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一般分为八格,但还有一些特殊格局,不能按五行均衡来论,因为八字中的五行如果一行过旺,旺到无法抑制的时候,就要让它旺下去,否则硬要取与之相反的五行来压制,反而会激起逆反之势,这叫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古人对此论述也颇多。戴将军的八字里火旺,如果依俗论,应当补水,用水来灭火,维持五行均衡,但仔细看,将军丙火为日主,又生在巳火旺地,年上丁火和时上丁火,比劫帮扶,月干乙木又来生火,木火通明,大火弥旺,势不可挡啦!所以,绝对不能用水!”
“那用什么?”戴笠惊出冷汗了。
“用土!”祖爷斩钉截铁地说。
“先生详细说说。”戴笠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马恢复了平静。
“火生土,土可以泄掉火的旺气,又不会像水那样激起火的强势逆反。”祖爷说。
戴笠点点头:“嗯,有道理。”
祖爷这套理论源于五行生克的规则,后来祖爷也经常把这套理论讲给众兄弟们听。
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五行是古人对世界上所有事物的抽象划分。《尚书・洪范》中记载:“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稼穑。”
五行是一切算命术的基础,古人认为天地万物都在五行之内,一切吉凶祸福都是五行的运动与相互作用造成的,五行的原理掌握了,预测术的奥秘也就迎刃而解了。
初学时,小脚们有时会问:天圆地方,红尘万物,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很多,除了金子、木头、水、火和土地之外,还有很多事物啊,比如猪头肉、长袍大褂、留声机、阿猫、阿狗、大便等等,单单用五行怎么能涵盖得过来呢?
祖爷笑着说:“如果将金、木、水、火、土仅仅看作是金子、木头、水、火和土地,那就太低估古圣先贤的智商了。凡概念,皆有其内涵和外延,金、木、水、火、土只是五行的抽象表达,是对万物的高度概括,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随处所见之物都可以归入五行之中。”
金:凡是质地坚硬、具有肃杀之气的物质都称为金,不仅包括金子,还包括银子、铜、铁、铝、钢、钻石、珍珠、玛瑙、和田玉、翡翠等一切金属和坚硬元素。银元、铜板、杀猪刀、手枪、大炮、人的骨骼、玉镯子等等,这些平时司空见惯的事物,在五行上都属金。
木:凡是曲直向上、具有仁古之气的物质都属于木。包括树木、花草、木制家具、木制饰品、木梳、人的头发、体毛、烟草等。
水:凡是流动性的,具有灵动之气的都属水。包括海洋、川流、河流、湖泊、饮用水、各种水果、鱼虾、药汤等。
火:凡是火热炎上的,具有温暖之气的物质都属火。包括日常见的各种火焰、炼钢炉、太阳、砖窑、通电的灯泡、火柴、爆竹等。
土:凡是收敛性的,具有敦厚朴实之气的都属土。包括高山、土地、城墙、沙漠、住房、公路、沙子、陶瓷、泥巴等。
祖爷告诉我们五行相生的规律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为什么水生木?植物要生长,肯定离不开水;乡下人种庄稼,庄稼要生长需要灌溉;喜欢养花养草的阔太太们都知道按时浇花的重要性…日常生活中的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透露的都是水生木的道理。
为什么木生火?木头可以燃烧,古人都是用木头来生火取暖和烧饭的,而且最初的人造火源也是来自钻木,在古代,木头几乎是唯一的生火材料。木生火的道理不言而喻。
为什么火生土?火生土是因为草木燃烧生成草木灰,最终逐渐融为泥土了。山野之人焚林开荒就是运用这个原理。
为什么土生金?金属矿产、玉石翡翠大多在土层里挖出。
以上四种情况小脚们都容易理解,唯独金生水,祖爷却不说,祖爷戏言:谁要能说出为什么金生水,我这个位置他可以来坐!
