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里另外三人的注意力都在棋盘上,叶天右手一抬,尾指勾住方纯的手腕,食指快速点击她的手背,重复着听筒里传来的叩击节奏。

那是摩斯密电码的传讯方法,是一种时通时断的信号代码,通过不同的排列顺序来表达不同的英文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由美国人艾尔菲德·维尔发明。它不同于现代只使用零和一两种状态的二进位代码,它的代码包括五种,即点、划、每个字元间短的停顿、每个词之间中等的停顿以及句子之间长的停顿。

“有些事是应该永远地埋葬于历史中的,做了错事的人,也必须遭到报应。就算有人肯为段承德出头,也会在蛊苗部落的强大攻击下化为齑粉。我的话说完了,何去何从,快做抉择吧。”电话在这里悄然挂断了,而叶天则从摩斯密电码中得到了一条非常奇怪的提示。

他回头看着方纯,两人眼光一对,方纯立即点头,表示明白了摩斯密电码的意思。

那条提示是:“不要碰触棋盘和棋子。”

这个神秘电话,让叶天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他立刻牵着方纯后退三步,尽量不动声色地离棋盘远一点。同时,他清醒地认识到,蛊苗部落下血咒侵害段承德一家后,并没有离去,而是隐匿在暗处,沉默地观察最终结果。

“他们,到底是敌是友?”他不禁无语苦笑。

“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在这种封闭的空间中,我想扭断你们的脖子易如反掌,嘿嘿…”服部九兵操狂妄地扫了叶天一眼,大步向前,在蛇丸肩头一拍。

后者的身体轻飘飘地向右侧翻,全身的衣服骤然瘪下去,整个人只剩下一具骨骼外加一张人皮。头颅触地时,脖子扭成了麻花,变成了身子向前、面孔向后的古怪姿势,两只深陷于眼眶内的眼珠,诡异而空洞地凝视着叶天。

蛇丸与鬼女,都是隶属于山口组的服部忍者,身怀扶桑忍术绝技,但在中国西南大陆的种种异象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瞬息之间毙命。

方纯禁不住啊了一声,向叶天背后闪避。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她在叶天耳边低声叫出四个字:“长江一号。”

叶天心头一凛,苦于大敌当前,嘴边纵有千万疑问,也不敢说出半句,因为那样就等于在向服部九兵操通风报信。

“长江一号——长江矩阵?”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另外一个组织名称。

美军的秘密资料显示,“长江矩阵”是一支直属于政府国家安全部的特殊部队,拥有挑选自中国军队中的最优秀的单兵作战精英,组织结构与组建目的,约等于九七之前的港岛飞虎队。事实上,即使是五角大楼最优秀的情报人员,都无法搜集到关于那支部队的最新资料,因为“长江矩阵”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活动体,地点、任务、执行者、联络方式、人员分布、战斗团体构成全都以一种“衔尾蛇”的方式循环改变。当谍报人员获取信息、破解信息、传递信息、合成信息之后,也就是说当一份资料呈报到五角大楼情报终端时,就已经变成了“废品”,根本无法反映当前的“长江矩阵”真实情况。

“长江矩阵”的特点,可以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八个字来概括,战斗力之犀利、控制力之强大令美军最精锐的海豹突击队也望而兴叹。

所以,五角大楼的工作报告中非常明智地指出:“对于‘长江矩阵’的应对方案,应当以‘避让、闪击’为主,在国际战场上尽量不要与之发生正面冲突。即便狭路相逢,也至少不要在人数五倍优势的情况下展开攻击。”

“长江矩阵”的成员称呼以自然数编码,从“零号”一直到无限大,而“长江一号”就是这支部队中的高层大人物。

叶天不清楚方纯此刻叫出这个代号有什么意义,难道是指目前身陷藏经阁中的四人中某一个就是“长江一号”?

