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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了。”唐贺功看了一眼W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示意他将这个教授送走。
“真是个好消息。”教授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虽然这样说着,但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开心,反而有点难以启齿,“那几块骨头,能送给我做个纪念吗?那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作品。”
“不行,那是被害人的骨头,你不能拿走。”W市的刑警队队长大惊失色,连忙说道。
“就一块,就一块怎么样?”教授苦苦哀求道。
这个举动让W市公安局的人尴尬不已,还是唐贺功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出了办公室,同时转身对W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说:“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联系这些人的家属,提取DNA样本,我要征用你们的实验室,三小时内,实验室所有工作都停下来,全力协助我们,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结果。”说到这里,他又将头转向了秦玲,“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从这些骨头上提取出完整的DNA样本,我知道这很难,凶手可能对那些骨头进行过特殊的处理,DNA有可能已经降解,但是我叫你来Z小组,你要干的就不是一般人都能干得了的事。”
“我知道。”秦玲二话不说,转身拎起工具箱,走进了鉴定室。
唐贺功这才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问道:“你们之前从没想过可能会是这几个人吗?”
“怎么可能想到?”刑警队队长叹了一口气,“他们从我的辖区离开,在Y市失踪,我们怎么会想到他们的骨头有一天会在我这里出现?”
“还有点时间。”郑岩看了一眼表,“我想给Y市公安局打个电话,详细了解一下那件事情的经过。”
大概一年前,W市的七名驴友组成了一支户外探险队,目标是300公里外的Y市,那里的一段山脉有类似原始森林的地貌。探险队并不是毫无准备,也不像一般的驴友那样自由散漫,到达Y市之后,他们向当地的派出所进行了登记备案。
但是他们所做的也只是仅此而已。
当时正值雨季,气象部门通报,在未来两到三天内,当地可能会迎来一场强降雨,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当地都可能处于阴雨连绵的天气。所以,Y市警方对他们的行动进行了劝阻,这几个人听从了警方的建议,决定取消行动。
然而三天后,W市警方却接到了报警,这七名驴友的家人称与他们失去了联系。W市警方了解了情况之后,迅速将相关信息向Y市警方进行了通报。
直到此时,Y市警方才知道,那几名驴友并没有接受警方的建议,而是擅自进山了。
当时,暴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气候情况极端复杂,山上的情况也没人清楚,一旦他们迷路,或者准备措施不充分的话,很有可能会酿成惨剧。
Y市公安局在第一时间调集了所有能动用的警力进山搜索,根据他们在派出所登记的路线进行寻找,但是一无所获,暴雨冲掉了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
搜救行动持续了整整三天,在第三天的时候,搜救队接到了暂时撤离的指令,当地地质局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地质灾害。
就在搜救队撤离的时候,泥石流爆发了,两名只有18岁的武警战士躲避不及,永远留在了山里。
“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在电话里,Y市公安局负责那次搜救行动的负责人冲着郑岩吼道,“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战士,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战士,就为了这几个浑蛋的胡闹丢掉了性命,真他妈的不值!他们既然这么爱作死,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何必要搭上我们的战士?他们的命是命,战士的命就不是命?他们死在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上,死在救灾前线上,那是他们死得其所!可那些人是什么?他们就是嫌生活太安逸了,嫌命太长了,给自己找点麻烦!可惜我那两个战士,当年都只有18岁,到现在还没找到尸体,每次面对他们的家人,我都觉得我应该扒下自己这身警服,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他们,我不配做一名警察!”
“后来呢?”等负责人的情绪平复了下来,郑岩才继续问道。
“雨停了之后,我们又搜索了大概一个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因为那场泥石流,我们判断这几个人可能和那两个战士一样,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埋在了地下,因此停止了搜索。”
“可是我听说有个幸存者?”
