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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街头一个手插在兜里来回溜达的,看那德行,八成是个伺机下手的扒手,电子支付的普及已经快把这个职业消灭了,不过还有仅存的“硕果”,靠偷手机换俩小钱为生的。看着看着,这货果真把手伸向一位游客的包。不过他的运气太差,那游客的手机恰好响了,刚拿到手机的贼尴尬了,赶紧递给失主,说了句“您的电话”,撒腿就跑,那失主还纳闷着呢。
斗十方笑了笑,付了饭钱,起身溜达着。市井总是那么亲切和好玩,有时候那些坏人也未必面目狰狞。比如有个明显年岁偏大的“乞丐”扮成学生跪在那儿,表演极其浮夸地等着有人同情;比如那些开着电三轮的小贩,一旦有大大咧咧的游客买东西,他小指下藏的东西一弹就贴到了电子秤上,那应该是块磁铁;比如有个青头疤瘌、走路顺拐的老头儿,他也像斗十方一样看着街市,这对他来说也是生意,昨天斗十方就亲眼看到这老家伙在车前被“撞”了两次,成功地讹了车主好几百块钱,看样子今天还没开张,正寻找目标呢。
可能是成长环境的缘故,对这些为了几个小钱拼命炫着演技的骗子,斗十方总是怀着一种好气又好笑,甚至有时候觉得好玩儿的心态。可能在骨子里,自己就不合适做个好人吧。他记得很清楚,从小跟着他爸走江湖,天天耳濡目染他爸的招摇撞骗,那时候他觉得他爸简直太牛了。其实他最初的理想,就是要做他爸那样的人,那叫“学得绝技把命改,东南西北都来财”!
是时候展露绝技了,否则他娘的快混不下去了。
斗十方看到了目标,他慢慢地靠近。那目标扣着帽子,骑了辆125摩托车,“突突突”地在人群里扭拐。目标在一处煎饺摊前停下了,一支支架下车,嚷着“煎包两盒”。斗十方和他擦肩而过,故意撞了他一下。那人怒目而视,是个一嘴小龅牙的凸脸哥。他还没说话,斗十方右手一撩,往后腰拔,嘴里说:“警察,找你有些日子了。”
“哎哟娘咧”,那小凸脸喊了一声,掉头就跑。
斗十方一笑,伸向腰后的手缩回来了,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钥匙。他顺手一插,一蹬,“突突”地发动了摩托车,掉头就走。
跑出不远的小凸脸回头一看,愣了一秒钟才回过神来,一摸自己口袋,哎呀,顿时被气得三尸神暴跳,跳脚骂着就追上来了……
“当啷”一声打开门,钱加多从家里出来,顺脚一蹬,“咚”的一声门锁上了。
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这新的一天从中午开始。要不是电话催,他还不下来呢。刚出电梯,俞主任那张阴魂不散的脸就近在眼前了,要不是小区管理得极严,估计俞主任得跑他家里去。
人没到声先至,就听俞骏嚷:“你下个楼要二十分钟,比个老娘儿们生娃还磨叽?肚子大了,谱也大了。”
“啥……啥事,大早上把人叫起来。”钱加多烦躁地问道。
俞骏上前不容分说,一拽他,说:“几点了还大清早,走!”
“我不去上班!”钱加多怒道,这个“理想”已经戒了。
“你要去上班也不让你去,陪我们去段村一趟。”俞骏道。
“哦。”钱加多不挣扎了,跟着俞骏走了,几步之后偷瞄一眼,试探着,“十方有消息了?”
“有的话我还去段村干什么?”俞骏道。
“可没有,你去段村又能干什么?”钱加多反问。俞骏未答。钱加多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去那儿淘点消息?可是……主任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不是就想说,我俞骏很无耻吗?”俞骏气着说道。
“错!”钱加多鼻子哼哼道,“不是你俞主任很无耻,你们都很无耻。那明明就是个特殊任务,喝两回小花酒也是任务需要,抓住杜风头的功劳还没授奖,就因为这点儿屁事被开除了?”
