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武器能值多少钱?”他自言自语地问,起身打开冰箱,乱翻一通,乒乓乱响,弄得叶天无法专心看那段录像。

“司空,安静一点好不好?超级武器跟钱没关系,多少钱也买不到。”叶天无奈地皱着眉苦笑。

“可是,北狼告诉我,如果能打探到超级武器的确切下落,他给我这个数。”司空摘星头也不回地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人民币,一个亿。”

叶天无声地摇摇头,那个数字的确很诱人,可巨额悬赏背后,往往隐藏着风险同样巨大的杀戮陷阱,因为杀人总是比付钱容易。只要北狼司马肯出十万人民币,至少将有几十名赏金猎人愿意提着司空摘星的人头去领钱。

“所以,我近三个月来,几乎跑遍了亚洲,腿都跑细了,线人费也大把大把撒出去,终于打探到,超级武器是跟三星堆遗址、二战美国黒室、二战国民党中国黒室有密切关联的。嘿嘿,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你要不要听?”司空摘星一边说话,一边手底下不停,借着翻东西的动作,掩饰心里的不安。

叶天一愣,禁不住眉尖一蹙,让摄像机暂停,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司空摘星的后背。

“怎么?被吓住了?”司空摘星嬉笑着转身,亮了亮掌心里的一面小圆镜。原来,他故意背对叶天,却偷偷地从镜子里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叶天笑了笑,放下摄像机,慢慢地伸了个懒腰。

窗外楼下,山庄大门轰然关闭,段承德的手下开始上岗警戒,彼此间的交谈声简短、急促,显然每个人心里都很不平静。

“司空,那的确是个大秘密,但你为什么不拿去卖给北狼司马,换座金山带回家?那样的话,你就不用整天在江湖上辛苦奔波了。我想提醒你,段承德他们被你耍了,这件事还没完,等他处理完手边的事,一定会找你麻烦的。最起码,血胆玛瑙和淘金帮的东西,他们会跟你要,这可是你眼下的大麻烦。”一边说,叶天一边取出了小刀和木像,凝神端详,却不下笔。

木像、白晓蝶、方纯、小彩这四种不同形象在他脑海中飘忽交错着,令他思绪万千,无法定神。

“嘿嘿,我清楚自己能吃哪碗饭,不能吃哪碗饭,所以——什么人?”司空摘星蓦地惊叫起来,唰地掠向窗前,一把掀起窗帘,右手中弹出一柄银色的转轮手枪,指向窗外。

窗外无人,只有死气沉沉的夜色和山庄四角探照灯射出的四道惨白光柱。

“我明明看见那个女子出现了,那个美得不像人的女子…”司空摘星喃喃地后退一步。

叶天意识到司空摘星的失态,却不多问。

司空摘星收起枪,忽然自嘲地一笑:“我如此神经过敏,难道是喜欢上她了吗?自古苗女多情,现在偏偏倒过来了,成了我江湖浪子司空摘星喜欢苗女。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笃笃、笃笃”,有人轻轻敲门。

叶天料定是方纯,立刻起身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的正是刚刚换过妆、换过衣的方纯,皓齿红唇,明眸如星。

“有件事,我必须现在跟你谈,方便吗?”方纯没有太多客套,而是开门见山。经历过无为寺一战后,她跟叶天距离拉近了许多。

叶天点点头,让在一边,请方纯进来。

司空摘星还算识相,几秒钟内便带着摄像机隐藏起来,不跟方纯打照面。

方纯见了地毯上的鸡骨头,脸上立刻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因为以她对叶天的了解,对方绝对不会随地乱扔垃圾的。

“请坐,喝点什么?”叶天不动声色,走向冰箱。

“雪碧就可以了。”方纯回答。

叶天拉开冰箱门,一罐雪碧立刻从里面递出来,原来司空摘星竟然是用缩骨术藏进了冰箱里,令叶天禁不住摇头苦笑。

方纯在沙发上落座,等到叶天帮她开了汽水罐,才低声说:“刚刚在房间里,我看到——不,是感觉到有一名神秘女子出现过。我看不到她,因为她的速度非常快,如鬼魅一样。她在偷偷监视我,也进过我的房间,因为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她身上的特殊气味。”

叶天保持沉默,甘心做一名无声的好听众。

方纯双手捧着汽水罐,郁闷地叹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不说是‘香味’,而是说‘气味’吗?”

