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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报以微笑:“能救得了一个人是一个人,也许某一天会有后来者步咱们的后尘,警示他们,知难而退,也算是咱们为人类和平做了最后一次贡献吧。”
方纯哧地冷笑出声:“对于那些被黄金堡垒、超级武器迷失了心智的人来说,几行字能熄灭得了他们心头的贪婪欲火吗?”
事实上,人类的贪心一起,是不会自动平息的,唯有死亡才能了断一切。
叶天小心地盖上笔帽,叹息着摇头:“我说过,救一个是一个。”
他伸出右手,握住方纯的左手,淡淡地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放手,提防地面上的陷阱。”
方纯的五指灵巧地翻上来,与叶天十指相扣。这种动作,一般场合下是男人和女人亲密无间的表示,但此时此刻,对于两名探险高手来说,却是“非此不可”的保命措施。一旦其中一人跌落陷阱,便能凭着另一人的拉扯之力,凌空跃起。
两人相隔两步,缓慢前行,一边观察前方,一边分出一半精力,浏览壁画上的内容。
壁画是连续不断的,刻意表现出大汉阵前杀敌的勇猛形象。虽然没有文字说明,叶天也能看懂,那大汉的智慧、战斗力是在不断提升的,外貌也在渐渐改变。最初由一个普通人开始,先变得又高又壮、全身漆黑,再变得腿脚手臂粗壮坚硬如树皮,之后又变得后背长出厚重的龟壳、手臂长出尖锐的剑齿,嘴里也长出了四颗外翻的獠牙。在他身后,所有的半兽人也处于不断的进化之中,体型越来越大,形体越来越古怪。
“那种进化过程真是恐怖,有点像看《变形金刚》或是《生化危机》那类电影的感觉,对吧?”方纯低声问。
得不到叶天的回应,她又自言自语地补充:“不对,应该是与电影《异型》差不多。那大汉因为战争的需要,不断地吸收动物特征,以利于上阵杀敌。”
叶天游览过敦煌莫高窟,那里的彩绘壁画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剥落,没有太好的保存方法。反之,此地的壁画颜色艳丽、笔触细腻,一点都看不出残旧的迹象。他甚至能从大汉的形体演变过程中,看出对方的内心也一步步变得穷凶极恶、迷失本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与半兽人为伍,最终也会失去人性,被兽性取而代之。
“停,五百步。”叶天停下,向后看了看。金蛋已经远了,但前方仍然遥无尽头。
在他的左面,壁画被凿掉了一米宽、两米高的一块,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咒。他拉着方纯走近,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符咒中,至少出现了五十次“死”字,并且每一个都被反复地描过三四次,显得非常突出。
“江西龙虎山一指观的辟邪封印符咒,据说是开创这一派的张天大祖师亲传。那个‘死’字,并非通常意义上的繁体汉字,每一笔画,都蕴含着道家的精妙理论。一指观门下的每一代弟子中,只有资质最佳、最具慧根的顶尖人物,才能得以传承衣钵,被授以‘死’字符的正确写法。所以,辟邪封印符咒,又被称为‘死咒’;一指观,也被称为‘死观’。”方纯幽幽地叙述着。
“对。”叶天点点头。
“死咒出现之地,通常代表阴阳隔离之门。门外,是阳光大道;门内,是饿鬼炼狱。普通人一旦逾越,将会陷入九死一生之地。这可难了,我们既不知道自己是在门里还是门外,也不知道前面将会遇到什么危险…”方纯跺了跺脚,踌躇了一阵,率先跨过符咒对应着的横向界线。
“小心。”叶天皱了皱眉。
那篇死咒的意思非常晦涩,他仅能读懂一半,其中最触目惊心的一句就是:“向前走,无涯炼狱。”
“我们没有选择。”方纯叫起来,“事已至此,除了勇往直前地走向尽头,还能怎么办?”
