡里来。
急行三十分钟后,望远镜中突然出现了一些怪异之极的东西,包括垂直竖立的高墙、墙面上的壁画以及地面上零星分布的黑白两色石墩。
大竹直二欢呼一声,全力向前狂奔。惊喜之下,他忘记了刻意隐瞒自己的轻功,速度之快,让叶天感到大吃一惊。回顾对方在山口组内的擢升历史可知,那绝对是一个有真本事、大野心的人。
这一次,叶天没有紧跟上去,而是静静地停步,凝视着大竹直二的背影。
“选择这样的合作方式,我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他缓缓地调匀呼吸,回顾从稻香村宾馆外开始的一系列突发事件。在整个过程中,大竹直二都是占据强势的主导地位,根本容不得别人有反击机会。青梅煮酒、格杀司马、袭击篝火营地、拘禁梅森和司空摘星…每走一步,大竹直二撒下的漫天大网都收紧一分,直到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必须百分之一百二的警醒,不得有半点放松、半分失误!”他无声地提醒自己,然后举起望远镜向头顶仰望。镜头中,十个光斑已然变得明亮耀眼,他只盯了几秒钟,眼睛就热辣辣地刺痛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既然有光斑存在,光源在何处?我们能从面具石门进入平台,能不能再找到一个入口,或者从平台向上攀登,到达光斑所在地?”他甚至有了更深远的想法,用大量炸药削平山头,让大熔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从零开始进行剖析探索。这项工程并不复杂,只要投入足够的人力物力,成功地发掘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他总共在原地停留了五分钟,把一路走来发现的种种异象全部口述录音保存。从大竹直二的表现来看,对方虽然没亲身到过这里,但一定看过日志、影像类的资料,对此地有所了解。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叶天还没有轻率到完全相信对方的地步,恰恰相反,这趟与虎谋皮之旅令他对日本山口组的野心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日本是世界上唯一承认黑帮合法性的国家,山口组则是日本最大的黑帮组织,成员约占到日本黑帮总人数的百分之七十,其总部设在兵库县神户市滩区筱原本町。山口组组员背景可分为三大类系,分别为“博徒系”(赌博组织)、“的屋系”(祭典周边的露天摊商组织)以及“愚连队”(不良少年组织)。山口组到2008年底的总成员约2.2万人,准构成员约1.78万人,会员估计3.8万人。山口组在海外均有活动,包括亚洲其他国家及美国等。六代目山口组以菱形的“山口”二字为帮徽,这种菱形的代纹式帮徽后来被称为“山菱”。
山口组的势力不仅蔓延到日本社会的各个方面,在海外也积极扩张且十分招摇。2005年5月,大批山口组成员到台湾参加台湾黑道教父许海清(纹哥)的葬礼,甚至与台湾黑帮联手召开记者招待会。
这种跨国“捞世界”的过火举动频频出现,已经引起了美国中情局等各国情报机构的密切关注。
叶天确信四周状况正常后,继续缓步前进,刻意留给大竹直二狂喜、兴奋、叫嚣的时间和空间。与对方联手探底,是非常情况下的非常之举,等于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
“暴风雨一起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他默默地告诉自己。
黑白两色的圆鼓形石墩分布在一个土黄色的广场上,每一只高半米,直径一米。广场上,有着纵横的黑色直线,每个石墩都被放置在直线的交叉点上。叶天走到广场的一半,就已经想象出,这广场就等于是一个巨大的棋盘,石墩则是棋子,两下合起来,就是一局只有巨人才能执子对弈的围棋残局。
大竹直二站在前方三十米处,距离高不见顶的石墙约二十米左右,正抱着胳膊,凝神观看墙体上的壁画。
叶天不急于浏览壁画,而是先稳稳地坐在一只石墩上,双掌心扣住双膝头,双脚呈内八字之势,闭目清心,精神内敛,让长途跋涉引起的疲累眩晕、气血沸腾感慢慢消退。通常情况下,这种“接地气、聚阳气、定五行、整六合”的运功方法,能在几分钟内奏效,变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怪异的是,这次他感觉不到“地气”的存在,双脚虽然踏在坚实的地面上,但脚下无根,无法完成浊气下降、清气上升的循环过程。这种情形,只会出现在航海、航空的旅行过程中,人在船上、飞机上无法接触大地,才无法吸收到“地气”。
“怎么回事?”叶天重重地跺了跺地面,微微有些纳罕,只好起身,走向大竹直二。
正前方的壁画高十多米,宽二十多米,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精赤上身、披发跣足的大汉,正甩开臂膀,向着前方飞奔。前方是绵延的群山,山尖之上,斜挂着一半已经落山的日头。稍有中国古代神话知识的人,都会猜到,壁画表现的是“夸父追日”中的场景。
夸父追日是中国最早的著名神话之一,讲的是夸父奋力追赶太阳,长眠虞渊的故事。
