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关掉手机闹钟后,他赶紧收拾东西出门赶火车去了。

第十七章自杀疑云(2)

回到老家,王晓聪不止一遍地回想起那个甜蜜的美梦。毫无疑问,梦中的新娘就是那个打了他一巴掌的女子。明明受了她的羞辱,可为什么还在梦中和她结婚?还有,李正的老乡为什么要把她的头像画在自己宿舍的床头上呢?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一想起这些,王晓聪便坐立不安了,他决定要把这一切都弄明白。于是假期未满,他便匆匆从老家赶回了单位。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大祸正悄悄降临在他头上。
在看到自己宿舍墙壁上那幅涂抹了血迹的美人头像的瞬间,王晓聪的心里充满了恐惧,特别是后来他知道墙壁上的血迹来自富豪小区那个被杀的女人时,他更是惊恐万分。
“鬼,一定有鬼!”他深信自己已经被鬼魂缠上了。
这个世界,鬼与人之间似乎只有一纸之隔。情不自禁中,他想起了在老家时堂叔曾经讲过的一件怪事——
堂叔那年离开妻儿,到邻县的一个乡镇去做生意。他做的生意,是一般人不愿意做的那种:他经营的是冥币、花圈、挽联,以及纸人、纸马等阴间鬼们享受的物质。因为那个小镇附近有一个火葬场,邻近几个县的死人,除了偷偷掩埋的,都会拉到这个火葬场去火化。自然地,死者的亲属们都会到他的店里去买点儿东西烧化,好让死者安息,到阴间后不至于受苦。
因此,堂叔的店虽然小,生意却出奇的兴旺。
那天晚上,先后有几拨人到堂叔的店里来买花圈、冥币等物。听买东西的人讲,几天前有辆大巴车在离小镇七十多公里的地方出了车祸,有十多个人遇难。今天,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保险公司和汽车运输公司已经答应了赔偿,因此从明天上午开始,遇难者的尸体都会被陆续火化掉。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多,堂叔才打了烊。关上店门,他草草吃了碗饭,又喝了二两烧酒,才疲惫不堪地上床睡觉了。
大约睡了一个多小时,堂叔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堂叔住的是亲戚的房子。房子位于镇街的背阴面,面积很大,上下两层大约有两百多个平方米。亲戚一家一直在外打工,前几年突然回到老家,建了这幢漂亮的房子。房子建好后,一家人又出去打工了。为有人照顾房子,亲戚劝说堂叔到小镇来做生意,并把房子免费给他做起了生意。
“是哪个?”敲门声又响了两下后,堂叔完全清醒了。
门外没人回答。
堂叔拉亮电灯,披衣下床,因为房屋实在太大,他走在房间里,感觉冷飕飕的。
借助外面微弱的路灯灯光,他隔着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夜太深了,你还抱着孩子来买东西?”堂叔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门。过去也有顾客半夜来买东西,不过来的都是男人,从没有女人,何况是抱着小孩的女人!
女人还是没有说话,她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店里。在店里明亮的灯光下,堂叔看到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像一张白纸一样;她怀里的小孩似乎睡着了,那张小脸也是雪似的白。
“要买点儿啥?”堂叔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寒意,他下意识地走进了柜台里面。
女人把怀里的孩子解下来,放到破沙发上让其躺好。“能不能倒点儿水喝,我们母子俩走了一天的路,口好渴。”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的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一听就不是本地人。
“好好,我马上倒。”堂叔连忙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女人。他的手不经意间触到了女人的手背,不禁颤抖了一下:女人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这个女人一定是鬼!”王晓聪当时便作出判断。
“你别急,听我讲下去就知道了。”堂叔抽了一口旱烟,接着讲了下去。
女人接过开水,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看到她喝水,堂叔心里的紧张一下松弛了,他已确信眼前的女人不是鬼了。
“我要十只花圈,十万冥币,还要纸电视、纸马、纸金人…”女人一一说道。堂叔一一详细地记了下来,最后,他不解地问她:“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呢?”