“舆论杀人,组织上也有考虑,这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事啊。”俞骏难堪道。
钱加多拍着大腿,如亲娘和物业理论的样子,嚷道:“我咋记得你能做主的,就是有了任务把他往前推,有了困难、有了危险把他往前推。我不记得你干过一件像样的事啊!”
“今天就干一件呗。”俞骏回头,阴阴地看着钱加多。就在钱加多察觉到危险时,已经晚了,俞骏手一伸就揪住了他的耳朵,拽着龇牙咧嘴的钱加多,且走且道:“稍对你客气一点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爸说了,你在家里打游戏、打麻将,还给主播打赏。不是骗你妈妈的钱,就是偷你爸爸的钱,他是实在管不了,交给我了,伤残一律不用负责,还骂上劲了啊……”
有些事就得直截了当。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和方式的向小园,坐在车里看到了结果:那个桀骜不驯的钱大少,就被俞主任这么揪着耳朵,一脚一脚地踹着给带回车上了。
有些事却不是那么直截了当,此时另一方的斗十方正骑着摩托车玩得起劲。后面的小凸脸追不动了,他就停下等一会儿,吹着口哨儿,竖着中指,极尽挑衅之能,把那哥们儿刺激得嗷嗷叫着又追上来。
连续刺激了三四回,那哥们儿终于累得奔不动了,扶着一处桥栏喘粗气,干指着骑着他摩托车的斗十方,骂都没力气了。这货累得喘了几口气,反而一屁股坐在桥面上了,不过却拿着手机对着斗十方照了几张照,恶狠狠地骂:“等着,报警抓你这狗东西!”
“你这车来路不明,黑户假牌,就这都能报警?”斗十方骑在车上问。
那人被戳破羞处,悻悻地装起手机指着斗十方骂:“等我找帅哥,砍死你。”
“要找美女还差不多,找帅哥管什么用?”斗十方说着,“突突突”骑着摩托车折回来了,车一支,钥匙一拔,在手里掂了掂,笑看着小凸脸,征询着,“怎么称呼啊,兄弟?”
“哼!”小凸脸懒得理他。
“兄弟,我从北边来的,初来乍到认个码头,得找个司机领领路啊。我不是抢你车啊,是想认识一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斗十方笑着攀起了近乎。
“哈哈,老子穷得兜里比脸还干净,车都是别人的,走眼了吧?”小凸脸自嘲带嘲笑,一并笑了。
“我们北边呀,出来混讲究一技傍身,一技在手,吃喝不愁啊。”斗十方看着小凸脸,开诈了,“我能猜出你是什么人。”
“少诈我。半座城都认识我,大名王自光,小名光板,十几年前老子叫王半城,他妈现在输成光板了。”小凸脸道。赌徒嘴脸一览无余。
不用猜,名人。斗十方笑着说道:“光板兄弟啊,失敬。这不咱们有同好吗,说不定能互相帮衬一下,五湖四海皆兄弟啊!”
说着,把车钥匙扔给了王自光。这凸脸一惊,愣着看了斗十方几眼,却不料憋了句:“别跟我装,你他妈也穷人一个。”
“没错,找你不就是为了脱贫致富吗?带我进赌场怎么样?利润分你三成。”斗十方突然问。
光板眼光一凛,表情一抽,愕然问:“什么赌场?”
斗十方没点破,指指他胸前的位置。王自光低头一看自己胸前戴着的坠饰,愣着问:“怎么了?地摊上买的,你要啊?”
“貔貅……传说这种神兽没屁眼,只吃不拉,所以很多赌场都供这个,讨个彩头,只进不出。”斗十方笑着解释,“以您十几年的资深赌历,现在还戴着,肯定没有洗心革面;假如没有洗心革面,那再以您这十几年的赌历,不知道在哪儿赌,那不成笑话了?”
