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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科尔贝里和贡瓦尔·拉尔森没打过什么交道,但近年来某些合作改变了这种情况。两人当然还不到可以称兄道弟或在工作之余一起喝酒聊天的地步,但是他们逐渐发现彼此的趣味相投。而今天,在这个特别小组里,他们势必得穿一条裤子。
技术上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房间里群情振奋。
“嗯,我们要开始了。?‘推土机”热切地说,“如果影片有他们说得那么好,我们晚上就可以在电视上公布出来,在小荧屏上,大家就可以把那帮匪徒从头到脚看个够了。”
“看长脚鹬的话也可以啊。”贡瓦尔。 拉尔森说。
“或者瑞典色情片也行啊。”科尔贝里说,“真奇怪,我从来没看过色情电影。你知道的,像《路易丝》、《十七岁》、《裸体》那类的片子。”
“那边安静! ”警政署长厉声说道。
片子开始了。对焦准确,在场众人都没看过这么好的效果,通常贼人们都不过是一些模糊的影像,或像一团白蛋一样,然而衩一次影像却非常清楚。
那部摄影机的位置很巧妙,刚好可以从后面照到柜台的桌子,也幸亏有这种高感光度的底片,才可以清楚地拍下柜台另一边站立的人。
刚开始还没有人出现,不过半分钟之后有一个人走进画面,停下来四处观望,先向右看,然后再向左看,之后那位可疑人士直接面向镜头,好像是刻意要让镜头照到正面似的。
他穿的衣服都拍得一清二楚:皮夹克和剪裁合身的衬衫,上面还有一排直到领口的小点。
那张脸很有魄力,也很冷峻,金色的头发全都梳向后方,金黄色的眉毛则杂乱无章,一双眼睛流露出不满。然后那个家伙举起了毛茸茸的手,从鼻孔里拔出一根鼻毛,细细地看着。
他们立刻就认出了那个人:贡瓦尔·拉尔森。
灯亮了,整个小组的人都无言地坐着。
警政署长是第一个开口的人。
“这件事不能泄漏出去。”
自然,这是绝对不能泄漏出去的。
督察长颤抖着说:“这绝对不能让外界知道。”
科尔贝里突然捧腹大笑。
“这怎么可能? ?‘推土机”说,连他都觉得被戏弄了。
“嗯,”影片专家说,“这应该可以从技术层面来解释。也许按钮卡住了,所以摄影机比预定晚了一些时间才启动。有些装置是很敏感的,你也明白。”
“如果让我在媒体上看到一个字,”警政署长怒气冲天地说,“那——”
“那首相就要把某人办公室里的地毯给换掉了。”贡瓦尔.拉尔森说,‘‘也许换一些覆盆子花样的还不错。”
“穿得倒是挺时髦的嘛。”科尔贝里哼了一声说。
警政署长用力把门一推走出去了,督察长也跟着离开。
科尔贝里倒抽了一口气。
“我们能说什么呢? ?‘推土机”说。
“不过我个人倒是觉得,‘ ’贡瓦尔·拉尔森一本正经地说,“衩部片子实在不错。”
第十章
科尔贝里振作起精神,犹疑地看着那个人,那个目前他必须视为上司的人。“推土机”是特别小组的召集人,他爱上了银行劫案,过去几年这类的案件接连不断发生,他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
只有他才有那种活力和点子,日复一日,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从不抱怨、从不沮丧,甚至从未显露疲态。
有时候他那些疲惫不堪的同事都怀疑他就是瑞典犯罪公司的总经理,这个邪恶的组织相当出名。对“推土机”而言,警察工作是世界上最有趣、最刺激的事。
这当然是因为他本人并不是警察。
他是个地方检察官,专门承办一些棘手的持械银行抢劫案的初步调查工作。目前有一个案子已经有了头绪,一些涉案的罪犯已被拘留,有些人甚至已经遭到起诉。只是现在每周都有好几宗新抢劫案发生,每个人都知道这些案件多少有些关系,但到底有什么关系却没有人清楚。
更严重的是,银行不是唯一的目标,一般大众被抢的案子也有大幅增加的趋势。从早到晚,时时刻刻都有人被袭击,在街上、广场上、商店里、地铁中,甚至在家里,到处都有可能。
可是抢银行被认为是其中最严重的罪行,攻击属于社会大众的银行等同于向公共权力挑战。
现存的社会体系显然已经不管用了,除非每个人都凭良心做事,它才有可能正常运转。但即便是警察也做不到这一点。过去两年来,单单斯德哥尔摩所积压的案件就多达二十二万件,即使是非常重大的刑事案件( 虽然只占一小部分) ,也只有四分之一被侦破。
事到如今,那些应该为此负全责的人也无能为力了,他们只会摇头叹息,做出一副已尽人事的模样。
