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平安安地工作了两个月左右,领到了五千多元的工资外加一部三星手机。可惜好景不长,老五他们还是出事了。

第十八章 被迫又一次回到了起点

一天夜里,我梦见自己与金子、女儿正在广场上玩耍。梦中的我很开心,梦中是一幅和谐、美满的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
我的梦是被老五搅黄的。
老五紧急推醒了我,神色慌慌张张。老五说:“大勇,我出事了,老板让我连夜跑路,我是特地来向你告别的。”
虽然我平时就有预感,老五有这一天是迟早的事,但我还是吃了一惊。可能我内心深处真心不希望老五出事吧,毕竟我的近况是老五给的,再说我们还是老乡。
“出什么事了?”我焦急地问。
“什么事没时间说了,我得连夜走,可能要过好长时间才能回到永康。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少说话,多做事,不要同他们出去活动。”老五真诚的告别词让我喉咙堵堵的,很难受。
我还想说什么,老五拍拍我的肩,像个幽灵消失在门后,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我坐在床上。我突然感到身后的墙壁“轰”的一声倒塌了,一种无助的感觉瞬间袭击了我。
生活就是如此残忍,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
那一夜,我没再睡去,准确地说是没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李总的电话,李总让我在房间里等着,不许出门,他派人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的经验与经历无法告诉我未来之事。
十几分钟后,我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后,一个陌生人站在我的面前。我没问他是谁,不用问,这肯定是李总派来的。来人问我是不是大勇,我说是的。
“李总让我来带你离开永康。”来人说。
“为什么?”我问。
“你是聪明人,我就同你直说了吧。你与老五是同乡,老五的底细只有你知道,李总怕你到时会扛不住。”
“扛不住?什么事扛不住?”
“还能有什么事?在公安局呀。”
“哦…”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李总说你办事有能力,是个人才,他也不舍得让你离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来人说。
“老五他们究竟犯了什么事?”我问,因为我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知道得越少对你越有好处,你赶快收拾一下行李随我出城吧。”来人催起我来。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问什么,还能有第二种选择吗?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与来人下了楼。楼下停着那辆我非常熟悉的黑色桑塔纳,只是车上空空的,没有老五,也没有六子,没有了往日热热闹闹的拥挤。
我心里不是滋味,很不是滋味!
上了车,来人问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我想都没想就说去义乌,好像义乌就是我的老家,是我坚实的后方,是我疗伤的港湾。
出了城,半路上,那人停下车,顺手把我扔在半道上,他说还有事不能带我去义乌了,让我自己拦辆中巴车去。我没有意见,我宁愿自己去,也不愿意坐在那个令人压抑的车里,与一个令人压抑的家伙对峙着令人压抑的沉默。我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套用时下一句网络流行语就是,“不是哥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得太快”。
时隔两个月后,我又回到了义乌,回到了我生命中的第二故乡。别人的故乡都有根,但我的故乡没有根,我更像是一叶浮萍,孤零零地飘浮是我的生活。
走出汽车客运站时,我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不是累,是没方向。我该去哪里?是啊,我该去哪里?人潮拥挤中,我看到无数忙碌的身影在寻找着自己的幸福,我也像他们一样不停地在找,但我与他们不同的是,我找着找着总是失去方向,失去可以落脚的地方,总是一次次被迫回到起点。
还是先找个旅馆住下吧,我对自己说。
在旅馆里,我住了三天。三天里,我跑了好几个地方,不是找工作,而是租房子。短期内我不会再找工作,我还能找到什么如意工作?不能。人就是这样,“能上不能下”,总是不能接受低于曾经拥有过的生活、待遇、职权等等,这也是很多曾经辉煌过的成功人士一旦失败就会走上绝路的原因。
我也是这样,我已经拿过三千的月薪,一千的月薪在我眼中已经代表了一种倒退,这是我心理上不能接受的。事实上,我要去找也只能找到一千月薪的工作,所以我断了再去找工作的念头。既然不找工作,那就得找个安身之所吧。
我身上已经积累了一些钱,短时间内生活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下一步该如何走我没想好,但我会去想,天天时时去想。除了睡觉,我所有的时间都可以用来想“下一步”。我找到了房子,在出租房中放开想,想得信马由缰,想得轰轰烈烈。
一个苦苦追问明天的人其实是幸福的,追得苦是种动力,追得苦是笔财富。

第十九章 互联网让我看到了另一片天空

秋天转眼就过完了。
冬天转眼就来临了。
我想起了一个叫雪莱的英国人,因为他说过的一句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承认,理论上是这样的。我承认这个英国人没有骗我们,但我不承认每个人的生活在冬天之后都是春天。比如我,一次次重复地过着漫长的冬季,过完一个又是一个,我生命中的春天与我总是擦肩而过。
出租房里很冷,但冷不过我的心。彷徨无助的我,在出租房内睡久了醒来后,就怕照镜子,很是害怕一不小心就照出个小老头来。
我逼着自己上街去走走,去晒晒太阳。我走到街上,看到了一家“新浪网吧”。我很好奇,网吧是什么玩意儿?对新鲜事物一贯好奇的我走进了网吧,想瞧个究竟。令我怦然心动的是,我看见了两大排电脑,那种兴奋劲儿无异于发现了新大陆。电脑我多多少少知道点,早就想触及了,只是潜意识地感觉电脑这东西太深奥了,估计很难学会。那种渴望与膜拜之心就这么纠缠了我好长时间。现在居然在网吧看到了那么多台电脑,我能不怦然心动吗?
