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个——”
少女一脸讶异。
接着,她皱起眉头,好像在思索。
“我觉得吧,你说不定可以理解我。”
“我才不会理解。”
香月的回答似乎令少女大受打击。
她露出的表情,仿佛一个告白被拒的小女生。
她瞪着香月,接着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
“本来,我最后是想拿那个美女来拍作品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和香月先生一起来我家的,绿眼珠的人……”
琴音抬起头,窥伺着香月。
她一定想知道那人的名字。但香月没有回答。
“那个人,真是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很可爱,但好像又不平常。和香月先生你一样,搞不清楚心里在琢磨什么,有一点点可怕。如果那个人被勒死的话,脸会不会也变得很难看?香月先生,你也想看看吧?真想试试看啊……美丽的脸蛋也会丑陋地膨胀,流着口水,嘴唇翕动,口吐白沫……真的好在意啊……她身材也不错,剥光了拍照,应该不错。”
香月站起身,默默走出了审讯室。
钟场从旁边的房间里探出头。
“下面我来接手吧。应该会说了吧。”
“嗯。”
香月觉得疲惫不堪。
他走在警署的走廊上,四周正因为连环杀手的落网而变得忙忙碌碌。
走廊里放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子。
香月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应该是太疲倦了吧。
城塚翡翠睡着了。
她背靠在沙发椅背上,好像随时都会歪倒下来。
香月坐在了她身旁。
翡翠的双唇间长吁一口气,身体一歪,将脑袋搭在了他的肩头。
好像暂时还不会醒。
香月凝视着翡翠睡着的脸,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盖在光滑肌肤上的一缕乌发,又擦拭了一下她的眼角。
——那里湿了一片。
那时,翡翠抱起少女的身体哭泣着。她一面哇哇大哭,一面抚摸着少女的头发,直到救护车赶到现场,连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挽救了一个少女的生命,这毋庸置疑。
回想起来,这个案子令人毛骨悚然,但她救了人这事确凿无疑。
翡翠嘤咛一声。
白皙的脸蛋上微带红晕。
正在喘息的双唇,湿润饱满,看起来分外娇艳。
一阵滚热的冲动涌起,但香月硬生生地将其压住了。
他希望能看到她的笑脸。
香月先生,你也想看看吧?真想试试看啊……
他的耳朵里响起少女的低语。
琴音的动机,似乎是纯粹到极致的好奇心,但却不为这个社会所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说不定可以称为一种悲剧。
因为,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的。
长长的睫毛静静地分开,翠绿的双眸惊讶地张望,她看见了香月。
“老师……”
大概因为香月紧盯着自己,翡翠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
“说不定——”
香月说道。
“真的会有天堂哦。”
翡翠有点摸不着头脑,眨着眼睛。
即便是灵媒姑娘,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在刚刚发生的共振瞬间,翡翠好像失去了意识,所以她完全不清楚,香月是如何知道琴音她们所在的地点的。
那时候的菜月,看起来好像并不痛苦。
她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
人的魂魄,到底在哪里呢?
如果人死了,意识又将归于何处?
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但只要知道有些事情在触手可及之处,那就足以成为一种救赎。
如果死亡就是一切的尽头,那也太让人不甘了。
香月站起身,向翡翠伸出手。
“回家吧?”
