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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三说完,义愤填膺地蹲下身去捣鼓那破机器去了。他反复听录音,搞得墓室里阴气沉沉的,很是吓人,好像随时有一帮东西要从地下、墓道、铁门后面钻出来扑人。毛三边听边记,在笔记本上写了一页多的字,我偷瞧一眼,发现他在记两个人的对话细节。由于背景怪声太复杂,对话只能听到一个大概,毛三逐句地记,语句模糊的地方写出各种可能性,那一张纸让他涂得乱糟糟的,很多话我也看不大清楚。
猪头和我面面相觑,连他也怀疑毛三了。我想起小六说毛三可能已经死了,万丈悬崖掉下来,哪有不死的?心里突然一阵毛骨悚然,竟然有些信了,情不自禁后退两步,离毛三远了一些。毛三蹲在棺椁下面,挡着火把的光,他整个人几乎和墓室的阴影融为一体,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我心里在问自己:我对毛三到底了解多少?
我们分别三年,三年时间里,他一直在山城过的什么日子?他为什么不回来找部队?而且,不但不找我也不给他老家捎个信?他明明活着,却让所有人觉得他死了,难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仅仅就是为了找出真相?
我觉得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毛三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录音机里传出粗糙破碎的惨叫声,听得我骨头一阵发麻,心里怪怪的,毛三入了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眨眼工夫,又在笔记本上记了一页。
我纠结了片刻,就不再去看毛三,而是把目光落在那具蒙古古尸身上。这尸体着实奇怪,不知道是当时防腐技术做得好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尸身并没腐烂,也没塌陷,看上去却像死了没多久。我想,从道理上讲,这蒙古古尸应该就是蒙古大汗蒙哥的遗骨了,不过怎么看,我怎么觉得不像。
我把火把伸进棺椁里,见那尸体脸上皮肤白皙圆润,而脖子下面皮肉都是糙黑糙黑的,看着极不对称。这显然不是蒙古人应该有的样子。我心里一动,用手去刮那尸体的面皮,很快就刮下来一层面膜一样的东西,又软又稀。我以前听山城老手艺人说过,这东西叫人皮面具,手艺好的人做出来的面具能以假乱真,真戴上那玩意儿,能骗枕边人。
我还在想着,蒙古皇帝也忒怪,入殓了还戴个面具干吗,难道是生前长得丑?撕掉人皮面具,就看到蒙古古尸的那张脸,火把下那张狰狞扭曲的脸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差点活生生把自己舌头给吞了,几乎以为是在做梦,太邪门离谱了。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生疼,我头脑很清醒,我真没看错,那蒙古古尸我居然认识。
棺材里横躺的尸体,竟然是三年前就死于那场神秘战役的老枪,他怒目圆睁,上下嘴唇咬在一起,看起来死的时候特别痛苦,整个脸都拧歪了。
我招呼毛三过来,半天叫不动他。我心里震撼异常,几乎是硬生生把他给拖过来的,我指着棺材里面让毛三看,毛三定睛细看,“呀”的惊叫一声,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猪头本来蹲着调戏牛小跳,见我们围着棺椁,也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又找到大宝贝了?有好事记得叫我啊。”
猪头看到又是那具尸体,没怎么在意,转身要走,却被毛三一把拖住。毛三说:“你去给我把他抱出来。”
猪头答应一声,跳进棺椁,猫下腰抱起老枪的尸身,我心里不只是狐疑,更有一种无法接受的难过。这个感觉很奇怪,比如,一个人死了,你没亲眼见到,心里只是很痛苦,而如果亲眼见到这人的尸体横躺在你面前,那种锥心的疼痛,根本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和老枪的感情复杂,不仅仅是普通战友之谊,更有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老枪为人很重感情,虽然外表是个大老粗,心却很细,遇到大事他就是我们八个人的顶梁柱,办起事来实在,也不高调。这个班里,他因为能力太强,思想深沉,大家并不怎么待见他,只有我与他有思想上的交流,所以老枪一直也特别喜欢跟我聊心事。
猪头抱着老枪要跨出金棺,迎面飞过来一团黑咕隆咚的东西骨碌碌落进棺椁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我就着火把朝棺椁里看,就看到那黑影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猪头吓得连人带尸体栽进棺材里,我心里一紧扭头往后看,发现那个怪人正站在铁门门口,衣服上全是血,手里提着那把古代战刀,跟木头似的立在那里。
猪头从棺椁里翻身跳起来破口大骂道:“你想吓死人啊!”