王自光粲然一笑,得意了,不过摇着头道:“不是熟人带不进去,就是熟人,没钱也带不进去。省省吧,乱淘消息别真被人砍了啊!”
“我刚被人砍过,还真不在乎。”斗十方解开了衣襟,文身、伤痕,自脖子到腹部。
王自光倒吸口凉气,惊呼道:“卧槽……诈子窝里都这么黑啦?”
那文身让王自光一下子认出斗十方的来路。“诈子”是这一带对电诈、网诈、诈骗统一的称呼,果真比证件还管用。王自光站起来,仔细瞅了瞅,凛然竖了个大拇指,不过评价有点儿恶心人了:“兄弟,你这块烂肉经不起几下折腾,自己找个地儿凉快去。”
说着他爱莫能助地拍拍斗十方,径自跨上摩托车。在他踩杆发动的间隙,斗十方喊了声:“嘿,光板,这可是个发财的机会,你确定不想干?”
“你发烧了吧,就你这鸟样还发财……切。”王自光回头道,一看愣住了,斗十方手里拿着他的小钱包,他一摸口袋骂道,“妈的,骗子都不务正业了,偷人家东西。”
“我可不光会偷钱包。”斗十方一拍手,钱包不见了,再一拍,手里多了一张扑克牌,他扬着扑克牌问,“这是什么?”
“老A。”王自光看愣了。
斗十方笑着道:“我其实是诈子里比较传统的一类,这一类能欺骗你的视线。你看到的,可能并不是真的;即便你看到的是真的,我也能变成假的……”
他说着,一如当年父亲摆摊翻红黑牌一样,老A一翻,再亮变成了皇后,再一换手变成了梅三,连换几下交到了王自光手里。王自光愣着接住。斗十方笑着问他:“你猜我是什么人?”
“赌……神。”王自光用景仰的眼光看着他,激动得就差纳头便拜了。
“也叫老千……落难的老千,你手里的这张牌,你想让它变成什么,它就变成什么……比如,还是变成A吧。”斗十方拿起了王自光恭敬地端在手上的牌。王自光眼看着梅三在他手里一抹,真变成A了。他嘴唇一哆嗦,激动得一把搂住斗十方,都快哭了,抒着情:“赌神大哥,你要早出现几年,我至于输成光板吗,你咋才出现啊?我都算了无数回卦了,都说我命里要遇到赌神,我可等得好苦啊!”
“这不出现了吗?走,哥带你一起发财一起飞。”斗十方手一扬,那张扑克牌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飞走了。
“好……只要你能赢,有的是场子,哈哈,发财啦……”王自光骑着摩托车,带着新认识的赌神哥哥飙起来了,风中飘荡着他放浪的歌声和笑声。
在他们离开的地方,那张扑克牌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上,黑桃A的牌面,很大。不过微风拂过,上面的这一层蓦地翻了过来,变成了红桃Q。
哦,这就是那种魔术扑克,网上卖五块钱一副、十块钱三副,还包邮的那种。
百艺傍身,点石成金
车歪歪扭扭地驶进满是洼坑的村路。说起来段村这环境真不怎么样,一头是高墙电网、肃穆伫立的看守所,另一头是破败颓废的旧村陋街,而且所见多半是留守老人,哪怕是大白天来这里,也让人觉得有点暮气沉沉。
向小园是头一回来,莫名地想起了斗十方说她“何不食肉糜”的话。此时她的感触更深,都无法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是怎么生活的。离理想中的乡村田园相差甚远,倒更像个巨大的垃圾场。
循着钱加多的指挥,车驶到一处旧宅。一条瘸腿的狗“汪汪”叫着奔了过来。钱加多说,那是斗十方养的很牛的一条二哈,喝过汽油、啃过轮胎、被路上的车撞过不止一回,愣是扛过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钱加多的口吻甚至都有点钦佩。俞骏随口道:“都这么不上心还养啊?”