于是小脚们七嘴八舌地猜起来,有的说金性物质体寒,有寒凉之气,所以金生水;也有人说,将金属熔化,可以得到钢水或铁水;还有的说八卦中,乾代表天,五行属金,雨水从天上而来,所以金生水。
祖爷摇摇头,示意都不对。
关于五行相克,祖爷给我们讲得就更生动了,他总能把很高深的道理用最普通的现象讲解出来,让你一听就懂。五行相克的基本原则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为什么金克木?一棵长势良好的小树,一斧子砍下去就伤了,再跟几斧头,就断了。斧头是金属制成的,这就是金克木。
为什么木克土?一块平整的土地,一根木桩砸进去,立刻土崩瓦解了。古人拴牲口打木桩、搭帐篷立木橛都是运用木克土的原理,植物种子发芽,破土而出,也是这一原理的体现。
为什么土克水?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土有很强的吸水性,若是发洪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土来疏导和围堵。
为什么水克火?这个更好理解了,着火了,一般都用水来扑灭。
为什么火克金?金属坚硬顽固,但是再硬的金属只要有足够的温度加热,都可以使之熔化,这是属性使然。
现在祖爷把这套理论用在了戴笠身上。祖爷有自己的心机,他要借此为王亚樵报仇。精通阴阳五行的人都知道,算命如同看病,如果诊断错误,人家该补水,你却给补了火,那就是用药用反了,会加重病情,反映在命运上,就是倒大霉!祖爷故意将戴笠缺水的八字说成不能补水,反而让他补土,就是要打乱他八字中的均衡,置戴笠于死地。
这种在外行人看来近乎笑话的做法,祖爷却为此大费脑筋,精心布局、苦练话术。可仔细想想,一介算命先生,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方法呢?这是算命先生的悲哀,也是他的诡滑。
祖爷说完,静观戴笠。
戴笠眨眨眼,不说话。
祖爷又补了一句:“这只是鄙人一家之言,戴将军斟酌参考,不可全信。”
戴笠终究是戴笠,他那狐疑的性格此刻发挥了作用,突然发问:“先生看我‘桃花缘’如何?”
古人看八字经常涉及到“桃花缘”“桃花煞”“桃花劫”之类的术语,问卜的人也会经常问算命先生:“大师看我命里是否带桃花?”“桃花”这个词被赋予了太多的神秘色彩。其实,“桃花”只是八字神煞的一种。古人论命,最初以八字干支的五行生克为基础,后来在历史的演变过程中,不少封建术士又加入了很多迷信色彩的东西,“桃花”就是其中的一种。
在八字神煞中,桃花又叫“咸池”,是上天专供仙女们洗澡的地方,古人又云:日出扶桑,入于咸池。八字中如果有这种神煞,谓之命带桃花。桃花的作用是什么呢?古人认为,桃花带有双重价值,如果八字组合得好,则代表漂亮、聪明、多情、异性人缘好、婚姻美满;如果八字组合不好,则代表风流、滥情、淫荡、多婚;如果犯了桃花煞,还可能死于情杀。所以,命有桃花,究竟是好是坏,要看具体的八字组合。
桃花的判断方法很简单,古人有一套口诀:“申子辰桃花在酉,寅午戌桃花在卯,巳酉丑桃花在午,亥卯未桃花在子。”
以年柱论,凡是属猴的(申)、属鼠的(子)、属龙的(辰),如果八字地支中出现了“酉”这个字,谓之命带桃花;凡是属马的、属狗的、属虎的,八字地支中出现了“卯”这个字,谓之命带桃花。其他两句同理。
比如一个属猴的人,生在了酉月(农历八月),就是见到了桃花;生在了下午酉时(约下午5点到7点之间),也是见到了桃花。
针对这些迷信色彩浓厚的论断,历代易学大师都给予针锋相对的批判,认为这些糟粕早就应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但至今,好多术士依然以此论命。
现在戴笠问祖爷桃花缘之事,以祖爷这种老狐狸的智谋,自然不会按常规出牌。