“对,确实很让人意外。”负责人苦笑了一下,“停止搜索大概一个月之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到派出所报案,说自己就是那支探险队里的一员,和其他人走散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请求我们帮助。她当时的样子真的很惨,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碎布条,蓬头垢面,精神也有点恍惚,整个人和她留在派出所的登记照片完全不一致,瘦得已经脱相了,最惨的是,她只剩一条胳膊。”
“哪条胳膊?”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负责人大概没想到郑岩会这么问,下意识地回答道:“是右边的。”
“谢谢,我明白了。”郑岩说着,挂断了电话,他现在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有些东西需要确认,他得找到证据。那些证据可能还在那个人家里。
“确实有这么一个人。”W市公安局负责此案的刑警队队长听到郑岩问起这个人,点了点头,“不过,那就是个疯子,可能是凶手吗?”
“还不确定,她现在怎么样?”
“据说不太好。”刑警队队长想了想,“有个人可能知道,我们局的一个刑警,他一直在跟着那个案子,当初还是他和那个疯子的家人一起去Y市把她接回来的。”
“当时是我和她的家人去Y市接她回来的,但是接回来之后,不管我们怎么问,对于旅行途中的事她只字不提,心理医生说这叫什么来着?”那个刑警听明白了郑岩的疑问,想了想,说道。
“创伤后应激障碍。”杜丽在旁边说道。
“对,就是这个。总之,从她回来之后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至少我不知道她说过什么。”
“一定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生命威胁才会这样。”杜丽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她回来后吃肉吗?”
“吃肉?”这名警察不解地看着杜丽,不光是他,就连刑警队队长、唐贺功和秦玲也都不解地看着她,只有郑岩点了点头。
“这我可不知道,谁会关注这些事啊。”刑警摇了摇头。
“我猜她现在是素食。”郑岩看了一眼杜丽,又将目光转回到了那名刑警身上,“最后一个问题,她之前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是个大学的美术老师,不过出事之后就一直被她的家人关在家里了。”
“是习惯用右手作画,对吗?”
“你怎么知道?”警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猜的,谢谢你。”郑岩向唐贺功点了点头,“有必要去她家一趟,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我大概也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04
郑岩在那扇紧锁的房门前走来走去,皮鞋坚硬的后跟敲在地面上,嗒嗒声让唐贺功和杜丽感到一阵阵头疼。
那个把幸存者从Y市接回来的刑警只说对了一半,她的确被封闭了起来,但不是她的家人把她关了起来,而是她把自己隔离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见你们,因为我都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见我。”一个60多岁,但身体看上去还不错的老人说道。他就是那个幸存者的父亲。
“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她就是这个状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不说一句话,所有的日常生活都在屋里解决。”
“但是我们必须见到她,和她谈谈。”唐贺功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我也很想和我女儿谈谈。”老人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愿意的话。”
说完,老人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半小时已经过去了。房间的隔音很好,郑岩把耳朵贴在门上也没法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半小时,郑岩忍不住掏出杜丽开给他的药,也没有喝水,就吞了两片下去,这才感觉好些。那扇紧闭的门也终于打开了。老人疲惫不堪地点了点头:“她同意见你们一面,但是只能一个人去。”
这件事情落在了郑岩的身上。
他站在门前,理了理衣服,深吸了一口气,拎起包,推门走了进去。
在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他都觉得这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宁可从没有和这个幸存者谈过话,更没有进入过她的房间。
对于她房间的布置,郑岩花费了一些心思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那就是诡异。
整个房间里没有大灯,窗户也是封死的,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的一盏台灯,灯罩却是一个头骨,灯座是一只手,灯光是冰冷的青色。
灾难的幸存者坐在床上,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脸色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显得无比苍白,残存的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抱枕。
“别问我,是她自己的决定。”送郑岩进来的老人苦笑了一下,“她突然有一天就给了我一份图纸,让我必须采购原材料,然后她自己动手,把房间改造成了现在这样。好了,你们谈。”
说完,老人逃出了这间屋子。对,就是逃走的,虽然看起来他的脚步很平稳,但是郑岩还是能看出他走出房间的时候,紧绷着的肩膀骤然放松了下来。
他不喜欢来这里,绝对不喜欢。郑岩想。
“你想要知道什么?”幸存者慢慢地转过了头,问道。大概是很久不说话的原因,她的语调听起来很怪异,声音也有些嘶哑,就像锈住了一样。
她不欢迎我,但她一定会对我说些什么。
郑岩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因为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抗拒和犹豫。
“我需要给这些人一个交代。”他看着她,然后把那些骨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整齐地摆在她的面前,“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
女人挑了挑眉角,看着郑岩:“你从哪里得到的?”
