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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侧一个獐头鼠目、形容猥琐的男子,赫然是消失数月的傻雕。此时他摇身一变,已经西装革履了,只不过再好的装扮都掩饰不住这股子天生的坏人气质。
“狗东西!”石老板上前几步,揪着王雕的衣领子,愤愤骂着,“半亩地那点是你这家伙找的。”
“那不是您也同意的?经营我都没露过面,怨不到我头上啊……石叔,您也是老江湖了,干咱们这行,就跟当婊子一样,得时刻做好被人凌虐的准备啊。”王雕很有自觉地道。
不说还好,这话气得石老板直翻白眼,还没开口。王雕又抢白了:“您过得太安逸了不经事,这多大的事啊,房是租的,人是雇的,您更没露面,即便抓着我,您还不知道我的信誉?进去过七八十来回了,谁也没咬过。”
“不是。”石老板气得一放傻雕,怒道,“老子心疼钱哪,几千箱货,那可都是钱哪,早知道多分几处……哦哟哟,这比掉肉还疼啊。”
石老板捶胸顿足,敢情是损失的钱让他痛不欲生了。这个王雕就没办法了,只能苦着脸瞅着他,等石老板缓过这股子劲来,才提醒着:“别光顾心疼,该擦屁股了,知道您的就我和周扒皮,我准备把他带走躲躲风头。您这头得停了,啥也甭干,出去溜达溜达。过了这段风声再回来。”
“唉……”石老板想想,只能如此了,他颓然地坐回到沙发上,抚着额头道,“他妈的流年不利啊,开个健身房收个智商税,差点被雷子咬住;妈的弄点保健品,还直接被抄老窝了……这咋故意跟我过不去呢,半亩地那村里,几乎就没真货,都是假冒伪劣。有道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凭啥光抓我不抓他们啊。”
王雕解释道:“那不一样,人家三块卖五块,都知道假的。咱们三五块得卖好几百,再说了,东北招的这拨人也忒过分了,逮着个好忽悠的就往死里薅,有的一个人就薅人家十几万,那能不出事吗?咱过去这明四暗四八大门,讲究行行有门,门门有道……咱们做得过了啊。”
“妈的,轮得着你教训我?”石老板怒道。
王雕尴尬了,弱弱地说:“叔,我哪敢教训您,就是提醒下,朱叔一个人出走,折在海外。杜叔现在也不知道咋样了,破财消灾,只要人没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一提到这个,石金山黯然了,又是长长一叹,郁闷地思忖良久未语。王雕提醒该走了,他才摆摆手送客。王雕刚退出掩门,还没走,就听到了屋里乒乒乓乓摔家伙什的声音,看来这趟损失确实不小,估计石老板这口气得消化一段时间。
其实有啥想不开的?从派出所到拘留所到看守所直到监狱,已经住遍的王雕对此很是不屑。和别人比,石老板算得上成功人士,有房有车有老婆,车和老婆都不止一个,就这处住宅在中州怎么着也得百十来万啊,搞保健品顶多折了点利润,没伤着本金都这么想不开,真是的。
他警惕地出了门,拐出胡同,钻进了一辆厢式面包,上车即走。开车的赫然是和他一起溜走的包神星,后面黑洞洞的车厢里,塞着已经吓破胆的大丫、二丫,以及周鹏。这位“周总”身世几不可考,反正王雕认识他时,他就是道上有名的皮溜子,就是那类跟着哪一类骗子都能搭伙的,人送外号“周扒皮”,那意思是,再穷的被骗目标,他都能扒下层皮来。
不过今天他被吓得不轻,要是提上一盒两盒被逮着,那顶多胡搅混赖被派出所教育一通,再不济拘留几天也放了,可今天是老窝被抄了,这有多大罪名,想想都怵。车一开动,周鹏小心翼翼地问:“傻雕,这事有多大?”