祖爷掐指一算,频频点头,而后微微一乐,大声说:“戴将军雄姿英发,所得女人必倾国倾城,不是豪门之后,必是当红影星。”
戴笠一听,厉害啊!他暗恋上海滩影后胡蝶多年了,大有不得手誓不罢休的决心,这是他最心底的秘密。他哪知道,他派特务暗查胡蝶底细的事,早被冯思远在被窝里当笑话讲给江飞燕听了。几年之后,戴笠在重庆终于将落难的民国第一美人胡蝶拥入怀中,“印证”了祖爷“不是豪门之后,必是当红影星”的说法。
算命算到这个份上,戴笠犹豫了,他在犹豫是否还要把祖爷引荐给蒋介石。他有两个顾忌,其一,这家伙算得这么准,万一算出我有野心,惹得老爷子猜忌,岂不是麻烦?而且军统里帮派林立,想扳倒自己的人太多了!此刻暴露了自己,恐怕小命不保。其二,将这个人笼络在自己身边,岂不是比献给老爷子更强,危急时刻,卜上一卦,既可以保自己逢凶化吉,又能按照他的指点在老爷子面前出谋献计、博得喜爱,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一刻,羽翼尚未完全丰满的戴笠苦苦思索着。
这一切都在祖爷和江飞燕的预料之中,这正是江飞燕为什么执意要让祖爷见戴笠的原因。江飞燕太熟悉官场法则了,几百年了,“越海棠”在朝廷人脉极广,纵横捭阖、左右逢源,从大清到民国,皇帝怎么想,太监怎么想,总统怎么想,将军怎么想,女阿宝们都明白得很。
最后,戴笠一个人走了。
祖爷长吁一口气:今天既保住了江淮第一大师的名号,没引起戴笠的怀疑,“江相派”暂时安全了;又没有牵连进蒋介石与戴笠的君臣矛盾之中。至于戴笠回去怎么向蒋介石汇报的,不得而知,总之,蒋介石没接见祖爷。
拆穿“飞天”,火烧“天人”
与此同时,中原腹地,日军依旧疯狂地进攻着。国军内部因各路军阀派系之争,抵抗不力。至1938年6月,日军已占领徐州、兰封等地,紧接着日军几乎集中华北、华东所有的优势兵力向开封进攻,开封一旦失守,平汉铁路尽失,日军则可长驱直入,直捣国民党老巢——武汉。日军占领南京之后,国民党虽仓促迁都重庆,但当时国民政府机关大部和军事统帅部却都在武汉,武汉实际上是当时的全国军事、政治、经济中心。
为此,被逼上绝路的蒋介石做出了震撼地狱之门的决定:炸毁黄河!阻止日军前进!
6月9日,几百发炮弹向黄河花园口打去,随即黄河开了口子,这条巨龙咆哮着翻滚而出,一下子冲跑了44个县,淹死了89万百姓。
祖爷听到这个消息后,悲得浑身颤抖:“鬼子啊,鬼子!我要喝你的血!我要吃你的肉!”
祖爷之所以不骂蒋介石而骂鬼子,是因为当时国民党当局隐瞒了事实真相,说黄河是日本人炸的。后来,一直到1978年蒋介石去世三年后,台湾教科书才敢承认这段史实。
89万百姓的性命,换来了3个月的缓冲期,随即日军组织优势兵力向武汉三镇进发!可歌可泣的武汉保卫战打响了!双方参战兵力一度达到140万,国军伤亡40万,日军伤亡14万,日军惨胜,国军用巨大的伤亡,将日军拖入了战略相持阶段。
日军占领武汉后,蜷缩在武汉市郊的祖爷也准备撤了。至于去哪儿,他还没想好。此时广州业已沦陷,江飞燕带着姐妹们仓促逃往广西。至此,四大堂口,只有西派“龙须芽”稳稳地坐镇重庆,其余三大堂口都已伤筋动骨。
秦百川此时沾沾自喜,多次派人捎信给祖爷和江飞燕,声称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南派和东派的兄弟尽可以到川西来。祖爷和江飞燕都明白,这其实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到了他的地盘,那就得听他指挥,他是想借机收编整个“江相派”。
“走不走,祖爷?”三坝头问。
祖爷一阵沉思,走是必然的,关键是去哪儿。
“不能走!”沉默了一年多的四坝头突然说话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鬼子杀了我大哥,害死我的发妻,我要报仇!”