有好一阵子,大家都在相互指责,现在甚至已经找不到对象去责怪了。最近唯一一项比较有建设性的提议,就是大家应该少喝些啤酒。然而在瑞典,啤酒的消耗量已经算是非常低的了。由此可知,所谓国家最高决策层的思考方式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了。
有件事倒是很明显:警方要为此负大部分的责任。自从一九六五年警力中央化以来,所有的警力收归一个部门指挥,而从一开始,领导者的位子就被一个不能胜任的人坐上了。
长久以来,分析家及研究人员不断想要了解警政署领导人的基本想法。这当然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为了遵行“凡事不容外泄”这项教条,警政署长基本上不会给予任何答案。但另一方面,他又是个非常喜欢高谈阔论的人,只是他的讲话即使被修饰得文辞并茂,也相当索然无味。
几年前警方发现了一种篡改犯罪统计数字的方法,虽然简单,但却不易被识破。它虽不是直接做假,却能严重地误导大众。在此之前他们只是要求更具战斗力、强度更大的训练,要求更精良的技术支援,特别是要求火力更强大的武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还夸大了警方所面临的危险。但这类说词并没有什么政治上的说服力,他们转而寻求另一种方式:篡改统计数字。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那些六十年代后期发动的政治示威游行,正好给了他们捏造数据的良机。游行示威的群众要求和平,却受到暴力镇压,他们除了一些标语和个人的信念外,根本没有带其他东西,但所面对的却是催泪弹、高压水枪和橡胶警棍。
这些非暴力性质的示威活动,很少不是以喧嚣而混乱的场面结束的。那些不过是想要自卫的人被拉扯、逮捕,还被控“袭警”
或“拒捕”。这些都被计人统计数字中。这个方法完美极了,每一次他们都派几百个警察去“控制”
游行秩序,被指控为反抗警方的人数因此迅速攀升。
他们鼓励穿着制服的警察“不要动粗”( 这是他们的用词) ,这些警察也非常乐意遵从,因为用警棍追打一个酒鬼,他会还手的几率可是相当高的。
这是每个人都学得会的把戏。
这种计策很管用。现在瑞典的警察出门都是全副武装,转眼间,以往只需带着铅笔和少许常识就可以解决的状况,现在则需要一卡车配有自动步枪和防弹背心的警察出动。
长久下来,也出现了未曾预料到的情况,暴力管制不但增加了民众的反感和怨恨,也提升了人民的不安全感和恐惧。
最后,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人与人之间相互惧怕,斯德哥尔摩变成一个拥有数万个心怀惧意的居民的城市,而在惊惧中生活的人民也是最危险的人民。
六百个巡警中,大部分的人都突然失踪了——事实上是辞职了。因为他们感到害怕,是的,即使他们全副武装,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坐在车子里。
许多人当然是因为其他理由才逃离斯德哥尔摩的。有些人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有些人则是憎恨那些自己必须遵从的行事方式。
这个社会制度已遭到反抗。至于其最深层的动机,则依然隐藏于黑暗之中,然而,在这种黑暗中,隐隐让人嗅到一丝纳粹色彩。
类似的处理方式多不胜数,有一些已呈极端的犬儒主义。
一年前实行了一项政策,针对那些使用假支票的人。很多人的银行户头都透支,其中有些钱进了不法分子的口袋。当局看到未侦破的小额诈欺案的数目后,视其为奇耻大辱,要求采取激烈措施。于是警政署拒绝认可被视为法定货币的支票。每个人都了解这意味着人们必须带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出门。这无疑是送给那些在街道及广场上的劫匪大把的好机会,而这也正是当前的状况。当然假支票消失了,警方可以拿这个成果来炫耀,然而每天都有市民被袭击的事实却被忽略了。
这就是暴力风气渐盛的部分原因,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增加更多、更强有力的武装警察。
但是到哪儿去找这么多警察来呢? 政策执行初期的六个月里,官方发布的犯罪率大幅下降了两个百分点,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案件还是有大幅的增加。原因很简单:警察还未公布的都不算犯罪,而每一个透支的银行账户就是一起犯罪案件。
