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楚家还有后人吗?”

“楚家只有一个后人,叫楚宗强,因为对祖先偷盗行为十分反感,去了地质局工作。楚宗强是三十年前,十八人探险队里唯一的幸存者,但回来后,就要求调动,到大学里做了教授。”

“楚宗强会开锁吗?”

“楚家人有规矩,但凡有人降生,摸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锁,一辈子只把锁当玩具,所以,楚家三岁孩子都能闭着眼睛开锁。楚宗强也毫不例外,但他从来不开锁行窃。”

萧错又问:“那楚宗强…他有孩子吗?”池文青说:“没有。他一直一个人,没成家,也没孩子。”萧错问:“那他人在哪?”池文青说:“死了,死了十几年了。”

“死了?”刹那间,萧错的表情僵化了,好似一桶刺骨的冰水,兜头泼下,心中凉了半截。刚刚见到的曙光,似乎在这一瞬间就灭了。

 

 

第五十八章 再勘现场


当萧错神情剧变的时候,狄康正坐在车里,边看案发现场的照片边等何晓筝。

狄康很能理解何晓筝,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很温柔,很善良,还很幽默…没有男朋友,确实是一件揪心的事情。但是,发生这样一宗如此残忍的凶杀案,如果不及时破获,马上就会成为各知名报纸的头条新闻。

何晓筝来时,狄康特意看了表,先是责备她迟到了一分钟,后又十分关切地问,是不是那人缠着你不放?何晓筝说是尸体缠着她不放,不找到那具尸体,她没心思找男朋友。狄康猛然发现何晓筝一身盛装,笑了:“哇哦,没心思?还穿得这么漂亮?”何晓筝气得狠推一把狄康:“开你的车吧!”

车子穿过嘎纳隧道后,路线变得坡陡路窄,车只能在岩壁边行进。狄康是个老手,开得漫不经心,却惊出何晓筝一身冷汗。

葬狗坡边的马路上,摆了许多鲜花,他们知道,这是萧错送给格格的。就在这时,狄康听到葬狗坡祭祀台下,传来一声呜咽。狄康跟声望去,石头后面只露出一个毛乎乎的爪子。狄康再看,便松了气,原来是一只大狗躲在暗处,潜伏不动。何晓筝认识这只大狗,它是萧楚格的导盲犬——虎尔赤。

狄康盯着虎尔赤,心中总是想不明白:案发时,这只狗到底在做什么?它为什么迎面追车?整个案件,虎尔赤既是目击者,也是幸存者。可它到底是怎么幸存的呢?

何晓筝明白,虎尔赤是在这里找凶手。她蹲在虎尔赤身边,虎尔赤显得十分虚弱,它没能站起来,只是抬起了前爪,搭在何晓筝的手上,嘴里不住地呜咽着。

何晓筝不忍再看下去,拉着狄康去勘察现场。何晓筝采取平行式搜查草丛中的血迹。狄康则向内螺旋式搜索弹壳和子弹。接着,两个人一起又进行了一次网格式搜查,甚至连路面石子下面都翻看一遍,但都一无所获。何晓筝本来就睡眠不足,累得往草地上一蹲,可她刚刚蹲下,便大喊一声:“狄康!”

狄康一惊,赶紧跑到何晓筝跟前,何晓筝指着对面草丛,说:“你看。”狄康还以为何晓筝找到弹壳或者火药了,急忙往草丛里一看,是几滴血迹,顿时就泄了气。

何晓筝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又打开勘察箱,采了血样后,才跟狄康说:“这血迹呈线条状分布,起点血迹多为圆形,而逐渐成椭圆形,血迹的滴落方向与射击喷出的血迹方向相反,说明这是抛甩血迹。”

何晓筝见狄康没反应,从勘察箱里取出一个针管,她抽出一管矿泉水,趁狄康不注意的时候,“扑哧”把水从针管里喷出。狄康迅速举起手,挡住水流,然后,本能地将水随手甩落。

鉴于何晓筝一贯和别人做法不同,狄康心下不怒反奇,他猜何晓筝这一举动必有奥妙,于是蹲地思考,他发现甩出的水滴方向,与何晓筝喷出的水珠方向呈直角。他立即在脑子里,不断模拟血滴喷出后,以及被甩落的过程。