叶天摇摇头,他看得出,方纯的情绪非常糟糕,眼睛里不时流露出忧心忡忡的阴翳。

“那种气味,是箭毒草、印第安眼镜王蛇花粉、爪哇七星粉蜘蛛这三种大毒物混合在一起后发出的,微甜、微腥、微苦。我知道,哪怕有一毫克那种东西的粉末进入人体的呼吸系统、血液循环系统的话,三分钟必死,连注射抗病毒血清的抢救时间都不够。作为一名天不怕地不怕的赏金猎人,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神就在身边,它的勾镰就悬在我的头顶。”方纯一边叙述,一边倒吸凉气。

世界上存在无数种瞬间置人于死地的剧毒植物和动物,以上三种,不算是最毒的,却绝对能排进“毒物榜”前一百名之内。问题是,箭毒草只生长在大陆西南荒山野岭中的绝壁石缝里,与另外两种产地相隔极其遥远,不太可能同时出现。况且,只需一种毒药就能杀人,何必同时携带三种?

叶天没有盲目地追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方纯。

一件垂及脚踝的白色灯芯绒风衣裹住了方纯全身,两侧口袋位置略微凸起,显露出两柄短枪的形状。当然,在她黑色半靴的靴筒中,必不可少地插着快刀,身体的其它部位,也会藏着各式各样不知名却能致命的武器。赏金猎人这种职业,其实是杀手行业的衍化版,只不过猎人为金钱工作,杀手却为主人效命。

嘎嘣一声怪响,汽水罐被方纯的大力捏得瘪进去,汽水狂喷出来,洒在地毯上。

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叶天立即回手拿过纸巾盒,抽出一叠纸巾,帮方纯擦拭衣角。此刻,他才意识到风衣下面,方纯一直都在偷偷发抖。

“对不起,我失态了。”方纯颤声说。

“没事。”叶天笑笑,把用掉的纸巾抛进垃圾桶里。

就在他回身、低头又坐正、抬头的几秒钟时间里,窗帘一卷,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在灰衣里的女子鬼魅一样无声地出现了。之前毫无征兆,女子的行动速度比司空摘星更快,更诡异。

方纯丢下汽水罐,反手拔出双枪,喀啦、喀啦两声,子弹上膛,侧向卧倒,指向这名不速之客。

叶天端坐不动,但他的眼睛被女子灰衣上亮闪闪的磷光狠狠地刺痛了。

“别动——”方纯无法压抑声音中的颤抖,枪虽在手,她却没有扣动扳机的勇气。

“别开枪,你会死的。”女子开口,裹住头脸的灰巾抖了抖。

“听她的,别开枪。”叶天冷静地低声告诫方纯。双方实力相差太大,那女子要是存心杀人的话,无需硬闯进来,只把衣服上的磷光顺风撒进来就能得手了。那些在灯光下闪烁不停的不是磷光,而是某种能够瞬间致命的毒虫,这是一个浑身带毒的危险女子。

“我进来,不过是要找一个人,与你们无关。”那女子飘然向前,从叶、方二人中间穿过,停在冰箱前面。

一股腥风无声无息地在房间里弥散开,逼得方纯翻身后退。

冰箱门开了,司空摘星蜷缩在一大堆罐头、饮料之间,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幸会幸会,我躲进这里都能被你找到,我们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那女子伸出被灰布密密麻麻包裹着的右掌,冷冷地说:“那东西呢?给我。”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反问:“什么东西啊?我不知道。”

那女子阴森森地向前逼近:“棋盘下的龙鳞。”

司空摘星向外挣了挣身子,冲着叶天指了指:“在他手上。”

那女子头也不回:“撒谎,只有你才明白那片龙鳞的用处,局外人谁明白其中的玄机?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不交出来,就等死吧。”

“无为寺、藏经阁。”方纯冰雪聪明,从“棋盘”二字立刻联想到他们在说什么。

叶天脑子里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力量令服部九兵操石化的?神秘女子来找‘棋盘下的龙鳞’,难道那才是事件的关键?”