“你不用担心,半小时后会有人来取。”女人冷冷地说。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好像永远都不会笑似的。
堂叔愉快地算着账。一般死者的亲属处于悲痛之中,表情僵硬是常事,他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为做了一笔大生意而暗暗高兴。
“你不要太高兴了。”女人突然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堂叔吃了一惊,连忙说:“我哪里高兴啊!你家里死了人,我也很同情,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
“嗯。”女人闷哼一声,低下头去喂孩子喝水。
堂叔脸上再也不敢有半点儿喜悦流露出来。他很快把账算好了,“一共是五百二十八元。”
“给你六百元钱,不用找了。”女人从怀里掏出一沓大票,抽出六张递给堂叔,“半小时后,会有两个男人来取东西,你一定要把东西给他们。”
“好,没问题!”堂叔把六张崭新的大票紧紧攥在手里,心里像喝了蜜一般。
女人放下水杯,抱起孩子,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堂叔送他们到门口,关上门,准备好女人买的东西后,又继续上床睡觉去了。大约半小时后,房门再次被敲响。
“开门,我们来买东西!”一个操外地口音的男人在门外喊。
果然有人来拿东西了!堂叔起床,见门外站着两个男人。
“不好意思哦,老板,半夜把你扰醒了。”领头的男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店里。
“你们的东西在这边。”堂叔指着刚才女人买的那一堆东西说,“你们的车在外面吧,现在就搬走?”
“你说什么啊,我们刚来,还没买呢。”领头男人有些惊讶地说。
“刚才有个女人来买下了,说是半小时后你们会来拿。”堂叔也有些吃惊。
“不会吧?”两个男人互相对望一眼,疑惑地说,“会不会是搞错了?”
“肯定不会错!”堂叔坚定地说。
“老板,你不要拿我们寻开心好不好?”另一个男人说,“他的爱人和儿子几天前出来旅游,结果出车祸死了,尸体一直冷冻在医院里,昨天谈好赔偿后,他准备把他们的尸体就近火化了,把骨灰运回去。”
“是这样啊…”堂叔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寒冷,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些东西,就当是我送的吧…你们一定要领情…”堂叔战战兢兢地说。
“老板,这样多不好!”领头的男人不肯。
“求求你了,你们不拿走,我只有死路一条…”堂叔几乎要哭了。
“好吧,那我们把东西搬走。”两个男人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同意了堂叔的请求。
堂叔连忙帮助搬起东西,走了出去。
外面,停着一辆敞篷卡车。
“这几天火葬场的运尸车忙不过来,所以只能用普通卡车运他们母子了。”领头男人悲伤地说。他跳到车上,接过堂叔手里的花圈,轻轻地放了上去。
借助微弱的路灯光,堂叔大着胆子看了看车上。
“啊!”他一声惊叫,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车上的死尸,就是半小时前到他店里买东西的那个女人!
“老板,你怎么了?”领头男人回头,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我感觉好冷…”堂叔语无伦次。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们自己来搬好了。”两个男人都劝堂叔。
堂叔回到店里,浑身像筛糠一样。东西搬完了,运尸车也开走了,他仍然害怕得要命。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堂叔大着胆子,从抽屉里把女人给的钱拿出来一看,六张百元大票全是冥币!
再看看昨夜女人喝过水的杯子,杯子里的水,竟然全部变成了殷红的血水。那水,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从那以后,堂叔再也不敢开店了。三天后,他回到自己的家乡,和妻儿一起,从此一心一意只种庄稼了。
“死人的钱不敢挣,挣多了鬼也要来报复。”堂叔说。说这话时,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惊恐仍然令人不寒而栗…
堂叔讲述的这个故事,当时在王晓聪心里产生了很大震撼。当然,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王晓聪尚存有怀疑,但他对堂叔所说的“鬼报复”这一观点深表赞同。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晓聪此后做事更加小心谨慎,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没有做亏心事的他,竟会不明不白地与一桩离奇的凶杀案扯上了关系。
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说清!被带进看守所后,他一遍又一遍地向办案的警察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但他所讲的内容,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相信,除了用鬼怪作祟来解释,他的话始终无法自圆其说。
如果抓不到凶手,自己会不会背上杀人犯的罪名被枪决呢?一想到自己年轻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王晓聪心里十分痛苦:父母去世后,是哥哥和嫂嫂将他拉扯长大,并倾尽家中所有供他读书,学业有成后,他不但未能报答哥嫂的养育之恩,反而让他们背上了杀人犯家属的骂名!