我现在小有成就,主要归功于四个方面:一是义乌的商业环境、强大的市场销售力让产品不失时机地流向全世界每个角落;二是我对机会的嗅觉以及对“人”这一资源的良好把握,比如永康那位陈老板,比如付成,比如后来的国外客户;三是我吃苦耐劳的精神,“打不死就站着活”的顽固拼劲,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收获;四是日渐发展与成熟的互联网,而这又缘于我那次巧遇网吧。
我怦然心动,走到网吧老板面前问:“你这里是学电脑的吧?”
老板说:“不是,是玩电脑的。”
“玩电脑?怎么玩?电脑上有什么好玩的?”我一连问了老板三个问题,三个土得掉渣的问题。
“电脑上好玩的东西多着去了,可以QQ聊天,可以玩游戏,可以看新闻…”老板边玩着游戏边解释道。
“我没学过电脑,我可以玩不?”我又问。
“这东西不用学,玩玩就会了。你可以先同别人在网上聊聊天呀,说不定还能泡个女人呢。”老板说。
“聊天?怎么聊?”我的兴趣越来越大,我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你看到电脑桌面上的这只企鹅后,点击进去,就可以聊天了。”老板边说边对着电脑指给我看。
“但我不会打字啊。”我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问了一句。
“拼音你会吧?”
“那倒是会。”
“会拼音就可以了呀,不一定要会五笔。”
“那你帮我开台电脑,我要玩。”
“你先付十元押金,下机后多退少补,每小时三元。”老板说。
“可以。”我说完给了老板十元钱。
“十号机空的,你去玩。”老板指了指十号机。
我坐在十号机前,笨拙地用鼠标一次次地点击着小企鹅,都是提示“密码错误”。我当时不知道企鹅上的那个QQ号是别人的,我自己必须要有个QQ号,然后还必须输入密码。我哪知道这些呀,我纯粹是一个电脑盲。
弄了半天,也没弄个啥结果出来,我急了。
我左顾右盼,看到边上有个小伙子正在QQ上与人聊得起劲,我灵机一动对他说:“兄弟,你可以教我聊天不?”
那家伙给我来了一句:“你没看我正忙呀?”
我受了白眼,憋着气还不能发作,只好气鼓鼓地用鼠标又点击了无数次企鹅,不行,还是不行!我郁闷极了,我想这样肯定不行。
我又对边上那小伙子说:“兄弟,你教我玩这个企鹅聊天,我给你十元钱如何?”
听说有钱挣,那小伙子来兴趣了,他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说:“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可以先给你钱呀。”
小伙子说:“那行,你先给我钱,钱给我,我就教你。”
我给了他十元钱后,小伙子开始坐在我电脑旁教我了。
“这个QQ号是你的吗?密码多少?”小伙子指着企鹅问我。
“什么QQ号?我不知道呀,这上面原先就有的,而且我也没有你说的什么密码。”我说。
“没有QQ号你怎么玩啊?快去找老板要一个来。”
我听他这么一说,赶紧起身问老板要来了一个QQ号与密码,小伙子教我如何把号码与密码输入进去,然后还帮我改了密码,又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查找网友,如何切换键盘使用拼音输入法…
那天之后,我觉得人生开始丰富起来,挣钱的事暂时被我抛到了脑后。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在网上与天南海北的男男女女聊了起来。我不懂网络语言,打字又慢,加上不懂网络是虚拟的,与人聊天说的都是实话…综合这些因素,我除了打字的速度练得快了些,其他没什么收获,更别谈泡到女人了。试想,哪个女人会傻不拉叽地喜欢上我这个离过婚又不务正业天天上网的人?