《山海经·海外北经》记载: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列子·汤问》记载: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于隅谷之际,渴欲得饮,赴饮河渭。河渭不足,将走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尸膏肉所浸,生邓林,邓林弥广数千里焉。
绘制壁画的人技艺极其高明,单凭黑线勾勒,就将夸父的彪悍勇猛、桀骜不驯表现得淋漓尽致。笔画尽而笔意不尽,整幅画面充满了动感,叶天看了,忍不住要对画中夸父这种敢于逆天而行的猛士赞一声“好”。
“好画,非常绝妙,不是吗?”大竹直二察觉到叶天走近,喃喃地自语。
“对。”叶天只回应了一个字。如此好画,似乎不应该出现在熔炉底下,因为在怪蟒环伺之下,再伟大的画工也胆战心惊,无心作画。
这幅壁画相邻的两幅,左一幅是“开天辟地”,右一幅是“女娲补天”,画风相同,画中人物盘古和女娲栩栩如生,极具动感。
“中国古代的神话故事,个个都诡异而宏大,读来令人浮想联翩。追日的夸父、破开天地的盘古、以一己之力补天救世的女娲…真不知道,到底是何年、何月、何人创造了这些故事,然后一代代地流传下去?或许那都是在中国大地上真实发生过的,有人亲眼目睹了诸神的世界,才有了今日的神话故事、眼下的诸神壁画?”大竹直二仍旧陷在深远的思绪之中,浑然忘却了巨蛋和怪蟒。
这种“先有神后造人”还是“先有人后造神”的命题,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中,早被无数哲学家、辩论家切磋争辩过千万次,双方竭尽所能搜寻证据,以巧舌如簧之势说得天花乱坠,但最终毫无结果。
叶天没有回答,而是借助望远镜左右观察。壁画墙向两边无限延伸出去,再远一些,望远镜中已经无法分辨画中内容,但相信跟眼前的三幅一样,内容都是中国古代的神话故事。
“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鬼门’指的又是什么?”叶天终于忍不住问。
“为什么?你心里,一定充满了更多不解。譬如什么人留画于此?画画用的脚手架是怎么运来的?为什么只画中国古代神话…这些问题,我解答不了,毕竟人类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六十年到一百年,谁能纵览古今,明了历史长河中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接受现状,找到去路,像飞舞花丛之中采集花粉、酿造蜂蜜的蜜蜂那样,目标只是一株花的百分之一,而不必带走整棵花。”
大竹直二一边解释,一边苦笑。很显然,他也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困惑。
两个人正面观察壁画的时候,摄像机不停地工作,将一切录入其中。其实,即使在不断的拍摄过程中,叶天也感到异常无奈:“拍摄再多,不过是表面功夫,成为垃圾数据。这个巨大神秘的熔炉之中,到底还藏着多少不解之谜呢?”
“我想,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大竹直二转身,面对着棋盘广场,不假思索,踏向右侧的一只黑色石墩,弯下腰,双掌紧贴石墩,吐气开声,将它横推了两格。只过了三秒钟,距他二十步之外的一只白色石墩突然平移五格,完全自动进行,绝不借助于任何人力。
叶天脑子转了几转,立刻明白,黑白石墩的位置变化,应当是一种开启秘密机关的钥匙。当大竹直二移动黑子到正确位置时,白子就会相应移动。
“快来,我的力量只能连续移动五颗黑子,帮帮我!”大竹直二大步走向右侧第五颗黑子。
叶天毫不犹豫地掠出去,停在他的身旁。
“向前,直行五步。”大竹直二低喝。叶天屈膝蹲身,发力推动黑子,向前移动五格。单个石墩的重量至少在三百公斤开外,如果不是身负高明武功之士,根本无法推动。
白子再次移动后,大竹直二又选择了一颗黑子向后推动一步。他和叶天轮换出手,几分钟内就移动了十五只黑子。在此期间,叶天耳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水声,不是溪流潺潺,而是沉沉海浪拍打岸边时发出的“啪嗒、噗嗒”之声。他几度向四面张望,都没发现可疑迹象。
移动到三十只黑子时,两人的体力几乎耗尽,第三十一只黑子,必须两人合力才能推动。
“究竟要…推到什么时候?我们这么做的…有什么…意义?”叶天胸口发闷,全身气血翻腾,体能已接近强弩之末。
“打开另一重门户,进入…真正的…目的地…”大竹直二的情况比叶天好不了多少,而且他一边发力推动石墩,一边还要审时度势,找到下一个推动目标。
移动到第五十只黑子时,不再有白子自行移动,显然破解棋局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可是,大竹直二的精神变得更加紧张,抬手向右一指:“叶天,百米之外的墙上,可能有一幅嫦娥奔月的壁画。你必须在五分钟内到达那里,然后借助挠钩飞虎爪,上升到壁画最顶端,在画中的月牙上用力按下去。现在开始对表——”他又指向夸父追日壁画中的太阳,“你去那里,我在这里,初升之月与降落之日同时按下,就会开启前进的门户。”