在政治警察被禁止监听人民的电话后,警政署中的理论家立刻伸出援手,借着吓人的宣传说服国会通过法案,当局准许警方在查缉毒品时监听电话。从此以后,那些反共人士便高枕无忧地继续窃听,而毒品交易也达到空前的盛况。
不,当警察一点儿也不好玩,伦纳特·科尔贝里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属的部门逐渐腐败,他也无能为力。听到法西斯鼠辈在墙后大放厥词,他又能如何? 他的大半生都忠诚地奉献给这个部门了。
该怎么办,把你的想法说出来,然后被开除? 不太好。一定有更有建设性的做法吧? 当然肯定有其他警官和他有相同的看法,可是是谁? 又有多少人昵? “推土机”就没有这种困惑。生活对他而言只是一场欢乐的游戏,在他眼里,大多数的事情都像水晶般清清楚楚。
“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懂。”他说。
“是吗? ”拉尔森说,“什么事? ”
“就是那辆车子到底去哪儿了? 那些路障应该有用啊,不是吗? ”
“照理说是的。”
“所以在五分钟之内,每座桥上都应该已经有人了。”
斯德哥尔摩南边是个小岛,与内陆有六个连接点。特别小组早就规划过详细的步骤,可以在最短时间封锁斯德哥尔摩市中心所有的区域。
“当然,”拉尔森说,“我和市警局核对过了,一切行动都已在进行中。”
“那是哪一种车? ”科尔贝里问道。
到现在他还没有时间去了解每一项细节。
“是辆雷诺十六,浅灰或是米色,车牌是‘A ’开头的,号码里有两个三。”
“他们应该会用伪造的车牌。”拉尔森插嘴说。
“显然是。我听说在玛莉亚广场和闸门广场附近,有人可以替车子重新喷漆。假设他们换了车子——”
“然后呢? ”
“那么第一辆车子到哪儿去了? ”
“推土机”在房间里踱步,额头埋在巨大的手掌中。他已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比一般人矮些,肤色有些红润,他的动作就像他的思维一样活跃。现在他自问自答道:“他们把车停在地铁站或巴士站附近的停车场,然后一个人用钱币刮车子上的漆,另一个人装上新的牌照,然后他也帮忙刮车子。到了星期六,那个接车人回来替车子重新喷漆,然后昨天早上那辆车就准备上路。可是——”
“可是什么? ”科尔贝里问他。
“可是我的手下一直到昨天晚上一点,都还在对每一辆离开南区的雷诺汽车进行检查。”
“它不是找到空档溜掉了,就是还在这儿。”科尔贝里说。
贡瓦尔·拉尔森没说什么,反而审视着“推土机”的衣着,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一件皱巴巴的淡蓝色外套,艳粉色的衬衫,还有一条大花领带,脚上是一双黑色短袜和棕色有缝线的尖头鞋,显然从没擦过油。
“你说的接车人指的是什么? ”
“他们不会自己安排车子。通常他们都会专门找一个人,把他们送到特定的地点,事成之后再去接他们。这种人一般都是从另一个城市来的,例如马尔默或哥德堡。他们对逃离时所用的车都是非常小心的。”
科尔贝里看起来更加疑惑了。
“他们? 谁是他们? ”
“当然是莫斯壮和莫伦。”
“莫斯壮和莫伦是谁? ”
“推土机”瞪着他,愣住了,不过稍后这种表情就消失了。
“啊,是的,当然,你才刚进到这个小组来,不是吗? 莫斯壮和莫伦是我们掌握的两个聪明的银行劫匪。他们四个月前才出来,而这是他们出来之后犯下的第四起抢劫案。他们是二月底从库姆拉监狱溜走的。”
“可是库姆拉监狱应该看守很严密啊。”科尔贝里说。
“莫斯壮和莫伦不是逃出来的,他们是周末获得假释出来,然后就没有再回去了。就我们所知,他们一直到四月底之前都没有犯下任何案子——这段时间他们一定是到加纳利群岛或是冈比亚去度假了,也许去玩了十四天左右。”
“然后呢? ”
“然后他们添置了装备及武器,他们通常是在西班牙或意大利买这些东西。”
“可是上星期五袭击银行的是个女人,不是吗? ”科尔贝里强调。
“那只是一种伪装,?推土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用金色的假发和一些东西伪装。不过我十二万分肯定那是莫斯壮和莫伦干的。还有谁会这么大胆或这么聪明地突然来这么一下? 这是个特殊案件,你看不出来这是个极为周详的计划吗? 相当惊险刺激,事实上这就像——”