司空摘星叫起来:“不不,我根本没碰那龙鳞,否则也会像服部九兵操那样石化了。你故意在棋局下放进龙鳞,目的就是想害死整个无为寺的人。想不到你人长得这么漂亮,心却狠毒如蛇蝎。”

急切间,他想从冰箱里窜出来,但女子一垂手臂,便箍住了他的脖颈,使出类似于格斗术中“十字锁”的技术,肘弯卡在他喉结上,只需稍稍发力,就能令他身首异处。

“喂,手下留情。”叶天跳起来,指尖挟住刀尖,时刻准备出手救人。

砰的一声,司空摘星的双脚在半空中乱蹬,险些踢倒了冰箱。

“少管闲事,你们跟这件事无关,还是趁早离开吧。”那女子轻蔑无比地说,“跟蛊苗部落作对,没什么好处。”

“放…放开我…”司空摘星拼命挣扎,双手也上下挥舞着,捞来捞去,突然抓到了女子的蒙面巾,一把扯了下来。女子盘在脑后的发髻也被扯散,一头奇长的黑发飘落下来,竟然一直垂到脚后跟。形如松松垮垮的长蛇一般。

女子一愣,司空摘星趁机挣脱她的束缚,半空翻身,飘然落在房间一角的电冰箱顶上,挥动着蒙面巾大笑起来。

事实上,他假装被锁住,不过是骄兵之计,“贴身扯下蒙面巾”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叶天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否则早就出手救人了。

“毫不夸张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司空摘星叹了口气,语气无比诚恳地赞叹。以他的年龄和江湖阅历,按说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失态,当着叶天和方纯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又怎样?”女子孤傲地回答。

“一个漂亮女人是不该学习打打杀杀、毒蛊害人的,美色和秋波就是与生俱来的杀人利剑,何必舍近而求远?你只要说句话,马上就会有超过一千名男人,心甘情愿为你去杀人,甚至为你而死。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分钟,我被你锁住脖颈,闻着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浑然忘却了反击与反抗,恨不得就那么一辈子闻下去,直到老死终生。”司空摘星痴痴地低声叙述着,其表情语气,不啻于深深坠入情网的十七岁少男。

叶天与方纯对视了一眼,没有笑话司空摘星的“痴”,而是内心涌起了更深的警惕。苗女善蛊,让男人着迷也是“蛊”的一种,而且蛊术中媚惑男人的方法至少有上百种。如果司空摘星因为“蛊”而喜欢上那个女子,一世英名就尽毁于此了。

女子不理会司空摘星的话,再次重复:“把龙鳞给我。”

司空摘星脸上堆起苦笑:“我不能给你,至少它们在我手里,你就会一直找我。我怕——一旦你拿回它,从此就消失不见了。”

女子仰着头沉思,忽然跨前一步,从乱七八糟的冰箱内部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不锈钢盒子,挥手一摇,盒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就猜到,它在这里。”她淡淡地说,随即回过头来,大步走向窗前。

她果真有着一张天姿国色、完美无瑕的脸,双眼又大、又亮、又有神,黛色的眉纤细清秀,如两弯新月,鼻梁也小巧挺拔得恰到好处,嘴唇更是增一分太厚、减一分太薄,轮廓造型犹如电脑制图软件精确修整出来的,颜色红润,纯粹天然。

