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画廊之前?”
和户鹦鹉学舌般地反问道。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华生的风范。
“没错。被困在画廊之前,也就是停电之前。所以凶手有条件瞄准目标,挥下凶器。”
“可大前武幸老师是在停电之后遇害的啊,当时画廊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我们看到的大前武幸是冒牌货。真正的大前武幸老师早就遇害了。”
丰川俊辅语出惊人,和户不禁哑然。
“冒牌货?”
“没错,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冒牌货。”
“上哪儿找这样一个人啊?”
“大前武幸老师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名叫大前文幸。他就是凶手。文幸在上午十点画廊开门之前,也就是会田小姐来到接待处之前就溜进了画廊,杀害了武幸老师。然后,他把尸体藏在了画廊中央的作品中。”
“藏在了《十字路》里?”村濑芳子插嘴道。
“是的,就藏在那件作品里。文幸假扮成武幸老师出现在我们面前,企图让我们认定武幸老师还活着,然后伺机离开画廊。谁知受塌陷事故的影响,电梯停止运行,紧急逃生门也打不开了,于是他就走不了了。
“画廊里漆黑一片,我们决定轮流做一下自我介绍。文幸是以武幸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当然要说自己是大前武幸。然后,他心生一计——
“他从《十字路》里拽出武幸老师的尸体,发出呻吟和倒地的声响,自己则躲进了《十字路》里。
“看到武幸老师的尸体,我们都认定他是刚遇害的,进而认为凶手是停电前出现在画廊的人——即凶手在我、和户先生、村濑女士和会田小姐之中。我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亲眼看到的‘武幸老师’既是冒牌货,又是凶手。文幸肯定是打算一直躲着,等恢复供电了,或者救援人员来了,把我们救出去之后,再偷偷溜走。”
“那按照你的推理,凶手现在就躲在《十字路》里面是吧?”
村濑芳子用瑟瑟发抖的声音说道。
“没错。和户警官,我们一起去检查一下吧。从《十字路》的两头往里找。”
和户一口答应,与丰川俊辅一起借着智能手机的淡淡亮光走向画廊中央的雕塑作品。两人弯下腰,用手机从雕塑两端照进去。
和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雕塑里真有一个人。看来,丰川俊辅推理出了真相。
雕塑里仰面横躺着一个男人,头朝和户。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喂!给我出来!”
丰川俊辅朝雕塑内部喊道。
“里面真有人啊?”
村濑芳子的声音含着惊恐。
“对——喂!快出来!”
丰川俊辅又喊了一遍,可雕塑中的人依然不动。
“没办法,只能把他拖出来了。”
“不,还是别轻举妄动为好,”和户劝阻道,“万一他出来以后大闹一通,事态反而容易失控。”
“也是。”
就在这时。
“哇!怎么黑漆漆的啊!”
雕塑中的男人忽然大喊一声,吓得和户腿都软了。只见那人一个翻身,改仰卧为俯卧,然后抬头看了看和户。
“你是谁?这里怎么这么黑啊?”
“是文幸先生吧?”
“是啊,怎么了?”
“杀害武幸老师的就是你吧?”
“我杀了武幸?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到底是谁啊?这地方怎么这么黑啊?”
“少给我装蒜!”
丰川俊辅来到和户身旁,对文幸怒吼道。
就在这时,和户发现了一件怪事。雕塑中的男人,并不是很像大前武幸。
“你真的是大前文幸先生吗?”
“是啊,我就是文幸啊。”
“可你长得不像武幸老师啊,明明是双胞胎……”
听到这话,雕塑中的男人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我跟武幸是异卵双胞胎,长得不太像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就不可能在杀害武幸老师之后假扮成他了。”
“怎么回事?那人不是凶手吗?”
村濑芳子的声音飘来。
“好像是的,他长得并不像武幸老师,我不认为他能伪装成被害者。”
这时,会田真帆很是抱歉地说道:
“原来各位不知道武幸老师和文幸老师是异卵双胞胎啊。丰川先生发表推理的时候,我本想插嘴澄清一下的,可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此外,和户还注意到,武幸手机上的夜光挂饰也否定了丰川的推理。如果(文幸假扮的)武幸真如丰川说的那样做了那么多事,夜光挂饰肯定会随之动来动去的。
文幸爬出雕塑,起身说道:
“你说我杀了武幸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吗?”