当然,那个结婚的梦王晓聪始终没有说出来,他担心说出来,会遭到办案警察们的嘲笑。他想选择合适的机会,告诉那个叫“老毕”的警察,打心眼里,他觉得只有老毕可以信赖。
按照老毕的安排,王晓聪在看守所里的条件相对比较优裕:他住的是一里一外两个房间,里面的房间是卧室,外面的房间是客厅。客厅里不但有电视,还摆放着几种书报。一日三餐,都是警察叫人给他送来。
不过,王晓聪在这里却度日如年,他的饭量越来越小,而且睡眠更差了。只要一合上眼,他的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个血染的残破头像,好不容易睡着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梦又会不期而至,把他折磨得疲惫不堪。
李正的老乡被警察抓到后,王晓聪曾经一度十分乐观,他坚信自己没有杀人,在他看来,只要找到李正的老乡,弄清那个美人头像的来历便能查找到凶手。在潜意识中,他觉得李正的老乡很可能便是凶手。
然而,两天后,李正的老乡被释放了。那个美人头像被证实不是李正老乡画的,怀疑的重点再一次落到了王晓聪头上。
那个美人头像,难道真的是鬼魂显灵?王晓聪的精神被彻底击溃了,他的内心深处,再次被所谓的鬼魂占据了。
就在李正老乡被释放的那天晚上,王晓聪反常地早早睡下了。睡梦中,再次出现了青葱如缎的草地和红色的地毯,那个美丽的女子再次出现在面前,可是一转眼,那个女子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条可怕的伤痕,一道道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渗透出来,显得狰狞可怕。“还我命来!快还我命来!”她脸上淌着血,向王晓聪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救命啊——”王晓聪醒来后,浑身颤抖,大汗淋漓。
在床边上呆坐了片刻后,王晓聪站起身,突然使出全身力气,向厚厚的墙壁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之后,四周又归于宁静。第二天上午,送饭的人打开房门,一幕可怕的景象映入眼帘,她手中的餐盘颤抖着掉到地上,几个碗盘一下摔得粉碎。
王晓聪的自杀震惊了整个专案组。
走进王晓聪住过的屋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王晓聪整个身体扑在地板上,头部破碎,双手趴着。地板上,墙壁上,以及床头上,到处都溅满了黑褐色的血迹和白花花的脑浆。大概是体内的血液已经流干,他原本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小。
“估计他是凌晨四点左右死亡的,猛烈的撞击造成大脑破碎,致使血液流干而失去生命体征。”法医把王晓聪的尸体小心翻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说。
“小伙子,你为什么沉不住气,非要走这条路呢?”老毕摇了摇头。他蹲下身子,轻轻替王晓聪合上了眼睛。再抬起头时,老毕的表情显得冷峻而严肃。
经过法医鉴定和专案组人员勘察,并结合监控视频录像,认定王晓聪确实是死于自杀。
围绕王晓聪自杀事件,专案组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争论的焦点:王晓聪是不是畏罪自杀。

第十八章自杀疑云(3)

“从目前的情况来分析,我认为他是畏罪自杀。”江涛依然维持自己之前的观点,“首先,王晓聪有重大作案嫌疑。富豪小区凶杀案与那个神秘的美人头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那个头像是在王晓聪的宿舍里发现的,他一直无法客观解释那个美人脸的来历,只是将其归咎为鬼怪作祟,这显然无法脱逃干系。另外,王晓聪也有作案的动机,他很可能是受了死者的羞辱后,一怒之下而为之。其次,王晓聪有自杀的动机。随着咱们对案件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嫌疑人被排除,特别是流浪画家被排除后,对王晓聪的心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他觉得栽赃无望,案底揭晓之后难逃一死,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于是选择了自杀。”
“我认为江涛的分析有道理。”小黎点头赞同,接着说,“关于王晓聪作案,我认为有几个疑点可以作为佐证:第一,为什么吴如萍被杀的当天,恰好就是王晓聪回家的日子?很可能这是一种巧合,但也不排除王晓聪杀人后逃走的可能。第二,王晓聪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锁上房门?据他解释是因为当时走得匆忙,随手拉了一下房门,不知道门是否锁上。这种解释从另一个侧面来理解,也可说是他作案后心慌意乱造成的。第三,为什么从王晓聪的包里搜出了那把杀人的凶器?王晓聪也承认那把刀是他的,我们经过化验发现,刀上的血迹正是死者吴如萍的。第四,为什么那个美人头像上涂抹有血液?我的看法是王晓聪故意为之,企图以鬼怪之说扰乱咱们的思维,从而达到推脱责任的目的。从这四点来说,我也认为王晓聪作案的可能性很大,他畏罪自杀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还是不能认可你们的观点。”小陈说,“至于我反对的原因,我在专案组第一次讨论王晓聪的时候,就已经陈述了理由。在这里我不想多说了,我只想提醒大家一个事实:如果王晓聪是凶手,他不可能在杀人后还会去而复返、自投罗网。”
“小陈说得有道理,不过,小黎所说的那些疑点也确实让咱们困惑。”朱大头摸了摸大脑袋说,“毕老,你如何看待王晓聪自杀这事?”