“和棋王下棋一样。”贡瓦尔·拉尔森说,“姑且不论他们是不是顶尖高手,莫斯壮和莫伦至少都是彪形大汉,这是无法否认的。他们两个人都有二百零九磅,鞋子都穿十二号,胳膊则像两把铁钳一样。莫伦的胸围有四十六英寸——比安妮塔·埃克柏格。最胖的时候还要壮五倍,我很难想象他穿套装又戴上乳垫会是什么样子。”
“那个女人不是穿裤子吗? ”科尔贝里问他,“而且身材挺瘦小的吧? ”
“显然他们另派了一个人来,””推土机”平静地说,“那是①安妮塔埃克柏格(Anota Ekberg ,193 卜) ,出生于马尔默的瑞典女演员,胸围傲人,她曾出演意大利知名导演费里尼执导的名片《甜密生活》。
他们常玩的把戏。”
他走到一张书桌旁边,抓起一堆纸。
“他们一共抢了多少钱? ”他自问自答,“在波尧斯抢了五万,在古邦根抢了四万,在默斯塔抢了两22
万六,加上这次的九万,已经超过二十万了! 所以他们很快就会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科尔贝里问道,“准备好什么? ”
“他们的大买卖啊! 这笔交易是天文数字,他们现在犯的这些案子只不过是要弄到资本而已。现在随时都会发生惊天动地的案子。”他看起来非常激动,不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可是在哪儿呢,各位,会在哪里儿呢?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们必须思考。如果我是华纳·罗斯,现在我会做什么? 我要怎么将他的军? 你会怎么做? 又会在什么时候? ”
“谁又是华纳‘罗斯? ”科尔贝里再次发问。
“他是个飞行事务长。”贡瓦尔·拉尔森说。
“首先要搞清楚,他是一个罪犯,?‘推土机”高声喊道,“就他所从事的这个勾当而言,他是个天才,就是他筹划所有细节的,没有他,莫斯壮和莫伦只是两个无名小卒。他专门负责动脑筋,少了他,其他人就没辙了。他是个卑鄙至极的家伙! 他是那种——”
“别他妈的那么大声,”贡瓦尔·拉尔森说,“你现在不是在地方法院。”
“我们会抓到他的。”“推土机”说,那语气就好像他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点子。“我们一定可以抓住他,马上! ”
“然后明天再把他给放了。”贡瓦尔·拉尔森说。
“没有关系,吓吓他也好,抓他个措手不及。”
“你想这样做吗?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五次了。”
“无所谓。?推土机”说着,走向门口。
“推土机”真正的名字是史坦·奥尔松,可是除了他的妻子之外,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倒很可能已经忘了他的长相。
“这里面似乎有许多我不了解的事。”科尔贝里抱怨道。
“关于罗斯这方面,‘推土机’可能是对的。”贡瓦尔’拉尔森说,‘‘他是个狡猾的恶魔,总是会有不在场证明,绝妙的不在场证明。只要有事情发生,他总是远在新加坡、旧金山或东京。”
“可是‘推土机’怎么知道这起案件是莫斯壮和莫伦在暗中操控呢? ”
“某种第六感吧,我猜。”贡瓦尔·拉尔森耸耸肩说,“可是这说得通吗?莫斯壮和莫伦从未承认自己是盗匪,可是这两个流氓也进出监狱好几次了;等到他们终于被关进库姆拉了,却又准许他们在周末假释! ”
“唉,我们也不能就把一个人永远关在一个只有一部电视机的房间里啊,对吧? ”
“是不行,”贡瓦尔·拉尔森说,“那倒是真的不行。”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政府如何花了几百万盖了库姆拉监狱,采取了可靠的防护措施将那些与社会脱节的人隔绝起来。从各地而来且对刑事制度很有经验的外国人士都认为,库姆拉的管理制度可能是世界上最不人道、最没有人性的。床垫上没有虱子或食物里没有虫,都取代不了人与人的接触。
“就鹿角街这件凶杀案来说——”科尔贝里开口说。
“那不是凶杀案,可能只是个意外。她是不小心开枪的,可能她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子弹。”
“确定是个女人吗? ”
“是的。”
“那这关莫斯壮和莫伦什么事? ”
“噢,可能是他们派了个女人。”
“没有指纹吗? 就我所知她甚至连手套都没有戴。”
“当然有指纹,就在门把上。可是在我们采集之前,一个银行职员把它弄模糊了,所以不能用。”
“做弹道分析了吗? ”
“当然。专家分析了子弹和弹壳,他们说她用的是一把点四五,可能是骆马自动手枪。”