“你穷得脑门毛都没几根,能有多大事?”王雕斥了句。
周鹏不乐意了,一捋半秃脑袋道:“这和我脑上的毛有啥关系?房可是我租的,回头不会找我的事吧?”
“啧,当马仔得有马仔的自觉。老板出门你拎包,对吧?”
“对。”
“那老板犯事你扛包,对吧?”
“我去。”
“该来的逃不掉,别瞎操心,我们换个城市玩几天。大丫、二丫,都出过国了,还这么没出息。”
“没有没有,雕哥,我叫赵成功。”
“嗯,我知道啊,还是大丫好听。二丫,你怕了?”
“我怕啥……有雕哥您当主心骨呢,要不是您提携,我们还在长安流浪呢……哎,对了,雕哥,我们碰见斗哥了。”
“哪个哥?”
“斗什么方,就是在长甸逃跑被打得老惨的那个。今天碰见我们了,妈的又抢了我们二百块钱。”
“别招惹那孙子,难缠呢。咱们吃饭凭的是脖子上这颗头,可不是拳头,那种人少来往,长安那事儿,你们还没长记性?费老板牛吧?进去了;飞哥够牛吧?折了;蜻蜓那夜总会牛吧?全端了……干咱们这行得低调,闷声发财才是王道。”
王雕训着话,看氛围似乎已经成了这拨人的领队。说到这儿周鹏就纳闷了,小声道:“咱们够低调了啊,就这都出事。”
“多大事啊?货哪儿来的,你不知道;钱怎么走的,你更不知道。上门骗老头老太太掏钱,和你也没关系,你顶多就是别人雇着讲了讲课,东西都是免费发的,有多大事?”王雕轻描淡写,把周扒皮的罪责给轻飘飘地解释了。
“对呀?!还是傻雕里头住的时间长,有见识。”周扒皮夸赞了句,听得王雕直牙酸。前头开车的包神星哧哧直笑。
一说开了,他们的心就松了。等车驶出市区,上了环城高速,全车人就整个放松了。借着夜幕的掩护,这群保健诈骗的始作俑者集体出逃了,很快把留下他们罪恶的城市远远地甩在身后……
小案大恶,姑息必错
半亩地社区案发后23小时,差不多整整一天的时间,张英才走出了实验室。一个团队忙乎了一天一夜,密封的实验室里弥漫着难以描述的刺鼻味道,这是分析成分用多种化学方式的后遗症。她走出门摘下口罩时,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几乎让她有点儿眩晕的感觉。
一纸实验报告递给了在场等候已久的市局来人。那人看了眼,然后直接说:“看不懂。”
同行的几位哄地笑了。张英对这些大老粗爷们儿报以理解的一笑,解释道:“你们提供的样品,我的小组做了十次实验,结果可以认定其中的一类成分,就这个,格列本脲,这是个降糖西药成分。”
“也就是说,那些保健品非法添加了西药成分?”来人问。
“对,不光格列本脲,肯定还有其他成分,你闻闻这味道就知道了。我们这儿不具备检测微量的能力,更详细的报告还得再等等。”张英道。
有人开骂了:“这群孙子真缺德啊。怪不得那些老年受害人一直说这保健品有疗效,这哪是保健,简直是投毒啊。”
“也对,非法添加西药成分未经科学配比,在我国是明令禁止的。比如这种,可能导致低血糖,损害肝、肾功能等,算不上投毒,也算得上在食品中非法添加有毒有害物质……张副局,咱们哪个队立功了?据说窝点查抄到了几千箱,我看新闻了,这要流到市面上,可得坑不少人呢。”张英道。
“反诈骗中心那个牛×小组呗,嘿,我们走了,局长等着这份报告呢……哦对了,有两位同行通过厅里要见你,招呼一下。”这位副局长道。
他们说完匆匆离开,张英这才发现有两位穿便装的站在门口,似乎等很久了。上前握手介绍,一位巫茜,一位周修文,两位的年龄让张英有点儿忽视,等证件一递,吓了张英一跳:“总局的同志,首都来的,请请,那是上级领导了……哟,这姑娘真漂亮,我在您这么大时,还是刑警队的见习警员呢。”
“张姐,甭客气,论经验我们都是学生,是来向您请教来了。”巫茜落落大方道。