祖爷看了看憔悴的四坝头,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满心愧疚的祖爷长吁一声:“好吧,走前做一局,杀鬼子!”
“祖爷三思啊!”众坝头都急了。
祖爷不说话,大家相互看了看,都不作声了。
祖爷明白,日军军事进犯的同时,必大肆开展攻心战,每到一处都会运用迷信手段进行表演,对内鼓动新兵、安抚亡灵,糊弄士兵只要效忠天皇,死后灵魂就能进靖国神社,永得安乐;同时,极富魔幻色彩的表演,又能让中国老百姓感到日军是天兵,锐不可当,我等只有乖乖听话,方遂天意。如今占领了武汉,特务和巫师们的表演为期不远了,“江相派”可借机做局。
果不其然,很快日军就贴出告示,在全城宣扬“皇军天人”的邪说,大概是说皇军是天人下凡,天兵天将,以一当十,任何军队都挡不住。并宣示皇军会择日在“道观坡”举行“接天”仪式,届时“天人会闪着光芒从天而降”,请大东亚臣民前去观瞻。
“天人”,也叫“飞天”,在佛教理论中,有诸多天界的存在,这些天界的众生,就是“天人”。巫师们就是要制造皇军是“天人”下凡的假象,用迷信的手段让沦陷区的百姓臣服。
祖爷分析,要制作“天人”,必须让人在高空中飞舞,这种局白天没法做,光天化日之下,吊钢丝很容易被发现。只有晚上,将群众集中起来,远远地找一处林子的空地,在两棵大树上拉上钢丝,找几个小巫师套几个钢环,将自己挂在高高的钢丝上,从一头滑到另一头,就像佛教壁画上的“飞天”一样。
但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黑暗中搞“飞天”,离远了看不清楚,离近了又会看出破绽,不免让人生疑。随军的巫师肯定会绞尽脑汁想出办法,在扮演“飞天”的巫师身上涂上发光的东西,这样一旦拉开大幕,“天人”们就出现了,黑暗中,浑身闪光,缓缓飘动,犹如仙人下凡。
凭着职业的敏感,四坝头和祖爷分析,这个局中肯定要用到道具,尤其是鬼子宣扬“天人”会闪着光芒从天而降,更坚定了四坝头对这个局中必定会用到黄磷之类的东西的判断。
黄磷是易燃物,用黄磷做局,前期的调配工作很重要,比例过了就会自燃殆尽,比例不够,就发不出光。四坝头发明的发光符,试验了上百次才成功。
但究竟日本人是不是用黄磷,祖爷和四坝头都不敢确定,他们赌了一把,后来证明,赌赢了。
黄磷的自燃点为40多摄氏度,超过40摄氏度就有燃烧的危险,经过特殊的药剂调试后,让磷在空气中慢慢产生磷化氢,当空气流动时,常温下,就会闪光,只要达不到燃点,就不会造成大面积的燃烧。
祖爷和四坝头要做的就是,在鬼子的“天人”飞出来时,想办法弄团火上去,将鬼子身上的黄磷涂剂引燃,把他们烧成焦毛鸡。但如果直接拿着火把上去,估计还没到跟前就被击毙了,祖爷和四坝头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妙招。
他们分析,只要鬼子身上一个部位达到燃点,就会迅速烧成一片,所以只要有火星,哪怕就一点点,溅到鬼子身上,就不愁局不破。四坝头拿出了自己制作的“闪光雷”,说白了就是自制烟花,用一根竹筒,中间打通后,最底部灌上一层白泥,紧跟着是火药,分为燃烧、助推、爆炸等结构,最后再引一根芯子出来,将竹筒拿在手里,点燃芯子,等芯子燃到火药丸后,火药丸会嘭地被催出,飞出老高,然后在空中炸响,绽开一片烟花。
四坝头自制的这种闪光雷,火药丸可以打出五十步远,鬼子吊起的钢丝大概离地面也就三丈,再高了不好操作,这样在地上要想用闪光雷斜线打到鬼子,四坝头算了一下,闪光雷埋放的位置最远不能超过四十九步。祖爷和四坝头决定趁鬼子不注意时,在“天人”飞起的地方的平面距离四十九步左右的地方埋下闪光雷。鬼子施工搭架子时,平台围了苫布,全封闭的,大概有五六丈见方,苫布棚外,正好有很大的一块外围可以利用。
怎么去埋雷,这很困难,最后祖爷决定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
晚上,十几个阿宝扮作百姓,拿着堂口仅剩的十几个鸡蛋和两袋米来到鬼子的工地,一声吆喝后,老远就跪下了,双手呈上食物。
