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黄海电影院(1)
欧小兰慢慢走在人行道上,环抱双臂。虽然身上洒满阳光,但她还是觉得冷。
离春节还有20多天,但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了节日的气氛。走在熙攘的人群里,欧小兰左顾右盼,发现所有人都喜气洋洋,脸上溢荡着满足和惬意的神情。这发现让她更加沮丧,她忽然有种冲动,远远地逃开。但即使逃开这座城市,却还是无法逃脱既定的命运,所以,她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坦然面对。
但是这个上午,她却想到了一个去处,只有那里,她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青龙山。公墓群。小海的墓前。
每次来,欧小兰都会仔细清扫墓前的尘土,然后,坐下来低声和小海聊上好一会儿。在这世上,只有小海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
害死小海的人已经死去,她的心愿已经达成,但是,她却不能有丝毫的喘息,相反,冯文山死后,她时常会有种窒息的感觉。甚至半夜在梦里,她都会因为呼吸困难而醒来。
大口喘息,不知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小海,我会让自己得到解脱的。”她说。
这天,欧小兰在小海的墓前一直待到了下午,倚坐在冰冷的墓碑前,她的身子已是彻骨地寒。步行回到市区,华灯已经初上,黑夜正在吞噬着整座城市。
欧小兰想该怎么打发接下来的这个夜晚。
那就尽情放纵一下自己吧。
吃饭,选了家装潢考究的酒店,一个人占据一桌,点了八个菜,外加一瓶红酒。
菜没吃多少,酒很快就光了。原来酒并不难喝,酸酸甜甜的味道,喝起来就像饮料,但却比饮料味道足。离开酒店的时候,欧小兰感觉到身子发烫,还有些迫不及待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这时候,还能做什么呢?
站在路边,挥手叫了辆出租车,晕晕乎乎跟司机说了一个地址,车子很快疾驰而去。行了好一会儿,车子停下,欧小兰飞快地下车,蹲到路边,干呕了两下,只吐出些酸水。手背擦嘴,起身,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居然在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左侧,是在夜色里向远方延伸的农田,右侧,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平房,间或有几幢两层小楼伫立其间。
这地方显然已是近郊,更显然的是,欧小兰对这里并不陌生。
酒意瞬间消却,欧小兰拢紧衣服,慢慢顺着一条小道走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注定她这辈子,要去经历那些常人无法触及的苦难。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可逃避的?
站在一扇门前,欧小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取了其中一把,开门。穿过一个小小的天井,进到正屋里。正屋宽敞,除了几把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当然,在屋子的中央,还站着一个人。
欧小兰慢慢向那人走去,她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人的模样。
冯文山——那人赫然正是已经死去的冯文山。
现在,欧小兰已经站到了冯文山的面前,她终于知道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了,她要让自己得到解脱,那么惟一的办法,就是永远地结束这个噩梦。
她慢慢掏出电话来,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我在别墅,我想,我们的事情,可以继续了。”她说。
诊所里难得有这样寂静的时候。
陆羽坐在门前,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他的身上,暖暖的,让人有些困意。这段时间,陆羽忽然喜欢上了待在老蔡诊所里——也许不是喜欢,而是习惯。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热闹极了。附近一些居民,似乎习惯了闲暇的时候聚到这里来家长里短,女人一早去菜市场买了菜,经过这里,也会进来坐一会儿,把菜理好再回去;而男人,喝酒打牌没了伴儿,到这里来肯定不会落空。老蔡中午便和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边上的小酒馆里,喝得满脸通红回来,陆羽泡了杯茶送过去,他已经躺到楼上一张床上睡着了。
17黄海电影院(2)
