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过杜丽,得知这个慕姓酿酒师有一个酒窖,她曾经有幸参观过,就在地下室。据说他有过一个妻子,但是,在孩子生下没多久就失踪了。
“爸爸,不要。”
地下室里传出了抽泣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孩儿,她的声音中充斥着绝望和哀求:“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爸爸,不要。”
“不会疼的,女儿,你要乖乖听话,这是你的荣幸,也是你的命。从你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一直舍不得,我一直在寻找你的替代品,可是我失败了,你看到了吗?那个婊子,那个贱货,那是个残次品,她没有资格成为上品红酒的容器。所以,现在轮到你了。”
“不要,爸爸,我不想。”
“别像你妈妈那样,我可不想你也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成为容器,你知道吗?只有在你有知觉、有意识的情况下,你才能分泌出那种特殊的物质,那种物质会让红酒成为这世界上最优质的红酒。”
郑岩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猛地踹开了房门。
那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正在消毒,脸上还带着虔诚的笑容,就像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一项非常重大的仪式。
当他转过头,看到郑岩的时候,脸上的那种神情还来不及褪下去。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X形木架,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孩儿被捆绑在了上面,她的脸上满是惊恐,泪水已经打花了妆容,头发也没有照片上看起来那样整洁了。
在她腹部的位置,已经被用红笔画了一个圈。如果郑岩再晚来一会儿,那里或许就要多出一个水龙头了。那东西现在就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有一些酿造红酒的原料,等一下也会一并放进女孩儿的肚子里。
男人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谁?”不等郑岩回答,又笑了一下,“你是谁都不重要,很高兴能有人观赏我独一无二的酿酒技术。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很遗憾,你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
他转动着手里锋利的手术刀,目光像鹰一样盯着郑岩。
“相信我,你没有胜算。”他舔了舔嘴唇,“乖乖看着比较好,否则,我会慢慢折磨你的,虽然我很不喜欢这样。我是个酿酒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是你女儿!”郑岩小心地戒备着,尽可能不去说那些会刺激到他的话。
“她只是我用来酿酒的容器,她、她母亲,还有那些女孩儿,都是。”
“你简直是个禽兽!”郑岩忍不住咒骂。
“谢谢,我认为这是对我的夸奖。”男人笑了笑,“因为禽兽比人要简单得多,有时候这些佳酿给人品尝简直就是浪费。”
“放开她。”郑岩攥紧了砖头。
“对不起,我不能。”
就在这时,地下室里再次闯进来一个人,伴随着一声让郑岩感到耳鸣的枪响。
“头儿,没人告诉过你,不要在别人的耳朵边开枪吗?”郑岩惨笑了一下,一缕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耳孔中慢慢淌了出来。
04
郑岩顶着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他不敢回家。家里那张床不能带给他一丝的温暖,只有潮湿的冰冷和孤独,以及汹涌而来的恐惧。
他脱离这个社会太久了,在这样的雨夜,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杜丽喝上一杯本来是个不错的选择,然后她会给他安排一个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但是,郑岩受不了她没完没了地唠叨那些事。
尤其是在他耳朵刚刚好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实地死在了他的面前。尽管那件事情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可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那声震破耳膜的枪响,然后,就是那个酿酒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看着一团血渍在胸前蔓延。
他不甘心地挥舞着手里的手术刀,向郑岩冲出了几步之后便轰然倒地,手已经抓住了郑岩的脚踝。再向前五步,那把手术刀就会插进郑岩的胸膛,然后随着他的倒地,锋利的刀锋会彻底划开郑岩的胸膛。
那样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可以见到杜婧,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现在的苟延残喘,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经常忍不住这样想。