两个人被请进了办公室。一杯水方倒上,周修文开口道:“那张姐我就开门见山了。”
“好,我这儿也忙,半亩地社区这个案把好多旧案都勾起来了,需要提供技术支撑的单位很多。”张英道。
“不耽误您太多时间,我大致说一下情况。”周修文开口了,巫茜掏出平板,就听周修文解释,“是这样,去冬在长安发生过一起案子,我们警方突袭一个犯罪现场,其中一名重嫌疑人脱逃,后经对犯罪现场的其他嫌疑人询问,以及恢复画像,确定了此人是一个曾经受过刑事处罚的人。当我们调阅此人的档案时,却出怪事了。”
巫茜适时把这个保密案情截取了片段递给张英,是现场采取指模、手模,以及警务档案提供的更清晰、完整的手模。问题就直观地在眼前了,对不上号。
“意思是,通过询问和恢复肖像确定是这个人,但比对指纹手模,又不是这个人。是这样吗?”张英问。
“对。”巫茜点头道,对专业领域的人,不用太多解释。
两个人不说话了。张英拿着平板仔细看了两分钟。等她抬起头来,发现那两个人期待地看着自己。她笑了,很无奈地道:“这个难题难住一个刑警队的人说得通,不至于难住你们两位国办来的啊。”
“我们就是想验证一下。”周修文道。
“那我的答案不会有新鲜的,指纹,也叫掌印,即是表皮上突起的纹线,由于人的指纹是遗传与环境共同作用的,指纹重复率极小,大约一百五十亿分之一,故其称为”人体身份证“,但在现在的科技条件下,改变它不是不可能的,植皮或者深达基底层的损伤完全可以做到改变掌印,看你们采集的这个掌印,纹理混乱,裁接明显,如果不是P的图,那肯定是做过手术了。”张英侃侃道。
她说完了,看着两位来人。两个人的眼光有点儿见猎心喜,就在张英不明白什么意思时,巫茜起身去关门,然后周修文客气地道:“那我们在找这个人,您有什么建议?”
“没有。”张英给了个更意外的答案,直言道,“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这个手术难度不大。如果他把手术做到脸上,就更没机会了。假如你们没有掌握对方DNA的话,即便他站在您二位面前,您也认不出来。”
搞技术的人说话都直接,特别涉及专业领域,这个本该让对方失望的回答却意外地让周修文又一次笑了。张英好奇地问:“我有点儿看不懂二位的来意了。”
“所以,还得耽误您一点儿时间,有个案子您一定会有兴趣的。”周修文说着,把自己带着的电子档案排到了张英面前。
这么不远千里找人帮忙,肯定不是容易的事,可只要是警察,也肯定按捺不住对案子好奇的驱使。张英几乎没有考虑,直接就翻开了……
正邪之间较量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你一文明执法,烂人一定无比嚣张;等你亮剑出鞘,烂人立马变成包。
对涉嫌保健品诈骗的人员梳理自案发当晚就开始了。先期是窝点被捕的五人交代,一交代逮了一串拉货的;后是各分局、派出所留有类似前科案底的传唤,你交代他,他交代你,来回串着又多了几个大串。到次日检测出非法添加西药成分,这性质可就更恶劣了。也恰恰这种更重的刑责,把这一干平时小区里活跃的推销员压垮了,能交代的,不能交代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撂出来了,只盼着赶紧择清自己。于是出现了一个久违的奇观,全市二十九个派出所,无论大小,一律人满为患。真是不看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靠推销这种假冒伪劣保健品为生的,居然刨出了数百人。