这样的生活简单而快乐,只是,很多事情一定不像它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羽非常想找一个时候,和老蔡谈一次。虽然他整天泡在这里,但这样的机会居然不多,更重要的是,老蔡根本就不愿意和他谈,甚至,他根本不承认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曾经在街头偶遇到一个流浪儿。
“你一定认错人了,我以前根本没见过你。”老蔡这样说。
“也许吧,但我需要点时间来确定自己认错人了。”陆羽也不和他争辩,他本来就没奢望能一下子知道那个雨夜后来发生的事。
对于陆羽每天混在诊所里,老蔡并不在意,他知道陆羽的心思,但仍然每天我行我素,根本就当陆羽隐了形。这样,陆羽就有了更多的机会了解老蔡,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老蔡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在他背后,一定藏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诊所里待的时间愈久,陆羽对老蔡的兴趣越浓。但是,他又隐隐有些担心,也许这些秘密是致命的,特别是那晚燕婷离开飞羽堂之后,他的这种预感更强烈了些。
这个午后,坐在暖暖的阳光下,他隐约感到了些不安。今天诊所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有些觉得不正常。难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像是回应他的预感,两个女人急匆匆地推门进来。陆羽认出其中30多岁年纪的叫潘艳,绰号小棉花,是老蔡诊所里的常客,而且,跟老蔡关系暧昧。潘艳身边的那个女子年轻了许多,模样也生得颇为俊俏,只是妆浓,画得有些夸张,稍有些眼力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必定来自周边农村。
“老蔡又哪儿鬼混去了?”潘艳进门就冲着陆羽嚷。
陆羽已经习惯了潘艳的粗俗,所以点头微笑,指指楼上:“中午跟几个人喝多了,在上面睡着了。”
潘艳骂一声:“这死老鬼,迟早得把自己喝死。”
她示意那年轻女子在楼下等她,自己径自上楼。陆羽瞧那年轻女子有些面熟,想了想,知道肯定是在这里见过她,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坐。”他冲那女子做个手势,女子感激地笑笑,但神情却颇为不安,好像有着极重的心事。陆羽看在眼里,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没多久,潘艳拉着老蔡从楼上下来。老蔡眼睛还没全睁开,显然还没醒酒,走得跌跌撞撞的,要不是潘艳在他身边扶着他,估计早就趴下了。
陆羽很担心,老蔡这个样子,难道还能替人看病?
没错,潘艳带那年轻女子来,肯定是来瞧病的。潘艳把老蔡拉到年轻女子跟前,大声道:“死鬼,我这妹妹可交给你了,你要不把她的毛病给治干净了,以后别想我再给你留门。”
老蔡眯缝着眼看那年轻女子,道:“我好好瞧瞧这回又是你哪个妹妹。”
那女子被他瞧得有点不好意思,身子转个弯,把脸扭过去。
“这不是小娟吗?她怎么又成你妹妹了。”老蔡说完哈哈笑,上去就搂住了小娟的肩膀,“大家都这么熟,就别羞答答跟大姑娘似的了,来吧,进去瞧瞧你到底得了啥病。”
小娟扭头看潘艳,潘艳瞪着眼睛叫:“死鬼你别占人小姑娘便宜。”她又安慰小娟,“娟儿,别怕,这死鬼就这德性,跟谁都这样。他要敢对你怎么样,别说你们家赵光明不会放过他,姐姐我待会儿先把他折巴折巴当柴给烧了。”
老蔡回头不耐烦地笑骂一句:“放什么狗屁,我这把岁数,够当她爹了。”
潘艳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跟进去瞧瞧。”
17黄海电影院(3)
老蔡瞪眼:“不行,就你那醋坛子,跟进去了我还怎么给人瞧病。”
“反正我就是不放心你,谁不知道你老蔡是条狼。”潘艳毫不示弱。
“知道我是狼还把人家小姑娘往我这里推,你安的什么心。”
潘艳眼珠一转,忽然拉过一边的陆羽:“要不我让小陆跟进去盯着,你这诊所里,我瞧也就这小陆还像个正经人。”
陆羽刚才正在凝神想事情,忽然听到这话,吓得赶紧往后缩:“不行不行。”
老蔡哈哈笑:“我说小棉花你可别小陆打的主意,人家小伙子没见过这阵势。”
陆羽已经挣开了潘艳,远远地躲开,臊红了脸。
潘艳无奈,只能看着老蔡把小娟揽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她掉过脸来,冲着一脸不安的陆羽笑,小碎步踱过来,陆羽又赶紧往边上躲。
“你怕什么,我不会吃了你。”潘艳笑,坐到边上的长椅上,“其实我一点都不担心老蔡欺负小娟,老蔡那人,大家都知道,也就图个嘴上痛快。”
陆羽犹豫了一下,低声问:“刚才你说,这小娟是赵光明的女朋友?”
潘艳奇怪地道:“你不知道?这条街上的人全知道。”
陆羽低头不语,但隐约间却觉得有些事情不对了。从燕婷的资料里他知道了赵光明的情况,赵光明因为黄丽娟才来到云龙市,中间好几年时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甚至采取跟踪禁锢等手段,希望能够让黄丽娟回心转意。但黄丽娟却为了钱财,不惜周旋在众多的男人中间,用骗婚的方式,来诈骗他人钱财。赵光明后来终于对她绝望,因爱生恨。但在警方调查时,却说自己已经找了新的女朋友,终于从黄丽娟的阴影中解脱出来。那么,刚刚跟老蔡进去的那个小娟,真的是他女朋友吗?