转过一个弯,郑岩悚然一惊,他又来到了案发现场。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每次放空思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时候,最后都会来到这个地方,那个酿酒师的家。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一辆搬家公司的车正停在门边,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装进车里。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他胸前的工作牌郑岩辨认出,他是房地产经纪人——正在和一对儿看上去40几岁的中年夫妇讨论着什么。
他走近了几步才听清,那对夫妇对房子的报价不太满意。
“这是独栋别墅,300平方米,200万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如果你去买一栋全新的,400万你也未必能买到手。”房地产经纪人有些气急败坏,“如果不是屋主急着出手的话,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个价格的。”
“但这房子是凶宅。”那个丈夫好整以暇地说道,“这里面出过杀人犯,还死过人。”
“哪栋房子里没死过人呢?”房地产经纪人对这个理由感到难以接受,但明显有点心虚。
“可死在这里的人是被人杀死的。”
“到底是哪个浑蛋说的?”房地产经纪人跺了跺脚。
郑岩不由得苦笑,从凶手在这里被击毙的第二天,这栋别墅就彻底成了那些被害人家属发泄的目标,他们整日聚集在门前焚香烧纸,甚至向里面扔砖头瓦块,就连墙壁上都被泼上了油漆,还有血红的大字。
杀人偿命,凶手……鲜红的字迹刺眼夺目,擦都擦不掉。
“你们能出多少?”房地产经纪人放弃了挣扎。
“100万,不能再多了。”男人随口说出了一个价格。
“这不行,这差太多了。”他再次跺了跺脚,“180万,不能再低了。”
“100万,多一分都不值。”
“你们简直是趁火打劫。”
“这房子只值这个价,还是现在,等这件事捅到网上,到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来买的。”
“我得和我的当事人商量一下。”房地产经纪人说着,向院子里走去。
郑岩也跟了过去,他的脚步很轻,那个房地产经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也许那些搬家公司的人注意到了,但没把他放在眼里。
“喂,你,过来一下。”那个房地产经纪人大声朝院子里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儿喊道。
让郑岩意外的是,对于这个房地产经纪人的无礼,女孩儿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只是抬起头,漠然地看着他,丝毫未动。
“一个杀人犯的女儿,高傲个什么劲。”见女孩儿没有动,房地产经纪人嘟囔着走了过去,“听着,现在有人要买你的房子,但是只肯给80万,你要是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合同拿钱,当然,最迟后天,你就必须从这里离开。”
“可以。”女孩儿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等那个房地产经纪人离开之后,郑岩走了过去,在她旁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你把房子卖了?”他问道。
女孩儿侧过头,看了一眼郑岩,脸上依旧带着冰冷的神色:“我不记得你是哪个受害者的家属,如果想要赔偿的话,对不起,我现在没钱。或者,你可以随便提出要求……”
郑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那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快点,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没那么多时间。”女孩儿催促道。
“在法院的判决下达之前,没人有权利要求你赔偿。”
“看来我们是在浪费时间,你和被害人无关,可我也不认识你,和我坐在一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也会把你当成杀人犯的。”女孩儿转回了头,看着蒙蒙的细雨。
郑岩没有说话,只是将警官证递到了她的面前。
“警察?”女孩儿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那件事情结束了,不是吗?那个人罪有应得,他甚至还想把我也做成那样,他死多少次都无法弥补他的过错。”
“可他也是你的父亲。”
女孩儿不屑地反驳道:“那又怎么样?如果他不是我的父亲,我现在也不会这样。”
郑岩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看你,那样的话,也许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过了半晌,郑岩才吐出了这句话。
“如果你也是被害人的家属,你和他们不会有任何区别。”
“至少,我会走正常的途径,而且不会威胁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和人渣没什么两样。”
“这是我这几天听到的最动听的话,虽然,在他们看来,我和人渣没什么两样。”女孩儿笑了一下,似乎对这种评价没有任何的反对,“那么,警察先生,你来这里又有什么事?”
“只是随便走走,我现在下班了。”郑岩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刚好走到这里。”
“刚好走到这里?”