“好……”
灵媒姑娘露出柔和的微笑,握住了他的手。
“Scarf”ends
间奏III
鹤丘文树决定了,要以城塚翡翠作为实验对象。
做出这个决定,需要漫长的深思熟虑。他经历了种种逡巡不决,也经历了对欲望的抵抗。权衡风险的天平不断摇摆,可以说他的日常几乎都在为此烦闷苦恼了。他盯着她的照片,在泛滥的欲望里挣扎,甚至为她的可爱长吁短叹。她是一个完美的素材。无论如何,都想拿来做实验……但是,他也预感到,这是一条不归路,故此几度踌躇。他的内心也存在着抵抗,想要继续享受这平稳的日常。
可是,命运已然宣告来临。
所有的条件,都在推着鹤丘向前迈步。
没错,这就是命运。
没办法。
风险很大,很有可能被捕,所以更要谨慎行事。
如果顺利,就能解决所有的疑问,这样实验就可以结束了吧。
这是他的预感。
在此之前,鹤丘物色实验对象的时候,使用的主要手段是通过社交网站。前一段时间,有一家知名化妆品社区网站发生了用户信息泄露事件,而鹤丘早在该事件暴露之前,就通过暗网搞到了那个用户信息列表。列表上除了邮箱地址,还有用明码保存的密码。不得不说,在现如今这个时代,把没加密的用户密码存在数据库里,这种安全管理实在是太粗疏了。
只要掌握了邮箱和密码的组合,就可以以此获取各种各样的信息了。对于网络安全意识比较低的人而言,很多时候会用同一组邮箱和密码注册多个账号。更不必说,化妆品交流社区的用户群绝大多数是女性,从使用的品牌、发布的评论里的照片上,还能推断出她大致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再摸到其他的社交网站去,假如发布的照片刚好合鹤丘的意,那他就会继续探寻对方的住址。漂亮的女生,往往更倾向于在网上贴自己的照片。如果她们使用过邮箱服务或购物网站,那么真实住址亦可轻而易举地获得。
还有些其他手段,比如说,伪装成其他人物甚至是女性,在社交网络上与目标接触,获得进一步信息。这种网上的交流,只要最后弄到对方的密码,登录上去将数据删除,就很难留下证据了。当然,服务器上或许还存有备份,但警察察觉到这一点的概率微乎其微。在绑架实验对象时搞到对方的手机,删去浏览历史和APP,就连她们曾使用过该服务的痕迹都可以清除干净。在绑架的时候,不关闭手机的电源,而是只调到飞行模式的用意也就在此了。只要不关机,使用实验结束的女人的指纹就可轻易解锁。为了以防万一,用手机连上没设置密码的无线网登录网站操作就可以了,根本查不到鹤丘身上。日本的警察在网络犯罪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匮乏了。
但是,这一回采用的手段,和历来的手法大异其趣,所以有必要比往常更加小心谨慎。于警方而言,探知他踪迹的可能也是相当之高。
然而,只要下定了决心,事情便推进得异常顺利。
他之前担心的一直在她身边的那个障碍,现在也因为某种意想不到的幸运而排除了。虽然有必要进行一些事后处置,但等到用翡翠进行实验之后再考虑也不晚吧……
不错。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鹤丘俯瞰着横陈于自己面前的翡翠。
她一面摇着脑袋,一面蜷起身子,想要尽量离他远一点。
仿佛一只毛毛虫。
“救、救救……”
嗓子里,挤出一点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
她爬行着。
“救救我……救命……!”
翡翠扯破喉咙大叫起来。
“救命!来人啊……!救救我……!有人吗……!”
她泪流满面,不停拼命地喊叫着。
“没用的。谁都听不到的。”
“不要啊啊啊啊啊……!”
翡翠将身体蜷起,用脚乱蹬。
她像毛毛虫一样在地板上爬行着,试图与鹤丘尽量拉开距离。
但是,这样是没可能逃脱的。
“救命……请救救我……”
那美丽的容颜已经因泪水和恐惧扭曲,被捆绑的娇小身躯,也只能像毛毛虫一样无助地滚动着。
“老师,救救我……”
但这个恳求,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她的手机被调成飞行模式,并且切断电源已经有一阵子了。
假如说有人能知晓她的所在地,那就只能仰仗超能力的帮助了吧。
好像故意要挑起她的恐惧似的,他拿着刀子走近了几步。
有可能是终于意识到逃不掉了。翡翠闭上了嘴,好像想要强制镇定上下翻腾的心脏似的,深吸了一口气,说:
“你、你……你是个恶魔……”
虽然湿漉漉的双眼仍然泪水长流,但她的态度坚决,紧盯着对方。
“你就是这样,骗取了好多女子的对吧……?”
美丽的牙齿咯噔咯噔打战,但她仍然一鼓作气地说道。
“但是,但是……你、你绝对会被抓住的!就算我被杀死在这里,还会有很多和我一样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人!就算你、你、你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总有……总有一天,会有人揭开你的面具……!”
即便是如此坚决的抗议,也没能在他的表情上读到任何回应。她也许终于明白,抗争是没有意义的了。这将是最后的抵抗。
刀锋高高扬起,翡翠闭上了眼睛。
“差不多了,我要杀了你。”
有什么东西发出巨响。
对方走近她,抓住了她的肩膀。
鹤丘反手握刀,挥向被绳索绑住的翡翠。
翡翠的腹部、双腿都被绳索捆住了。
不论怎么动弹双脚,都无法逃脱。
这就是死亡吗……
他将刀尖抵在了翡翠的胸口。
第四章 终章 对阵杀人魔
香月史郎应承下了那个妇人的委托。
他要揭开闹得满城风雨的连环杀人魔的真面目。
为此,钟场和翡翠的协助不可或缺。
香月马上和钟场正和取得了联系。首先,必须知道警方对杀人魔的信息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见面地点,照例是那家咖啡馆的卡座。
“因为我没有加入特搜,所以信息都是二手的。相关资料嘛,好说歹说是拿出来了,但只能在这里看,拜托。”
钟场将合起来的文件放在桌上之后,如此说道。香月深施一礼。
“太谢谢你了。”
“你为什么突然又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了?”