叶天向前望了望,没再开口,随着方纯走过死咒,继续前进。
五百步后,左侧石壁上又出现了凿掉壁画、绘制符咒之处,仍然是一米宽、两米高,但这次却是大陆非常少见的埃及象形文字。近四百个字符中间,围绕着一尊沉静的狮身人面像。
方纯怔住:“这不可能!在中国西南大陆的山腹之下,会出现埃及文字?但是…这明明就是如假包换的狮身人面像…”
在古代埃及的神话中,狮身人面像是巨人与妖蛇所生的怪物,拥有人的头、狮子的躯体、牛的尾巴、鹰的翅膀,名叫斯芬克斯。它生性残酷,智慧超群。现代考古学家发现,从金字塔到狮身人面像,从法老墓地到雅典娜神殿…古埃及遗址的墓地、石碑、雕塑、器皿、装饰、绘画…都能看到斯芬克斯的存在。
“这篇象形文字的意思,是说人与兽、兽与牲畜、牲畜与飞鸟间的结合与异变。前方藏在比斯芬克斯还要凶恶的怪物。于是,写下符咒的人运用古埃及神灵的力量,在此地设置封印,令怪物无法逃脱。”叶天解释。
“这么说,前方一定藏着怪物,正如蒋沉舟日记中所说的,他们炸毁八重天阶之前,通过探测器确实发现了混合体怪物的存在,但那是导致武田信男和修罗石化的根本原因吗?怪物与辐射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方纯苦笑着自问。
没有人能回答这些问题,答案也许就藏在危机四伏的前方。
两个人默默地前行,每隔五百步,就能发现一组封印符咒,但每次出现的封印来历完全不同,除了龙虎山、埃及象形文字外,其余几组分别是危地马拉黑巫术、苏门答腊岛密林术、藏密龙形咒、北印度雪山鬼魅咒、白俄罗斯残眉教心咒、日本甲贺派忍者风雷咒。
八重封印的出处天南海北、遍布全球,看起来毫无瓜葛,唯一的共同点,是发出了极其严重的警告:“前方有至凶怪物出没。”
走过忍者风雷咒一千步之后,前方的路被坍塌的碎石严严实实地堵住,左侧却出现了一道十步宽的阶梯,一路延伸下去,一直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那就是蒋沉舟、驼背等人炸毁之处,大爆炸引发了山腹内部的大坍塌,但怪物们并未因此而被消灭,它们都藏在黑暗之中。”仿佛是为了应和方纯的话,黑暗中猛然传来几千只怪物一起凄厉嚎叫的声音,刺耳的声浪一波一波传来,令方纯脸色铁青,连退了十几步。
黑暗边缘距离两人的立足处只有三十级台阶,隐隐约约的,有无数手脚毛茸茸的怪物正徘徊于暗处,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只怕眨眼间就能冲出来,向两人展开致命的攻击。前方无路,台阶尽头只怕是怪物环伺的绝路,如此看来,两个人向前的生路已经断掉了。
台阶两侧的灰色石壁上,刻着几十行甲骨文,每个字都有一尺多高,即使远隔数米,也清晰可见。
“不要怕,看两边墙上刻着的文字——算了,你不要看,让我来翻译给你听。”叶天拥住方纯,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惊惧。
“训练到最高明的境界,虫非虫,化为龙,龙非龙,化为无限黑暗。黑暗吃掉一切,那就是最厉害的武器。下一仗,北方部落必败。我大惑不解的是,黑暗怎样才能停止?不停止,南方将变成黑暗世界,最终黑暗连山川日月都一起吃掉,怎么办?或者,黑暗吃掉北方部落,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剩下什么?停止,只能停止…”这就是叶天读到的内容,非经非典,记录的完全是一个人的内心呓语。
甲骨文被黑暗遮掉了一部分,若是想读懂全文,必须得沿台阶下去,打开电筒才能看到。
“那是什么意思?吞噬一切的黑暗,不就是宇宙黑洞吗?远古人究竟要在这里干什么?那种名为‘黑暗’的东西又是什么?”方纯喃喃地问。
宇宙黑洞是捉摸不定的,看甲骨文里表达的意思,是那人通过不断的炼化,制造出了产生黑洞的“核”。当“核”开始扩散时,给那人带来了无限的困扰,正在考虑中止这种实验。
“无论如何,都应当一直向下,直捣黄龙府,去看个究竟!”叶天答非所问,但情绪已经冷静下来,能够准确地判断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不!”方纯突然抓紧了他的手,“那将必死无疑,天知道黑暗中藏着什么样的怪物?”