“刚好。”
“我看未必。”女孩儿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爸爸是怎么抓住那些女孩儿的,有警察来问过我,他们不认为那些女孩儿会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我只负责抓住凶手,对别的事情,我没兴趣。”
“可我觉得你很在意。”女孩儿看着郑岩的眼睛,说道,“我能看出来。”
“好吧,我确实很在意。”郑岩摊了摊手,笑了一下,“但我现在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我害怕是我想的那个答案。”
“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女孩儿笑了一下,“不过我想你会失望的,我没参与那些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那些人我都认识,和我的关系也不错。”
“你会钓鱼?”郑岩没有接她的话,“我的同事说你会钓鱼。”
“我没说过这件事。”女孩儿仰着头,想了想说道。
“秦玲,我们的法医,她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她看到了这个。”郑岩指了指女孩儿手上的伤痕。
“这样的伤痕她也有,她是每次解剖完尸体进行缝合的时候,因为有时候会用手扯断那些细线才留下的,你手上的这个,她猜要么你会钓鱼,要么你曾经经常替别人做手术,后一种显然不太可能。”
“我从10岁那年开始学钓鱼。”
“那需要耐心,鱼虽然只有七秒的记忆,但是它们很聪明,会在咬钩前进行试探。”
“那是假的。”女孩儿面无表情地说道,“鱼的记忆没有那么差,它们可能会有一个月甚至一年以上的记忆。爸爸也跟我说钓鱼要有耐心,不过,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他教会了你钓鱼?”
“他教了我钓鱼,但我一直没学会。”
“还有呢?”
“就这些。他告诉我要听话,要有耐心,外面的世界很糟糕,所以一定要留在他身边。你知道我高考的成绩吗?我可以离开这里到国外去。但是,他说那样更糟糕,我必须留在这里,否则,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爸爸的确不可能做到和那些女孩儿接近而不引起警觉,但是我觉得除了有个人在帮他,还有很多别的办法,比如从背后下手,用氯仿,那玩意不难获得,以他的人脉,可以很轻易就能得到。他选择的每个目标都有很严格的标准,在那之前他一定已经观察了很久,包括她们的行动轨迹,找到合适的下手时机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郑岩站起了身,“还有,如果还有人骚扰你的话,给我打个电话。”他把名片塞进了女孩儿的手里,“再见,我该回家了。”
“哦,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的房子实际卖了100万,那家伙坑了你20万。”已经走出几步的郑岩突然停下了脚步,说道,“我会把那20万给你要回来的。”
“不必了,谢谢,反正那笔钱最后也不会属于我,他能赚多少是他自己的事儿。”女孩儿依旧坐在秋千上,淡淡地说道。
05
第二天,郑岩没有去上班,就算去了也无所事事。在部里,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也让他很不舒服。
虽然郑岩对于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这个事实并不在意,但看着别人脸上写着“看啊,那个人就是个精神病,我们竟然和他共事”,这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何况,Z小组除了唐贺功和秦玲之外,剩余的两个人并没有要求必须到部里打卡报到。他和杜丽似乎也有意无意地被部里忽略了。
他决定到那所大学去看看。昨天晚上和那个女孩儿交流之后,他觉得很不舒服。
那之前,他先找到了辖区的警察,让他们帮忙追回了被那个房地产经纪人扣下的20万。
然而,郑岩走进学校的时候才发现,连那个女孩儿叫什么都没记住。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在快速下降,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在对凶手进行共情时的细节。
条件反射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那让他不至于连家都找不到。
郑岩只好求助学校的教务处。幸运的是,那个接待他的老师还记得他。
事实上,想要忘记郑岩很难。他当天跟个疯子没什么区别,只带着一张照片就闯进了教务处,要求这个老师找到和照片上很像但却不是照片上的那个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教务处的学生资料库可没有根据照片进行模糊检索的功能。
幸好,他还提供了其他的资料,这个学生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就读学校。就算这样,也用掉了足足十分钟才找到。然后,他不等那份资料打印完,只是显示出家庭住址的时候,就抓上那张纸跑了出去。
“需要那个学生的全部资料吗?”那个老师问道。
“这次不是这件事。”郑岩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显然还没想起眼前的这个老师是谁,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女教师手里转着笔,开始在办公桌上翻找起来,“我刚收到一封学生们的联名信。”
“联名信?”