无奈之下,和户只好如实相告,说他们因为塌陷事故暂时无法离开画廊,而武幸也在黑暗中遇害了。他还复述了会田真帆、村濑芳子和丰川俊辅对本案进行的推理。文幸听得一脸茫然。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躺在那种地方啊?”
“我睡着了。”
“怎么会在那种地方睡着呢?”
“我在画廊开门前来看弟弟的展览,看到这个圆筒形的雕塑,就想爬进去躺一躺。躺着躺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和户傻眼了。因为“想爬进去躺一躺”就钻进展品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更让人无语的是,文幸竟然在展品里睡着了。
“他就是凶手!”
村濑芳子喊道。
“可村濑女士,我的推理恐怕……”
不等丰川俊辅说完,村濑芳子便打断道:
“不!‘凶手假扮成武幸老师’这一推论也许是错了,但这并不能改变这人就是凶手的事实。他居然在雕塑作品里睡着了,这也太可疑了吧!说不定他一直都很清醒,画廊一断电就爬出来杀害了武幸老师!”
太可疑了——单论这一点,和户也有同感。武幸给人以理智、有常识的印象,文幸却与他截然不同。
“能让我见弟弟一面吗?”
文幸问道。
“地上有个会发光的挂饰,能看见吗?武幸老师就倒在挂饰边上。”
听完和户的回答,文幸道了一句“谢谢”,然后朝那边走去。他也掏出手机,用屏幕照亮武幸的身躯。
画家低头盯着弟弟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5
和户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把手机照向文幸的脸。文幸面露无畏的笑容。连这个案发期间呼呼大睡的人,都想用还没彻底清醒的头脑进行推理吗?华生力真有那么强大吗?
“凶手没有携带凶器,而是用画廊内的作品行凶,这意味着凶案带有突发、冲动的性质。凶手是来到这里以后才产生了杀意。换句话说,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极有可能就是凶案的导火索。”
和户回应道:
“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是画廊因停电变得一片漆黑吗?”
“在会田小姐、村濑女士和丰川先生的推理中,画廊因停电变得一片漆黑都是非常关键的因素。对此刻置身于画廊的我们来说,周围一片漆黑确实是一件大事。但仔细想想就能意识到,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并不仅限于停电变黑。”
“你是说电梯停运,还有应急逃生门被水管漏出来的水堵死,以至于我们都出不去了?”
“这也是一方面,但还有一件事被所有人忽略了。案发前,你们正准备用手机联系亲朋好友,免得他们看新闻得知塌陷事故后担心,不是吗?那也是我们来到画廊之后发生的事情。我认为,那就是凶案的导火索。”
“为什么啊?”
“因为有关凶案发生的时间节点。根据你的描述,大家刚说起要联系亲友的事情,凶案就发生了,不是吗?”
和户梳理了一下案发时的记忆,发现事实的确如文幸所说。
“那为什么打算联系亲友这件事会成为凶案的导火索呢?”
“如果武幸打电话给某人,那个人的电话就会响。如果他打的是手机,而手机铃声在这里响起了呢?”
“铃声在这里响起?怎么会呢?”
“因为凶手拿走了武幸打算联系的那个人的手机。武幸一旦给那个人打电话,那部手机就会在这里响铃。到时候,武幸就会知道凶手拿走了那个人的手机——凶手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才殴打了武幸,想阻止他打电话。凶手的目的不是杀害武幸,而是不让他打电话。所以即使在黑暗中动手可能无法造成致命伤,凶手也不在乎。”
这番推理着实大胆。一时间,和户难以接受。
“等一下!照你的说法,凶手拿走了武幸老师准备联系的那个人的手机,对吧?那他直接关机不是更快也更安全吗?何必动手殴打武幸老师呢?”