我指着怪人对毛三说:“就是这个人,还记得吧,他在栈道上出现过。”
毛三点点头,绕着怪人转了一圈,我在铁门边上往里望去,听到里面传出一阵万马奔腾似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马要从里面冲杀出来,吓得脸色大变。
怪人把我推到一边,关上铁门,又把那只箍尾金鱼锁给锁上了,猪头跑过去要拦他,已经晚了一步。
猪头郁闷了,叫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好不容易弄开的门,你又锁上干吗?”
毛三问了怪人一个我们所有人都问过他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住在地底下?”
怪人把古刀扛在肩膀上,昂着头,根本不理会毛三。
我还沉浸在老枪离奇死亡的悲痛之中,脑子里懵懵的,不知道怪人要干吗,毛三阴着脸,有随时暴发的冲动。
怪人蹲在棺椁边上,低着头好像睡过去了,毛三瞪了他十几分钟,最后还是去捣鼓他的录音,猪头把玩着那颗血尸的头颅,突然对我说:“老赵,你跟我说个实话,这头是不是小六的?”
我见那颗人头上皮肉都去了一大半,很是恶心,根本想象不出来死者生前的样子,只能摇了摇头。猪头又拍拍怪人,怪人扭头向着他,猪头指着血头说:“你的—这个脑袋—是不是—我们家小六的干活?”
怪人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懂,又把头垂下去,猪头非常灰心,哭丧着一张脸,说:“管他是不是小六,先留着,等出去我再给他选块好墓地。小六生前没过上好日子,死后得给他弄回好的,我要给他风光大葬,烧好多纸钱冥币,再烧辆路虎,烧个美女给他,还是穿比基尼的,也算他小子没白死了。”
猪头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了老大一通,我也没心思听,脑子里全是老枪生前的片段,想着想着眼睛就湿湿的,非常难过。我怎么也想不通,原来老枪那回也没死,那小子怎么也找到蒙古古墓里来了。
毛三突然叫了一声:“找到了—我找到了—”
我一愣,猪头说:“你找到啥了?”
毛三激动地说:“录音源的入口!”
我心里一颤。
第十六章 地图
毛三的话无疑让绝境中的我们重新燃起希望,我跑过去,就看到毛三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铁箱里有侦测仪、鬼面匣等物件,请苏兄一定将之送与上级。
这是毛三记下录音中两人的对白,那位苏兄,想必就是化为血尸的那位了,而鬼面匣却让我心里一动,我朝猪头招招手,说:“鬼面匣子还在吗?”
猪头随口说:“在,干吗?”
毛三听到我的话,奇怪道:“鬼面匣子在你们手上?”
于是,我们就把整个过程跟毛三说了一遍,毛三说:“我爬到机翼下面,找到牛小跳,却没注意皮包里面的东西,原来最后鬼面匣子落到日本人手里了。”
猪头从背包里拿出鬼面匣,匣子面上的仙翁依旧眼神诡异,笑里藏阴,让人看得非常不舒服。
猪头对着那把古锁犯了难,说:“老大,这锁跟那箍尾金鱼锁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手艺还没到家,怕是开不了这种锁了。”
毛三急了,削了猪头一巴掌:“你就会吹牛,是谁净吹见锁开锁,无锁不开的?”
猪头显得很窘迫,遇到这种打脸的场合,他就老实了。
毛三把鬼面匣递到猪头手里,“你小子说怎么办,这锁怎么弄开?”
猪头灵机一动,道:“铁门上的箍尾金鱼铜锁被那巨蟒一尾巴扫开,现在能弄开它的,恐怕也只有巨蟒了,咱们找它试试?”