反诈骗中心遵照市局和总队指示负责本案的数据支撑,全中心连轴转,各所传唤、拘留回来的嫌疑人建档分类,这几百人的经济往来要梳理出有价值的线索,还有这些人的暂住地,要指挥外勤进行搜查以及取证,烦琐的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三天,涉案嫌疑人摸了个七七八八,才有时间喘过这口气来。
这天上午,连夜加班就窝在办公室休息的俞骏刚眯了会儿,又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了。他一看是谢副厅的电话赶紧接起来,再一听谢副厅要来了,匆匆擦了把脸往楼下跑。半路向小园抱着一摞资料,被他嚷着赶紧收拾一下,领导要来。
“什么事啊?这头忙不过来。”向小园道。
“我估计是国办那俩的事,哎呀都没顾上。”俞骏说着跑了。
向小园一撇嘴,这可怠慢了,赶紧噔噔往小组办公室跑。不一会儿,接讯赶到俞主任办公室,敲门而入时,谢副厅已经坐在俞主任的位置,像无事闲逛一样,好奇地打量着两位。
“谢副厅,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不会也和陈局他们一样想给我当红娘吧?”俞骏紧张道,离异之后,这事已经提到日程上了。向小园掩嘴一笑。谢经纬咧着嘴一脸不屑,道:“别说,还真有打听这事的,我一口回绝了,你这不修边幅的,隔着老远就一股烟味,相也相不中,我当红娘不落埋怨吗?”
向小园又笑了。俞骏却是高兴道:“谢谢领导。我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实在没心情谈这个。”
“理解,别人找对象得靠眼光,你要找对象,我估计得靠对方眼瞎。我才懒得掺和这事呢。”谢副厅笑道。向小园再笑。这回可把俞骏笑尴尬了,愤愤道:“有这么可笑吗?”
“嗯,不可笑,不过谢副厅的评价非常精准。”向小园道。
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让气氛轻松了几分。向小园方要倒水。谢经纬拦道:“不用麻烦,我过来唠几句就走,我问个事……你们,是不是惹着国办那两位来人了?”
哟?!向小园和俞骏互视一眼,都摇头。俞骏道:“就没顾得上见面,昨天他们到市局了,哎呀,这个保健品案谁知道滚这么大雪球,一下子把我们的精力抽空,都连轴转,门都没出。”
“哦……但是,他们……他们今天上午到厅里申请协助,找到人选了。”谢副厅纳闷了。
“谁?!”向小园和俞骏齐齐惊讶。
“你们的表情说明已经有自傲情绪了,是不是觉得非你们莫属了?”谢副厅卖着关子,看两个人尴尬,道出谜底来,“张英,刑侦三大队的。”
愣着的俞骏一下子回过神来了,点点头道:“这两位还是有眼光的,追逃领域张英是一把好手,无人能出其右。”
“他们还是有保留的,希望你们的X小组参与此案,毕竟银杏基地是你们捅出来的,那是反击黑产案里数得着的一次斩获,怎么样?你们看呢?”谢经纬问。
“参与?怎么参与啊?”向小园不解。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们啊。本来他们看好的是X小组,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对于我吗,要是他们真挑X小组,我是有点儿担心;可人家不挑了,我又有点儿不甘心……你们似乎也是这种心态吧?”谢经纬笑着问。
俞骏笑回道:“那老领导,您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成绩也过于骄傲了?”