“这话没错,最简便易行的办法是直接把拿来的手机关了。但凶手并没有这么做。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凶手把那部手机弄丢了。”
“弄丢了?可凶手不是害怕手机在这里响铃吗?那就说明他知道手机在这间画廊啊。明知道手机在哪儿,又怎么会弄丢呢?早知道手机就在这里,找起来应该很容易啊。”
“凶手知道手机在这间画廊,却没能找到。为什么呢?因为周围一片漆黑啊。”
和户恍然大悟。
“看来你已经反应过来了。凶手是在画廊变黑之后才弄丢了拿来的手机。大概是一不小心松了手。因为周围太黑了,他不知道手机掉在了哪里。”
“哦……”
“那么,弄丢手机的人——也就是凶手到底是谁呢?置身于黑暗时,人的一举一动都会非常谨慎。哪怕只是走两步,那也是战战兢兢的。所以照理说,就算他失手掉了手机,应该也能马上发现,并把手机捡起来。可凶手没能捡回手机。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是在因为摔倒弄出很大动静的时候丢了手机。因为动静太大,所以才没有立即察觉到手机掉了。”
“因为摔倒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和户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当画廊因第二次塌陷而摇晃时,会田真帆受了惊吓,撞到了放置作品的展台,跟展台一起摔倒了。如果她是在那个时候弄丢了拿来的手机,就必然会因为展台倒下的声响而无法立刻意识到手机掉了。另外,如果手机因为她倒地的势头顺着地板滑出去了,她就更不可能在黑暗中找到了。
“有人符合我说的这种情况吗?”
“有,接待员会田真帆小姐。”
“接待员?”
文幸用手机的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会田真帆脸上。
“原来你才是凶手。”
尽管亮光微弱,和户却能看出她面色铁青,一副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的样子。挣扎过后,她双肩一垂,喃喃道:“……是我干的。”
“你拿了武幸老师准备联系的那个人的手机?”
和户问道。会田真帆点了点头。
“那是谁的手机?”
会田真帆低垂着头,没有回答。文幸插嘴道:
“你拿了小兰的手机?”
“……对。”
“小兰是……?”
“是武幸的女朋友。”文幸回答和户。
“你拿走了那位兰小姐的手机?”
“……对。我想知道她和武幸老师都聊些什么,想知道武幸老师喜欢什么,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武幸老师喜欢上我……”
看来会田真帆倾心于大前武幸,对他的女友小兰产生了嫉妒。她继续说道:
“大家说起要通知亲朋好友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兰小姐要是看到了报道塌陷事故的新闻,肯定会很担心的,因为她知道武幸老师在临近事故现场的大楼地下画廊举办个人作品展,所以武幸老师肯定会打电话给她报平安的……可武幸老师一旦给兰小姐打电话,她的手机就会响,而她的手机就在我这里。而且我把手机放在了手提包里,一看就知道是谁拿的。到时候,武幸老师一定会非常鄙视我的。把手机关了,它就不会响了,可我不小心撞到展台摔倒了,手提包掉在地上,手机也在那个时候滑了出去。周围一片漆黑,根本找不到手机,只能碰到掉在地上的雕塑。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抓起雕塑,对准夜光挂饰,砸向武幸老师,为了不让他打电话……”
她说:“这样总好过被老师鄙视吧,我没想到他会死啊——”


第三章 求婚者与下毒者
1
和户宋志敲了敲警视总监办公室的房门。
屋里飘出两个字:“进来。”和户说了一句“打扰了”,开门走了进去。此时此刻,他紧张得心脏都快爆炸了。
办公室中央摆着一张黑檀木书桌。坐在书桌后侧的警视总监指了指沙发,微笑道:
“来,坐吧。”
和户嘴上回答“遵命”,却站着没动。
“别太拘谨,坐吧。”
和户回了一句“多谢长官”,这才坐下。沙发蓬松得可怕,令他倍感忐忑。
警视总监找我什么事啊?和户纳闷极了。片刻前,在搜查一课的大办公室里,三组的组长吩咐和户去一趟警视总监办公室。和户吃了一惊,问警视总监有什么事,可组长似乎也一无所知。
警视总监盯着和户。和户分明感觉到冷汗顺着后背流下来。警视总监总不会是要当面开除他吧?过了好一会儿,警视总监终于开了口。
“和户啊,是这样的,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啊?”
“你听说过一个叫笹森俊介的人吗?”
“听说过,是笹森电机的董事长吧?”
笹森电机是日本最具规模的家电制造商之一。
“笹森先生在濑户内海的小岛上有一栋别墅。我希望你可以去一趟。”
“是要查什么案子吗?”