直到有一天,有个北京网友对我说她很忙,没时间同我聊天。我问她忙什么,她说她在发帖子。我又问她是不是要结婚了,她对我的话显然感到莫名其妙,接连敲了几个问号过来。我说你都在发喜帖了还不是结婚?她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紧接着她给我发了网站论坛的链接地址过来。我点击之后,看到了很多喜欢文学的人聚在这里发表自己写的文字。
之后的日子,我迷上了这个论坛。前面说过,我有颗不死的艺术心,这当中就包括文学,发自内心深处的喜爱。
一九九九年的冬天,我是与“新浪网吧”相依相伴的。
一九九九年的冬天,我继续了一九九八的失败人生,沉迷于一个虚幻的文学梦中。我的生活中只有两项内容:一是吃饭睡觉,二是在出租房内写东西,然后拿到网吧去敲打出来发帖子。
我就像一个吸毒者,活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氤氲中…
过了腊月二十三就是小年了,我还独自一个人在义乌继续着没日没夜的网吧生活。我打电话告诉母亲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听见父亲在电话那头吼着母亲:“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不回来过年我们还省点心。”我很明白父亲的心,父亲这话说得明显言不由衷。

第二十章 不能再等了,我要主动出去找机会

二〇〇〇年。
这一年,中国加入了世贸组织。
这一年,电脑千年虫没有任何破坏力。
这一年,有个叫大勇的中国人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一九九九年的春节,我过得很不好,二〇〇〇年春节,我照旧很糟糕。这两个春节在我人生经历中相当痛苦,属于记忆中的硬伤,时间再久也抹杀不去,像顽固的电脑病毒。
出租房里除我之外的人都回家过年了,而我连一顿像样点儿的晚饭都没有准备。房东问我为什么不回家过年,我没有说原因。我什么也不想说,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横躺在床上发呆。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
这一天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欢快的节日当中,无人知晓有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在义乌农村的一个出租房里偷偷哭泣。当年夜饭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时,我仿佛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过程,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无以言表,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
鞭炮声把我从一个梦中彻底震醒了,一个太虚幻的梦,我曾经为这个梦忘记了自己背井离乡的目的。现在,梦醒了,而我已经很痛很痛,痛得连给父母打个电话问声新年好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有吃年夜饭,想吃也没有,所有的快餐店都关门了。
我饿着肚子躺在床上,苦苦追问自己到底还要不要明天?!一年过去了,我依旧是个不成器的王小二。我想了很多很多,想父母、想金子、想妹妹,当然最想我的女儿霜儿,现在她又长了一岁,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过年了,别人的爸爸都在女儿身边,而她的爸爸却不见踪影,她在想我吗?在想她的爸爸吗?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知道这一年,他们都过得不错,平安顺利。
我知道这一年,我心中满是自找的伤痕,得到了应得的沮丧。
我甚至无端痛恨起网吧来,总觉得是网吧害了我。此时的我并不知道,网吧将是改变我这一生的重要因素。应了那句古语,“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在我的人生中如果去掉这段经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今天。
