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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峰道:“没有。”
“国强探组负责两项工作,第一,调查走访学院小巷和大象坡附近居民,寻找蛛丝马迹;第二,调取许海、许崇德、段家秀、许海父母以及三家受害人在近期的通话记录。国强探长,有问题吗?”
张国强道:“没有。”
“老克探组负责两项工作,第一,以凶杀现场向阳小区和抛尸现场大象坡为核心,调取能够调取到的所有监控视频。同时调取三家受害人住家附近的监控视频;第二,寻找与凶器相类似的刀具;第三,从案发地点、案发时间和凶手作案动机来看,三家受害人有嫌疑。特别是一直未找到死者的生殖器,更是将此案与他们联系在一起,要针对性地重点调查走访许海曾经侵犯过的三家受害人,此项工作由老克探组负责。老克探长,有问题吗?”
江克扬道:“没有。”
侯大利布置了具体工作后,主持会议的陈阳又问滕鹏飞:“你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补充?”
滕鹏飞直言不讳地道:“我原则上同意侯大利的工作安排,再强调一点,寻找蓖麻毒素来源是一个重点,如今的安排是撒胡椒面,力量不够。要集中兵力,至少集中一个探组的力量,沿着蓖麻毒素这条线追查下去,彻查江州市面的蓖麻收购点、蓖麻油厂和中药店。只要找到近期大量购买蓖麻者,案子就基本告破。”
陈阳侧过身,望了副局长宫建民一眼,道:“下面请宫局长讲话。”
宫建民作为副局长,熟悉了解全局情况,在听碎尸案汇报时一直皱着眉头,心里另有打算,道:“许大光此人为了争夺砂厂,打过好几次群架,不能排除因为生意竞争导致的血案。侯大利把力量集中在三家人身上,没有安排调查许大光,有遗漏。案件存在各种可能性,如果作案者不在这三家人之中,浪费了黄金七十二小时,破案概率就要大大下降。”
唐河之役,樊勇重伤;二道拐黑骨案后,黄大森潜逃。在江州市局隐约出现了质疑侯大利的声音。陈阳作为常务副支队长,欣赏敢于拍板的年轻气盛的一组组长,又对其略微执拗的性格表示头疼。他担心这个小年轻火气旺盛,在案情分析会上硬㨃分管副局长,便主动接过话:“许大光不是简单人物,得罪的人很多,这条线索也非常重要。”
短短两年时间,侯大利经历了数起大案,性情变得更加沉稳。任何案子在侦破之前都有无数种可能性,副局长宫建民的建议正是指向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忽视许大光这条线,案子进展受阻后,后果会比较严重。另外,滕鹏飞的侦查思路虽然与自己不一致,也是一条常规的有道理的思路。
他扫了一眼笔记本,道:“案侦工作刚刚开始,确实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性。我在分工上做一下调整。第一,国强探组全力调查许大光这条线索;第二,杜峰探组负责调查走访学院小巷和大象坡附近居民,调查辖区的平板车、人力三轮车等适合运尸体的人力车辆,调查许海遇害当天在麻将馆打麻将的人,调查购买安眠药的情况和查找蓖麻毒素来源;第三,江克扬探组负责调取凶杀现场和抛尸现场的监控视频,调取通话记录的工作,调查卓、杨、汪三家受害人的家庭。”
滕鹏飞主要精力都放在纵火案上,可是作为重案大队长,也不能不管报复杀人案和碎尸案,听到侯大利的布置,明白侯大利仍然没有太重视蓖麻毒素这条线索,再次强调道:“蓖麻毒素这条线很重要,得花大力气查。”
侯大利手下三个探组,要分一个探组去查许大光,另外两个探组八个侦查员需要查的事情太多,而且每件事情都重要。此刻他深感“手长衣袖短”的难处,略微考虑,退了一步,道:“老杜,你分出两个侦查员专查蓖麻毒素。”
杜峰为人素来忠厚,韧性十足,敢打硬仗,知道此任务艰巨,没有在会上叫苦,接受了任务。