话刚出口,和户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可能是为了查案子。濑户内海的小岛不在警视厅的管辖范围之内。只见警视总监笑嘻嘻地说道:
“他是我的好朋友。听说他正在为女儿物色女婿,想请几位女婿候选人去别墅做客,让女儿选一个看得顺眼的。你也是他指定的女婿候选人之一。”
“女婿候选人?”和户惊得差点跌下沙发,“我怎么会……”
“说是一个多月前,你在银座帮过一位遇到困难的老人家。那天你没当班。笹森目睹了那一幕,觉得你是个难得的好人,就让随行秘书跟了你一路,查清了你的身份。然后他就联系了我。他说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当警察真是太让人欣慰了,想把你也列入女婿候选人名单。”
“属下深感荣幸……”
“听说你是搜查一课第二强行犯搜查三组的?你们三组向来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别说是我们警视厅内部了,威名都传到全国各地了。能进三组的,那都不是泛泛之辈。不过你本人好像没破过什么大案……”
“属下惭愧……”
“当着你的面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我们警视厅有的是够格给笹森当女婿的青年才俊。”
“您说得是……”
“他完全没必要选你这样的平庸探员,有的是前途无量,职级也拿得出手的年轻人。”
“那是自然。”
和户越听越觉得,警视总监是在损他。
“我也推荐了几个不错的人选,可笹森认准你了,非你不可。看来他是相当中意你啊。”
“属下惶恐……”
“你会去的吧?”
“属下乐意之至。”
和户怀着沉重的心情回答道。
“那就好。毕竟这件事关乎我们警视厅的威信啊。”
“警视厅的威信?”
不祥的预感掠过和户的心头。
“除了你,还有三位候选人。他们分别来自财务省、经济产业省和国土交通省,都是通过了高级公务员考试的精英,潜力无限。国家级政府部门的人都没把警视厅放在眼里,觉得我们充其量不过是个都道府县级别的机构。岂有此理!我们警视厅负责保卫日本首都的治安,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任务吗?那些政府部门的人天天过得逍遥自在,还不是因为我们警视厅默默守护着东京的治安啊!竟敢瞧不起我们,太不像话了!”
咚!警视总监对准书桌便是一拳。和户想起了一条小道消息——据说警视总监在学生时代被现任财务省事务次官(东大法学院的同学)抢了女朋友。
大概是拳头的疼痛让警视总监回过了神。
“呃,抱歉抱歉,越说越激动了。总之,你作为女婿候选人,也绝不能输给那些国家级政府部门的人。给我好好表现!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2
笹森俊介的别墅位于南门岛。那是一座直径约一千米的小岛,距离冈山县西南角的笠冈港约有两千米。
七月二十九日恰逢台风来袭。天气预报称,冈山县南部当天下午四点左右将有暴风雨。但笹森俊介将按原计划招待各位女婿候选人。笹森俊介自不用说,他的女儿月子和候选人也都不是闲人,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挤出时间来。
和户赶到笠冈港的时候,风雨已经相当猛烈了。下午两点,一行人先在笠冈港的百日红咖啡厅集合。
和户走进破旧的咖啡厅时,另外三位候选人已经到了。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那是谁啊?和户定睛一看,吓得心脏差点停跳。那人正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家电厂商的董事长,笹森俊介。相貌平凡的他完全融入了店内的光景。
“可把你盼来啦!”
笹森俊介笑吟吟地伸出手来,和户惶恐不已。
之后,笹森把另外三位候选人介绍给和户。财务省的安住浩平,经济产业省的伊神明彦,国土交通省的宇多武志。他们看起来都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的年纪,与和户差不多。安住温文尔雅。伊神戴着眼镜,颇有些学者气质。宇多则晒黑了皮肤,走运动员路线。三人各有千秋,却都给人以聪明能干的印象,是不折不扣的青年才俊。和户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真想掉头就跑。
“这位是和户宋志,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希望之星。我想在候选人里加一位警官,就请他来了。”
笹森俊介简直把和户吹上了天。
三人起初露出十分警惕的眼神,仿佛在说:“怎么又冒出了新的对手?”但他们似乎很快就认定了和户没什么竞争力,眼中的戒备迅速消失,就好像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动物。
“那就坐船上岛吧。台风快来了,还是赶紧动身为好。”
笹森俊介一声令下,众人便离开了咖啡厅。他们将搭乘笹森俊介包下的船前往南门岛。船是本地旅行社的。
“台风快来了,还麻烦你开船,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笹森俊介走向船长,鞠躬说道。
“瞧您说的,您平时那么照顾我们……”
船乘风破浪,在十多分钟后到达了南门岛。小岛总的来说地势平坦,一眼就能看到建在小岛中央的两层别墅。
栈桥上有两个撑着伞的人影。一个是五十多岁的男人,另一个则是二十出头的女人。
“月子小姐——”
安住使劲挥手,岸上的人也挥手回应。她身材高挑,长得相当漂亮。和户分明听见,伊神和宇多咂了咂嘴。
船靠上栈桥,和户等人依次下船。
“现在往回赶太危险了,要是你不介意,就来我家歇一歇吧!”