“是的。”女教师点了点头,将那封信递到了郑岩的面前。
他匆匆看完信,皱起了眉。信的内容很简单,这些联名的学生一致认为应该把那个女生从这所学校驱逐出去,和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甚至还可能在同一个教室甚至同一间宿舍,这让他们感到压力巨大。
“我们不希望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在正文的最后,他们用红笔写上了这句话。
“可她并不是杀人犯。”郑岩将那封信递还给女教师,严肃地说道。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但是……”女教师停顿了一下,“学生们不这样认为,毕竟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的父亲一直在杀人,在自己的家里,如果说她一点都不知情,有点说不过去。”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郑岩知道,他已经无法改变什么了。
“还不知道。”女教师摇了摇头,“校长的意思是要开会研究下这件事,我们不可能把学生的意见扔到一边不管,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的话,对我们学校的声誉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最迟一周内,学校就必须做出决定。”
而且,结果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从她的脸上,郑岩读出了她没有说出的话。
“我想知道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总不能因为一件和她无关的事就毁了她的一生。”
“我们会充分考虑这一点的。”女教师仔细思考了一下,“说实话,我很欣赏那孩子,学习很棒,高考的时候有能力去国外留学,留在国内的话也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但她的第一志愿选择了我们这所大学,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是的,她不会说的,她必须留在这里,如果拒绝的话,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呢?”郑岩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我会尽力为她安排好后面的事情,转学,或者,最好送她到国外去,那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确实,如果到国外留学的话,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事,等她毕业回来的时候,大家也早就忘了这件事了。
“总之,我会尽力争取的,学校有一些保送国外留学的名额。”女教师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谢谢。”郑岩点了点头,“我想见见她,现在,可以吗?”
“我看一下。”女教师从资料库中调出了一份那个女孩儿的课程表,“她现在正在上课,文科楼302教室,我带你过去。”
“不,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郑岩连忙拒绝,虽然找到那个教室对他来说有点费事,但是如果让这个女教师带他过去,她一定会把那孩子叫出来,说不定还要告诉正在上课的老师,他是一名警察,那样就更麻烦了。
从教务处出来,郑岩先回到了学校的大门口,他记得那里有一份学校的平面布局图,上面有文科楼的位置。虽然找人问一下可能更方便,但是他现在不想和任何陌生人说话。
谢天谢地,这次总算没有记错。当看到那幅平面图的时候,郑岩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在上面找到了文科楼的位置,不禁又有些懊恼,他刚刚和那栋楼擦肩而过。
郑岩走进了文科楼。文科楼的采光似乎不太好,虽然很清凉,但是也很压抑,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只好快步走上了楼梯,然后几乎一溜小跑着冲上了三楼,看到302教室的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
里面正在上课,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讲台上,低着头,照着讲义念着他听不明白的话。底下的学生们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老师在讲课,睡觉或者玩手机,总之,一切看起来都不像是在上课。
引起郑岩注意的是学生们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坐在最前面,聚集在一起,另一派只有一个人,和那一派的学生中间隔了三行座位,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大概她是整个教室里唯一在听讲的人。
是那个女孩儿,郑岩要找的人。
他打算从后门走进去,但是那扇老旧的木门在他推开的时候却发出了“嘎吱”一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回过头看着郑岩。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那个女孩儿的身边,坐了下来。
“在他们看来,我是杀人凶手,难道你就不害怕?”女孩儿没有抬头,低声说道。
“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精神病,所以,我已经习惯了。”郑岩笑了笑,看着讲台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师,他应该是个教授。
“我们是一类人?”