“哟,胆肥了,敢跟我这样开玩笑了。”谢副厅对下属这个玩笑似乎并不介意,话锋一转,一欠身子却又道,“不过你说对了,我还真是过于骄傲,咱们的反骗工作已经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有人朝你们要经验总结了啊……这个组建专业反骗团队,在一个领域深耕的思路被证明是非常正确的,能走多远,我是非常期待啊。”
“您是期待国办这起案子,花落我们家?”俞骏问。
“是啊,逆风啊……部里通缉的计算机犯罪嫌疑人,这个人和神秘的金瘸子有得一拼,我总觉得隐隐间好像有什么关联。黑产和诈骗是相辅相成的,诈骗相当于给了黑产一个变现的最佳途径,而诈骗同时也因为黑产的介入,无限提升了他们的科技含量、作案水平。要说他们是孤立的,说不通啊,两个处在金字塔尖的人物,我总觉得有很大的关联。”谢副厅道。
两位属下点点头,但未置可否,这种基于迹象的猜测也只能私下里说说。说完这个,谢副厅起身道:“闲话少说,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既然让参与,那就配合参与,案情分析算你们一份,回头传给你们,抽两个人研究一下,做好保密工作啊。如果有发现,迅速向上汇报,厅里也高度关注这事。”
“老领导,我们手里这案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又下任务啊?”俞骏没接,苦着脸道。
“所有人里就你敢说怪话、讲条件,这次没的可讲,好歹见了兔子我才能撒鹰不是?呵呵……既然两个案子,那就两案一起上,你绝对能行的,看好你啊……不,你们俩,不用送了。”
谢副厅说着,离座而去。两个人要送,被他坚决地赶回来了。在门口看着领导离开,俞骏脱口问:“这俩脑袋秀逗了吧,放着咱们这儿的小伙子不挑,挑了个老女人,简直是给咱们甩脸色啊!你惹着人家了?”
“怎么可能?我都没见着人。”向小园自证着清白。
一想确实也如此,俞骏走了两步,思忖片刻脱口道:“那就是怠慢了。哎哟哟,这事忙的……回头你抽时间去看看人家,好歹首都来的,警衔比咱们高几阶呢。”
“我怎么去啊?都是涉密案情和侦查,一进入状态防得多严您又不是不清楚。”向小园道。
“也是啊,那怎么办?我跟你讲啊,咱们可以不要脸,但领导好面子,这事这么整,其实让谢副厅很没面子,希望咱们把面子争回来呢。又不可能通过正式行文下命令,他这个意思呢,是让咱们关注本案,然后有发现赶紧向上汇报,最好这个案子花落中州。”俞骏解释着。
这种心情向小园理解。当警察既怕发案,又期待大案,因为办案是检验工作能力和成绩的唯一标准,有谁不想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呢?那可是部里挂牌的头号大案啊。
“好吧,您安排吧。”向小园对案情背后的人情,实在提不起更多的兴趣。
“走,都知道我这个小组厉害,他们却根本不知道我厉害在什么地方。”俞骏挥手,领着向小园出办公室了。
“什么意思?”向小园追着问。
“找被狗咬的那位同志,不能让他闲着。”俞骏道。
向小园在他身后掩嘴又笑。她想想这事实在出乎意料,本来就是些小事准备历练下小组,可谁想捅出件把全中心警力都拉出来历练的事,现在反过来了,想历练的人休息了,“始作俑者”俞主任,倒被练得焦头烂额。
往大办公室一瞅,都在忙活,包括钱加多也被分配了整理传真资料的任务。一问斗十方,在宿舍。两位领导匆匆就往宿舍去,进了走廊就听到了小曲响着,俞骏暗暗说了:“看看,这小子悠闲的,这种惰性要不得。”
向小园提醒:“主任,是你准的假,一周不是还没到吗?”俞骏说了:“非常时期,发扬一下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怎么了?”
他说着推开了门。躺在床上的斗十方光着脚丫在刷手机,桌上一台老掉牙的存储卡播放器响着小调,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有点儿入神,连俞骏推门进来都没注意到。俞骏“嘿”了声,床上的斗十方才回头,惊讶地说了一句:“呀,主任,有事啊?”
“没事,这不过来看看你。”俞骏说着,坐到了对面的铺上,顺手一拎,不知道谁的臭袜子,他怒道,“谁的铺,这么不讲卫生?”