稍侯,狄康一拍脑袋,立刻醒悟:“血迹在这里拐了个弯,就说明有个人站在被害者的对面,被害人被射杀后,血注喷在对面人的手上。这个人就像我刚才一样,很恐慌,出于本能反应,马上又把血迹从手上甩了出去,落在草丛里。”无论怎么看,这个结论都是对的。狄康耸然动容,暗自称赞何晓筝的睿智。

何晓筝并没有因此称赞狄康的推断,而是反问一句:“如果是你杀害了这名死者,那么,下面你要做的不是报警,就是移尸。你现在试着朝我这走走看。”

狄康往前刚走了两步,何晓筝立即喊停:“如果你往尸体这边走来的话,那么,你必然会踩到血迹,而在命案现场,并没有发现带血的脚印。所以说,‘你’,在看到被害人倒地后,应该是立刻往马路方向逃跑了,并没有接近死者。”

狄康点头会意,当即领悟了何晓筝的意思,问道:“那尸体是怎么被移走的呢?”

“从股喷溅血迹的方向看,在我这个位置,应该还站着一个人,尸体就是这个人抱走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何晓筝的话,同时也肯定了在法医室里,推出的有两个凶手作案的可能性。

何晓筝的话很有道理,可没有尸体,没有子弹,没有枪,怎么能说这又是一起命案呢?何晓筝认为,要先寻找尸体。根据尸体上的弹道,可以推算出子弹的落处。

狄康也表示认可,问:“你觉得尸体会被抛在哪里呢?”

何晓筝没说话,她在地上仔细寻找着血迹,奇怪的是,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滴落血迹,也没有方向性延伸现象。狄康分析,凶手在移尸前,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包裹住死者流血的伤口,而后才移尸走人的。

狄康抬头看了看葬狗坡,凶手不可能抱着沉重的尸体到处走动,想隐藏尸体,葬狗坡是最佳的抛尸场地。此时,天色已经擦黑,给蒙上了一层漆黑的面纱。

就在这时,从祭祀台边吹来一股风,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诡异的哀号,那声音乍起而猝止,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仿佛从九幽阴狱中飘浮而来。狄康不由自主地往祭祀台那走去,何晓筝却一把拉住了他,说:“祭祀台后,是当地的露天葬区。”

“露天葬区?”狄康打了个寒战,那个地方是死人的世界。他立刻意识到,今天可能要冒险,冒很大的险。

 

 

第五十九章 露天葬区


露天葬,作为丧葬仪式之一,本质上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通俗地说,人死以后,不入土,死者的亲人将死者遗体,裸露于旷野之中,或置于岩石下、山崖间、洞窟或树洞内,或被鸟兽吃掉,或被野风蚀化。如果碰到非正常死亡,比如妇女难产,就在坟地搭一木架,置棺于上,任风吹雨打,腐烂为止。或者挂于墙壁风干,状如傀儡,俗称“风干”。这都是当地葬俗的特殊形式,这种古老的丧葬方式,现在已经禁止,基本都实行火葬。

狄康望着祭祀台后的森林,林子里面静悄悄,黑气沉沉,像是个静止的黑暗世界,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如阴阳两界,生死两极。在狄康脑海里,顿时闪出横七竖八的尸体来,他问:“露天葬已有上千年历史,这葬狗坡里会不会尸堆成山啊?”

何晓筝见天色已晚,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葬狗坡。她跟狄康说:“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气化清风,肉化泥。葬狗坡里堆再多的尸体,也不会成山的。天快黑了,我们就算进去了,也摸不清楚哪一具尸体是我们要找的。”

狄康看着何晓筝说:“好不容易出趟现场,不能就这么无功无劳地回去。这葬狗坡里,有枣儿没枣儿,咱也得先给它三竿子再走。”狄康见何晓筝愣着,不回他话,又问了句遭掐的话:“你可别和我说,你害怕了?”