他话没说完,被毛三一把夺过鬼面匣,毛三冲他吼道:“你真对得起你那名字,我算彻底服你了。”
我们陷入两难,让巨蟒帮我们砸锁的办法,显然只有猪头这种脑子少根筋的人才想得出来。据毛三说,他破译出来的信息表明,通往信息源的地图就藏在鬼面匣子里,一定要弄开鬼面匣。
毛三急了,他把棺椁重新盖上,又将鬼面匣放在棺椁石板中央,挥起一把蒙古刀用力朝古锁砍上去,直砍得火星飞溅,那古锁上出现一道淡淡的刀痕,犹自坚硬异常。毛三连砍十几刀,一刀比一刀狠,猪头急得直叫:“老大,你别蛮干,这古锁门道多得很,别把匣子毁了。”
毛三砍到第二十刀的时候,一把描金古刀从黑暗里划过来,挡住毛三发疯一样的狂砍,古刀刀刃又一翻,将毛三的刀荡了过去。
毛三喘着粗气,只见那怪人拿刀横在鬼面匣上,毛三立刻警觉起来,冲怪人喝道:“你想干吗?”
怪人凌空耍了两个刀花,把我们逼得往后直退,他蹲到棺椁面前,拿出两只金钩,一前一后插进古锁两端。我看那怪人手腕和手臂上也满是长毛,整个人就跟山里的猿猴一样,没有一寸裸露的皮肤,感觉实在很怪。
怪人捣鼓得很专注,把猪头吓得瞠目结舌,猪头嚷嚷道:“还是个高手啊!这手艺活儿真不赖,你看他那手势、眼神、动作,没一处不到位。”
怪人倒腾着的时候,就听到鬼面匣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那声音跳到嗓子眼。我十分迫切地想知道,鬼面匣子里的地图,到底指向哪里。毛三已经将录音关了,我耳边还兀自回荡着那可怕凄厉的哭喊声,那恐怖炼狱的画面就在我眼前放电影一样,我心底下有些发冷,很难相信,这个地方会真实存在。所以对鬼面匣里的地图,是又期待又害怕。
怪人捅了十来分钟左右,我和毛三都紧张地盯着他毛茸茸的手一上一下,只听“啪嗒”一声响,匣子盖突然自动弹了开来,匣子里堆着一团布片一样的东西,颜色灰黄发黑,非常古旧。
我心里说:“这玩意儿应该就是地图了。”怪人把那张图倒拎出来,在棺椁盖上摊开,那图有一个平方米大小,我仔细一看,还是一张兽皮,上面用工笔绘了一幅云蒸雾罩、雕梁画栋的宫殿图,宫殿果然淹没在水里。
猪头道:“咦,这玩意儿不是栈道深渊里那座仙宫宝殿?怎么又画地图上了?”
水里的宫殿跟我们在栈道上看到的仙宫的确很像,我乍一看,就能判断出两者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度。不过,我却想到另外一个故事,我那位搞历史的朋友给我讲过蒙哥大汗伐钓鱼城,遇到老道士为他扶乩算命,老道士给蒙哥汗画了一张扶乩图,据我朋友的描述,跟这张图十分的像。
这几件事情一一跟我听过的故事相印证,让我隐隐有些害怕,我朋友当初跟我说的时候,我没怎么在意,现在想起来,真是玄妙离奇。蒙哥汗雄韬伟略,江湖术士的小伎俩哪能骗得了他,他能率军深入无人山区,说明水下仙宫存在的可能性很大。
毛三把地图从怪人手里夺过来翻了又翻,他看了半天,突然瞪着怪人,很戒备地说:“你很有本事,这些本事不是一个现代人能学到的,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们队伍里不留身份不明的人。”
毛三掏出“王八盒子”,把子弹推上枪膛,推膛的声音在墓室里显得特别的响,我见那怪人直挺挺站毛三面前,活像具僵尸,一动不动。
毛三说:“咱们做这事是超高级绝密,一旦出点什么岔子,大家都得玩完。所以,兄弟见谅,我毛某人想看看你的脸。”
毛三把“王八盒子”顶在怪人头上,掏出一把锋利短刀,要给怪人剃须刮毛。怪人被枪顶着不敢动,任由毛三造次。我也很好奇怪人的样子,所以没有阻止毛三不礼貌的行为。一会儿工夫,毛三已经剃掉怪人小半边胡子,他动作很快,刀法娴熟,我一度纳闷这小子是不是学了剃头匠的手艺。
怪人脸上的黑粗钢毛被剃掉了大半,嘴巴、鼻子、眼睛渐渐露了出来,他脸上蜡黄焦黑,面容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这显然跟我预想的不一样,他绝不是抗日战争时期活下来的国名党军队的士兵,从年龄上就否定了这个假设。
怪人钢毛被刮干净,是一张陌生的脸,毛三有些发愣,看样子怪人跟他猜想的有出入,他忍不住骂道:“你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鬼鬼祟祟的,盗墓不像盗墓的,土著不像土著,你给我说清楚。”
怪人喉结翻动,发出“呵哧呵哧”的声音,猪头说:“老大,这小子是个哑巴,可能还有点聋,跟他说话,那是对牛弹琴。”