盯梢的几个鬼子见状,赶忙端着枪跑了过来,用枪指了指大家,瞬间明白了,这是来孝敬他们的,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乐呵呵地接过食物。
此时,苫布棚后面,二坝头等几个人正匍匐在地上,紧张地埋着闪光雷。
前面的阿宝们尽量拖延时间,一个阿宝将一颗煮熟的鸡蛋磕开,亲自为鬼子剥皮,一边剥,一边笑盈盈地用浓重的胶东话说:“剥了你就吃,吃了烂腚眼子,你个傻屌!”边说,边伸出大拇指。
那鬼子乐得仰面朝天:“哟西!”
约几分钟,二坝头等人将雷子埋好了,用引线串联起来,再将引线引出几十米,隐藏在一个柴火垛里,留了一个小脚连夜蹲守在柴火垛里,一直等到第二天接引“天人”的仪式开始后,迅速点燃引线,然后趁乱逃跑。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祖爷对四坝头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四坝头明白祖爷话里的含义,这里面有很多隐藏的风险,比如鬼子发现了,或者下雨了,将引线淋湿了,尽管四坝头做了包裹,如果白天下大雨,雨水特大,也是白搭。即便一切顺利,“天人”在钢丝上游走的时间不确定,如果点早了,恐怕打不到他们,如果点晚了,人都下来了,也打不到。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了。
第二天晚上,鬼子把附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一起。在距“飞天”表演几十步远的地方,鬼子的巫师先出来做法事,装模作样地折腾了半天,而后又对一个汉奸翻译嘟囔了几句,那翻译说:“‘天人’要来了,有请‘天人’。大家不要出声,不要乱动。”
随后,一个巫师念动咒语,扯下挡在人们面前的大幕,人们才隐约看见,幕后是一个大台子,有三尺多高,垒在一处丛林之间。此时翻译让大家下跪,不跪的就挨枪托,于是所有人被逼跪下。不一会儿,黑暗中有几个闪光的人隐约从两树之间出现,从一头慢慢游向另一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被惊呆了,有几个小孩惊讶地大叫起来。
此时,四坝头在台下很紧张,心想:快点引线啊!一会儿鬼子游到头,就该下来了,拉起大幕就没机会了!
过了一会儿,四周还是一片寂静,四坝头着急了,怎么回事?哪里出差错了?此时几个“天人”已经游到头了,眼看要下来了。
突然,有个日本兵从远处传来一声大叫,好像说有情况,所有的鬼子还没回过神来,几十束烟花从四面八方飞来,夜空中划出道道弧线,随后在那些“天人”周围炸开了,火星四溅,几个“天人”浑身忽地一下起火了。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一个烧得张牙舞爪,嗷嗷大叫。
人群一下乱了,日本兵开始鸣枪,试图包围现场。有几个老百姓要跑,结果被鬼子开枪打死了。
四坝头带着几个小脚正要想法突出重围,突然感到地动山摇,好像一群什么东西赶来了。正四下看,一群公牛从林子中窜出,牛尾巴上拴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公牛发疯般地冲向道场。人群炸锅了,鬼子们也乱了阵脚,四坝头带着小脚们趁乱突出了重围。
其实,四坝头不必亲自到场,但他背负国耻家仇,这次更像是背水一战,他手里一直攥着火石,怀里揣着闪光雷,他想那边如果出现意外点不着引线,他就自己上,他是抱着必死的念头了。祖爷看出来了,在堂会上,祖爷曾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都不作声,祖爷心里一阵发凉。哪怕有一个坝头站出来说这样不行,祖爷的心都不会这么凉,整日里称兄道弟,关键时候却丢掉自己的兄弟。祖爷知道,内忧外患下,阿宝的“道”恐怕守不住了。
祖爷不想让四坝头死,所以留了后手,林子外围的公牛是祖爷布置的,但祖爷也在赌,赌这个局能完美结束,赌四坝头不会亲自出手,赌他能活着回来。
四坝头活着回来了,早已守候在路口的祖爷见四坝头等人来了,一声令下:“撤!”