何晓筝听到害怕两字,没有反抗,反而看着祭祀台点了点头,说:“这里是萨满教的神圣之地,里面格局诡异,早有传言,进坡容易下坡难。眼见天黑,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山路崎岖,开车回去也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把你献给萨满了。”

“恐怕你这块圣地,已经成为抛尸现场。”狄康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

“别拿神圣的地方开玩笑。”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某个人,穿上鸟兽服装,敲几下鼓,摇几下铃铛,跳几下,就能产生超乎自然的神力,同各种神灵直接交往?”

“那是萨满神器,不仅是创造宗教气氛的打击乐器,而且是通神的重要法器。OK,这案子我没法跟你查,我宣布,第一次合作,就此告终。”

狄康奇怪地问:“你什么意思?死者显然是被谋杀的,我们是在调查谋杀案。”

“我不能忍受,一边和你查案,一边让你攻击我妈的宗教研究课题。你赶紧开回去,和你的女朋友喝茶去吧。”狄康冷眼道:“有意思,一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还想管我的私生活?”何晓筝强调说:“萨满教曾被元代、清代制度化为国教,如今作为一种原始宗教文化,几乎要销声匿迹。”

“别跟我说过去,过去大部分人还都相信,天就是个大锅盖,太阳围着地球转呢。宗教只是迷惑人思想的工具,当年的耶律阿保机、成吉思汗、努尔哈赤都是在利用萨满教,统治人们的精神。”

“我不想跟你办案和宗教完全没关系,是我们之间有分歧,甚至影响到了工作关系。”狄康说:“如果真有神灵,就让我受地狱之苦,受何晓筝的解剖刀之苦,行了吧。”何晓筝说:“这说法还行。”

说话间,天已经黑了。葬狗坡是个神秘的地方,狄康也不愿意摸黑进去,为了安全,他只能驾车返回。

车子开了没有多远,就听到坡里,传来轰隆之声。正值荒野,四下里静得出奇,显得这声音格外惊心动魄。狄康想,可能是夜间的动物开始渐渐活动。可就在轰隆声结束后,狄康便觉得车子猛地一颠,好像是压到什么东西。狄康急忙刹住车,立刻打开窗户,朝车外望去。他只往后那么一看,便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把视线移开,再看下去非吐出来不可。

被压死的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狄康不敢怠慢,推门下车。何晓筝也觉蹊跷,跟着从车上跳下。狄康走到车后,发现路上,居然有两道红色痕迹,十分鲜艳醒目,再看痕迹尽头,却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块被掏空了的木头。木头并不结实,只有外边一层空壳。

好在狄康胆大,走到木头前面,仔细辨看,只见一张满面流血、灰毛丛生的大脸,倒在血泊当中,嘴边牙齿上还挂着血迹,双眼圆睁,凶光四射,恶狠狠地盯着狄康。

狄康心中叫苦,怎么就这么晦气,压到这么个倒霉的东西呢?现在后悔已晚,只好指着地上躺着的东西,对何晓筝说:“我想,我认识这东西。”何晓筝赶紧拿出电筒,三两步转到跟前,气得两眼发绿:“任何人都认识——老鼠。”

何晓筝拿着电筒,往木头里面,照了照,中间全是空的,已被撞得碎成若干残片,从里面爬出很多老鼠,密密麻麻涌在路上。木头外面,也有很多死老鼠,身体流出白色的肉和血浆,那种恶心的情景,叫人看得想要呕吐。

“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在这?”何晓筝见到地上那只超大老鼠,已经被车碾得开膛破肚。狄康拉起何晓筝说:“先别管这些老鼠,我们还是赶紧往回走吧。”何晓筝突然挣开狄康的手说:“不,现在开始工作,你把勘察箱拿来。”

“你没开玩笑吧?”