宫建民最后定下调子:“我同意侯大利的工作安排。在侦办过程中,每天向陈支队汇报。要根据每天新情况,不断调整布置,既要坚持最初的判断,也要灵活机动。今天是3月29日,希望重案大队能尽快侦破这起碎尸案,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分管副局长一锤定音,大家也就不再提出异议。
探长张国强觉得许大光的竞争对手用这种泄愤手段杀害许海的可能性不大,心里很有些纳闷儿,这时,他接到宫建民的电话:“到我办公室,有任务交给你去办。”
张国强来到宫建民办公室,见到侯大利也在此。
宫建民道:“你们两人都来了,有一个特殊任务要交给张国强。你们探组要在调查许海被杀案的同时,调查许大光涉黑案,更准确是两件事情一起调查。许大光团伙是家族式团伙,扫黑除恶专案组已经盯上这个团伙,只不过许大光手下及其骨干都是原向阳大队的人,很难打进他们内部。这一次借着许海遇害案的机会进入采砂厂,大大方方展开调查,这是打黑专案组没有的便利条件。此事要保密,所以我在会上没有明说。侯大利是重案一组组长,要掌握此事,在张国强率队调查许大光团伙时,尽量不要安排其他工作,为其提供便利条件。”
侯大利这才明白张国强探组的最主要任务。
从宫建民办公室出来后,侯大利召集重案一组三名探长开会,细化工作措施。
侯大利道:“目前有三个侦查方向,一是宫局提出的许大光方向;二是滕大队提出的蓖麻毒素方向;三是我提出的许崇德麻将馆和三家受害人方向。三个方向要一起抓,大家谈一谈具体措施。”
张国强道:“组长,我已经和许大光电话联系了,明天率队前往采砂厂。”
侯大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我们探组派两人追查蓖麻毒素的来源,我和大家简单碰了碰头,大家都觉得难度很高。我们只能调查收购站、江州油脂厂等企业以及各地中药房的蓖麻籽,而蓖麻籽在江州到处都有,我小时候住在农村,后山就有大片蓖麻,蓖麻籽带点蛇皮纹,非常别致,我们经常剥出来当玩具。由于蓖麻来源太广太分散,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追查到来源。”杜峰素来不叫苦,此刻谈的是实情。
侯大利道:“滕大队的看法有道理,在破案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蓖麻毒素这条线不能放弃,还得追查。我们也不能乱追,除了面上铺开调查外,还得查找三个受害家庭获得蓖麻的可能性。在追查蓖麻毒素来源之时,其他线索也不能放下,一并追查。”
江克扬谈完对三个受害者的调查方案以后,碰头会这才结束。
碰头会结束,侯大利到金色火锅店吃火锅。
江克扬和杜峰住在一个小区,同车回家。
杜峰在战友面前吐槽道:“我们三个探组苦乐不均,国强四个人去调查许大光这条线,最轻松。你就是两个任务,我们探组任务最重,还专门用两人查蓖麻这条线,剩下的事情我和高连就算有八条腿都忙不过来。”
江克扬道:“我说句实在话吧,这一段时间我和侯大利接触最多,对他还算了解。侯大利这人挺倔强,拿定主意以后便很难改变,虽然分出去力量调查许大光方向和蓖麻方向,但是他内心深处认定的还是许崇德麻将馆和三个受害人家庭,他肯定会跟着我们这一组行动,摸三家受害人家庭的底细。以后最忙的是我们探组,我已经预料到了。”
3月29日,碎尸案案发后第一天,晚上6点,105专案组在金色火锅店要了一个大房间,请退休的朱林吃饭。
朱林、王华、易思华、周涛围坐在一起用扑克打双扣,输一级就在脸上贴一根纸做的胡子。朱林和易思华配合默契,眼眨眉毛动,消息瞬间传送,大获全胜。周涛和王华接连败阵,满脸都是胡须,犹如川戏中的大胡子。
晚7点,侯大利进屋,拱手道:“师父,来晚了,抱歉,抱歉。”
“都是搞案子的人,跟我客气什么。”朱林说话间,纸胡子乱动。
新鲜毛肚、脑花、牛肉端上来的时候,侯大利猛然间想起斩成小块的尸块,恶心劲猛然涌了上来,美食顿时变成砒霜。他把牛肉拿到另一边,把素菜放在面前。
王华问道:“出了碎尸案现场,吃不下?”