“嗡嗡嗡嗡嗡嗡”,蛇丸坐过的那只暗红色蒲团陡然“活”起来,竟然是数百条昂扬起舞的粗大蚯蚓,每一条都有一尺半长,丑陋的身体彼此摩擦、蠕动缠绕着,发出马蜂炸窝前的怪声。也正是它们,悄然吸干了蛇丸,只剩一架躯壳在那里。

夏玛诺布冷冷地问。“你凭借着吸血蚯蚓的力量长生,蛰伏在无为寺中许多年,真不愧是服部家族中的超强异能者。不过,服部侍卫长,你是永远不可能等到日本再次称霸世界的,二战之后,世界格局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昔日的邪恶轴心国根本无力对抗实力超强的美国,也就不存在三战的可能性。你以为,怀有一颗对天皇的忠诚之心就能够改变历史的车轮轨迹吗?想想看,连你从前追随的南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大角岑生早就荒山坠机,尸骨无存了,何必还苦守着满地的死局不放?”

棋盘两侧的蒲团都是蚯蚓盘结而成,白方一侧的蚯蚓吸血后生机勃勃,狂舞不止,黑方一侧的蚯蚓则仍旧低调蛰伏着,只等夏玛诺布坐下去。

“历史不过是史学家们的臆测和杜撰,真实情况,有几人可知?”服部九兵操不屑地冷笑起来。

“一个不尊重历史的国家,最终将被隆隆的历史战车碾碎。这句话,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夏玛诺布沉声回答。

“他还活着,我能感觉得到——”

服部九兵操这句话,让叶天忽然后背发凉,差一点脱口而出:“谁还活着?是大角岑生吗?”

没有人接服部九兵操的话,因为那是毫无逻辑、绝不可能的一句话。

大角岑生的名字已经被各国史学家载入历史,并且是在《二战日军亚洲战场阵亡高官花名册》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几乎没有人敢拿这样的事故弄虚玄,乱开玩笑。

“你在开玩笑吗?”这一次,连沉静镇定如磐石的夏玛诺布也变了脸色。

服部九兵操郑重其事地伸手入怀,取出一块陈旧褪色的明黄色绸带,双手展开,珍重地双手托起,一字一句地回答:“天皇有诏,国难当头,必要时,可实施‘全盘玉碎’计划,启用超级武器。此诏,交由大角岑生司令官,所有大和民族勇士,见此诏如见天皇本人,必须无条件听从大角岑生指挥。”

绸带上的字迹已经变成黑褐色,可知是某个人蘸着鲜血写下的,而这所谓的“某个人”,应该就是天皇本人。

“不管怎么说,大角岑生已经死了,面对现实吧,服部侍卫长!”夏玛诺布的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

“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全世界都错了,任何错估大和民族的敌人都错了——”服部九兵操举起绸带,向另外三人展示。

叶天曾经熟读二战历史资料,看过无数页当时天皇亲笔签署过的文件,所以一眼认出绸带上的血字与之前大量的文件签名是出自于同一人笔下。

关于大角岑生其人,各国二战历史记载都是相同的,描述文字如下:

大角岑生,日本爱知县人,1876年生,早年毕业于日本海军大学,并留学德国。历任海军省副官、驻法国大使馆武官、海军省军务局局长、第3舰队司令官、第2舰队司令官。1931年4月晋升为海军大将,同年12月出任海军大臣,次年改任军事议定官,1933年再任海军大臣,是深受日本天皇宠爱的臣子之一。

1941年初,大角岑生偕有名的中国通领贺彦次郎少将来华,代表日本最高军事当局策划扩大侵略战争,并准备赴海南岛就任南太平洋舰队司令官。2月5日凌晨,大角一行从广州乘海军巨型运输机起飞,由6架战斗机护航,飞往海南岛。在途经伶仃洋上空时遇到旋风,飞机引擎发生故障,被迫折返珠江口西岸。当地中国第3游击区司令袁带发现后,立即组织密集的机枪火力进行扫射,该机在弹雨中坠落于黄杨山。事后,第四战区第3游击区官兵赶到现场,辨认出头部中弹、额头炸裂者正是日本海军大将大角岑生,另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则是海军少将须贺彦次郎,而且从飞机残骸里搜出的大批绝密文件中,获悉了日本准备南进发动太平洋战争的企图,中国政府果断地向全世界揭露了日军这一阴谋。