叶天不多说半句废话,马上对表,并利用对表的三十秒钟时间平地卧倒,调整气息。
“开始吧!”大竹直二急切得声音都已经变调。
“我相信你,但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否则,你将为此付出代价。”叶天斩钉截铁地说,然后跳起来,沿着高墙向右飞奔。一路上,他又看到了“精卫填海”、“大禹治水”、“羿射九日”等三幅壁画,但已经无暇浏览,飞掠而过。之后,他就看到了“嫦娥奔月”的壁画。
月牙儿在那幅画的最顶端,距离地面至少有十米,幸好嫦娥头顶的发髻部分稍微凸出,可供飞虎爪落脚。叶天迅速掷出飞虎爪,扒住凸处,然后双手发力攀爬上去,比预定时间早到了一分钟。于是,他才有余暇暂停下来,喘口气,回头远眺广场那边。
那局棋胜负已分,应该是大竹直二操控的黑棋战胜了白棋,开启了第一道机关。
突然间,四面风声大作,把绳索上的叶天吹得摇摇晃晃,几乎抓不住绳子。风来自正西方向,风未停,一条身披黑色鳞甲的巨蟒已经从远处的巨蛋缝隙里骤然现身,高速蜿蜒而来。叶天急了,心里默默地倒计时,终于熬到了最后一秒钟,马上奋力一掌,拍在月牙儿上。哧的一声,两尺长的月牙儿自动收缩进了石壁。叶天随即撒手落地,向着大竹直二那边飞奔。
怪蟒一到,低矮的石墩边无法藏身,两个人等于全部暴露在怪蟒的攻击范围之下,必定凶多吉少。
那时,大竹直二也得手了,夕阳也被按下,原先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圆形的黑洞。
“等一等,就要成功了。”大竹直二兴奋之极,竟然没有发觉怪蟒正在接近。
“我们等不了了,怪蟒一到,都得变成它肚子里的食物。我们走,我们走…”叶天拉住大竹直二的胳膊,计划向正北方向逃跑,划个半圆的弧线,绕开怪蟒,回绳索垂落的地方去。
“再等一等——”大竹直二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我等这机会很久了,棋子的动作都有时间性,下次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叶天,求求你,让我再等一会儿,我不能功败垂成,不能…”
蓦地,广场沿正东正西方向从中裂开,下面竟然是一个清澈的大水池。水虽然很清,可叶天却看不到水底,证明水池极深。
“跳下去,跳下去就能找到大秘密!”大竹直二双腿一弹,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叶天本来稍有犹豫,但抬头再看,怪蟒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扑击过来,不下去,就要变成它的猎物。他只好单手捏住鼻孔,跳入水中。当他的身体没入水下一米时,怪蟒从水面上飞速掠过,鳞片怒张,将广场上的石墩扫得嗖嗖乱飞,鳞片刮地时,不断发出哧啦哧啦的响声。
从水中仰望壁画,经过水面的折射后,诸神的壁画变得的极其遥远。水波一荡,夸父、盘古、女娲三人都在微微晃动,仿佛瞬间复活,要从壁画中一步跨出来一样。更为诡异的是,在水中望着大熔炉顶端,那些光斑也变得异常清晰。
“没错,那果真就是太阳,是十个连成一线的太阳!”叶天在心底骇然地自语。
第04章 半石半人
十个太阳的奇闻只存在于上古神话之中,自那以后,古今中外再没有类似的奇闻。叶天一旦有了这种想法,立刻转身,向大竹直二打着手语,要对方也看那光斑。池中的水异样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叶天发现,此刻隔水相望,大竹直二的脸毫发毕现,连鼻梁上小小的黑头、雀斑也看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说,水体间接起到了放大镜的作用。
大竹直二采取仰泳的姿势,向上观察了十几秒钟,随即屈身下潜。在此期间,那怪蟒不停地在水面上盘旋,鳞甲不住地开合。从裴鹊的录像中看它,如同看电影一样,虽然骇然,但恐惧感并不强。现在,它就在几米之外,一旦入水反噬,叶天和大竹直二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叶天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注视着它的动静。
幸好,怪蟒一直没有下水,似乎对这水池颇为忌惮。叶天放了心,转脸搜寻大竹直二,才发现对方已经下潜七八米,便立刻紧跟上去。
下潜到十五米后,方形水池的四壁消失了,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湖中。大竹直二先停下来仔细观察指北针,然后向着正东方向快速游动。叶天跟在后面,不敢有丝毫大意。现在,他们等于钻入了大熔炉外壁之下,四周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碧水。
叶天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接不到地气,原来熔炉下面不是坚实的土地和山根,而是地下暗湖。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水是不是跟泸沽湖的水连成一体的?”