侯大利道:“得缓两天。”
王华道:“上帝要谁灭亡,就要先让他疯狂。许海年纪轻轻已经疯狂了,迟早要出事,被杀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惨烈,脑袋都被挂在树上。”
侯大利道:“华哥知道这些细节?”
王华道:“大象坡晨练的人多,消息压根藏不住,早就传开了。江州社区论坛还出现了悬挂头颅的相片,虽然很快就被删帖了,但还是有手快的网友转发到门户网站。到了门户网站,删除起来很麻烦。”
悬挂头颅的相片流出后,必然在社会上引起震动,会给办案机关带来很大的压力。侯大利道:“这恐怕就是凶手想要达到的目的。”
朱林夹起一片腰花,送进嘴里,赞了一声“好嫩”,放下筷子,道:“我没有到碎尸现场,凭直觉判断,仅供参考。杀人者,大概率是曾经被猥亵或者被强奸的受害者的家人。原因很简单,我们刑警面对的绝大多数案子都是普通人犯罪,遇上职业犯罪的机会极少,很多侦查员一辈子都遇不到。我在刑警支队工作二十多年,只遇到一起非常专业的犯罪。既然是普通人作案,那就从人性上思考动机。悬挂头颅是典型的报复行为,谁与许海有血海深仇,谁就是凶手。”
朱林退休后,身份转为局聘专家。他在担任刑警支队长时说话非常谨慎,说话留一分,如今非常洒脱,想到什么便直言不讳。
易思华道:“作为女性,我绝对不能原谅性侵小女孩的流氓。许海未满十四岁,刑法不能制裁他,这对小女孩以及她的家人公平吗?绝对不公平,非常不公平。当某个未成年人变成恶魔的时候,法律保护恶魔,谁来保护另一部分更为弱小的未成年人?抛开警察身份,我个人觉得应该对许海进行化学阉割,若发生第一起案子后就化学阉割,也就没有现在的悲剧。”
周涛是未婚理工男,没有易思华那种情感体验,道:“许海还没满十四岁,真要进行化学阉割,未免太残酷了。”
易思华提高声音,愤怒地道:“有一个受害者是高三学生,正在冲击清北,前程远大。这下全毁了,会给小姑娘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影响她一生。就因为没有满十四岁,许海屁股一拍,啥事没有,这公平吗?我敢肯定地说,广大了解内情的市民都不希望抓到凶手,都希望凶手这一次能逃脱法律制裁。我也希望神探这一次马失前蹄,抓不到凶手。”
这其实也是侯大利内心的真实想法,作为重案一组组长,他只能深埋此想法,还得依照职责,全心全意抓住杀人凶手。
周涛见易思华发火,赶紧投降,道:“易姐没有必要在这里激动,法律规定,我们只能执行。要解决具体问题只能按程序修改法律,比如,降低未成年免刑责的年龄,由十四岁降到十三岁,或者十二岁,那就一切OK。”
易思华撇了撇嘴巴,道:“和你这种没有感情的理科男交流最没有意思,你以为我不懂这一点,我谈的不是法律,而是内心情绪,是人之常情。”
坚持锻炼后,王华肚子明显瘪了下去。进了火锅馆,深藏在肚子里的馋虫还是拼命爬出来,他到厨房查看菜品,亲自挑了几样最新鲜的,乐滋滋地回到桌上,笑道:“朱支、组座,这盘三线肉很不错,尝一尝。”
“我今天晚上吃素。”侯大利果断推开三线肉,不让三线肉在眼前出现。
朱林夹起一块烫熟的三线肉,放在香油和蒜泥碟里裹了一下,放进嘴里,牙齿咬动,油脂在嘴里跳动,感叹道:“太香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享受美食,这才是人生。我从明天开始,打算和家人出去旅行一个月。以前工作时,关心家庭少,如今正式退了,社会责任少了,就要尽家庭责任。”
侯大利给师父倒上一杯酒,举杯道:“碰杯,师父。”
朱林端起酒杯,与侯大利碰了一下,仰头喝下去,道:“退休了,其他事情都能放下,只有杨帆案我放不下,旅行回来要继续追查。我的直觉是我们很接近凶手了,就差一层窗户纸。我现在退休了,少了一些制约,说话就直率些,如果杨永福没有死,那凶手就是杨永福。”