毛三瞪他一眼,骂道:“你个憨货,我办事,哪里轮到你唧唧歪歪,给我闭嘴。”
猪头一僵,怪人突然张了张嘴,说了句话,声音艰涩不连贯,吓了我一跳,我心道:“这家伙原来是装聋作哑,我们几个全被他给骗了。”
怪人说的是:“我……我能……找到……地图……仙……宫……”
怪人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原来他的目的和毛三一样,这两人倒腾来倒腾去,就是为了找到在大山里作祟的那东西。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怪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跟毛三似的,脸上都是僵的。他脸上焦黑,看起来也受过枪炮伤,这一显著特征很容易让我联想到当兵的。心道:“这小子不会也是当兵出身的吧?”
怪人的话让毛三立刻变色,他脸上滚烫发红,显得非常激动,毛三向来冷静老辣,处变不惊,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我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怪人说的地方,对他有多重要。毛三定了定神,说:“你凭什么?”
怪人嘿嘿冷笑,声音像是夜枭,他继续咬字不清地说:“你们……这里……没人……能……看懂地图!”
毛三脸红得跟火炭似的,从他眼神里,我知道他在剧烈挣扎。我刚才也看了几眼图,地图上除了中间一块淹入深水的宫殿,四周都是山脉线,山脉线上标着圈圈点点符号,没有任何文字标记,我行军作战,看的图纸比较多,但这张图摆我面前,我却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认识。
怪人说:“只有……我……能……看懂……地图。”
毛三皱着眉头,他眉头上被弹片所伤,结了一团团疙瘩,眉毛被疙瘩团隔成好几块,看起来狰狞吓人。怪人在地图上比画几下,简单解释了两句,我听不懂他说什么,毛三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脸上全是喜色。
我们出了墓室,又穿过地洞,毛三对我说:“老枪三年前可能也没死,他也通过种种线索找到这里,可能盗挖蒙古古墓的时候,出了意外,死在棺椁里面。”
老枪尸体都摆在那里,他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走的时候,我想把老枪带走,被毛三拦住。毛三说:“我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今日不知明日事,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带着他是个累赘。如果我们真找到水下仙宫,再回来带老枪出去,他们是我们共同的班长,怎么都不能落下。”我听得眼睛发酸,只能同意了。
理智上,我接受了老枪已经死了的事实,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我打心眼里觉得老枪不是个简单人,三年前那场战役,其他人都死了,我还一直惦着老枪,这小子脑子活手段多,再加上那次事情他知道的最多,所以我一直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再次遇到他。我想来想去,却从没想过,会在蒙古古墓里找到老枪的尸体。
毛三说:“蒙哥汗的墓,看来早就被人盗了,也不知道尸首被扔到哪儿去了。”
我说:“毛三你想过一个问题没,老枪怎么会穿蒙古装背铁箱子死在棺椁里?他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这里面蹊跷还真大了。”
毛三脸色大变,很惊悚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出,老枪的死是有问题。”
我再联想到榕树下面到处都是蒙古人和日本人对掐而死的尸体,顿时明白过来,那些蒙古古尸不是真正的蒙古人,可能是战争时逃进地下的国民党军队士兵化装的。墓穴里蒙古人的兵甲到处都是,国民党军队士兵假扮蒙古古尸很容易,他们自知敌不过日本特务,出了一个下策,将两拨人搞得同归于尽。我闹不明白的是,老枪为什么要化妆成蒙古古尸?难道他当时在地底下,也遇到了干不过的敌人?