我毕竟是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人,这个年龄群接触网吧并不是普遍的现象。我的高中同学中,还有一半基本上没摸过电脑,初中同学就更不用说了,七成以上没摸过电脑。因为网吧,我消耗掉了一些青春年华,虽然泡网吧之后,是无尽的颓废与钱财的消耗。
二〇〇〇年春节有太多的感伤、太多的无奈,也有太多的反思…
人家过正月走亲访友,我是在孤独的睡眠中度过的。我有意像戒毒瘾一样地减少去网吧的次数,由一天一次变为两天一次,然后是三天一次,最后是每周一次。我知道网络对我的诱惑太大了,就像香烟对我的诱惑一样,我没办法戒掉。
草草而乱乱地过完正月,我口袋中虽然还有两千块钱,但我已经不舍得再乱花了。人们都喜欢在新年拟订个新年计划,这一年要如何如何地去干。我拟不了,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方向,没有水彩工笔,只有水墨写意山水,而且还是一幅远景画。
我无可奈何地陷入新一轮的烦躁中,我明白一件事情,二〇〇〇年如果我还是照旧一事无成地混一年,金子肯定不再属于我。我很少给金子打电话,我无法编织一个美丽的梦给金子。我怕自己打去的电话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加快金子寻找新的幸福。少有的几次电话,我还是因为太想女儿了,忍不住打的。
正月之后,大量的民工又从四面八方涌到了义乌。看着他们风风火火的劲头,我在暗地里讨厌自己,我为什么就不能跟他们一样,甚至跟从前的我一样,安安稳稳地打工,静心地生活?时过境迁,我真的做不到,我的心已经在盲目地一次次地扩张,就像日本侵略者一般,狂妄而不着边际地野心勃勃。日本佬曾想“大东亚共荣”,而我想“全家共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者的本质是一样的。我知道这个比喻不很恰当,但野心是事实,必须得承认的。
经过整整一个正月的内心落寞与反思,我决定不能再等机遇了,要主动出击去寻找机遇。于是我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永康,因为那里是我拿工资最高的地方。虽然现在不能确定永康会给我带来什么机遇,但我还是想去那里走走,我想找一下老五,打听一下老五的近况。典当行的钱我是不会再去挣了,毕竟风险太大,万一折进去了,这辈子翻不了身是小,连老家都没脸回去了,回去还不让村民们看扁,把我看成狗屎?更重要的是,金子和女儿会怎么看我?
守株待兔比不想吃肉具有可塑性,而主动出击又比守株待兔更具攻击力与杀伤力,即使这种出击有时带着盲目性。机遇总是被主动出击者一次次捕捉到,他们N次地吃到了肉,让待在原地者流着口水、发着牢骚。
想好了,我就动身去永康,只是去看看,并没有带任何行李。
这里要顺带提一下永康。有点儿社会常识的人可能都知道,永康是“五金之都”。在永康市区有座“中国科技五金城”,创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到二〇〇〇年时已经具备了相当的规模。据我所知,二〇〇〇年中国科技五金城的市场成交额达八十多亿,这个数字是相当惊人的。
到了永康之后,我就直奔原先那个典当行。公司还在,主人也还是李总,但员工已经全换了,一个都不认识,我不由得感叹这世界变化太大了。同时也佩服李总这个人,都出了“让员工跑路”的事,公司还安然无恙地存在,不是件简单的事,要很强的社会背景才可以。
李总正好在办公室。
对我的到来李总颇感意外。他问我这些日子在哪儿上班,我告诉他说在义乌一家工厂里做生产主管。李总连说了几声不错不错。瞎扯了几句后,我就问起老五来,我说我想找他玩玩,但是联系不上他。
李总说他也不知道,自从上次走后就一直没有联系,手机也停机了。我“哦”了一声说:“我联系过老五,手机也是停机的,我以为他会主动打电话给您。”
“没有,他可能要等风声完全过了才会给我电话吧。”李总说,“对了,你的手机怎么也停机了?”
我说:“这不是让李总你更放心些嘛,所以我就把卡扔了。”
李总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后李总又说:“你脑子就是好用,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儿,我也不舍得你走。你看,那件事儿也没完全过去,我这里暂时还是不能用你。”
我连忙说:“李总,你误会了,我这次来只是找老五玩玩的,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在义乌上班挺好的,就是工资比这儿低些。”
李总说:“有件事我还想再提一下。”
我说:“什么事?”