叶天另一只手覆盖上了她的手背,温柔而坚决地说:“我们已经到这里了,退路已绝,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人下去,你留在上面,好吗?”
方纯用力摇头,强烈表示反对:“不可以,那种牺牲毫无价值。叶天,你根本就不清楚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对那些怪物也一无所知。刚刚一路走来那八重封印符咒代表什么?代表了曾经有成百上千奇人异士、江湖高手为探索此地的秘密而丢掉性命!我只告诉你唯一的一句话——你,叶天,不会比他们更聪明,也不会比他们多一条命。”
叶天沉静地点点头,不想辩驳,因为那样毫无意义。八重封印带给他的是八次震撼、八次警示、八次反思,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莽撞冒进,也不怯懦退缩。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条出路。”叶天的思路转换极快,一下子从符咒、甲骨文带来的困扰中跳脱出来。
前面无路,后面就算乘坐金蛋退回到原地,也不可能上升到神巢。唯一的选择,就是通过那堆挡路的碎石废墟。
方纯定下神来,松开叶天的手,一个人向堵路的石块走去,向右绕了半圈后,俯下身,揪了一根头发,放在两块巨石构成的“人”字形缝隙中间。立刻,头发轻轻飘动起来。
“这里有通风孔,爆炸造成的坍塌只能堵路,却不能堵住空气。不过,除了蚂蚁和小虫,谁也没办法从这里逃生。”她黯然坐下,背靠石块,闷闷地说。那条缝隙最宽之处仅有两寸,毫无逃生的可能。
“没错。”叶天长叹一声,“我们再搜索一下,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原路返回。”
他们走得太累了,一坐下来,全身酸痛,竟然产生了浓重的困意。
“听说,你的朋友司空摘星最擅于绝境逃生的,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一定能像穿山甲一样,在没路的地方凿出一条路来。”方纯靠在叶天肩上,眼皮变得无比沉重,似乎一垂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
叶天笑了,司空摘星的逃脱术的确高明,某些手段甚至比舞台上的魔术师还高明。可是,那家伙太爱财、太贪心了,整个人就像掉进了钱罐子里一样。
“他是不会来的,这里又没什么宝贝,吸引不了他。”叶天回答。
“我可以给他钱,很多很多钱,不管是美金还是英镑,只要他能救我们出去…”方纯喃喃地说,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天把一路走来的种种疑点汇集在一起,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更大的问号:“武田信男和修罗的石化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和双腿,不禁默默地苦笑:“至少到现在为止,我的身体还好好的,没有任何石化迹象。”
不知何时,叶天感觉到甬道里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那些微微发光的石壁表面正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变成暗灰色。于是,视线之内的壁画全都变得模糊不清,来时的路也混沌一片,仿佛暮色中的原野。
“原来,这山腹下的建筑也是有着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呢。”他刚刚这么想,念头一转,后背突然被冷汗浸透了,“黑夜一起,黑暗中隐藏的怪物会不会肆无忌惮地冲出来?天!甬道内如此干净,比狗舔的盘子还要干净,难道是怪物们用舌头清理战场的结果?”