何晓筝很严肃地跟狄康说:“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狄康没有再问,转身从车里拿出勘察箱,何晓筝从里面拿出手套,一边戴,一边说,“你看,你还是想和我一起工作,在找到尸体这点上,我们意见还是一致的。”

何晓筝拿出镊子,小心将老鼠肚皮翻开,她从老鼠肚子里拿出一个小骨头,叫狄康用电筒照过去,她一边看,一边问:“狄康,你说葬狗坡里最后一个人,是什么时候葬的?”狄康说:“你是问,这里是什么时候停止露天葬的吧?”何晓筝点了点头,狄康继续说道,“大约三十年前,这里就停止风葬,实行火葬。”

何晓筝从老鼠尸体里取一个小骨头,在手电下看了看,说:“这个小骨头,从残留软组织上看,不超过三天。狄康,把这只老鼠带回实验室!”

狄康看着何晓筝脸上那急切企盼回答的表情,哭笑不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说道:“你疯了?这是只老鼠!”

还没等狄康反应过来,何晓筝又给了他一闷棍:“这只老鼠,吃的是人!这块骨头,是人手的指骨!”

何晓筝话音刚落,电话响了…

 

 

第六十章 日月经天


电话是池文青打的,她让何晓筝不要在坡下逗留太久,天黑之前必须回去。何晓筝手里拿着骨头说,这就回去。

池文青放下电话,看到驼皮时,表现得极为淡然,她知道驼皮是萧家祖传之物。萧家祖父原本有八个儿子,七个死于这种涉猎,仅剩下幼子萧明恒,至今还下落不明。

“十五年前,我爸抱格格回来后,就把驼皮交给了我,叫我好好照顾格格。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向您打听过驼皮…可现在…格格走了…走得支离破碎…”萧错说到这,嗓子发哽,但他还是坚持着说下去,“池姨,您知道十五年前,我爸出的是什么事吗?”

池文青听到萧错问起十五年前的事,身体一颤,但还是强装淡定,说:“我不知道。”

“那您怎么知道我爸有危险,还叫何叔去救他?”

“你爸失踪前的一个晚上,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出事,求我照顾你…我当时有点害怕,急忙告诉你何叔,可他根本不信,我一急,才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威胁他…”

“我爸确实出事了,他抱回格格时,受的是枪伤。我研究过子弹,出自一把古枪。”萧错拿出弹头,交给池文青看。池文青看着那古怪的弹头,不觉问了句:“古枪?没听说你爸有收藏古枪的朋友。”

“我想,只要能把十五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弄清楚了,我爸的失踪,格格的身世,格格的死亡原因,还有那个凶手,就会一目了然。池姨,我必须解开这张驼皮。我要找的不是宝藏,是我爸和格格。”

池文青已经觉察出格格死亡的严重性,她看着萧明恒的办公桌,眼睛一动不动,脑中立刻闪现出几十年前,萧明恒拿着驼皮来找她的情形。良久…她突然动了,并坚定地说了句:“不是你,是我们,这将是考古界的重大发现。”

池文青的决定,无疑是给了萧错一个撬地球的支点。但池文青很快就给萧错泼下一盆冷水:“很多年来,驼皮就像一个天结,没办法解开。”

萧错急忙把两块驼皮放在桌上,拼上连接口,跟池文青说:“这就是变化,这就是进步,为什么这张驼皮能迷惑住几代人,原因就出在这里:我们拿的驼皮,是残卷。”

“残卷?这样难度岂不是更大?”

萧错拿出青花瓷片,放在桌上,说:“只要知道是残卷,那我们就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去寻找其他分卷,这是必行之策。尽管驼皮目前还不能告诉我们什么,但这个瓷片能说明很多事情。”

池文青看着瓷片,很尴尬地说:“我对古瓷懂得不多,这瓷片是…”

“五年前,狄康在鬼街口查到一批货,其中有个弯月梅纹青花瓶。当初,狄康怀疑是元青花,送到文物局叫我掌眼。我乍看也没瞧明白那瓶子,只能看出新老,断不了代,就因胎质不符给否了。可格格却摸出是宋辽金元时期,北方磁州窑系所为。”

“青花瓷是瓷器,格格怎么能摸得出来?”