“不是不是,那是在他收养之前的事。不知道是人随狗性,还是狗随人命,这俩货都能折腾。”钱加多道。他开了车门跳下车,先从带的东西里抽了根大火腿肠,自己先啃了一口,又递给狗。那狗儿摇着尾巴啃着,蹭着钱加多的裤腿。
看样子是熟人。下车的向小园小心翼翼地迈了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墙面斑驳的旧宅,心情欠佳的时候,可能看什么景象都是哀伤的,荒草已经爬上了墙头,雨水已经侵蚀了房椽,透着寒酸。她和俞骏相视一眼,俞骏摇了摇头,似乎告诉她没有发现。
钱加多浑然未觉两位前领导的小心思,他领着二哈直接推开了门,扯着嗓子喊:“斗叔、杜婶,在吗?我来看你们啦。”
“哟,多多,是不是十方有消息快回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话听得俞骏和向小园黯然了几分,怕是要空走一趟了。还好带着钱加多,要不他们还真回答不了,就听钱加多机智地回答道:“没消息啊。多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屁孩,操那闲心干吗……哎,我叔呢?”
“下地溜达了,哎呀腿脚好点儿就闲不住,种了一小块菜地……呀呀,多多你咋又拿东西来?”杜婶道。
“每回来数我吃得多,不拿点儿东西多不好意思啊。”钱加多给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那老婶被逗得哈哈直笑。说吃就吃毫不客气,俞骏进门时,钱加多嘴里已经啃上黄瓜了。两个人稍显尴尬站在当地,不知是因为俞骏的阴郁,还是向小园的明艳,还是两个人的警服正装,杜婶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这位乡下妇人惊得嘴唇翕合,半晌说不上话来。
“婶,你不会干坏事了吧?见了警察咋吓成这样?”钱加多啃着黄瓜,没心没肺地问。
杜婶醒过神来了,糙手轻拍了钱加多一巴掌,道:“哎哟你个小屁孩,吓唬婶呢!这肯定是领导啊,咋了这是……哎哟哟这屋里乱的!”
杜婶有点儿手足无措了,又是襟前擦手,又是赶紧搬椅子。还是钱加多催:“赶紧把斗叔叫回来啊,领导家访来了。”可不,把这事给忘了,杜婶安顿着他们稍坐,自己急匆匆奔出门了。钱加多倒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找出杯子倒了水。他把水放在院桌上时,嘴里又多了一颗西红柿。俞骏哭笑不得,问:“多多,你这嘴咋就不能闲一会儿啊?”
“这是地里种的,多好吃呢。要是超市买的,我才不吃呢。哎,对,我给你们拿俩。”钱加多起身要拿。
俞骏一把拽住他道:“行了,我们哪有心情……坐下,我问个私事,你悄悄告诉我。”
“行啊,哎,对,我正要告诉你呢。”钱加多拿开西红柿,爆料道,“我举报给你点儿我爸违法乱纪的问题啊。你把他弄起来拘几天。冲着他天天在你这儿说小话,我要大义灭亲。”
这话听得向小园哭笑不得。时隔这么久,钱加多这蠢劲一点儿都没有变,真是蠢起来连自己爹都不介意坑。俞骏笑着说:“你跟你爸这样,一看就是亲生的。我的问题是另一件事。十方跟他爸,也是亲生的?”
嗯?这事把钱加多难住了。他啃着西红柿一挠脑袋,眼瞪上了,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俞骏又凑上来问:“你们关系这么好,他都没跟你说过他母亲的事?”
“哟嗬,是啊,还真没说过。”钱加多道,不过马上又想过来了,指责着,“这好理解,穷成这样,他妈跟别的男人跑,不是很正常吗?”