立刻,他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右手握住了口袋里的小刀。糟糕的是,黑暗中必定隐藏着成千上万的怪物,小刀的力量在这种大规模作战中几乎是微不足道的,他此刻最需要的应该是一架高射速机枪。
“呜嗷呜嗷…呜嗷…”怪物嘶吼声骤然变大,凄厉的尾音在石壁上碰撞折射着,几乎要割裂叶天的耳膜。
他和方纯坐着的地方距离下行的台阶约二十步,随着光线越来越暗,台阶也变得朦胧起来。当他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个方向时,视野内似乎出现了幻觉,几只浑身披着半尺长黑毛的猴类怪物已经踏上台阶,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着。
“呜嗷…”又是一轮嚎叫声传来,方纯一激灵醒了,腾的一声跳起来。
“是…怪物!”方纯脱口而出。
叶天慢慢起身,低声回应:“没错,是怪物,这是最坏的结局。”
他向金蛋那边望了一眼,长距离奔跑并非上策,天知道这些蛰伏地底的怪物会有什么样惊人的攻击手段。
“向右转,尽可能拖延时间。”他拉着方纯后退,借着乱石暂避一时。
更多怪物挨挨挤挤地出现在甬道里,仿佛一群出栏的牛羊,哼哼声、脚步声、彼此撕咬嬉戏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突然间,一只半人高的怪物越过石堆,落在叶天身前,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它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丑陋的老猴子,但那双眼睛却是血红色的,在昏暗的环境中,放射出瘆人的红光。
叶天毫不犹豫地挥手,小刀反手划出,正手收回,先灭了那双红眼,又削断了它的脖子。
“完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悲叹。战斗一打响,他们就将面临怪物们潮水般的攻击,死无葬身之地。
“叶天,一起末日杀敌,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来世再见吧!”方纯大笑起来。
笑声未止,大队怪物呈扇面形杀到,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无一例外地散发着熏天臭气。被叶天杀死的怪物尸体立刻被同类们撕扯咀嚼,几秒钟内吃得干干净净。
轰地一声,石堆顶上猛然炸开,一道刺目的光柱投射下来,横在两人与怪物之间。那是一只超大功率的探照灯发出的强光,光柱直径一米,如一柄横空出世的铡刀,把怪物挡在外面。
“嘻嘻,司空摘星说得没错,这些东西就像地下室里的蟑螂一样,最怕强光!”光柱后面,一个沙哑嗓子的男人笑着大叫。
“别笑了,这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活计,快点快点,把怪物赶回台阶下面去,我们还有正事要干呢!”另一个尖细嗓子的男人阴沉沉地说。
光柱慢慢移动,怪物们乱糟糟地后退,果然被赶下了台阶。
石块稀里哗啦地响了一阵,有三个人抱着探照灯、拖拉着电线钻出来。
叶天向上望去,其中一个居然是灰头土脸的司空摘星。
“老曲,别耽搁时间,再下两道探照灯,把台阶封住,千万别马虎!”尖细嗓子的男人说。
“老曲”就是沙哑嗓子的那个,立刻灵巧地落地,在台阶上依次布线,点亮另外两只探照灯。三道灯柱横向照射,把怪物们逼回了黑暗深处。
尖细嗓子的人举起手电筒,从叶天、方纯脸上扫过,不屑地咕哝着:“一个小白脸、一个大姑娘,费老子这么多力气开山钻洞的。要不是看司空摘星的面子,才懒得蹚这趟浑水。好了好了,怪物们走了,你们也别在这里卿卿我我、黏黏糊糊了…”
叶天放开方纯的手,这时才发现两个人掌心里满满的全都是冷汗。他能猜到怪物因惧怕亮光而藏身于暗处,但没有司空摘星等三人出现,他是要命都变不出探照灯来的。
老曲也走过来,笑嘻嘻地说:“老阎,你少说几句废话行不行?叶天、方纯两个人都是年轻一代里的顶尖高手,哪一个的名气也不比你差。你说是看司空摘星的面子,嘿嘿,我说你是看着三十根金条的面子才对。大家都是看钱说话、领钱干活的,千万别把自己弄得好像有多高尚似的,嘿嘿嘿嘿…”
老阎哼了一声:“老曲,你又没收人家什么好处,上赶着拍马屁,有个鸟用?”