虽然来老蔡诊所时间不长,但陆羽是很能分得清状况的人。他知道混迹于诊所里的人,多处于社会最底层。比如潘艳和她众多的姐妹们,便来自云龙市周边的县城和农村,租住在巨龙路上,从事见不得阳光的职业,这点,从她们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得出来。老蔡诊所里每天那么热闹,可以说有一半是她们的功劳。那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男人,把和这些女人打情骂俏开些低俗的玩笑,当成一天里最大的乐趣。
从事那种行业的女人,不可避免地会患上些难以启齿的疾病。去正规医院诊治,需要花费高昂的费用,而且,还会受到种种歧视。现在有了老蔡,她们可以高枕无忧了。有些疾病,常常是一针一药就可以解决的,去正规医院,会拖到你崩溃。
现在陆羽毫不怀疑潘艳带来的小娟,跟她从事的是同样的职业,小娟患上的,也是那种不太好的疾病,所以,潘艳才会在老蔡带小娟进去时,故意拿话挤兑老蔡。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小娟真是赵光明的女朋友,难道赵光明会因为她而忘了黄丽娟?从二者的行为本质上来分析,黄丽娟至少还有选择,而从事行业的小娟,则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赵光明对黄丽娟深恶痛绝,又怎么会去找一个比她更堕落的女人做女朋友?
但是潘艳说,小娟是赵光明的女朋友,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
陆羽想得有些走神,边上的潘艳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跟他说话,摸出手机来玩游戏。忽然间,音乐响起,吓了陆羽一跳,赶紧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燕婷。
“你在老蔡诊所吗?”燕婷问。书包网txt小说上传分享
17黄海电影院(4)
“在。”陆羽听出燕婷的声音颇为严峻。
“那么老蔡在吗?”
“在。”
“好,你留在那儿,也别让老蔡走,我们马上就到。”
陆羽还想说什么,但那边的燕婷已经挂断了电话。
陆羽心情沉重,他还从来没有听过燕婷用那么沉重的语气说话。他忽然想到,也许自己适才的预感真的灵验了。
燕婷来找老蔡,发生的事情必定和神谕杀手有关。
那么,应该是又有死者出现了。
云龙市历史最长的一家电影院坐落在祥浦路上,还是40多年前的那幢老建筑,虽然中间翻修过几次,但仍然给人破败的感觉。可以想像,它的经营状况一定不好。事实上,黄海电影院如果不是几位人大代表的联名上书,恐怕现在早卖给了哪家开发商盖商品楼。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电影院的观众一下子增加了许多。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临近年关,几位大导演的贺岁片公映,再加上黄海电影院的票价比其他影院略低些,所以,着实吸引了一批年轻的观众。
但几天的上座率根本改变不了影院的命运,所以,当兴高采烈的观众从面前进入影院的时候,老张心里还是静得像一潭水。
老张今年50多岁,再有几年就退休了。他在黄海电影院里干了一辈子,现在看着一场电影稀疏的几个观众,脑子里常常会浮现出上世纪80年代的繁华景象。
社会在进步,网络和满大街的盗版碟片,已经让很多人整年想不起来去一次电影院。
电影院和老张一样老了。
这天中午,老张吃过午饭便赶到影院,下午的第一场电影放映时间在16点,所以他并不着急。他的工作,就是在观众入场前,简单清理下影院的卫生。因为时间宽裕,所以,他的活做得挺仔细。一个多小时下来,扫了几堆垃圾,装袋,用小推车运到垃圾箱去。最后,他带着拖把和水桶,去公共卫生间。
原来的清洁工,已经早在3年前就被辞退了,剩下的员工,都是身兼数职。
影院公用卫生间分两处,男左女右,老张慢悠悠先进到男卫生间里。因为这两天观众人数增多,所以卫生间的情况也颇为恶劣。老张忍着味道,先把过道里清扫了一遍,然后,打开蹲坑的门一个个检查。
就在他拉开第三个隔门的时候,看到里面倚墙坐着一个男人,双目紧闭,脖子以下,全被深紫色的血污沾满。
老张惊慌失措之下逃出卫生间,赶紧报了警。那时的时间是中午12点45分。
15分钟后,刑侦队的人赶到,法医郑超检查过尸体,确定死因系锐器割断了死者的颈动脉,使用的凶器,正是前几起谋杀案中凶手使用的单刃锐器,由此断定,这又是连环谋杀案的延续。
死者身份很快被查清。