“这个你应该更清楚。”
“我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早就丢了,丢了很久了,我一直想找到这些东西。”
郑岩愣了一下,她承认制作了这些东西,但是弄丢了又是怎么回事?真像秦玲说的那样,这个案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如果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做主还给你。”
“没那个必要,他们应该回家。”女人摇了摇头,“他们早就应该回家了,是我自私地留在了身边。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但是请你帮我用一个体面的方式把他们送回家。”
“我会的。”郑岩起初不明白她口中的“他们”是什么意思,思考了几秒钟才顿然大悟,这个“他们”是指骨头的主人,于是点了点头。
等他再次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突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并不仅仅因为终于从那个环境中脱离了出来,还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以前只在小说中才能看到的故事。
进山之后的第二天,探险队就迷路了,大家发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地图上标记的路线。原本打算撤回山下,暴雨就在这时突然降临。更让人恐惧的是,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有过真正的野外生存经验。
匆忙中,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总算暂时避开大雨。身上携带的干粮和必备品足够他们支撑几天,等大雨过后,等到救援队进山。然而,新的恐惧接踵而来,他们的通信设备在深山老林里失去了作用,这意味着,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外面的人才知道他们已经迷失在了原始森林里。
“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想办法求救。”探险队里最年长的人,也是幸存者的男友率先表达了意见,这个意见马上得到了大家的支持,然而,这项工作也只能等到雨停之后才能进行。
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淋了雨,这个幸存者发起了高烧,开始昏迷不醒。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一阵巨响,所有人都惊愕不已,继而慌乱的惊叫中。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因为强降雨导致土质疏松,山顶的一块巨石滑落,无巧不巧地堵住了他们藏身的这个山洞。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隐约觉得,那时间应该不长,因为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告诉她,大家正在努力移开那块巨石;她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移进了里面的一个小洞;第三次的时候,她吃到了肉,男朋友告诉她,大家抓到了一条蛇。
然后,她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每次睁开眼睛都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任何恢复的迹象,慢到那条蛇大家都还没有吃完。那应该是一条很大很大的蛇,她想。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没有人给她送饭,她以为大家抛弃她逃生去了,她饿得受不了,挣扎着爬出了山洞,她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一幕。
所有的人都不在了。他们没有抛下她独自逃生,但是,他们却抛下了她前往了另外一个世界。巨石将洞口封堵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条缝隙,那是唯一的希望之光,但是,他们已经用不上了。
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地上满是干涸的血渍和横七竖八的骨头。她的男朋友就坐在那块巨石下,一条胳膊已经不见,大腿也露出了森森白骨,一把匕首正插在他的大腿上。他的眼睛还停留在她所在的那个小洞上,满是不舍和绝望。
她在山洞里找到一块手表,这才知道大家被困在这里整整一个半月了。而他们携带的干粮,仅够维持五天而已。
这些天,她吃的所谓的蛇肉,其实都来源于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但她知道,为了让她能够活下去,她的男朋友一刀刀地割下他们身上的肉,到最后,他只能割自己身上的肉,以挽回她的生命。
“没有希望,虽然每天都能看见希望之光,但是我知道,可能永远都离不开那个地方了,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圆满。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已经说了足够多的话,这时候,这个幸存者的声音终于正常了起来,“他希望我能活下去,我觉得自己必须活下去。我觉得唯一幸运的是,那段日子一直在下雨,让我能够有水喝,这大概是老天对我的怜悯,让我坚定了支撑下去的信念。”
她突然咧开嘴看着郑岩:“看到了吗?”
“什么?”