老曲立刻反驳:“好处?我当然没收叶天的好处,但沃夫子的好处惠及云、贵、川三地,你难道没长耳朵、没听老百姓说吗?”
老阎终于不做声了,蹲下身吸烟,顺便把背后的一支轻机枪丢在一边。
老曲毫不客气地从老阎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借着老阎的烟头点着,美美地吸起来。
“喂喂,叶天,别说谢谢!”司空摘星及时地举手,把叶天的感谢语挡回肚子里。看上去,他的面容显得极为憔悴,眼睛里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丝,“大家都是为钱卖命,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出去后,多补给我们几箱金条就好了。”
“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叶天由衷地说。
有了石堆上面那条通道,他和方纯就能全身而退了。
“哪里有钱赚,我就去哪里。”司空摘星脸上又露出了市侩气十足的笑容。
“小彩呢?”叶天问。当初他把小彩托付给司空摘星,以为可以放下一件心事,没料到中途又有变化。
“我用特快专递的大箱子把她送回段承德那里了,没办法,孔雀、莫邪等人的势力太大了,不出点新招,绝对逃不过她们的布控。来这里之前,我亲自跟段承德通过电话,小彩已经平安抵达。唯一担心的是,小彩身上的血咒并没破解,随时可能发作。不过叶天,你答应段承德的事已经完成,后续工作,插不插手都说得过去,对吧?”司空摘星笑着回答。
叶天点点头,权衡事情的轻重缓急,小彩的病的确可以拖后再说。
“现在有一件很有趣的事,你要不要参加?只要参加,就能拿一笔数目很大的报酬。”司空摘星又问。
方纯立即反应过来:“是不是探索台阶下的黑暗世界?”
光柱照不到的暗处,怪物们推搡着、逡巡着,不断发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响动。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普通人避之唯恐不及,何况是深入其中?
第03章 艰难抉择
“对对。”司空摘星连连点头。
“那下面是什么?”方纯忽然来了兴趣,精神一振,双眼灼灼放光。
老阎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唾沫,不高兴地嘀咕:“女娃子真够啰嗦的!这是男人们干大事的地方,瞎掺和进来,没规矩,没大小的…”
“是青城山‘地裂王’阎森阎大叔、‘钻王’曲大叔吧?一年前,如果我没有在西安临潼干掉日本来的文物贩子,你们早就被山口组的人黑吃黑了。日本千叶县桥本周、安室多梅子还记得吗?阎大叔带他们进了战国四十二号古墓,曲大叔在外面望风,结果…”方纯对老阎的态度毫不在意。
老曲啊了一声,猛地一拍巴掌:“杀了日本忍者桥本周、安室多梅子的就是你?你当时戴着口罩,杀人后随即退走,一句话都没留下——”
方纯截断他,冷笑着说:“不,曲大叔太健忘了,我当时明明对你说过,四十二号古墓最值钱的并非那些破铜烂铁,而是桥本周提前从你手里买走的一幅丝帛地图。他们假装对古墓感兴趣,不过是为了来扫尾、灭口。我还警告过你,千万别跟千叶县来的日本人做生意,他们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谋的是一件天大的计划。”
老曲沉默了一阵,缓缓地点头:“果然是你,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老阎转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纯,立刻变了笑脸、换了口气:“方小姐,我是只懂得钻洞盗墓的粗人,有什么说错话的地方,多多见谅。临潼那件事,我和老曲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绝不敢赖掉。”
方纯挥挥手:“好了二位,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我重提旧事,只想说明,咱们大家绝对有联手一搏的必要。”
司空摘星干涩地苦笑起来,绕着石堆转了大半圈,再倒背着手转回来,停在叶天面前。
“这是件大麻烦事,但人家开了很高的价,黄金耀眼,现钞动心,我好奇心又那么强,所以就冒险来了,想拼着命赌一把。老阎、老曲是大陆西南、陕西、山西盗墓界资格最老、手艺最精的顶尖高手,外面还有他们精心培养的二十名弟子做接应,按理说,这种阵容足够搞定任何地形复杂的古墓…”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自我解嘲地笑着摇摇头,“但为什么我老是觉得心里没底呢?”