毛三定了定神,对我说:“老枪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咱们一下子也弄不明白,还是先干好眼前事,找到水中仙宫要紧。我看那怪人处处透着古怪,我们都小心点,别被他骗了。”
我点点头,只好强迫自己不再想老枪的事。
我们出了地洞,又跟着怪人往树洞里钻。树洞与地洞交杂在一起,乱得像张庞大的蜘蛛网,榕树老根钻得很深,绵绵延伸到没有尽头。老根在泥土里错落纠缠在一起,又粗又壮,一人抱还不止,像变种的巨蟒,乍一看狰狞得吓人。我们跟着怪人钻地洞、穿树根,时不时还会踩到一堆没孵化的蛇蛋,这些蟒蛇蛋又白又软,拳头大小。我对蛇天生恐惧,出于思维共性,也连带的畏惧蛇蛋,撞上了总是绕着走。
猪头就不一样,他要把蛇蛋逐一敲碎,用他的话说,“要把这些杂碎扼杀在萌芽状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从根子上阉割敌人。”
地底下黑洞洞的,我们灰头土脸爬了很久,整个人都是晕的,完全失去方向感。如果不是怪人带路,我相信用不了五分钟,我就会彻底迷路。我们远远地看到前面洞口横着一根巨粗的树根,走近了才发现是条盘起来的花斑巨蟒,那巨蟒通体黑斑,鳞片在手电光里散发着阴冷的光泽,十分吓人。我们没想到会在这里跟巨蟒狭路相逢,一时慌了神,猪头郁闷得不行,连骂晦气。
怪人走上前去,一把抓起蟒蛇的头,用胳膊紧紧夹住,巨蟒身体凌空弹了起来,扫塌半边山洞,差点把我们活埋了。我暗暗心惊怪人的英雄气概,巨蟒长尾巴旋起来想缠怪人,怪人一只手抽出描金古刀,一刀劈掉巨蟒的尾巴,又一刀砍下蛇头,那巨蟒变成几截断肉,身体还在蠕动。蛇血喷了怪人一脸一身,怪人抹了一把,把巨蟒拖开,后面露出一个高不到一米、宽不过两米的洞口,那怪人先钻了进去。
穿过这条山洞,前面就出现了一片落差很大的地带,下面几十米处是片平整地面,我还听到下面有滴水的声音。
我在山洞口照到下面黑湿一片,空气非常潮湿,猜下面可能有水源。想到我们要找的水下仙宫,我就想:“莫非这里有庞大的地下水系不成?”这片山区有嘉陵江、培江、渠江环绕流过,水源丰富,极易产生地下水系,造山运动时只要能形成地下长洞,三江附近的水渗进长洞,就极易形成地下河。
我正在观察下面的地形,就听到猪头大叫一声:“啊,那是个什么东西!”