“真正的大爆发,永远都隐藏在深深的沉默之下。就像现在,我们站在这里,面对一局永远都下不完的棋,你们中国人里天南海北的异能者都聚集在藏经阁里,只需要一枚小小的炸弹,就能消灭一切,就能把所有知道黄金堡垒秘密的人投入地狱。我们被封闭在这里,他们则被封闭于一层、二层内。这么多年来,我用一局棋吸引华人中自认为身具大智慧、大修行的人物到无为寺来,一个一个消灭掉,直到今日——我意识到,深藏地底的勇士们正在觉醒之中,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服部九兵操一丝不苟地把绸带系在额头上,再向前一步,在蚯蚓蒲团上落座,抬手一弹,清除掉蛇丸投下的那枚白子。

“死局就是死局,你等待的光明结局,永远不会到来。”夏玛诺布也慨然落座。

藏经阁里骤然沉静下来,蚯蚓狂舞带起的“嗡嗡”声也消失了。

“你就是长江一号?”方纯以食指代笔,在叶天后背上“说”。

叶天立刻摇头,因为这种推论荒谬之极,他此前的生命经历与“长江矩阵”毫无关系。

“那为什么迦楠、夏玛诺布都认定你是救世主?”方纯继续“问”。

叶天再次摇头,倏地回头,声音压到最低:“不要猜疑了,我不过是适逢其会的江湖人,与军界政界无关。如果服部九兵操或是山口组的人在藏经阁里埋了炸弹,大家就都完了。”

方纯淡淡一笑:“那么,如果你是长江一号,留在外面的‘长江矩阵’人马就会做好一切保护工作,既不会有炸弹,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反而能将服部忍者一网打尽,不对吗?”

“我不是。”叶天再次断然否认。

他很清楚,无为寺目前的局面还没有爆发崩溃,一定是某位身份极其特殊的大人物在掌控着一切,并制止警方插手。诚如方纯所说,那位大人物就是“长江一号”。

“你真的不是?敢发誓吗?”方纯困惑起来。

叶天凝视着她的眼睛,苦笑着发誓:“我叶天跟‘长江矩阵’毫无关系,如果说谎,就一生都见不到真正想见的那个人。”

他想见的人,唯有白晓蝶——那个仅存于记忆中、睡梦中的清纯如蝶的女孩。

“好。”方纯点点头,回答了一个字,跟着是一声悠悠长叹,“至少我们知道,有大人物在掌控局势,不会让服部忍者得手。”

啪的一声,服部九兵操落子,是一手“跳”。

随即,棋盘两侧的人丝毫不停地落子,一分钟内,各下了三十手。

“死局。”服部九兵操漠然地承认,抓起一把白子,哗啦一声抛在棋盘上,投子认负。

“这是毫无希望的死局,被你诱骗而来的高僧们,试图为白龙谋生,才会绞尽脑汁、耗尽心力而亡。他们是怀着慈悲怜悯的菩萨心肠来点化你的,希冀用棋局中的生死拆解来为你指点迷津。很可惜,他们并没有看清你,原来是一条冻僵了的毒蛇。二战结束半世纪多了,你的思想依旧停留在那个血与火的大时代里。”夏玛诺布冷静地说。

“既然不可解,就不必解——这是我幽闭半生后得到的唯一启迪。既然大日本帝国战败的命运无法改变,就启用那件超级武器,把地球炸个四分五裂,永远地消失在宇宙中好了。大角司令官阁下,你是否也是这样想的?”服部九兵操仰面向上,声音飘忽诡异,似乎是在跟虚空中的鬼影交谈。

藏经阁屋顶上,也刻画着一张巨大棋盘,与地面的棋盘相对应。

方纯深吸了一口气,附在叶天耳边低语:“你相信他的话吗?”