侯大利正在率领重案一组侦办碎尸案,暂时没有时间和精力追查杨帆案,师父退休后愿意沿着当前的线索追查,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倒满酒,再与师父碰杯,道:“杜强在东南亚失踪后,冒用了其他人的身份。杨永福不死,极有可能会用其他人的身份。杨家有一个直系男性亲属进过看守所,即使杨永福改头换面,只要犯事,在DNA库中就有可能比对成功。”
“你这种方式是守株待兔,也是极好的方式,非常准确。但是就算比对成功,杨永福也只是更改姓名,与杨帆案没有牵连,我认为还得主动出击。我退休后,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清理线索。老天对我不薄,到现在身体还不错。”朱林说得很潇洒,但放下酒杯之后,神情中依稀透出些落寞。
酒足饭饱,朱林、王华、易思华和周涛换了一个房间继续打双扣。侯大利无处可去,要了一杯茶,坐在一旁独自想心事。
易思华看到侯大利郁郁寡欢的模样,低声道:“田甜牺牲后,组座几乎没有啥笑容。这个富二代真可怜。”
提及田甜,周涛不再耍嘴皮。
朱林道:“这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从警二十多年,战友牺牲了十几个。”
易思华道:“关键是牺牲得毫无征兆,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更别说组座。”
王华出了五张连牌,道:“警察天天要与犯罪分子战斗,所以多数牺牲都是偶然发生的。每个牺牲的警察在早上前往单位时,他本人和家人都没有想到这是永别。正因为毫无心理准备,亲人们面对牺牲时更加悲痛。我的人生逻辑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最后一句话,王华声音不知不觉放大了。
侯大利扭过头,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喜欢这一句。”
晚上十一点,大家仍然在打双扣。
侯大利接到常务副支队长陈阳的电话。陈阳道:“你赶紧上网,有一段视频在门户网站上流传,跟评的人很多。有评论说发生在江州,网监的人发现后,已经确定视频就是发生在江州,有评论说打人的人是许海,受害者是年轻女子。这有可能是一起我们没有掌握的案子。”
侯大利和朱林等人回到刑警老楼,在周涛办公室打开电脑,顺利找到陈阳所说的视频。
这是一个家庭摄像头拍摄的视频,拍摄时间显示是3月17日凌晨一点,通俗说法是3月16日晚上。
在黑白视频中,出现一个女人身影。女人身材苗条,在黑白视频中也能看出打扮时髦。她独自行走在人行道,周边没有行人。镜头里出现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步行缓慢,东张西望。两人交错之时,男子伸手抓住女人的胳膊。女人扬手,脱离男子掌握。女人手中有亮点,应该是香烟。随即,男子用拳头猛击女子,女子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倒在地。男子又打了一拳,然后蹲下来,伸手抚摸女人胸部。男子摸了几把后,站起身,左右看了几眼,拖起女人来到附近花台。视频到这时,两人基本脱离监控镜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在晃动。
视频像素不高,光线昏暗,画面模糊,看不清楚面容。但是,侯大利非常熟悉许海的身材和步态,毫不犹豫做出判断:“打人者确实是许海。这事发生时间是重案一组到巴岳战训基地参训的那天晚上。具体来说,3月12日,许海强奸了汪欣桐,时隔四天,他又侵犯了这一个女子。周涛,视频比较模糊,能不能处理?”