“大邹的。”斗十方道。
“记住啊,回头会上提一下,内务搞得这么差。”俞骏找着话题,四下看着,单身宿舍吧,也就没期待有多好。起身的斗十方拉着椅子给向小园,脚下却在做小动作,把床边的啤酒瓶往里踢了踢,不想力度没把握好,骨碌碌滚出来一个。他赶紧俯身捡了塞床下,然后不好意思地道:“前天的啊,下班时间喝的。”
“哎哟,这帮单身汉呀,一个个真够呛。”俞骏叹道。
斗十方坐到了铺上,提醒道:“主任,包括您吗?”
向小园跟着又是扑哧一声笑了。俞骏脸上肉颤了颤,语结了。向小园赶紧圆场道:“谈正事,别这么没大没小问主任私事。”
“主任我请假了,又给我布置任务啊?您说的三起可都完成了。”斗十方道。
俞骏瞪着眼问:“什么叫完成了,保健品诈骗案刚开始。”
“已经没有多大悬念了,处在最底层的一清扫,咱们就能安生一段时间了,那种数据活儿我哪能干得了。”斗十方道。
“源头、渠道、主谋,都还没找着啊。”向小园道。
“源头、渠道,担刑责的都好找,但主谋未必好找。”斗十方道。
“怎么讲?”向小园好奇了。
“在策划的层面,肯定从一开始就撇清和所有人的关系,这种生意得先砸进去不少钱,这不是普通骗子能干得了的。这是有本买卖,他们会更小心。”斗十方道。
“知道,但我更相信邪不胜正,天不藏奸,作恶者必将受到法律制裁……对了,刚收到的消息,这些保健品非法添加了有毒、有害的西药成分,性质可就恶劣了。这次啊,我们得一查到底。”俞骏道。
“哎我去,这些王八蛋真敢啊。以前‘皮’字这一路,卖狗皮膏药、大力丸虽然治不了什么病,但最起码底线是不害人,现在这些骗子堕落的,太不讲究了。”斗十方道。
向小园笑道:“听你话音,似乎痛恨骗子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如以前的骗子?”
“有这种成分。过去讲盗亦有道,其实骗亦有道,为面包去犯罪的人,和为发财去犯罪的人,不在一个层次上。”斗十方道。
俞骏竖着大拇指,点评道:“哦,这是看不起这拨骗子,对吧?”
“他们和狗相比,我都不咋恨那只咬我的狗。”斗十方道。
“伤怎么样了?”俞骏问。
“哎哟,还有点儿疼。”斗十方警惕道。
不料俞骏的话跳跃性太大,话锋一转又问:“咋不回家看看?是怕你爸瞅着你受伤担心?”
“啊,可不。”斗十方道。
“其实不是给你安排任务,是怕你多心,小组一直是你带头干……你眼光不要这么警惕,好像我要坑你似的。本来有事,但现在没事了,国办那两位带来的案子没轮到咱们,毕竟是逆风啊,说不定还关联着金瘸子,X小组建组时间短,你们经验又不足。省厅呢,对咱们期望不高。”俞骏道。
这话听得斗十方一骨碌站起来了,愤然道:“凭什么啊?国办那俩人,从一开始我就看那男的不顺眼。没有咱们,他们连边都沾不着。”
“就因为那男的警衔比你高,长得比你帅吧?”俞骏刺激道。
“他的位置,我望尘莫及。但要找骗子,我们的高度,他也望尘莫及……你不用刺激我,这活儿你不让我干,我也得干。杜风头那样的人,绝对不能用传统的审讯方式,他们是骗枭啊,不比一个心理大师差。”斗十方旧事重提,心里泛起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
俞骏为难地咂巴嘴,看看向小园,像是征询:“要不咱们争取一下,能看看案卷,说不定参与下分析也成啊?”
“这个得请示一下谢副厅,不过应该可以吧。”向小园为难道。
“必须争取啊,主任,八大骗之间肯定有某种渊源,他们肯定知道其他人是谁,在哪儿,即便不知道也有可能提供出有价值的线索。而且,黑产和诈骗是蛇鼠一窝,把那其中的关键找出来,很可能连逆风都能找出来。”斗十方急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