笹森俊介对船长说道。
“使不得,我老婆肯定要数落我的,怪我这个粗人打扰您物色女婿。您放心,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说完,船长便开船回笠冈港去了。
“月子,这位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和户先生。”
笹森俊介把和户介绍给女儿。月子瞥了和户一眼,说了句“请多关照”,但似乎立刻对和户失去了兴趣。另外三位候选人争相跟月子打招呼。三人似乎都见过月子很多次了。月子和他们聊得还算不错。“只准成功,不准失败!”警视总监下了死命令,可和户打从一开始就没站上赛场,怕是连失败的资格都没有。再这么下去,等他回了东京,天知道警视总监会有什么反应。万一为这事丢了饭碗……和户越想越郁闷。
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是笹森家的管家,姓平山。身材高大魁梧,西装笔挺,样式朴素却显得档次颇高。他留着胡子,长相很是俊朗,比和户中看多了。
在倾盆大雨中,一行人往小岛中央的别墅走去。
几位候选人先被带去了会客室。安住、伊神、宇多毫不掩饰对其他人的敌意,竞相与月子搭话。笹森俊介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在一旁观察。
过了一会儿,平山来到会客室,表示一切准备就绪,带候选人前往客厅。伊神却说:“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便熟门熟路地走开了。看来他来过这栋别墅。
笹森俊介说:“我去书房待会儿,不碍着各位了。”说完便去了二楼。
客厅非常宽敞,足有三十张榻榻米那么大。房间两侧都是高大的玻璃窗,小岛全景尽收眼底。也许是因为台风正在逼近,岛上的树木正在剧烈摇摆,远处的海面也是灰蒙蒙的,波涛汹涌。
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靠墙摆放。桌上有三个银盘,里面盛有三明治、开胃薄饼等小食,外加三列倒有红酒的玻璃杯,每列五杯。酒杯旁边放着一瓶看起来非常昂贵的红酒。杯中的红酒应该就出自这个酒瓶。
“拉菲[1]啊,笹森家出手就是大方。”
安住一声感叹,率先走向酒杯。和户和宇多眺望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致,然后几乎同时走向长桌,拿起酒杯。
安住本已端着一杯酒,却见他把酒杯放在客厅角落里的圆桌上,装模作样地邀请月子共舞。月子点了点头,吩咐平山放点音乐。优雅的华尔兹传来,两人踩着音乐的节拍,在客厅中央翩翩起舞。和户觉得自己仿佛穿越进了一部老电影。
去上洗手间的伊神姗姗来迟,最后一个走进客厅,拿起酒杯。他一脸不爽地看着安住和月子跳舞,然后一手端着酒杯,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你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吗?”
宇多主动与和户搭话。他大概是完全没把和户当成对手,语气很是亲切。和户点头回答是的。
“我特别爱看推理小说,早就想跟搜查一课的警官聊一聊啦!”
“现实生活不比推理小说,没有那么多离奇的案子……”
“听你讲讲实际发生过的案子也很有意思啊。”
“要不去那边聊吧?”宇多示意和户去客厅角落的圆桌那边。安住刚才放下的酒杯就在那张桌子上。
和户和宇多拿着各自的酒杯聊了一会儿。宇多似乎很喜欢推理小说,自己杯子里的酒都顾不上喝,一个劲儿地跟和户打听警界内幕。
一曲华尔兹结束,安住和月子双双停下。安住瞥了伊神和宇多一眼,见两人都没有邀请月子跳舞的迹象,不禁咧嘴一笑,又和月子跳起了一首华尔兹。莫非伊神和宇多不擅长跳舞?
和户跟宇多聊了一阵子,忽然想上洗手间。“我失陪一下。”他跟宇多打了声招呼,把酒杯留在圆桌上,走出了客厅。
别墅大得可怕,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和户逮住一位路过的女佣,打听洗手间在哪里。上完洗手间,他又好不容易找回客厅,总算是没有迷路。一回到客厅角落的圆桌,站在桌边的宇多又迫不及待地过来搭话了。
安住和月子又共舞了一曲。安住也许是口渴了,只见他走到和户和宇多所在的圆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酒杯。他似已胜券在握,对着两人咧嘴一笑,喝了起来。到底是温文尔雅的帅哥,那动作很是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