“拦下她,盒子里就是令服部九兵操石化的龙鳞!”司空摘星大叫。

叶天一凛,立刻伸出手臂,把方纯挡在身后。

藏经阁上,服部九兵操手臂跌落成石的诡异一幕,仍然回旋在他脑海中。“石化”二字,犹如两枚钢针,刺得他的心骤然紧缩。

女子停在叶天面前,紧盯着他的眼:“不要搅进来,我提醒过你的。西南大山绵延千里,不是你们这些汉人能够驾驭操控的。看在你曾施舍于我的恩情上,我才违背族规提醒你。走吧,走吧,所有踏进这里的人,结局只有一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种声音,与叶天在藏经阁里收到的来电一模一样。

“施舍?”叶天一怔。

“港岛文华酒店后,暗巷里,被打劫的乞丐。”女子说。

叶天的心突然一沉,因为那件事是两年前的冬天发生的。

“我很有诚意,回头吧。”女子说完,随即穿过窗帘消失了。

叶、方、司空三人谁都没有直追出去,因为窗帘的半边一直有剧毒磷光在闪闪烁烁着,跟女子灰衣上的相同。

“她说的‘打劫乞丐’,是怎么一回事?”司空摘星悻悻地问。

叶天本来不想解释,但转头接触到方纯探询的眼神时,只好开口:“两年前的圣诞节平安夜,我从港岛文华酒店出来,很偶然地看到几个地痞拖着一个逃犯的乞丐进了旁边的暗巷。于是,我尾随过去救了乞丐,还给了她一点钱。没想到…没想到…”

当时,他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任何男人都该管”的事,三拳两脚打跑了那五个怪模怪样的古惑仔,然后亲手搀扶起倒在墙角的乞丐。他没有刻意地去看对方的脸,毕竟天底下的乞丐衣着打扮都是大同小异的。他把对方带到另一条人来人往的街上,又给她一些钱,然后才离开。

有些事,绝对不是“偶然”的,叶天能够猜到,那件事肯定就是苗女布下的“局”,专门针对自己的。

司空摘星苦笑了一声:“就这样?”

叶天点点头,懒得继续解释。

“她美不美?”司空摘星继续问。

叶天无语,对这个诡异出现的苗女,他心里只有“惊骇”二字。

“你们相不相信,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苗女的脸,会出现在几千年前的青铜器上?”司空摘星沉寂了一会儿,才苦笑着追问。

叶天走过去整理电冰箱,方纯则小心地靠近窗帘,隔着三步远弯腰观察那些磷光,两个人谁都不理睬司空摘星的怪话。

很快,电冰箱里的食物都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重新变得井井有条。江湖中人,做每件事都有特殊目的,叶天此刻才明白,司空摘星搞乱冰箱,不是个人的陋习,而是要藏下那个盒子。

“磷光消失了,很可能这就表示,苗女已经远离。”方纯直起腰,终于松了口气。苗人善于用蛊毒杀人,其犀利程度,胜于刀枪,令人防不胜防。

她拉开窗帘,推开窗,面对着夜幕下的空荡荡大院。

段承德的手下再警惕十倍,也阻挡不住像苗女那种绝顶高手,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叶天也来到窗前,跟方纯并肩站着。

“谢了。”方纯说。

叶天摇摇头,两个人心知肚明,“谢”是为了叶天举手挡住方纯,使她远离苗女,免受侵害。他们之间的好多话,都被精简为一两个字或是一个动作,不必说出来,对方便能完全领会。

“你有没有一种‘被设计入局’的不祥预感?”方纯问。

叶天摊开手掌,低头凝视掌心里的乱纹,许久才低声回答:“穷则变,变则通,穿过所有纷纭变化的乱流与乱象,就能找到被层层隐藏的真相,不是吗?”