“嗯,王晓聪这一死,让这个案子又增添了一条人命。”老毕有些后悔地说,“当时决定羁押王晓聪,其实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没想到他却选择了这条路。他的死,咱们是有责任的啊!”
“是呀,当时王晓聪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非常糟糕,让他住进看守所,其实是帮助他调整状态,谁会想到结果是这样。”朱大头说,“毕老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只要咱们尽快把这个案子侦破就好了。”
“毕老,你的意思是说,王晓聪不是凶手?”江涛和小黎异口同声地问道。
“至少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分析,我认为王晓聪也是一个受害者。”老毕缓缓说道,“一开始,我便执著地想查清八十年前的土匪女人与那个墙上美人像的关系,现在看来,这两者之间虽然有一定的关系,但关系并不是很大——正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浪费了大量时间,所以导致案情进展缓慢,从而出现了王晓聪自杀事件。从这一点来说,我要负主要责任。”
“毕老,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有责任呀!”朱大头连忙安慰老毕。
“八十年前的土匪女人与美人像有什么关系?”江涛问道,“已经查清楚了吗?”
“是的,已经弄清楚了,经过查找资料,确定八十年前的那个土匪女人姓吴,全名叫吴佩芝,她娘家与吴如萍的老家是同一个地方。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通过调查吴如萍堂兄家珍藏的一本族谱发现,吴佩芝应该是吴如萍祖爷爷的妹妹,也就是说,这两人有较亲近的血缘关系。”小陈解释。
“难怪从网站上找到的照片来看,土匪女人与吴如萍长得很像!”小黎惊叹一声说,“那个美人头像画的是吴如萍,因此也可以说土匪女人与美人头像有密切关系,对吧?”
“确实是这样,凶手可能正是想利用这一层关系,把死者吴如萍的血涂抹到人像上,制造一种诡异神秘的氛围,让我们把破案方向转移到八十年前的土匪女人身上。”小陈看了老毕一眼,继续说,“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还特意在网上发了那个帖子,好让大家看到土匪女人的庐山真面目,从而让咱们继续在他设置的陷阱里兜圈子。”
“没错,不过发布那个帖子的人,不一定就是凶手本人,也许他的背后还有人。”老毕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背后还有人?”大家都一愣。
“我明白毕老的意思了,”朱大头说,“毕老说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张天呢?虽然上次讯问他时,他不承认那个帖子是他所发,不过看他当时的神态,他说谎的可能性很大。”
“对张天的怀疑不能排除,另外,还有一个关键人物要重点讯问。”老毕说,“他的宿舍和王晓聪的宿舍离得最近,我觉得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晓。”
“你是说李正?”
“嗯。”老毕点点头,“为了不影响住在化工厂单身宿舍楼职工的情绪,我建议在案件未侦破之前,王晓聪自杀的消息要严密封锁起来,待案子有结果之后,再向他的家属详细解释。”
“说了半天,我们还是不明白王晓聪为何要自杀。毕老,请你给我们分析一下好吗?”江涛不依不饶地说。
“好,那我谈谈我对王晓聪这个人的分析。”老毕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的包裹中,慢慢讲述起来。
“其实王晓聪的个性特点及人生遭遇,很容易让他做出杀人之类的极端事件。”老毕一言既出,令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
“毕老,你能说得详细一点儿吗?”小黎恳求道。
“王晓聪的性格,你们在询问中可能也都知道了,他是一个胆小、多疑而又内向的人。这种性格的形成一般与遗传及生长的环境有关。王晓聪从小在农村长大,而且父母去世早,他一直由哥嫂抚养长大,内心缺乏安全感,这对他的成长造成了很大影响。我们知道,在不安全环境中长大的人,通常表现为两个极端:要么十分大胆,要么很胆小。而这两种极端的人,胆大和胆小在他们身上都是相对的,也就是说,胆大的人,有时可能很胆小,而胆小的人,有时可能表现得很大胆。”
“你是说,王晓聪虽然平时胆子很小,但他偶尔也会做出大胆的事情来?”江涛说,“比如像杀人这样的事情?”