在此之前,他们也聊过关于这个连环杀手的事情。但是,仅限于钟场耳闻的一些小道消息,香月对此并未深究。
“有死者家属找到我,拜托我来查,她好像很悔恨。”
香月将文件捧在手中翻开。
若是侦探行业,那么就应该根据保密协议隐去委托人的信息。但是,香月只是一介作家,只不过偶然协助钟场,同时运气颇佳地破了一些案子。可是,自从认识了能通过透视发现事实的翡翠之后,这种偶然几乎变成了必然。这个冬季降临之前,从凑巧被卷入的案子,到钟场特意来征询意见的案子,几乎都由香月和翡翠并肩解决了。
而钟场,似乎也觉察到了这种变化的缘由。
“我啊,可是从来不相信通灵啊,超能力什么的,不过……我觉得你的意见可以参考,只要能抓到那个混蛋,这种违规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明白了,钟场先生,你可是个就算上帝犯罪,也敢给他戴上手铐的人呐。”
香月此言一出,钟场显得有点不高兴。
但是这一次——城塚翡翠的灵视恐怕难以发挥作用了吧。
“依旧是难以判明杀人现场吗?”
“是啊。完全没有头绪。凶手将被害人绑架后,带到了其他地点杀害,然后又用车把遗体搬运到山林或农田等避人耳目的地方丢弃,几乎没有遗留物。被害人的年龄和外貌有相似之处,但也仅此而已。从交际关系上也搜索不出什么所以然。抛尸现场分布很散,附近几乎都没有设置监控摄像头——估计凶手是有意选择的。真是个难缠的对手,简直像亡灵一般。”
香月注视着资料,仔细阅读着。
有一群大学生前往群马县山中的废弃医院,打算玩试胆游戏,结果在废墟中发现了一具被抛弃的女尸。那是一处玩试胆游戏的圣地,在废墟摄影爱好者之间也颇有名气,香月也曾造访过。但是,平时几乎无人出入,所以尸体被发现的时机较晚,已有相当程度的腐烂。司法解剖的结果显示被害人已经死亡三个月以上。遗体旁不要说遗留物了,连衣服都不留寸缕,给判定死者身份造成了巨大困难。最终,通过对比牙齿咬痕,和一个春天失踪的女大学生对上了号。
遗体的腹部被利器刺伤,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应该是因此失血过多而身亡。遗体的手腕和脚腕可见捆绑留下的痕迹。凶手将被害人衣物脱光后,用刀刺入其腹部,然后拔出,接着便耐心等待对方失血而死,大概就是这样——这是搜查本部的看法。没有发现被害人受到性侵的痕迹,也未能检出凶手的DNA。
一开始,警方按照怨恨杀人这条线进行搜查,但是梳理被害人的交际圈并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根据手机在最后一段时间发出的微弱信号,只能推断出被害人被凶手绑架有可能是在晚上回家的路上。凶手在绑架成功之后立刻把被害人的手机电源关闭了,导致警方无法进行追踪。
第一个案子的搜查有一段时间毫无进展,大家都觉得陷入了困境。
第二个被害人的遗体是在木县的山林中被发现的。据推测,凶手是从山路上把死者的遗体抛了下去。距离死亡时间已有一个多月,和第一个死者一样,没有随身物品,没有遗留物,在判定身份上花了很长时间,最终搞清楚了,也是一个女大学生,之前也提交了失踪人口调查申请。在交际关系上的排查毫无进展,而杀害手段与在群马发现的尸体一致,警方认为很有可能属于在日本比较罕见的连环杀人案,就此成立了一个新的特别搜查本部,确立了相关办案方针。
“可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什么证据。”
凶手在绑架过程中小心避开了监控,并将尸体遗弃到人迹罕至之处,其踪迹实在难以捉摸。
“这小子很狡猾,对警方的侦查手段也很熟悉。可以说是非常用心地将我们能用得上的侦查手段一个接一个地都化解了。难以想象这种罪犯真的存在于世上,太变态了。我不光是说他作案手段变态,而是说连续作案这么多次,居然能不留下一丁点痕迹,真是太变态了。”
警方探员们只能继续进行单调的调查和面谈,就在这时,第三、第四具尸体相继被人发现了。被害人的相貌有类似之处,而凶手是如何探知到她们的信息,成为侦查工作的关键之一。
“被害人基本都是女大学生,或是二十岁出头的公司女职员……而且,所有人都是一个人住。”
“是的,所以她们的失踪人口调查申请的提交都会慢一拍。如果是在职员工,在五一黄金周之类的长假期间被绑架,谁都不会注意到她遇难了。这大概是有预谋的。”
“若是如此,那关键就在于凶手是怎么获知目标信息,并对其进行筛选的了,对吧?”