“也许。”郑岩点了点头,“你只是‘可能是帮凶’,而我,曾经杀过人,我亲手杀了同事。哦,对了,他们说,那时候我精神病发作了,所以把我关在精神病院里快六年,我刚出来没多久。”
“这么说,我应该请你喝一杯,交流一下怎么从这种让人烦躁的感觉中走出来,我快受够了。”她开始动手收拾东西,郑岩这才注意到,她刚刚正在写的是一份申请表,一所国外大学的入学申请,这还不算,她申请的专业竟然是犯罪行为研究。
他们一起从学校出来,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女孩儿的家,她暂时还没从别墅里搬走,看来她打算用完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女孩儿从包里翻出钥匙,对于门上那两个大红的“凶手”直接忽略。
“来一杯怎么样?在这里的最后一天,这些东西没法带走,也没法卖掉,但我也不想留给那些趁火打劫的浑蛋。”女孩儿把包随手扔在床上,从书架上拿下两瓶红酒,递给郑岩,“是我自己酿的,完全可以放心。”说完,她自顾自地打开了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才坐在了床上。
郑岩有些尴尬地接过红酒,找到开瓶器打开酒瓶,也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说:“给你这个。”说话的同时把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她,“我说过会给你要回那20万的,密码是卡号的后六位。”
“谢谢。”女孩儿随手把那张卡放进了包里,“这恐怕是我最后的财产,所有的东西,能卖的我都卖掉了,钱都给了那些人。”
“准备出国?”郑岩又灌了一口酒,问道。
“是。”女孩儿点了点头,“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也没人知道这件事的地方。”
“但你现在的情况出国恐怕会有些麻烦。”
“所以,我需要有个人帮我,你行吗?”她抬起头看着郑岩,嘴角带着一抹微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说着,她开始脱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
“不。”郑岩伸手阻止了她,“我只是想知道钓鱼之后的事情。”
“钓鱼?”女孩儿愣了一下,拍了拍额头,“你说钓鱼啊,我不记得了。”
她皱紧了眉头,看着手里的酒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就像他们离开教室时,那个老教授的颤抖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当他们离开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而她的颤抖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我好像剖开了鱼腹,然后把那些材料放进去,再把它们缝起来,养在鱼缸里,我……我用它们酿酒……”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开始抽泣:“我那样做过,我必须那样做,否则,躺在酒窖里的就是我,你明白吗?”
她猛地抬起头,却发现郑岩已经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手里还抓着红酒瓶,原本满满的一瓶酒,现在已经只剩下1/3不到了。
“别走这条路,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他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
“但你是个好人。”女孩儿笑了笑,摇了摇头,俯下身在他的唇边轻吻了一下,“你肯为我保守秘密,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成为一名警察——正义的使者。”
“记住我,我叫慕雪。”她想了想,苦笑了一下,“你未必能记得住,不过没关系,我还会回来的,一定,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她把手搭在了郑岩的胸前,在他的身边躺了下去。


第四章 衔尾蛇

  “凶手用了一把裁纸刀对被害人实施了加害;纯靠手上的力量扭断了她们的双脚;他在现场留下了两枚足迹;被害人死亡的时间前后相差不到一小时,是窒息,血块堵住了她们的呼吸道;凶手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她们进行加害的,没有反抗的痕迹,她们可能事先就失去了意识,这需要进一步的尸检确认。”她勉强向郑岩挤出了一个笑容,“下面就看你的了,我得和部里联系一下。”
01
郑岩递给杜丽一杯清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按照约定时间来到诊疗室的时候,杜丽正倒在沙发上,满身的酒气,三个空了的红酒瓶凌乱地倒在地上。
她习惯在开始治疗前让病人先喝一杯,但自己却很少碰。像今天这种情况,郑岩是第一次遇到。
“谢谢。”杜丽揉着因为醉酒而疼痛不已的头,说道。
“看来今天不适合进行治疗,要不我们换个时间?”郑岩端坐在椅子上,试探着问。
“那不行。”杜丽一口喝光了那杯水,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口服液灌了下去,郑岩认得那是一种解酒的药品。
“治疗的时间是不能随便更改的。”杜丽说着,把那个空瓶扔进了垃圾桶。
“但是你现在的状态?”
“换个方法。”杜丽起身走到了书架边,那上面还放着几瓶红酒,“很多精神类疾病大多和压力过大有关,所以,适当释放压力也是治疗的一部分,酩酊大醉通常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