大角岑生已死,服部九兵操就算要跟对方交谈,也只能是借助“通灵术”跟鬼魂交谈了。

不知为什么,叶天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因为他感受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眼中的屋顶棋盘仿佛正在虚幻融化,变成了一口波光荡漾的古老水井。

那口井深到极点,所以水面上的画面十分模糊,依稀是无数晃动的人影。

“司令官阁下,该是做出抉择的时候了——”服部九兵操突然将声音提高十倍,口中喷出的气流嘶嘶作响,在空旷的室内造成了来回激荡的巨大回声。

叶天早有防备,及时替方纯掩住双耳,而方纯也心领神会,投桃报李,帮他捂住耳朵。

一瞬间,另一个迟缓、滞重的声音出现了,很明显是在回应服部九兵操的话:“我…想…的…是…这…样…”

叶天浑身一震,后背凉气直蹿,那沧桑而古怪的声音,竟然从古老水井底下冒出来的,难道那就是来自地狱恶鬼的呼号?

第03章 异术通幽大角岑生,藏僧忍者诡异石化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人?”叶天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即使在战火连天、朝不保夕的伊拉克战场上,他也从未感到过恐惧,但这一刻,他全身的神经都被服部九兵操的诡异举动压制住,情不自禁地微颤起来。

“那就是…伟大的帝国军人,大角岑生司令官阁下。”服部九兵操的声带已经撕裂,声音变得极度嘶哑。

“大…事…有…变…我…无…法…做…到…”那种僵直的声音忽高忽低地从幻影中传来,刺激着叶天的耳膜。

“发生了什么事?”方纯攀住叶天的手肘。

虽然近在咫尺,但她似乎无法了解叶天的感受。

“司令官阁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遵从天皇诏书里的命令?为什么?为什么?”服部九兵操全身的衣服一层层鼓胀起来,刹那间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怪球。

“过来!”夏玛诺布向叶天招手。

叶天刚刚举步,又被方纯一把拉住:“不要忘了摩斯密电码的警告。”

刚刚那个神秘的来电中已经明明白白地提醒他们,不要靠近棋盘,不要触摸棋子。那些话,不像是虚言恫吓,而是一次严厉无比的警示。

“过来,这一次必须看清楚…看清楚未来!”夏玛诺布再次招手,双眸中渐渐充血,“叶天,我不会看错你,过来——让我们合力看清未来,是全人类的未来。唯有这样,才能…才能避凶趋吉,带领全人类消灭黑暗,向着光明前进。你是消弭大灾难的唯一人选,过来,过来…”

“不要去。”方纯双手发力,用“勾连十字锁”的手法死死扣住叶天的右臂。

“嗡嗡嗡嗡”,一阵怪声过后,夏玛诺布肩部以下随即被暗红色的蚯蚓缠满,令他动弹不得。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活着出去,活着才能拯救世界,不是吗?叶天,不要听信任何人的蛊惑,这时候,我们只需要保全自身,千万不能冲动,冲动会害死人的!”方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叶天耳边大声吼叫。

此刻,夏玛诺布双手按在棋盘上,几次提气要站立起来,却被蚯蚓交错缠绕成的怪网缠住。

最终,叶天推开方纯的手,坚定地一步步走向夏玛诺布。

方纯长叹一声,无语地垂下手臂。

她明白,在困境面前,男人和女人的抉择永远都是不同的。叶天既然能被江湖上尊称为“海东青”,其性格就一定如“万鹰之王”那样,越逢强敌,越要振翼迎击,绝不畏惧退缩。只有他这样的真汉子、真英雄,才是女孩子们心目中的第一偶像,才终将成为江湖的绝代传奇。