周涛自信满满地道:“小事一桩。这个视频涉及曝光不足和运动模糊两个问题,找到原始视频就能修复。”
评论区里,有网友指出视频所在地是江州老城学院公园后门附近。有网友指认打人者是许海,列举了其诸多罪证,还晒出了挂在榕树上的头颅。另有网友说挨打的女人叫陈菲菲,还贴出了陈菲菲的相片。
侯大利、周涛、朱林、王华和易思华来到公园后门附近时,江克扬探组出现在公园后门,两三分钟后,杜峰探组、张国强探组也出现在公园后门。人多力量大,视频中出现的场景很快被找到。几分钟后,沿着视频方向找到监控镜头。视频所在的监控镜头安装在超市门口,恰好能覆盖许海打人的地方。
拿到原始视频后,周涛快速处理。处理后的视频清晰度明显增高,能看清楚许海和被害女子的五官,也能看清楚原镜头中因为曝光不足形成的阴影部分。女子躺在花台上,只露出一只脚,脚上没有裤子和鞋子。许海的身体在有规律地抽动,停止抽动后,还有拉上裤子的动作。
视频显示:女子不仅遭到殴打,还被强奸。而内网中,没有发现与此事有关的报警记录。
3月30日,许海遇害第二天,上午九点。
重案一组侦查员已经确认被殴打和强奸的女子名为陈菲菲,刚满十七岁,网友提供的线索与本人完全相符。其继父陈义明和母亲朱燕在老城菜市场经营菜摊。
侯大利、江克扬、伍强来到陈菲菲所在小区。陈家的家庭条件一般,住在一个老旧的开放式小区,与许海家所在的向阳小区颇为相似。
“我们先看自行车棚。”侯大利打了一个哈欠,没有急于上楼,在四面透风的小区溜达,同时观察着小区环境。
老小区没有车库,小车见缝插针地随处停放。左边角落有自行车棚,车棚角落停有一辆小型人力三轮车。凶手在抛尸时极有可能使用人力车,人力车中数三轮车最适合运载尸袋。侯大利蹲在人力三轮车前,观察三轮车底部。三轮车陈旧不堪,肉眼看不出是否有血迹。
江克扬往额头上抹了点风油精,问道:“有血迹吗?”
侯大利站起身,道:“塑料袋外面没有血迹,运输车辆即使沾有血迹,也应该不多,肉眼看不出来。杜峰探组在检查学院街所有三轮车,用鲁米诺查血迹,希望有所突破。”
在小区转了一圈,三人上楼,敲响了陈菲菲的家门。
陈义明听到敲门声,咬着香烟来到防盗门前,打开防盗门后,大声抱怨:“谁啊,这么早,敲个锤子。”侯大利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之人,揣测眼前男人杀害许海的可能性。
江克扬盯着陈义明看了一眼,扬了扬警官证,道:“陈菲菲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女儿。”陈义明在昨天晚上就从一位朋友处看到公园后门的那段视频,许海如今被杀,警察找上门来很正常。
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卧室门口,嘴唇红艳,耳朵上挂着耳机,脚上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她很冷漠地看了看客厅几人,道:“他不是我爸。”
陈义明打了个哈欠,道:“菲菲说话没大没小。警官,我是菲菲的继父。”
“让开。”年轻女子推了陈义明一把,道,“我是陈菲菲,我知道你们找我是什么事,到屋外说。”
陈义明道:“菲菲,就在家里说嘛,我给两位警官泡茶。”
陈菲菲毫不客气地道:“滚开。”
她气冲冲地走出房门,高跟鞋在地面发出“嗒嗒”的声音。侯大利、江克扬和伍强紧跟其后。陈义明在门口伸头缩脑,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下了楼,陈菲菲面对警察时仍然桀骜不驯,道:“到哪里谈,公安局?”