向小园由笑快气哭了。俞骏投降了,拦着他:“好好,不讨论这个问题了。”
“你问的对象不对,你直接问他爸啊。”钱加多道,一说到这个,钱加多还真想起来了,纳闷自语着,“对呀,他爸都六十多了,快赶上我外公了……哟哟哟,我从认识十方,他就蹦跶着挣钱,这没人疼没人爱的,不会真像二哈一样,是他爹捡回来的吧?”
“闭嘴。”向小园烦躁地斥了钱加多一句。俞骏“嘘”了一声,听到了狗叫,几人旋即起身,片刻后杜婶提着菜篮子,带着老斗回来了。这老头儿胶鞋布衣破草帽,走路稳稳当当的,还真看不出来一年前还是半瘫在床了。众人进屋,不出意外地简陋,但意外地居然有几分书香气,居中的大板桌子铺着旧报纸,那上面有几个中规中矩的魏碑体大字。
钱加多给众人倒水。俞骏绕桌一周道:“老爷子,这水平不错啊,现在喜欢这玩意儿的可不多了。”
“活动活动手脚,入不了行家法眼。”老斗谦虚道,边说边用眼睛瞟了向小园一眼。向小园生怕被窥破秘密似的躲闪着他的目光,这个人让她有点意外,那目光很澄明,可就是让人心虚。
落座,老斗坐在旧沙发上,向小园和俞骏拉着椅子坐在他对面。钱加多也想坐下凑热闹,被俞骏撵走了:“去,新摘的西红柿、黄瓜,吃去吧。”
钱加多翻了个白眼,悻悻地走了。老头儿稍有疑惑,看着这两个人未开口,只是那么看着。这光景让俞骏想起了初识斗十方那会儿,被他诳了一圈的情形,他笑着道:“您一定怀疑我们的来意。也没什么,就找您老铁口断金,给算个事。”
“那测个字吧。”老斗似笑非笑。
俞骏一支身,掏出自己证件递上去道:“我叫俞骏,就测我的姓。这是我的证件。”
老斗没有拿证件,思忖少顷,开口道:“头顶一人,你在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呀?出口就把俞骏镇住了。向小园脱口问:“那是安是危呢?”
“立刀旁,凶。加月成刖,也是凶。”老斗道。
“错了啊大叔。”俞骏直接否认道,“他已经安全了,没有危险。”
“相由心生,虑由己起。如果他安全了,你们也就不会在这儿了。”老斗直接点破了。
这爷儿俩一个比一个厉害,向小园算是领教了,刚进门看他其貌不扬,没想到有这种水平。她嫣然一笑道:“斗叔,我们是开个玩笑。要不是领教过十方的水平,您还真把我们镇住了。这也是算卦的一种吧?”
“嗯,唬人的小把戏。不过有时候看准了,也不能说是错的。”老斗道。
俞骏装起了证件,开门见山了:“不管您是看的,还是蒙的,确实对了。我们也确实担心一个人的安危,所以……他联系您了吗?”
没有,老斗失望地摇摇头。
“这就不对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该和家里说一声啊!”俞骏道。
“为人子女,如果在外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你愿意带回家里让父母跟着一起操心?”老斗反问。
没错,知子莫如父,何况大部分儿女都会这样。向小园换了个方向问:“叔叔,那十方……在离开之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没有?或者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您别误会,我们是联系不到他,真有点儿担心了。”
老斗看了她几眼,然后弯腰,从茶几下拿出来一本崭新的相册,递上来:“没说什么,就是把一些旧照片给收拾到了一起,说要出趟远门。”
向小园翻着照片,俞骏凑上来看,没几张,多数是斗十方上学的照片,不过最前面有几张老旧的褪色照,是斗十方骑在老斗脖子上照的。有些年头了,20世纪的旧照。向小园不由多看了几眼,可能是俞骏提醒过的缘故,现在越看这越不像父子俩。
“他不是我亲生的,十方自己也知道,看守所那帮老伙计都知道,还有疑问吗?”老斗直接道。
向小园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母亲是?”