“磁州窑不是一个窑口,而是一个窑系,是北方土地上,所有烧造民间用瓷的窑口的统称。磁州窑把百姓看做上帝,无拘无束,天马行空你喜欢什么,工匠就给你烧什么。玩瓷的都知道有这么句话:只要觉得东西真,又弄不明白的,往磁州窑那一扔,准没错。但我想,格格绝不会是因为没摸明白,而是她摸出了门道。”

“什么门道?”

“格格摸出了化妆土。”

“化妆土?”

“只有磁州窑才用化妆土,因为磁州窑的胎体,使用的是当地一种比较特殊的高岭土,由于土质结构较疏松、淘炼不细、颗粒粗等原因,永远也烧不出景德镇影青瓷那样洁白如玉的胎来。为了弥补这种不足,磁州窑发明了一种工艺——化妆土。在化妆土上刻画后,再施釉,在烧制过程中,会因膨胀系数不同,导致化妆土外的釉层表面产生裂隙,出现脱釉现象。”

“磁州窑是民窑,怎么能烧制贵族瓷器?”

“正因为磁州窑是民窑,所以它没有拘束,想怎么烧,就怎么烧,粗大,直爽,符合蒙古人的性格。官窑要定很多规矩,瓷器要经过审批,不合格的瓷器,通通砸掉。而蒙古贵族尚蓝尚白,青花瓷以蓝白装饰,是冷色中最冷的颜色。宋朝汉人一见到它,就立刻会联想到死、葬礼和鬼神。这么丧气的东西,肯定一出来就得给砸了。”

“你是说,早期的青花瓷出自磁州窑。”

“青花的创烧,有宋代创烧说,有唐代创烧说,但从胎质上看,地点都不是景德镇。格格说那个弯月梅纹青花瓷是磁州窑,凭的是化妆土,但我一直没弄明白,格格怎么断定是宋辽金元时期的重器。我当时正跟领导闹辞职,也没去细问这事。现在想问,格格却不在了。”

“弯月梅纹?”池文青反复低语,在房间来回转悠,突然回身跟萧错说,“格格能断代,并说是重器,凭的是弯月梅纹,凭的是一道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的黄金搭档——铁木真和木华黎。”

“铁木真和木华黎?”

“《元史.木华黎传》有载:1217年8月,成吉思汗采用汉人的官号,封木华黎为太师、国王、都行省承制行事,赐誓券、黄金印,并说:子孙传国,世世不绝。为了树立木华黎的威望,成吉思汗还赐给了木华黎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九游白纛[dào]大旗。并向诸将下手谕:‘木华黎建此旗以出号令,如朕亲临也。’从此,征伐金朝之事宜就正式移交给木华黎,成吉思汗自己则准备西征。金朝的人,也因此称木华黎为:权皂帝,也就是代理皇帝。”

“木华黎一生勇猛善战,得此爵位,也是理所应该。”

“现在要注意,木华黎的这杆旗帜。两旗名同,而形不同,木华黎的九游白纛大旗其形制如《蒙鞑备录.军装器械》所记:今国王止建一白旗,九尾,‘中有黑月’,出师张之。‘国王’指的是木华黎‘中有黑月’就是那面九游白纛大旗。”

“九游白纛大旗和弯月梅花纹有什么关系吗?”

“铁木真和木华黎戎马一生,每年、每月,甚至每天都在战斗。在他们每次出征前,萨满都要举行盛大而神圣的占卜、祈福礼仪,同时陈设出大量与黄金同价、萨满祭祀所独有的圣物——青花瓷。”

“您是说,其中就出现了弯月梅纹青花瓷?”

“是的,木华黎身为国王,专责金朝,手下强兵悍将如云,但始终都没有割据一方,背叛成吉思汗。所以,萨满用盛开的梅花,表现成吉思汗和木华黎所具有的英雄气概和君子美德,以及他们的光明磊落,辉映日月。另外,蒙古人认为太阳是月亮的母亲,月亮的光辉来自太阳。也就是说,木华黎的权利,来自成吉思汗。木华黎一生历史纪年复杂,宋、金、夏、蒙古、西辽、大理等并存。所以,格格才能断定弯月梅纹瓶是宋辽金元时期的重器。”

萧错听后,心里怦怦乱跳,脑子突然开窍,急忙接上话茬:“宋末因战乱北方大量移民迁去南方,北方窑工们为求发展也大批南迁,这种北方磁州窑系青花瓷,入元后似乎就停烧了。所以,格格才能断得那么准。但这种在萨满仪式上用的弯月梅纹瓶,属于圣物,传世品更是极少。我们都知道,萨满仪式上的青花瓷,会有使用痕迹。而当初格格摸的那个瓶子,我记得很清楚,并没有使用痕迹。”

“那个瓶子现在在哪儿?”