叶天没有插嘴,静静地等待着。
“叶天,我从来都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感觉,也许这一次,我是真的有点怕了。你和方小姐有两种选择,撤出去或是留下来。无论你们这么选,都要先看看我带来的这幅画再说。”司空摘星哧的一声拉开胸前的拉链,从内袋里掏出一只透明的防潮塑胶袋。
老曲笑嘻嘻地说:“司空,那几张画怪诞之极,别人都不在意,偏偏你拿着跟宝贝似的。照我说,既然已经来了,就一鼓作气干到底,把外面的人全都叫进来,轻重武器一起上阵,把怪物们干个稀巴烂。”
司空摘星挠挠头,脸上的苦笑又深了几分:“曲哥,这件事要是好干,北狼司马就直接动手了,何必大老远把二位从北面请过来?还要给出两箱金条的高价?”
老曲大笑:“好吧好吧,你是带头的,是进是退,我听你的。”
司空摘星打开塑胶袋,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学生写字用的练习簿。练习簿极旧,纸质粗糙,封面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学校名称、班级、姓名,一看就知道出自小孩子笔下。他翻开练习簿的反面,第一页上,画着一幅水平糟糕到极点的图画。
叶天侧过头,艰难地辨认出,画中所表现的,是一个人站在一座山崖前面。
“人在山前,准备掘道而进。”方纯说。
司空摘星点点头,又翻开第二页。画中是一个蛛网一般的迷宫,一个人正伏着身子向前爬。第三页,那人已经站起来,面对一个被铅笔涂成的大黑团。黑团体积巨大,占据了练习簿的上半截。
“那代表什么?”方纯诧异地问,“画出自什么人手中?”
司空摘星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向下翻。下一页,整张纸都被涂黑,隐隐约约的,画的最上方透露出某种黑色的鳞片来。再下页,鳞片越发清晰,但却无法判断其尺寸大小。
叶天默数了一下,鳞片共有八片,顺序排列,说明它们是正常生长在某种动物身上的。
再下一页,图画没有了,只剩一个被铅笔反复描过的“死”字,扎手扎脚,占据了整页纸。
“说吧。”叶天没有多问,他知道司空摘星给自己和方纯看画,是有着某种深意的。
司空摘星合上练习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留下这些画的,是一个盗墓界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我说出来,你们肯定也知道。他曾转战东北、内蒙、新疆、西藏、甘肃、山西、陕西,共挖掘到十四个震惊世界的古墓群,孤军深入,盗宝而去。他是天生的盗墓之王,拥有惊人的第六感,据说每到一处,鼻子一嗅,就能闻到地下二十米范围内的古墓气息。”
“裴鹊?”方纯立刻叫出来。
“对,对,就是‘风神’裴鹊。”司空摘星回答。
“‘风神’的结局,据说是突然发疯了,然后不知所终。江湖上都说,是他在盗墓这一行里浸淫久了,被古墓里千年不散的阴魂附体,半人半鬼,不人不鬼。你提到他,难道说,他也曾来过这里,练习簿上画的,就是这里?”方纯接着问。
四面忽然沉寂下来,暗影里那些魑魅魍魉都无声地退去了,只剩下五个人或坐或站的影子,胡乱投映于墙上、地下。危险无处不在,犹如变幻莫测的海潮,退了还会再来。下一波潮来的时候,也许就是另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混战。
“北狼司马是个聪明人,他从不冒险激进,而是踏着前人用尸首铺平的道路小心前进。在这个年代,只有珍惜自己羽毛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享受葡萄美酒夜光杯、醉卧美人膝上锦的好日子。我羡慕他,但却永远都做不到他那样,生来就是受苦受累、担惊受怕的命。盗墓这一行的老祖宗们早就说过了,好奇心能害死人。我偏偏又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总想知道,裴鹊画的那个大黑团、鳞片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