死者高新民,男,32岁,本市人,高中文化,生前系奔牛贸易公司总经理,居住地为朝阳西路丽都秀水小区。本月14日中午12点45分,被黄海电影院职工老张发现他死在影院的男卫生间里。法医郑超初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为案发前12到16个小时,也就是13日夜里8点到12点之间。据黄海电影院职工老张提供的情况,13日晚,影院晚场电影时间为7:30分,由于是两场连放,所以结束时间应该在10:30分左右。当晚上映的是两部贺岁片,所以上座率在70%左右,据老张推测,高新民应该是在散场前的一段时间在卫生间里遇害,理由是,影片在最后部分进入高潮,很少有人会在那时候离座去卫生间,而且,是在知道影片即将结束的情况下。这样,凶手杀死死者,才不会被人撞见。因而,死者的死亡时间基本上可以锁定在13日晚10点到10点半之间。当然,更精确的死亡时间还需要郑超最终尸检结果才能确定。
17黄海电影院(5)
死者死因系脖间颈动脉被锐器割断,同样,从伤口看,锐器很锋利,但有同样的细小拉痕,这与前几起谋杀案的伤痕吻合,可以确定凶手使用的,正是前面4起凶案中的凶器。同时,在案发现场,同样发现了凶手留下的标记,死者羽绒服拉链被拉下来半截,怀里揣着一个玩具遥控直升机。
现场勘查表明,尸体有被移动过的迹象,应该是凶手杀死死者之后,再将他移尸至隔断内。现场没有搏斗过的痕迹,死者身上的钱包里,现金和证件俱在。死者的家庭背景及社会关系,正在调查中。
现场分析会之后,燕婷心情有些沉重,和叶洪伟打个招呼,便径自出门上车。这时候,袁轻舟从后面追过来,大声叫她的名字。
“知道你去哪儿,方便带上我吗?”袁轻舟的神情看上去很淡定,这让燕婷有一刻的错觉,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你确定我要去的地方,跟你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她问。
袁轻舟淡淡地微笑一下,点头。
稍作犹豫,燕婷还是让他上了车。
这时候,二楼的窗边,叶洪伟目睹了燕婷和袁轻舟一块儿离开的场景,他的眉峰紧锁,眼中似乎有些无奈。边上的杜海明凑过来,眼睛还盯着外面,带些不愤地道:“叶队,你干吗不陪燕姐一块儿去?”
叶洪伟回身瞪他一眼:“添什么乱?这里一摊事,不得我盯着?”
杜海明还是有点不忿:“以前燕姐出去办啥事都带着我,现在凭什么那个袁轻舟一来,就天天腻燕姐跟前?你看他那小白脸的样儿,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别瞎说!”叶洪伟用力拍他的肩膀,“人家可是省厅领导。”
杜海明摇头:“叶队,这会儿可不是讲风格的时候,别到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叶洪伟“嘁”一声:“说什么啦,我说你脑子里天天都琢磨啥,这些案子还不够咱们受的?”看杜海明露出委屈的神色,叶洪伟顿一下,声音柔和了些,“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放心,等我手上这件事做完了,保管让那小白脸知难而退。”
“叶队,你在做什么事,这么有把握?”杜海明来了兴趣。
“干活去吧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叶洪伟再瞪他一眼,转身离开。后面的杜海明皱眉想了想,还是快步跟了过去。
杜海明已经断定叶洪伟背着大伙儿在做件很重要的事,而且那件事,必定和燕婷有关。杜海明脑子飞快地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瞬间,他的面色也凝重了许多。
燕婷开车带着袁轻舟,快到巨龙路的时候,给陆羽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他和老蔡都在诊所里。片刻之后,到达老蔡诊所,下车,进屋,陆羽正在等他们。
看到燕婷身边的袁轻舟,陆羽微怔,但目光很快就落回到了燕婷的身上。
“你们稍等,我去叫老蔡出来。”
他明明是认识袁轻舟的,为什么现在却跟从来不知道他一般?
燕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些疑问。她边上的袁轻舟看起来好像也有些疑惑,他盯着陆羽的背影,好像在竭力思索或者回忆什么。
陆羽走到门前,先是使劲咳嗽了一声,这才大声叫:“老蔡,有人找。”
里面的老蔡应一声,但却没有立刻出来。陆羽走回来,招呼燕婷和袁轻舟坐。边上的潘艳这时悄悄起身,往老蔡待那房间方向去——她之前在这里见过燕婷和袁轻舟,知道他们的身份。虽然此时她对警察并不畏惧,但职业习惯还是让她对警察有几分戒意。
老蔡终于从那屋里出来,潘艳随后便钻了进去。
见到燕婷和袁轻舟,老蔡眉峰微皱,大大咧咧地过来,脸上的神情显示他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又是警察,你们警察是不是都没事干了,成天往我这儿跑。”
燕婷上前一步,正色道:“我们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老蔡歪着头一脸不羁:“让你们警察盯上,算我倒霉。说吧,你要问什么?”