“不少被害人有社交网络的账户,有可能是从那里泄露了自己的隐私,但我们没有发现相关的痕迹。并非所有人都在网上贴出了自己的真人照片或是家庭住址之类的。”
“那么,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联系喽……被害人好像以住在东京的女孩子为主啊。哦,也有埼玉和神奈川的。”
“称得上是共同点的信息只有:几个被害人的家附近几乎都没有监控摄像头。凶手可能在事先踩点时都查看过了。”
“谨慎得近乎偏执啊。首先找到合口味的女性,打算下手之前,若是在踩点的环节发觉监控摄像太多,就会悄悄收手找寻下一个目标……真是可怕的自制力。”
“是啊。然而,这类犯罪的共同点也显现了:犯案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
钟场所言不差。
两次犯案之间的间隔,从最开始的一年,逐渐变成了半年一次,数月一次。而最近的半年之中,已经出现了三具尸体。
“大概凶手作案越来越娴熟,愈发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有可能还有隐藏的被害人,只是尚未发现……”
“是啊,这小子估计要露出狐狸尾巴了。这人很聪明,而且他也自知很聪明。就是因为这样,最近的两个案子,他改变了作案手法。”
“作案手法?……真的吗?”
香月翻到倒数第二个案子的资料。
被害人的失踪时间是初夏。
刚好是香月和翡翠初识的时间。
“被害人的身体在淋浴间,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被仔细清洗干净了。我们从皮肤上检出了漂白剂的成分。”
“因为是夏天,恐怕是担心自己的汗液沾上去吧?”
“不知道。但是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在夏天犯过案。”
“一方面难以抑制杀人的冲动,一方面又在隐蔽证据上慎之又慎……”
香月又将手中的资料翻到了最新的一件案子。
尸体发现地是秩父县的一座山里。这次尸体发现得很早,堪称奇迹。被害人的推定死亡时间,刚好是香月他们在处理女高中生连续绞杀事件的那几天。
日子是藤间菜月被杀的前一天。
苦涩的回忆重现眼前。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嘛……”
香月摸摸下巴,将之前在水镜庄讲过一次的对凶手的侧写,又说了一遍给钟场听。但他估计,类似这种程度的分析,搜查本部的负责人肯定已经一清二楚了。
“如果再加上一点的话,我觉得‘拔刀后耐心等待被害人失血而死’这种猎奇的手段,有一点进行某种仪式的色彩。”
“仪式?你是说像邪教那种?莫非是想召唤恶魔什么的吗?”
“钟场先生会觉得奇怪,但这对凶手而言可能是很重要的事。敬拜恶魔有些极端了,但很有可能是真心相信这类事物的人。”
“哎,可就算有了凶手侧写,嫌疑人还是成千上万啊。可能可以缩小到东京市内,但总不能去把住在东京的、持有驾照的男性一一叫来讯问。”
“和上次的绞杀案一样,可不一定是男性哦。毕竟没有性暴力的痕迹。”
“是哦……”
钟场一声叹息。
“还有就是,能够如此大费周章地踩点什么的,凶手可能没有正式工作吧。”
香月合上资料,递还给钟场。
“都记下了?”
“嗯。”
“厉害啊,”钟场笑了,站起身,“要是有什么发现和我联系。”
“我会努力试试的。”
香月目送钟场离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冷透了的咖啡。
与此同时他陷入了缜密的思索。
凭现在所知的这些信息,以城塚翡翠的灵视能力,能不能锁定嫌疑人呢?