李总说:“我没想到你上次还偷偷演了一出戏给我看,看不出来你文文弱弱的,胆子还真不小。”
我一听坏了,上次那件事肯定是彻底败露了,顿时有些心慌。我很清楚李总对付背叛他的手下有的是非常手段,心想这次真不该来,这不是上门来送死吗?我赶紧说:“对不起,李总,这事是我错了,请李总原谅我年轻不懂事。”
李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摇头,这个动作让人匪夷所思。当时,我很担心李总摇头是有更深的含义,比如“可惜了…”之类,那我就吃不了真得兜着走了。
我没想到李总说:“你这事是违反了公司的规定,但你的行为对公司没有产生负面影响,反而起到了一定的积极效果,所以我就不怪罪你了。不过有句话我要同你说说清楚,年轻人出来做事,有点儿聪明劲儿是好事,但聪明劲儿要看怎么用,比如那次,你是为自己的后路着想,但这样可能会给公司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干过这行你也知道,有些人不吃苦头是不会使上十二分的力气来还钱的,对我们的资金流动很不利,这就是我们经常要采取特殊手段来对付他们的原因,也是种无奈的下下策。”
我赶紧说:“李总批评教导得是,我一定牢记在心。”
李总递了一根烟给我,说:“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还有一件事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现在想想还是告诉你吧。”
我心头一惊,生怕李总又说出什么对我不利的话来。我很后悔自己这么草率地来到永康,来到典当行。我不敢抬头,惧怕李总脸上的横肉,更惧怕他如秃鹰般的眼神。
我再次解释说:“李总,上次那事其实我心里是有把握的,因为我知道老五看过陈老板的订货合同以及出货合同,钱肯定是还得上的,只是客户的钱没有及时到他账上…”
我还想继续往下说,李总打了个手势制止了我的话。他说:“这事就不提了,我想说的是那个陈老板。他曾经在酒桌上向我打听过你,我说你不在公司干了,已经辞职了。姓陈的当场就恳请我联系一下你试试,我就打了你手机,结果是停机的。”
我问:“他打听我干吗?不会是想报复我给他的那一铁棍吧?”
李总说:“那倒不会,打狗还要看主人,虽然你不在我公司干了,但你打他是为公司的利益,他没这胆子敢报复你。再说了,你那么干也是为他好,他心里能不明白?”
我又问:“那会是为什么事打听我?”
李总说:“可能是想当面感谢你一下吧。不过,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找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那个感谢也没什么用。”
我说:“李总说得对,我这就回义乌去,以后不来永康了。”
李总又哈哈笑了起来:“永康是好地方,怎么不来呢?以后有机会我还要请你为公司出力呢。”
我也跟着憨憨地笑,我都不知道自己笑什么,有什么好乐的,可能就是赔笑吧,笑得有点儿贱,但也得笑。笑完我就起身向李总告别,李总随手扔给了一包中华烟让我拿去抽。我愣了一下,接过来放在了口袋中,口中说了几声谢谢。
李总的脾气我很清楚,打赏手下基本上都是随心所欲的,很少按常规出牌,小恩小惠更是层出不穷。我现在虽说不是他手下了,但曾经是,今天既然又上门来看他了,怎么说也得小小意思一下。
爱面子的李总,我理解你,同时对你也很服气。你是草莽出身,但你干的是“商界精英”的活,你是榜样。
出了公司的门,来到大街上,我回头望了一眼公司的窗户,仍心有余悸。
我在永康大街上晃了好长时间,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去见陈老板,也就是说我要不要去亲耳听听那声谢谢。如果去的话,我的目的当然不只是想听声谢谢,我想要什么呢?
钱吗?那不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
考虑来考虑去,就是在考虑我去了之后会怎么样。我没有明确的目标,心里是模模糊糊的,总想去,感觉不去一趟这辈子注定要后悔似的。这感觉就像我在义乌想来永康看看一样。
我逛了永康好几条长街,想去的欲望像大街一样在拉长拉长再拉长。我并没有考虑李总说的让我不要去的话。
我从口袋中摸出一枚硬币,想让老天爷来决定我去还是不去,就在我抬手准备扔硬币时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我决定不让老天爷来决定了,还是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更靠谱些。于是我坐上了去前仓的中巴车。
到了前仓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傻得可爱,我连人家工厂在哪都不知道就来找人家,真是鬼迷了心窍。
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上次那个村口,天渐渐黑了下来。义乌是回不去了,我只好选择在前仓住上一晚。
我随便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满身尘尘,满脸戚戚,人生地不熟的,洗了脸,早早脱了衣上床看电视。看着电视抽着烟,也没注意烟盒里还剩多少,抽着抽着再伸手去,没了,这下麻烦了,还得起身去买烟。于是,我又穿上衣服走出旅馆上街找超市买烟。女人可以缺,烟不能少,这就是我三百六十五天过的真实日子。
从超市里买烟出来,我看见一个似曾熟悉的面孔,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见鬼了真是,在这儿还能遇上熟人不成?
我还在苦苦想着时,那人也朝我盯着看,我们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彼此友好地脱口而出:“你好!”
我不说你们已经看出来了,这人正是陈老板,世间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话谁都会说,但真正有此经历的人还是不多的,我就那么幸运了一回。
“是陈老板啊,你好,陈老板。”我语调有点儿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