“昨天晚上8点到12点之间,你在做什么?”
老蔡怔一下,忽然笑:“你们到底是刑警还是派出所的片警,为这么丁点小事儿,就大驾光临我这小地方。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我犯了多大的案子。”
他身子往燕婷跟前凑了凑:“不会昨晚又死人了吧?”
燕婷凝眉瞪着他:“你只需要回答那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那是我的私事儿,跟你们警察没关系。”
这下,连神色自若的袁轻舟,都不禁凝神盯着他看,那边的陆羽,目光飞快掠过袁轻舟,也落到老蔡身上。陆羽知道,燕婷专程跑来问老蔡昨晚的行踪,这一定非常重要。
老蔡似乎也感觉到了场上气氛的紧张,他左右看看,也不禁严肃了些。他嘀咕道:“不会真死人了吧,死人你们不抓凶手,上我这里来干吗?”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你不想回答,那我们只能换个地方再问了。”燕婷道。
“去哪儿,公安局?”老蔡又露出不羁的神色,“去哪儿我也是这句话,那是我个人隐私,想知道自己查去,别来问我。”
燕婷气急,但又无计可施,她总不至于因为老蔡的不配合,真把他带回局里。边上的陆羽犹豫了一下,走到老蔡跟前,显是想劝说什么。就在这时,后面忽然有人大声道:“你们想知道老蔡昨晚干了什么,应该来问我。”
众人一起循声看去,只见两个女人站在稍远的地方,正是潘艳和小娟。
潘艳慢慢走了过来,到老蔡跟前站定,在众人的注视下,挽住了老蔡的胳膊。
“昨晚他在我那儿,我们整晚都在一起,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分开。”潘艳说。
18疯婆子(1)
那一晚,和陈建平走在街道上,张牧云心里忽然生出些久违的羞涩。
难道,因为我像极了那张照片上的女孩?
陈建平一路沉默,并没有问及她和那个半秃顶男人的关系,这让她感到轻松,并对身边的男人心生感激。偷眼看去,陈建平看起来心事重重,显然是想到了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张牧云的心情忽然也变得有些阴郁,纵然陈建平什么都不说,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故事。
那必定是个悲剧,所以,这个男人才会这么落寞。
张牧云想要安慰他一下,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随他一块儿沉默。回家的路很长,但却好像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小区门前,停下,张牧云面对着陈建平,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谢谢你。”
陈建平盯着她,依然是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唇动了动,但仍然没有发出声音,好像有些话涌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于是,张牧云莫名就生出些期待来。
“再见。”陈建平说,并且毅然转身,大步离开。
张牧云错愕至极,她以为,这个男人至少会说点什么的。他连续多日到她的酒店吃饭,又费尽心思跟踪了她,难道就为了送她回来,然后再说“再见”?
还是怅然转身,穿过大门,往小区里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回身,只见陈建平正大步跑来。刹那间,她下意识地就迎着他疾奔过去。
回到小区门口,俩人面对面站定,陈建平大口地喘息,但眼睛里却迸射出些让张牧云心动的光芒。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可以拒绝我,但我一定要对你说出来。”他说。
似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张牧云便重重地点头。
第二天,火车上,张牧云坐在陈建平的对面,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这个决定。
我怎么会跟一个陌生人去往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我们认识不过才两天,我们还缺乏起码的了解。对他的信任,难道仅仅因为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过我,还是因为他给我看的那张照片?
而此时的陈建平又开始了他的沉默,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风景上,好像根本无视张牧云的存在。但张牧云却并不在意,相反,一路上的无言,反倒让她享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平静。
离开那座城市,就没有了任何的烦忧。那个讨厌的半秃顶男人,挨揍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管他要做什么,至少现在,他与她无关。她在路上,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看起来是如此的落寞,是不是在他心里,正思念着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个跟我长得极像的女人。
张牧云对陈建平的故事忽然充满好奇,因而,也对这一次的行程充满期待。她相信,沉默的男人,终将会在这个旅途中讲述他的故事。
按照凶手挑选目标的标准,高新民应该也是个该死的人。
“高新民的奔牛贸易公司实际上就是个皮包公司,已经连续两年零申报,办公地点也租给了别人。他的社会关系极其复杂,但在调查走访中,大家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太差,除了喜欢吹牛,好像也没别的什么劣迹。高新民的家庭关系相对简单,几年前与妻子离了婚,妻子远嫁他方,已经多年没有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