“是个谜。永远是个谜。哪怕有一天她找上门来,我也舍不得还给她。”老斗得意地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养了这么个有情有义、知冷知热的儿子。”
“可你好像根本不担心他。”俞骏反问。他泼了瓢凉水,这老头儿心明如镜,不可能看不出出事了。
“百艺傍身,吃喝不愁,玩累了迟早要回来。”老斗淡淡地道。
这种父子关系还真是另类,听得俞骏都牙疼。向小园愕然地问:“百艺傍身?您指……”
“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吧?”老斗突然问道。
向小园愣着反问道:“何以见得?”
“这么脏的地方,你鞋帮子都是干净的,走路一定很小心。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老斗问。
“那和我的问题,有必然联系吗?”向小园一头雾水。
“有联系。百艺是些下里巴人的鸡鸣狗盗,你这种非富即贵的出身,是理解不了的。”老头道。
“那您……知道他不当警察的事了?”俞骏委婉地换掉了“开除”的字眼。
老斗眼光肃穆了几分,点点头。向小园嗔怪地看了俞骏一眼,这么直接地问出来,这不是揭人伤疤吗?
“这就是我们的来意。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很担心他,本以为他会和家里联系的,可没想到,连您也不知道他的消息。”俞骏直接挑明了。
一挑明,老斗怔了几秒钟,缓缓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就不当警察了,那几天他都心事重重的,应该是遇到了难题。十方这孩子宅心仁厚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教他坑蒙拐骗的,最终教出来个老实孩子,啧!”老头儿如是道,似乎为儿子成为警察有点儿惋惜。
听得向小园苦着脸问:“老……老实?那他要成了骗子才算合您心意?”
“嗯,最初就是这么想的,人为草芥,求活多艰,我们这行一代一代就是这么过来的。可到我这一代就事与愿违了,走到了相反的方向。”老斗道。
终归是警察,向小园一脸鄙夷。老斗瞄了一眼,同样鄙夷地问:“你是反骗警察?专门对付骗子的?”
“对。我们都是。”向小园道,示意了下俞骏。
老斗笑着问:“那骗,单从字面上,你知道能有多少种吗?”
这个……俞骏和向小园瞬间被这位村野匹夫问住了,还是他们专业的问题,俞骏道:“这不正好向您请教一下,其实当时我们就是发现十方对这方面有特殊理解才招他入队的。”
“哄骗、诱骗、坑骗、局骗、软骗、诨骗、谎骗、赚骗、贼骗、煽骗、婚骗、掇骗、赖骗、串骗、诒骗、吓骗、脱骗、冒骗、诳骗……还有,拐骗、赌骗……你们用‘反骗’两个字太理想化,市井百态,处处有骗,想反,哪有那么容易啊!”老斗有点儿嗤笑地道。
这老头几句着实把两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越来越偏离本意了,本想试试找点儿斗十方的消息,可没想到,皇上不急太监急,人家根本不担心呢……一念至此,向小园一蹙眉,脱口问道:“您是觉得,他懂这些,所以到哪儿都不用担心?”
“不然呢?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如果他还在当警察,那是人间正道,一生安好。如果不走正道……”老斗说着,顿了下。
这勾得俞骏好奇地问:“会怎么样?”
“会……点石成金,过得更好。”老斗邪魅一笑,看得俞骏和向小园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爷儿俩总算有共同点了,坏笑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五万。”
“六筒。”
“碰……幺鸡。”
“哟,这张什么都没有……光板,哈哈。”
斗十方中指一弹,动作行云流水,一张麻将白板准确地落进了牌堆。坐在他身后的王自光焦虑地看了一眼,这货四七筒的牌搭子扔了,偏偏听了单吊一万。就这打法,菜鸟都会嗤之以鼻,因为牌堆里,已经有两张一万了,要吊的是最后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