嚓的一声,叶天腕底亮出小刀,要斩断蚯蚓,救出夏玛诺布。

“不不,这些吸血蚯蚓能激发人体的最深潜能,它们是苦口的良药,不要伤害它们,把你的手给我…”夏玛诺布艰难地抬起手,与叶天相握,两个人同时抬头望着屋顶。

这一次,叶天眼里的幻觉一下子变得清晰了,仿佛原先看的是一面落满了灰尘的镜子。等到他跟夏玛诺布联手时,镜子上的灰尘被一扫而空,视界清清楚楚。

他看到,深井彼端有一个盘膝打坐的军官,不过穿的却是二战时的日军军服,由对方军帽和衣领上的徽章可以准确地判断出这点。该军官的背后,是一组非常庞大的钢铁机械,其中包括十几条之字形传送带、高温冷却罐、多关节机械手等等。机械并不陈旧锈蚀,各个立面都散发着暗灰色的幽光。

不知不觉中,吸血蚯蚓沿着两个人的手桥,爬上了叶天的身体。夏玛诺布身体内部隐藏着的长生藤,也簌簌乱响着匍匐而来。

“怕吗?”夏玛诺布低声问。

叶天既不摇头,也不多问,只是轻轻吁出一口气,泰然承受一切。

“联手吧?”夏玛诺布提高声音,向棋盘对面的服部九兵操问。

“那是大日本帝国的秘密,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尼泊尔人联手?”服部九兵操的嘴角淋淋沥沥地滴下血来。

“以你的智慧,能做到今天这样子,已经是百尺竿头的最后一步。你自己很清楚,一个踮起脚尖摘桃子的人,就算再辛苦,也只能摘到半篮。你任凭吸血蚯蚓盘踞体内啮噬内脏,为的不就是等到异术通幽、联络到幻觉中那个人的一刻?现在,我抛根橄榄枝给你,接,还是不接?”夏玛诺布艰涩地笑了,仿佛能够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已经难上加难。

“出…了…大…问…题…超…级…武…器…有…大…麻…烦…”那声音又响起来。

“什么大麻烦?超级武器是天皇扭转帝国败局的最后一道保险栓,我们做了那么多,是不容许出任何差错的。司令官阁下,你愧对天皇的重托,作为帝国武士,你必须剖腹谢罪。你是帝国的罪人,是你让大日本天皇陛下在西方战舰前蒙羞!”服部九兵操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面目狰狞,声如破锣。

“联手吧,只有联手,你才能打通异术通幽的最后一道音障。服部九兵操,油尽灯枯的时候就要到了,你我至多还能支撑三天三夜,如果不想带着秘密进入坟墓,就敞开心胸,跟我们联手。”夏玛诺布伸出左手,平放在棋盘上。

服部九兵操迟疑了几秒钟,终于伸出右手,按在棋盘上。

一瞬间,两个人手臂上缠绕的蚯蚓汹涌前冲,在棋盘上交汇纠缠,覆盖了所有棋子。蚯蚓成了他们身体相连的载体,于是三个人的智慧紧密地联合在了一处。

“喀嚓、喀嚓、喀嚓”,叶天听到了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他本想告诉夏玛诺布那个神秘电话的内容,但屋顶幻觉的骤变,却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深井不再幽暗遥远,那盘坐的军官倏忽到了叶天的眼前,声音也变得沉稳连贯起来:“表面看来,超级武器的研制非常顺利,帝国的科学家们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能够任意地调校爆炸时间、攻击线路,而且对它本身的物理特性、化学特性也进行了细致的分析研究。服部君,做为一名军人,我必定会严格遵守天皇诏书,一丝不苟地执行天皇命令,但是,我们不得不正视一点,以现阶段的帝国科研水平,要彻底了解超级武器,还是力不从心。更重要的是,我们在研发之初,就错误地启用了一名美籍华人科学家,更忽视了中国人的爱国之心,直接埋下了翻盘的最大隐患。”

当对方面无表情地叙述时,叶天的思想仿佛坠入了神秘莫测的时空隧道,与二战历史搭接起来。

资料记载,二战时的美英联合情报局曾派驻了十余组谍报人员潜入日本本土,刺探日军最高指挥层的战争意图。其中被命名为“旧风车”的一个小组曾传回消息说,日本已经研发出了一举扭转败局的超级武器,其威力之大,能够瞬间毁灭北美洲或是整个欧洲,将两大洲的陆地化为海底深坑。当时,资料中还附有一些清晰度很差的图片,经过武器专家的反复辨认,最终得出了肯定的结论。