“黑色的牙齿,永远不会改变的颜色。”她叹了一口气,“在我最终吃掉了自己的一条胳膊的时候,老天大概觉得加诸在我身上的考验已经足够了,它降下了一道雷,那块差点让我们所有人都葬身在那里的巨石就那样没了。”
“你真幸运。”
“我不这么觉得,我只感到不幸,我必须背负着这种天底下最恐怖的噩梦一样的回忆活下去。”她说,“我拿走了所有我能带上的东西。”
“为什么是餐具呢?”
“什么?”
“为什么要做成餐具呢?”
“因为……你不觉得是他们的供养才让我活了下来吗?那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所以,那段日子,我每天都用手边的工具慢慢地打磨。每一个部分都不能浪费,否则,就是谋杀了。”
郑岩有一瞬间的走神,这句话他也说过。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轻咳了一声,问道:“之所以一直没有说,是因为害怕别人知道这一切吗?”
“不。”她摇了摇头,“我虽然活着,但如同死去,我和他们在一起。”
郑岩点了点头,问:“那些画,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最后的痕迹,我必须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是谁,我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谁。”
郑岩再次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其他的残骸呢?既然要有个交代,总不能只用这些。”
“我不知道,也许还在那里。”她摇了摇头,“我只能带走这些。”
然后,她就重新看着那扇已经封死的窗户,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郑岩等了一会儿,知道她不会再说话,这才起身离开。
05
“我觉得不太对劲。”准备返回总部的前一天晚上,郑岩突然对杜丽说道,“我说不好是什么地方,但就是觉得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那天从那个幸存者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的父亲也已经交代了一切,那些餐具是他偷偷埋掉的。
从Y市接回她后,这个幸存者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甚至以死来威胁。
这不是办法。可是他也不敢刺激女儿,更不敢放任她就那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他想要了解她的一切,悄无声息地。
于是,他趁着她熟睡的时候将一台监控器放了进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他的女儿,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从床下拖出了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件餐具,由人骨做成的餐具——这很好辨认,因为里面有几个头骨。
然后,她坐在书桌前,用一把刻刀,用那只残存的右手,在那上面用力地刻着什么。
他几乎想马上就冲进去夺下那些会让人噩梦连连的东西,可是,他的女儿却沉浸其中,不吃不喝地工作着,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庄重与虔诚。
他没有去打扰她,也不太敢去,她手里拿着一把刀。
而且,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失踪的那两个月里都做了什么。
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掉,被人发现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他在监控器前看了五天,她就在书桌前不吃不睡地做了五天,五天之后,她终于完成了手里的工作,然后,一下子晕倒在地。
这给了这个父亲足够的时间。他先将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医院治疗,然后重新回到她的房间,看着那五套餐具——不,现在应该叫艺术品了,女儿的意思他很明白。
那上面是五个不同的人的画像,他不知道代表的都是哪些人,但是肯定和那些失踪的人有关,他不能让警察发现这些东西。
趁着女儿在医院休养的时机,他把那些东西拿了出去,在市区另一头的公园,树林最里面的地方把它们埋了。
这下可闯了大祸,他完全没想到那些东西对她意味着什么。起初,她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他以为她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但是第二天,他就发现她不见了,他四处寻找,报警,贴寻人启事。但她还是杳无音讯,直到第七天,当他疲惫不堪地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她的面前放着一张图纸,对自己房间的改造图,下面还列出了一份清单。
不用说话他也知道,那些东西,他必须帮她买回来。
再后来,就有了她现在的房间。
“可是剩下那些骨头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就是郑岩感到奇怪的地方,W市公安局派出了警察会合了Y市公安局的人,按照幸存者的指示找到了那个山洞并进行了搜查,那里的确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残存的衣物和包裹,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些剩余的骨头——那个幸存者说过,她只带走了一部分。
或许是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W市公安局的人这样认为,但是Y市公安局的人却不这么想,虽然是深山老林,但那林子里根本没有大型的野兽。
第二天一早,Z小组谢绝了W市公安局准备招待一下的好意,决定启程离开,然而这个时候大家发现,郑岩不见了。
“他昨天晚上没和我在一起。”看着唐贺功疑惑的眼神,杜丽不满地说道,“我不是他的保姆,没必要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杜医生,可是,大概也只有你知道他可能会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杜丽苦笑了一下,“如果他梦游,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这下麻烦了。”唐贺功的脸色变了变。
“但是如果他不是梦游的话,我想起一个地方,他可能在那里。”杜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地方?”