“查出来后,就被博物馆收藏了。”

“那我们现在就等于没有证据?”

“我有。”萧错恭恭敬敬将瓷片递给池文青,说,“这是我从许胡子家里掏出来的,出手的人曾经告诉过他,是在红丹河附近捡的。这瓷片花纹和胎质,和格格五年前摸过的那个弯月梅纹青花瓶一样。很明显,这个瓷片和那个弯月梅纹青花瓶,是一对。”

“一对?”

“是的,我仔细看过了,瓷片没有使用痕迹,有土锈,土锈污垢发红,带着紫红色砂砾泥,是生坑出土器。根据您的说法,弯月梅纹应该说是青花瓷的精品大器。蒙古贵族一直有将瓷器和樟脑、黄金、白银、麝香、琥珀等珍奇物大量囤积居奇,甚至窖藏起来的习惯。今天我们能够看到大批元青花瓷在内蒙出现,恐与此不无关系。现在,这个瓷片的出现,就说明红丹河附近,存在宝藏。”

池文青脸上立刻蒙上了雕塑般的表情,她很严肃地对萧错说:“这不可能,我们不是住在加勒比海盗的遗址上,随便往下一挖都是宝藏。十几年前,我和你爸走遍了红丹河,我们的考察日记,可以证明,红丹河附近除了水多,就是老鼠多,多得能吃人…”

 

 

第六十一章 食尸之鼠


何晓筝面前的那些老鼠,证明了池文青没有撒谎。

狄康听到何晓筝说,老鼠吃的是人,暗暗吃惊,两眼发直。何晓筝还以为他被吓住,赶紧摇了摇他的手臂。狄康翻了半天白眼,居然说了句:“我最恶心的就是老鼠!”

何晓筝把那块指骨,很小心地收在证物袋里,对狄康说:“那些老鼠的肚子里,可能还有我们要找的证据。我记得有本教科书是这么说的:如果不能百分百确定如何收集证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与证物相关的东西全部取走。”

狄康看了看何晓筝,又望了望那只超大老鼠和被那片鼠肉成浆的马路,愁眉苦脸地问:“是吗?那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把这些‘全部’取走?”

狄康转回车厢里,拿出一个防毒面具,何晓筝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说:“有这个必要吗?”狄康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我得了黑死病,你要对我负责!”何晓筝当时就哑巴了。

狄康蹲下身体,去收拾那只被压扁的老鼠。何晓筝也不再说话,走过去观看那块木头。这时,再静下来聆听,四周还有阵阵呜咽之声传来。葬狗坡上没有任何风,所以,绝不可能是风声,那声音异常尖锐,而且忽东忽西,飘忽不定,漆黑中更令人发毛。

狄康在厚重的防毒面具里,呼吸显得十分粗重,只听那细碎的声音逐渐逼近,直到近在咫尺。狄康立刻警觉起来,朝马路边望去,在那些草丛里,传来紧一阵,慢一阵鼓噪声。那声音不大,却在黑夜中显得甚是诡异,完全不成节奏,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绝对不是人,也不像是野兽,因为草丛很矮,连一只兔子也别想藏住。而且,那声音是从草丛下面传来的,难道草丛底下有什么东西?

狄康心道不妙,他迅速拎起地上那只死老鼠,考虑到其他的老鼠还很小,即使吃了人肉,也吞不下骨头,所以他拒绝了何晓筝的“全部”。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那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那声音里,隐藏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恐惧,就像活人被闷放在棺材里,用指甲抓挠棺材壁,发出的一种最刺激人脑神经的响动,听得他浑身往外冒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