正是因为这份报告的出现,美国才加速原子弹的研发过程,并果断采取行动,一举掌控了二战历史进程。

“现在,超级武器还能够启动吗?回答我,回答我!”服部九兵操每怒喝一声,与他相连的两人就能感觉到浑身一震。

那军官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平静地叙述下去:“我日夜反思,终于领悟到了一个道理,真正的超级武器不是为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服务的,因为它能毁灭全人类和整个地球。一旦启动,后果无法控制。如果这是一次毁灭地球的战争,那么胜者、败者还有区别吗?最后不全都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战争,是为了让大和民族更好地生存下去,利用亚洲的丰饶土地,让本民族的优良品种无限地传宗接代,我相信这才是天皇陛下的本意。我们只想要毁灭强大的敌人,而不是眼前已经获得的一切。此时此刻,我多想面见天皇,如实地汇报这一切啊!我们的超级武器计划必须更改…必须更改…”

服部九兵操还要喝问,夏玛诺布突然出声阻止:“停,他根本听不到你的声音,而是自说自话,不要白费力气了。”

叶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那军官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无忧无喜。

“他活着,他活着,他明明还活着…”服部九兵操固执地大声吼叫。

“谁活着?大角岑生吗?那个日本军官?他不是已经被中国军队击落战机后烧成灰烬了吗?”夏玛诺布问。

“当然是他,当然是大角司令官!”服部九兵操嘴里发出饿狼磨牙吮血的古怪声音。

“他死了,我们看到的只是某种自动播放的录影带。”夏玛诺布淡然回答。

砰地一声,服部九兵操踢飞了棋盘以及盘面上所有蠕动着的蚯蚓,右手如钩,锁住夏玛诺布的喉咙,大拇指虚按在他的喉结正中。

“那是我全部的希望,是我延续生命的意义所在。我坚信,帝国的勇士们并没有死,他们正在地底守护着伟大的超级武器,并随时准备为天皇统一世界的崇高理想而献身。所以,你既然从尼泊尔天龙寺来到大理无为寺,就应该顺应时势,做我的助手,一起找到他们。只有这样,才能破解我半生不解的死局。”服部九兵操龇着满口白森森的牙齿逼近,嘴里吐出的丝丝白气直喷到夏玛诺布脸上。

叶天一直隐忍着,小刀蛰伏在腕底,只等夏玛诺布有所指示,便要立即出手,制止服部九兵操的疯狂举动。

他也认为此刻看到的不过是录影带,如果能控制服部九兵操,也许可以将与大角岑生有关的事理顺清楚。

“怎样找到他们?你有什么计划?”夏玛诺布沉声问。

“石化山谷就在金沙江以西的大山里,大角司令官研制超级武器的地方就在附近,我们必须开始行动——”

喀嚓一声,服部九兵操的拇指第一截突然断掉,啪嗒一声落地。

“嗯?怎么回事?”他低头向下看,整个人都僵住。

叶天连续听到爆豆一般的“喀嚓”声,同时从夏玛诺布和服部九兵操身上传来。

唯一置身事外的方纯倏地掠近,俯身抄起断指,举在三个人面前,颤声叫着:“是石头…手指变成了石头!我想这一定是…石化,是石化!”

那截断指果然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头,就像技艺高超的石匠在青石上凿刻出来的一样,但它几秒钟前,明明长在服部九兵操手上。

所有人都呆住,八只眼睛死死地盯住已经石化的断指。

“石化山谷的死神降临了…”服部九兵操桀桀怪笑起来。他举起右手,断指中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仿佛整只手、整条手臂都已经石化。

他被方纯射中后,肋本来下血流不止,但此刻枪伤处的血迹也变成了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