“那个女人的家。”杜丽看着唐贺功,说道,“还有些问题困扰着他,我猜他极有可能是去找答案了。”
杜丽对郑岩的了解帮了Z小组的大忙。等他们赶到那个幸存者的家时,郑岩正在那里,就站在她的卧室门前。
他看了一眼急匆匆走过来的唐贺功等人,突然伸出手,阻止了他们继续向前。然后,他走进了房间。
现在,这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他先走到了书架前,那上面没摆放什么书,仅有的几本也是他看不懂的外文。他也不需要看懂。他更关注的是另一样东西,一个地球仪,但是地球仪的支架却是一只古铜色的手臂。
看起来是铜质的,他想拿起那个大概要费点力气,于是做好了准备伸出手,然而手上传来的重量让他悚然一惊,和铜比起来,那玩意居然很轻。
他想到什么东西,用力把它摔在了地下。那不是铜,甚至不是任何金属,没有一种金属会这么容易就被摔断。
断口处露出的是白色的东西和中空的管子。他俯下身捡了起来,然后用力咽了口唾沫。
是骨头,真正的人手臂的臂骨,只不过被伪装成了铜质的艺术品。
“每一个部分都不能浪费,否则就是谋杀了。”他想起了这句他和她都说过的话,眼睛开始在房间里寻找。
那个台灯,他上前扯下了头骨造型的灯罩,用力摔在了墙上,还有那个手骨型的灯座,也一并被他用力摔在了墙上。
是骨头,真正的人的头骨和手骨。
没错,他们都在这里。她和他们在一起。她没有食言,她一直都在履行着这个承诺。
这些肯定不够。
他要继续寻找,对了,书桌腿,那是四条人腿的形状。他用力掀翻了桌子,然后掰断了那些桌腿,和他预料的一样。
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他发疯一般在屋子里寻找着,书架上的那只鹰的模型,那双眼睛太大了;维纳斯的雕塑,她的比例太不协调了,竟然还是平胸;那个画架,边框太宽了;那把刻刀,手柄太细了,竟然还是手指的形状……
当守在外面的唐贺功等人终于听到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破门而入时,刚好看到郑岩站在床前,手里抓着那个抱枕,猛地用力,抱枕被他撕成了两半,从里面纷纷扬扬飘洒出来的,并不是棉絮,而是一缕缕黑色的头发。
“她说过,她和他们在一起。”郑岩站在那里,说道。
第三章 红酒飘香
犯罪地图学的应用早在100 多年前的1900 年就已经开始,经过100多年的发展,早已经成为了一门成熟的学科,在国外,和犯罪心理画像一样,也是一门热门学科。
01
红木书桌、水晶吊灯、足够装下几千本书的书架、施华洛世奇的水晶茶几和上面放着的法国罗曼尼·康帝红酒,还有身下的真皮沙发,对面藤椅上坐着的那个穿着OL制服、黑色长筒丝袜、黑色尖头高跟鞋,正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的长发披肩的女人……
郑岩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开始发呆。
这个画面倒是很熟悉,但绝对不是他家。他家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笔记本电脑,客厅里还有一个沙发和一台电视,厨房里只有一台冰箱,洗手间里多了一台洗衣机。
杜丽认为简单的陈设有利于他的恢复,越是简单的环境越能减少他胡乱联想的概率。
罗曼尼·康帝也不是他这种人能喝得起的,那个牌子的红酒根本不零售,市场价大概10万块一瓶,而且没有相熟的人,很难搞到手。他能认识这个牌子,全拜爱喝红酒的杜丽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