“也许吧。”方纯探出半边身子,看看天,又扫视两侧,情绪越来越低沉,“我总觉得,山庄里还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因为之前此起彼伏的小事太多了,积少成多,总会酝酿为一场大风暴。”

叶天深有同感,毕竟作为海豹突击队的精英,他的预知感应、预判能力都非常敏锐。所谓的“大事”不出则已,一出现,就能把山庄搅得天翻地覆。

“万一有事发生,请千万记住,我在蝴蝶泉公园对歌亭里跟你说过的话。”方纯压低了声音,附在叶天耳边说。

“喂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喂喂喂——”司空摘星终于耐不住了,跳起来大叫,声浪直冲窗外,引得楼下的巡逻犬汪汪汪汪地叫起来。

立刻,两道探照灯光柱交叉扫射,定格在这个房间的窗口,把房间内外照得通亮。

雪白的光柱中,方纯忽然伸出左臂,轻柔地环住了叶天的腰,头也靠过来,枕在叶天肩上,做出很强烈的亲昵表示。

光柱停顿了五秒钟,然后缓缓滑开。

“我们必须给所有人错觉,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陷入热恋中,无暇顾及山庄里的战事,彻底麻痹敌人。唯有如此,他们才会大胆行事,露出致命的破绽。”方纯恢复原样,胸有成竹地笑了。

刚刚过去的五秒钟,叶天清醒地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心动”了。

“你们听见了没有?我说,苗女的样子,曾经出现在一枚三星堆遗址出土文物的青铜镜上,一模一样,连气质都一点不差。这种咄咄怪事,你们没听说过吧?”司空摘星无声地跃过来,站在他们身后。

“那又怎样?镜子呢?空口无凭,怎么让我们相信你?”方纯转过身,脸色平静,毫不在意。

第06章 史海钩沉:天皇召见大角岑生与服部

这已经是司空摘星第二次提及“三星堆遗址”了,但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司空摘星的眼珠转了转,忽然狡黠地一笑:“嘿嘿,我忘记镜子在哪里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镜子在我手里,而不是在其他人手上。如果你们感兴趣,大家可以谈谈价钱,怎么样?”

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唯利是图的奸商本色。

方纯冷冷地摇头:“随你便,我不感兴趣。”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向叶天告辞:“太晚了,我该回房间休息了,明天见。”

叶天点点头:“我送你。”

两人并排走向门口,完全把司空摘星“晾”了起来。

出门站在走廊里时,叶天突然把一件东西塞进方纯手里,而后者心有灵犀,迅速垂手,把那东西塞到袖筒里。

“晚安。”叶天说。

那是司空摘星的摄像机,叶天没来得及看完里面的内容,他希望方纯能接着看下去,一定要弄明白无为寺藏经阁里发生了什么。

走廊里静悄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味。

方纯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分辨。

“怎么?”叶天问。

“你不觉得,空气中除了檀香,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味道吗?有点像——”方纯再次抽动鼻子,终于辨明了,“是香水与消毒药水相混合的味道——与蝴蝶山庄停放尸体的房间里那种气味近似。”

叶天没有深究,他的心思全放在苗女、司空摘星、三星堆遗址青铜镜那边了,目送方纯进了房间,立刻转身回来。不料,司空摘星已经消失了。

他有些怅然地搜索了衣柜、电冰箱、阳台、卫生间、床底下甚至沙发底下,最终确信,司空摘星真的走了。

据叶天所知,三星堆遗址是指中国西南地区的青铜时代遗址,位于四川广汉南兴镇,1980年起开始发掘,因有三座突兀在成都平原上的黄土堆而得名。三星堆文明上承古蜀宝墩文化,下启金沙文化、古巴国,前后历时约2000年,是中国长江流域早期文明的代表,也是迄今为止中国信史中已知的最早的文明。

三星堆出土过大量的青铜器、玉石器、象牙、贝、陶器和金器等,金器中的金杖和金面罩制作精美,青铜器除罍、尊、盘、戈外,还有大小人头像、立人像、爬龙柱形器和铜鸟、铜鹿等。其中,青铜人头像形象夸张,极富地方特色;立人像连座高2.62米,大眼直鼻,方颐大耳,戴冠,穿左衽长袍,佩脚镯,是难得的研究蜀人体质与服饰的资料。

“司空摘星说的,到底是哪一种青铜镜?”叶天禁不住陷入了沉思,并且再三咀嚼着苗女先后两次提出的警告。如果进入西南大山将会“死无葬身之地”,那么自己还该不该继续前进,带小彩去蛊苗部落呢?