几十个人撒丫子就跑。至于到底跑不跑得了,谁也不知道。祖爷对四坝头的愧疚让他不得不支持四坝头做这个局,可冒死做这个局也加剧了祖爷和其余坝头之间的矛盾,本来早就可以顺利溜走的,现在却要在日军的火线追击下逃命,祖爷这是在拿兄弟们的命做赌注。
日军的警报拉响了:“还有余党!全城搜捕!”
东派这些人经常玩扎飞,上树爬墙的事经常干,腿脚绝对麻利,现在又是逃命,所以个个都像飞一样。尤其是大坝头,那简直是一头野牤牛,又壮又快,边跑还边把褂子扒了,光着膀子逆风而奔,飞扬跋扈的胸肌和胸毛一颤一颤的。
众人狂奔了两个时辰,背后零星的枪声越来越远,终于跑到一个山坳里,谁也跑不动了,躺在大石头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此时天已蒙蒙亮了。祖爷清点了一下人数,少了几个,不知是体力不支没跟上,还是自己溜号了。
大家又渴又饿,二坝头说:“祖爷,得先弄点吃的,否则跑不动了。”
祖爷看了看他,没说话,大家也没说话,谁都明白,这荒山野岭的去哪儿找吃的啊。
此时,三坝头乐了,边乐边摇头。
众人不知何故,还以为他饿晕了脑子,精神失常了呢。
只见三坝头搓了搓手,而后伸进怀中,猛地掏出两个鲜红的橘子,而后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随即呈到祖爷面前:“祖爷,这两个橘子我揣了三天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饥渴难耐的兄弟们一看橘子,口水都止不地往外流,祖爷更是暗赞三坝头的聪明。
二坝头惊异地说:“行啊,三儿,真有你的。”
祖爷接过橘子,慢慢剥开,两个橘子,一共十六瓣,祖爷说:“正好,两个人一瓣。”
大坝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个劲地咽唾沫:“祖爷,俺受不了了,先把橘子皮给我!”
祖爷笑着,把橘子分给大家。
最后祖爷剩了一瓣,把四坝头叫过来:“自沾,你先吃。”
四坝头脸一红:“祖爷您先来。”
祖爷一瞪眼,四坝头见拗不过祖爷,只好接过橘子瓣,咬了一半,而后将另一半递给祖爷。
祖爷接过来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感情这东西,就像这橘子,入口甜,回味酸,终究是涩。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的话,你懂吗?”
四坝头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默默地说:“祖爷,我懂,我懂。”
突然,山坳里传来一声呐喊:“都别动,举起手来!”
所有人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支队伍慢慢浮现出来。祖爷一看穿的是国民革命军军服的队伍,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走过来问。
“长官,我们是武汉城里的百姓,鬼子打进来了,我们跑出来了!”
那人仔细打量着祖爷和众坝头,跑出武汉前兄弟们都换了装,跟普通百姓一模一样。那人看了看,随后对后面的士兵说:“这都是老乡!快把枪放下!”士兵们都将枪收起。
“老乡,这一带土匪经常出没,你们去哪儿,我们的人可以送你们出山。”那人亲切地说。
祖爷一愣:“长官,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