半分钟后,大竹直二向上指了指,带领叶天沿着一条倾斜四十五度角的宽阔通道上浮,哗的一声,浮上了水面。两人大口喘气,用力抹掉脸上的水,发现已经置身于一个青灰色的天然洞穴里。洞穴有十几米高,面积等于八个篮球场那么大,正中有一座五米多高的青石堆。
“应该就是这里了。”大竹直二气喘吁吁地说,水淋淋地爬上岸去。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叶天问。
大竹直二向四周看了看,虽然状况狼狈,但眉目之间,却掩饰不住喜悦:“你不是问我‘鬼门’是什么吗?这里就是地图上标明为‘鬼门’的位置。”
叶天也上了岸,重新观察四周。山洞里空荡荡的,看不见半个人影。身后的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来时的倾斜水道幽远而诡秘,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怖感。避开怪蟒到达这里还算有惊无险,如果再次原路返回,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么幸运了。
他慢慢地沉下脸来:“大竹先生,你知道很多东西,但又不拿出来共享。比如外面壁画中的机关,至少需要两名高手配合,同时动作,才能打开。从头至尾,你都是在利用我,我也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这样的合作方式,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了?”
大竹之二摇摇头,再次取出笔记本电脑。他的背包和电脑都是防水的,即使长时间浸在水中,也不会出问题。
“来看这里。”他打开之前的那幅地图,示意叶天凑过来。当他在“鬼门”的位置双击屏幕时,地图瞬间放大,图上的边界线勾勒得清清楚楚,与这山洞的轮廓完全吻合,“鬼门”两个字就标注在那堆石头上。
“我无意隐瞒,但我得到的资料,来自七十多年前的手写体记录,连草图也都是未借助工具而徒手绘制的。七十年过去,我不清楚这里有没有发生大变化,如果冒然把这些资料展示给你,只会对你造成误导。兄弟,我们既然已经盟誓要同生死、共进退,就要对对方负责。我们大和民族是最优秀的种族,把誓言、承纳和责任看得比生命更重要。所以,相信我,我绝没有任何私心。”大竹直二郑重其事地说。
叶天望了对方一眼,淡淡地一笑:“我明白。”
这一次,他话中的意思只有自己知道,因为在伊拉克时,曾有三名海豹突击队的同袍遭日籍线人陷害,坠入敌军的圈套,被十几支冲锋枪射成了马蜂窝。叶天翻阅过二战后的亚洲战事记录,同样的情况已经重复发生数百次。所以,二次海湾战争后期,在他十几次直面高层长官汇报后,盟军总指挥部连续传下密令,要求各特战部队在小规模刺探、搜索行动中,宁可相信伊拉克当地人,也绝对不要相信日本线人。
他无法相信大竹直二,就像一个猎人永远不会相信一只狼一样,不管它说得有多么天花乱坠。
“走吧。”大竹直二托起电脑,慢慢地从左侧迂回接近石堆。叶天则是会意地向右侧迂回,屏住呼吸,蹑足潜踪。
那堆石头外表毫无异样,看不到人影,更听不到人声。很快,叶天就接近到石堆的五米范围内。忽然,他看到其中一块青石的立面上潦草地写着几行字,微微一怔,满身的血轰的一声涌上头顶。他努力忍住一步窜上去看清那些字的冲动,而是稳稳地站定,取出望远镜,通过镜头仔细观察。
那石头约半米高,立面是一个上宽下窄的不规则梯形。字是用一种黑色的记号笔写下的,共五行,竖向排列,笔画简单潦草到极致,只能隐约看到“字形”而不知其意。叶天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淌下的冷汗滑落在望远镜的镜片上,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那是…那竟然是…”他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肆意释放,而是牙齿轻叩,在舌尖上适度地咬了三四次,疼痛迅速传达到脑神经,让他的思想变得清醒而冷静。幸好,石堆挡住了大竹直二的视线,对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状况。
“叶天,有什么发现吗?”大竹直二绕过石堆,一脸失望。
叶天指了指石头上的字迹,大竹直二起初大喜过望,但看了一阵,一个字都认不出,只得悻悻然地放弃:“这算什么?天书吗?比中国唐朝的张旭草书还乱,留字的人根本就没想让后来者认出它们。”
他向石堆顶上望了一眼,卸下背包,准备爬上去。
“我去,你负责警戒。”叶天低声说,“我有前线探路的实战经验,而且你比我了解这里的情况,一旦发生意外,还需要你发出紧急应变的指令。”
石堆铺展为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最宽处约十五米左右,由颜色相近的青石块构成,如同园林中的一座普通假山。叶天手足并用,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脑子里紧张地分析着那五行“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