叶天只清净了约半个小时,房间的内线电话便响起来。

电话那端的人是郭建,用讨好的语气说:“叶先生,庄主有请,是在主楼地下三层的大密室中。五分钟后,我上来接您。”

叶天只答应了一个字:“好。”

郭建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所以才把捉到日本兵那件功劳送给对方,也算是顺水推舟做人情。他曾仔细研究过蝴蝶山庄主楼的外观,很清楚三层地上结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盖子”,许多不能公开的活动肯定都得在地下进行。像段承德那种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免不了要处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于是,地下部分才是蝴蝶山庄的绝对重地。

很快,郭建来按门铃,站在走廊里点头哈腰地笑着:“叶先生,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灯光下,郭建站立的姿势有些僵硬,右边裤袋和左侧腰间都异样凸起。

等叶天出门,郭建又低声解释:“叶先生,庄主传令,叫兄弟们都加强戒备,所以我是带武器上来的,请您见谅。”

“嗯。”叶天点点头。

两个人沿走廊向右,绕了半圈,到达了内部电梯前。

在这里,竟然有四名枪手把守,每个人都戴着无线耳麦,前胸后背鼓鼓囊囊的,可能是穿着防弹背心。

“大家都小心点,没有庄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使用这部电梯。”郭建大声吩咐。

叶天一直没有做声,跨进电梯,任由郭建揿键关门,电梯缓缓下降。

“叶先生,再次谢谢您送给我那件大功劳。”郭建再次陪着笑脸道谢。

“那日本人呢?”叶天问。

“您问的是哪个?”郭建下意识地反问。

叶天立即接着问:“我们去见哪个?”

事实上,在大事件中共出现了两个身份奇特的日本人,一个是淘金帮带到大理来的“二战日本兵”,一个则是隐居无为寺的服部九兵操。很显然,郭建的话里露出了小小的破绽,按常理说,叶天问的日本人应当是“日本兵”,因为这句话之前,郭建说的是“大功劳”。但是,郭建反问“哪一个”,则证明,两个人的下落郭建全都清楚,甚至可以说,两个日本人都归郭建看管,只要叶天愿意,他就能带路。

“当然是——不不,叶先生,我们去见庄主。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郭建的警惕性很高,一旦发现自己失言,便马上闭嘴,用“不知道”搪塞。

“小郭,你很聪明。”叶天淡淡地一笑,“跟着段庄主,以后必定大有前途。”

一边说,叶天的手一边插进口袋,捻住了刀柄。往往意识到危险迫近时,他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液晶屏上的数字定格在“负三”,电梯缓缓停住,不锈钢门无声地左右滑开。

郭建向后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又是一个不合乎常规的动作,如果叶天先出电梯,郭建跟在后面,就隐然成了“持枪押送”的态势。

叶天不动声色地出了电梯,在两侧八名枪手的注视下前行。

地下三层内灯光雪亮,每隔五步,头顶就安置着一只监控镜头,“正在工作”的红色指示灯刺目地亮着。

郭建不再开口,两个人橐橐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空洞地回响着。渐渐的,叶天听到身后接连传来汗珠落地时的嘀嗒声,郭建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他太紧张了。”叶天暗叹。

像郭建这样的年轻人心中是藏不住事的,一旦动了杀机或是有别的不良企图,就会先从外表上暴露出来。叶天从来都不担心敌人从背后突袭,因为海豹突击队的特训课程第一讲,就是“偷袭与反偷袭”。如果郭建敢动手,倒下的就一定不会是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