比方说,在水镜庄的那次,她能够通过凶手灵魂的气味来辨别嫌疑人。但是,藁科琴音的案子里显示得很清楚,对于毫无罪恶感的人,她的“嗅觉”是发挥不了作用的。这样一来,能起效果的,只有灵魂共振这个现象了,可是,这又只能在被害人死亡现场才能实施。据翡翠说,被杀死的人,其魂魄当场云消雾散,并就此停滞。魂魄并不附着于尸体,也不游荡在墓地。翡翠可以嗅出的,只是留在死亡现场的残留气味,因此,若没找到杀人现场,就无法产生共振现象。
结论就是,现在而言,城塚翡翠是无法找到嫌疑人的。
香月史郎这么认为。
*
香月史郎站在一条少有车辆经过的山道上。
刚到傍晚。他在这里待了三十分钟,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
香月将车停靠在护栏边,这条路不窄,所以他觉得就算有其他车要过,也毫无问题。
而城塚翡翠站在不远处。
冬天的风,轻轻吹着她柔顺的长发。
今天,她穿了一件很显肤色的米色大衣。
一开始,她想要跨过道路护栏,尽量靠近抛尸现场,但香月还是将她劝住了,毕竟万一失足滑下去可不得了。凶手就是在这里将尸体朝着护栏外丢下去的。尸体掉落之处并不远,而且又挂在了一棵显眼的树干上,故而被发现得比较早。
翡翠睁开紧闭的双眼。
接着,她一脸无奈地望向香月。
眉毛梢弯垂下来。
“怎么样?”
香月朝她走去,问道。
翡翠摇摇头。
“抱歉,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
“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这边根本不是案发现场,也是没法子。”
“还有什么别的能帮上老师的地方呢?”
“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香月耸耸肩,“这个案子和你的能力有点不匹配。哎,要是知道杀害地点就好了。”
“是啊,”翡翠点点头,“被害人都是年轻的女性。如果可以知道案发地点,应该可以发生灵魂共振,就算一个人也好……”
“在抛尸现场果然是什么都读取不出来啊。”
“似乎是这样。没帮上忙,真是抱歉……”
香月找翡翠商量这件事时,她这么说过。
所谓的共振现象只能在事故现场或杀害现场发生一说,只不过是翡翠自己总结的经验而已。
关于灵魂的法则,并无人向她解说,所以谁也不了解真实情形如何。万一她总结的这个规律是错的,在抛尸现场也能发生共振……翡翠如此说道,向香月提出想要去抛尸的现场看看。
而且,灵魂确实存在于这个世上——这种灵体能被翡翠感知,比如地缚灵、背后灵、哭丧妇,还有水镜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尽管其规则也不明朗。虽然希望渺茫,还是有一丁点可能,被害人当中有一个成为了这类存在,并且徘徊于抛尸现场——翡翠这么解释。但是,在这类情形中,这些灵魂往往是出没在自己死去或埋葬的地点,所以,他们这次又扑空了。
今天他们已经转了四个抛尸地点。
她一定是精神保持高度集中的吧?
翡翠看起来已略显疲态。
“太阳快下山了。今天差不多就这样,先去吃晚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嗯……”
翡翠看起来一脸歉疚之色,但稍微思考了片刻,便换上了开朗的表情,说:
“那我想去高速的服务区吃饭。阿真和我说过,在那里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可以吗?”
“嗯嗯……当然可以啦。”
香月笑道。
既然是带着美貌的大小姐出去吃饭,当然是想在高级点的餐厅共进晚餐,但既然翡翠这么要求了,自然也无法回绝。一路开过来,经过的服务区里边有一处还挺有人气的。那里好像是以重现江户时代的街景为主题的,翡翠看了一定开心。
于是香月载着翡翠,向目的地奔驰而去。
“哇……有武士吗?武士在哪里啊?”
果不其然,翡翠两眼放光,雀跃不已。
“哈,我觉得武士应该是没有的吧……”
“啊,那是不是哪里躲着忍者呢?”
香月有一点后悔:如果带她去日光一带,说不定她会有更加可爱的反应。据翡翠说,她很少出门,在这种地方用餐也是头一回。不知是不是天生体质的缘故,她刚一进入餐饮广场,就显得有点身体不适。她不爱出门也是有道理的吧。能够感知灵魂的气味——在这样的地方,形形色色的气味川流不息,扑面而来,因此她的神经也一定负担很重,身体承受着更多压力。车开在路上的时候,她也可能不经意地触发共振现象。
香月想,至少需要一个理解她的人,陪伴在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