手电筒照向地下,相当长的距离差下,我发现地上有许多一团团的东西在跳动。由于手电光在极端浓重的黑暗中射程有限,我很难看清楚那成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纵观整个地面,就像机枪朝地上扫射溅起满地泥沙。
毛三就近呈辐射状用手电筒扫了一圈,我发现整个视野范围内都是这些成团状跳动的东西,情形异常怪异。怪人拾起一块石头扔下去,砸得泥巴飞溅起来老高,我心里一沉,原来地面上根本不是实地而是成片的淤泥。也就是说,下面可能是一个泥潭一样的东西。由于视距有限,我运足目力仍然看不清跳出淤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觉得情形异常诡异。
怪人又丢了两块石头,很肯定地对我说:“下面,是……小蛇。”
我趴在悬崖上往下望,淤泥不止会上下跳跃,还能左右蠕动,的确很像是有活物潜藏在淤泥中。根据经验判断,能在淤泥中表现出这种状态的,除了蛇就是泥鳅了。怪人说得这么肯定,显然是有原因的。
手电光覆盖的范围内,成团状跳跃的东西密度非常高,竹筒倒豆子似的乱跳。我突然明白,山洞里蛇蛋很少是因为悬崖下的泥潭才是蟒蛇真正的孵化场所。悬崖下庞大的泥潭就像一座蟒蛇孵化基地,孵化出来的蛇成长到一定程度才离开泥潭自由生存。它们潜入森林、地洞和一切适合它们生存的地方生存。我对蛇这种动物有本能的恐惧心理,作为巨型蛇类孵化基地的淤泥潭对我来说,无异于地狱,我望着悬崖下茫茫一片,非常害怕。
毛三明显比我好不了多少,他正左顾右盼观察地形,脸色极为严峻,显然心里也很害怕。我们要继续往前的话,泥潭是唯一出路,下面幼蛇数量多得像机枪扫射的子弹,看一眼都头皮发麻。上面那条巨蟒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的毒性,泥潭中的幼蛇如果全是这条蟒蛇的品种,对我们的危害其实不大,怕就怕里面夹杂着其他毒性强烈的幼蛇。不仅如此,我们也不能排除泥潭中没有巨蟒,这是一项异常重要的危险因素,我们蹚过泥潭的过程中,如果真的遇到巨蟒,根本就不存在反抗的余地。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有怪人这一强有力的武器。他对付一两条巨蟒还不成问题,十条二十条蟒蛇一起上,怪人也是凡胎,一准儿得报销。而我们这帮人,连挣扎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我们分析利弊,几乎愁断了肠子,却依旧一无所获。前路茫茫,都是黑暗,我有一种陷入绝境的无力感。
猪头说:“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豁出去了。管它蛇老子蛇儿子,弄死我之前我也赚它个三两个。”他话没说完被毛三两巴掌削了回去,毛三破口大骂道:“你作死啊,就你话多,给我乖乖一边蹲着去!”
我看见毛三仰面朝上发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悬崖断壁上竟然长了一排高大的古树。这古树长的位置非常奇怪,几乎是贴着绝壁生长的,已经枯朽得不像样子,一眼看过去,像面巨型化石。
毛三冲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把古树砍下来做成一座浮桥,古树目测有数十米之高,只要掉到泥潭的角度好,就不容易快速下沉。我们可以以浮桥为载体进入泥潭中央侦查情况,只要排除巨蟒和其他毒蛇,即使浮桥不能延伸出泥潭,对我们来说也是出路。
现在情况异常紧急,我们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由于事关重大,我要求亲自来砍这一片古树。我做主力先锋,猪头辅助我,我们系好安全绳挂好几支备用手电筒,做好基本安全工作就开始攀爬断崖绝壁。绝壁上经年累月遭到泥潭水汽熏蒸,石壁面非常潮湿,表面生了一层绿苔,这无疑为我们爬上绝壁又增加了难度和危险系数。在这种情况下,石壁上摩擦力接近于零,唯一的办法就是靠匕首插入石头缝里支撑身体。古树化石距离断崖并不是太高,但我们还是爬了很长一段时间,爬上古树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我所有力气。
古树整个枯死在绝壁上,这么大的巨树镶嵌在石壁上不倒,得益于它们肥大粗壮的根在石壁缝隙中盘根错节,像一只手死死拽住石壁。要想让古树掉下去,必须把这些根悉数斩断。我骑在树干上仔细数古树主根系数量,猪头自诩胆大,却异常恐高,处在这样的位置对他来说就像踩钢丝。他脸色苍白,坐在树干上抖个不停。
毛三在下面冲我们喊:“你们动作快点,我都要被你们吓出心脏病来了,快点弄。猪头你小子行不行,跟个娘们似的,不行的话早说,我也好自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