“很大的枪,尤其对女人来说。”
“是啊。根据‘推土机’的说法,这又证明案子是莫斯壮、莫伦和罗斯干的。他们都习惯用大而重的23
武器。那是可以吓吓人,可是——”
“可是什么? ”
“莫斯壮和莫伦是不会向人开枪的,至少他们没有这么做过。
如果有人找麻烦,他顶多向天花板开一枪,让对方乖一点儿。”
“有没有人想过,干脆去把罗斯这家伙抓起来? ”
“嗯,我想‘推土机’打的算盘是,如果罗斯又像以前一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比如说他上星期五在横滨,那我们就可以完全确定这次抢劫案是他策划的;反过来说,如果他在斯德哥尔摩,那事情就比较棘手了。”
“罗斯本人都怎么说? 他不会大发雷霆吗? ”
“从来没有。他说莫斯壮和莫伦的确是他的老朋友,他觉得他们的生活那么不顺利,实在是件令人难过的事。上一次他还问我们,有什么他可以帮他老朋友的,当时马尔姆碰巧也在,他差一点儿脑溢血。”
“那奥尔松呢? ”
“推土机”只会吼叫,他喜欢这样。”
“那他还等什么? ”
“他们的下一步行动。你没听他说吗,他觉得罗斯正在计划一项大行动,莫斯壮和莫伦会负责执行。
看来莫斯壮和莫伦想要搜刮一大笔钱,以便悄悄移民,然后靠这笔钱度过余生。”
“那需要抢银行吗? ”
“推土机”认为除了银行之外,其余的都不值一提。”贡瓦尔.拉尔森说,“那是他的观点,大家都这么说。”
“目击证人呢? ”
“埃纳尔的那个? ”
“是啊。”
“他早上来过了,看了一些相片,可是没有认出谁来。”
“但是,车子他可以确定吧? ”
“完全可以。”
贡瓦尔.拉尔森静静地坐着,轮流拉着手指,让每一个关节都喀喀作响。过了好一阵子,他说:“关于那辆车子,还有些地方不够清楚。”
第十一章
看起来这会是炎热的一天。马丁·贝克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最轻便的外套,浅蓝色的,那是他一个月前才刚买的,只穿过一次。他穿上裤子后,发现右边膝盖附近有一大块黏黏的巧克力渍,这让他想起那天和科尔贝里两个孩子聊天的情形。他们当时尽情享受了好些糖果和巧克力球。
马丁.贝克把裤子脱下来,拿到厨房里,把毛巾的一角浸到热水中,用沾湿的毛巾擦那块污渍。污渍马上就散开了,不过他没有放弃,而是咬紧牙关,继续和那块东西奋战。也只有在这种的情况下,他才会想起英雅——这也清楚地说明了他们以前的关系。那只裤管已经湿透了,污渍也似乎干净了些。他用拇指和食指把裤子上的皱褶拉了一下,然后把它挂在椅背上,拿到开着的窗户下,那儿有阳光透进来。
现在才八点,不过他已经醒来好几个钟头了。昨晚上他早早就上床了,这一夜他睡得异常安稳,连梦都没有做。真的,虽然这是他过了这么久之后第一天上班,但是工作相当繁忙,让他筋疲力尽。
马丁·贝克打开冰箱,看了一下盒装牛奶、奶油棒和兰姆罗莎。——这提醒了他今晚回家之前要去采购一番,买些啤酒和酸奶。也许他早上不应该再吃酸奶了,那真的不怎么好吃,可是这样的话,他就必须再找些别的东西当早餐。医生告诉他,他必须把出院后掉下来的体重补回来,最好再多几磅。
卧室的电话响了,马丁·贝克关上冰箱,走进卧室拿起电话。是老人之家的碧尔姬修女。
“贝克女士的情况恶化了。”她说,“今天早上她烧到了华氏一百零一度(摄氏三十八度)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下,先生。”
“是的,当然。她现在清醒了吗? ”
“是的,五分钟之前醒来的。不过她很疲倦。”
“我马上就过去。”马丁·贝克说。
“我们必须把她移到一个可以就近观察的房间去,”碧尔姬修女说,“不过你先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马丁.贝克的母亲已经八十二岁了,她最近两年都住在老人之家的病房里。她的病拖了很久,刚开始只是轻微的头晕,日子久了,变得越来越严重,头晕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最后她变成半身不遂。去年一年里,她只能坐在轮椅上,到了四①兰姆罗莎(Ramlsa),瑞典兰姆罗莎出产的矿泉水。
月底她已经无法下床了。
马丁·贝克在自己慢慢复原的那段时间常常去探望她。眼见岁月和疾病逐渐使她的意识模糊,健康状态也越来越差,他的心也跟着痛苦起来。前几次他去看她,她都把他当成她的丈夫,而他的父亲已经过世二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