“对。”老毕吸了一口烟,继续说,“王晓聪内心深处,应该还有一种沉重的自卑感。这种自卑,一方面源自他的家庭,包括来自农村、父母早逝、家庭贫困等等,另一方面,源自他对自己外貌的不自信,像身材矮小、体格瘦弱、长相平庸等等,都让他不自觉地感到自己比别人低了一头。有的时候,极端的自卑往往表现出来的却是另一种类型,即极端的自尊。当这种自尊受到伤害时,他内心深处长期积攒的压抑便会像火山一般爆发,从而促使他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我理解了,所以当王晓聪被吴如萍打了一个耳光,又被保安欧阳礼嘲笑后,他感到受了莫大的屈辱,回去后便把那个美人头像划烂了。”小黎困惑地说,“毕老,按照你的分析,王晓聪完全可以做出报复杀人的举动啊,可你为什么又说他不是凶手呢?”
“我现在还没有完全下结论,不过凭我的直觉和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觉得王晓聪不可能杀人。除了小陈之前所分析的那些原因,我想有几点事实请大家关注:其一,王晓聪从学校毕业后,来到这个地方才不过两个多月,以他的性格和社交能力,不可能认识美貌而富有的吴如萍,事实也证明,凶案发生的头天傍晚,他们是第一次相遇;其二,从我们现场勘察的情况来看,凶手进入吴如萍所住的别墅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而且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室内,从这点来说,他与吴如萍应该有很好的关系,并很可能配有吴家别墅大门的钥匙;其三,保安小王所说的那个白影,我觉得并不是空穴来风,它很可能与凶手有一定联系,或者说它就是凶手本人。”
“毕老的话,让我想起了雷大鹏说过的一个细节:他怀疑吴如萍在外面已经有了情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凶手一定就是这个男人——从这个方面去分析,咱们也确实可以排除王晓聪作案的可能性。”小陈说。
“但王晓聪屋里的那个头像又如何解释?还有头像上的血迹,以及那把作案的小刀。那把小刀,王晓聪也承认了,那确实是他自己的——这些疑点,不能不让人把他与凶手联系起来呀!”江涛表示反对。
“小江说得没错,这也是咱们目前要弄清的关键问题。”老毕不急不躁地说,“估计很多人在看到那个美人头像的时候,都会把注意力放到王晓聪身上,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恐怕也就在于此,他玩的其实是一个移花接木、祸嫁他人的把戏。”
“我同意毕老的分析。”朱大头点点头,“这个案子不会那么简单,凶手可能隐藏得很深,不过,我认为既然那个美人头像出现在单身宿舍楼内,那化工厂的职工应该是重点怀疑对象。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该把目光放在化工厂,特别是住在单身宿舍楼那些长相帅气或者有一定经济能力的男人身上?”
“化工厂是重点,但工厂外围也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些与单身宿舍楼住户有来往的人。”老毕说。
下一步的工作重点确定之后,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大头局长,你是觉得认识吴如萍,并让吴如萍欣赏的男人,都应该有一定的魅力吧?”过了一会儿,小黎轻声说。
“她之前的两个男人都还不错,虽然年纪大点儿,但一个有权,一个有钱,我想她如果再找男人,估计会找年轻英俊的吧?”江涛接过话头说。
“你们不要打岔,”朱大头摆摆手说,“咱们还是再听听毕老的分析吧。”
“是呀,毕老还没解释王晓聪自杀的原因呢。”小黎也说。
“我想逼他走上绝路的,除了杀人嫌疑这一客观因素,最主观的原因,还是他的精神意识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你们还有印象吧:一开始咱们讯问他的时候,他就明确说自己相信鬼魂的存在,还把自己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归咎为鬼怪作祟。”老毕长叹一声说,“咱们的案子久拖不破,真相不明,长此下去,他即使不选择自杀,也会被自己内心深处的心魔折磨得精神崩溃。”
“对了,王晓聪在讯问时说过:他到化工厂的当天晚上便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一个面孔模糊不清的女人,到外地实习住旅馆时,他也曾做过类似的梦。这两个梦都在美人头像出现之前,这说明了什么?”江涛问道。
“首先,王晓聪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年轻男子,生理渴求和感情需要,促使他有向往异性、追求异性的愿望。我们都知道,年轻时候男女都会经常做与性有关的梦,但此时梦中的对象大多都是不确定的,除非对某个异性特别迷恋。王晓聪之前的两次梦,里面的女性可以确定为同一个人,但面孔模糊不清,说明他对脸部丰满、身材性感的女性有暗恋倾向,但暗恋的对象在现实中并没确定。其次,他的这两次梦都比较可怕,原因可能有两方面,一方面表明他既有追求爱情、与异性恋爱的需要,但内心却又深度自卑,不敢与异性接触,害怕异性,这就是咱们经常说的又爱又怕;另一方面由于内心缺乏安全感,导致他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产生一种恐惧心理,在这种潜意识的影响下,他的梦便显得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