江克扬道:“那天在公园后门发生的事情,你没报案?”
“谁他妈的放视频在网上,生儿子没屁眼。”陈菲菲骂了一句,眼睛往上瞟,又道,“报案有屁用。”
江克扬道:“那上车吧,我们到刑警大楼,确实是到办案区。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母亲,等你母亲到达之后,我们才开始询问。”
陈菲菲尖叫道:“不准让我妈知道,否则我什么都不说。”
江克扬耐心地道:“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第56条规定,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讯问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询问未成年证人、被害人,应当通知监护人到场。应当是必须的意思,明白吗?如果你妈不来,就要通知你的继父。视频已经在江州流传,评论区还有你的相片,纸包不住火,你妈迟早会知道此事。”
陈菲菲在询问室等待时,侯大利和江克扬前往老城菜市场。原本江克扬安排另一组侦查员带朱燕到刑警新楼,侯大利坚持到菜市场,亲自探一探朱燕的虚实。
在前往老城菜市场的路途中,江克扬突然拍了额头,道:“我总觉得陈义明眼熟,一直在想是在哪里见过,终于想起来了。陈义明曾经在流动赌场出现过,当时国强去抓黄仁毅,赌徒中就有陈义明。”
侯大利道:“老克是神眼,那陈义明肯定就是赌徒了。”
江克扬打了一个电话,很快确认陈义明果然在流动赌场被抓过,而且不止一次,“钱所说陈家以前的家庭条件应该还行,只是后来陈义明沉迷赌博,这才败光了家产。陈菲菲深夜出现在公园后门,打扮里有风尘味,应该从事特殊行业”。
侯大利道:“陈菲菲没有读书,确实有风尘味,陈义明又是继父,其家人在陈菲菲被强奸后报复杀人的动机不强。”
进入老城菜市场,侯大利和江克扬站在朱燕的菜摊前。
“两位警官,找我什么事?”朱燕是菜市场里最寻常的小商户,身材略胖,穿了一件厚绒衣,绒衣上沾了不少污渍,双手还有生过冻疮的伤痕。
从朱燕的神情来看,江克扬判断她不知道女儿被殴打和强奸之事,正在斟酌用词之时。朱燕主动道:“是不是我们家那位又惹事了?这个惹祸精,肯定又去打牌。”
侯大利没有说话,观察菜摊情况。在菜摊左侧摆放着一辆人力三轮车,此辆车和小区自行车棚的那一辆款式基本相同。到目前为止,四家受害人中有两家人拥有三轮车。这种三轮车运输尸块最为方便,没有声响,载货量大,是最有可能的运输工具。
朱燕完全以为是丈夫的事情,暗骂丈夫是惹祸精,找熟人帮助守摊,然后跟随着警察来到刑警新楼。
在底楼办案区,朱燕看见女儿在房间里,感觉脑袋有点发蒙,道:“菲菲,你怎么在这里?”
陈菲菲神情冷漠,不理睬母亲。
被害人是未成年少女,需要有女警察在场,法医汤柳因此过来参加询问。她给朱燕倒了一杯水,道:“有些事情要和陈菲菲核实,她未满十八周岁,需要监护人陪同。”
朱燕道:“菲菲在江州技术学院读过书,后来没读了,找了导游工作。她胆子小得很,不会做坏事。”
汤柳道:“她是受害者。”
朱燕大吃一惊,声音发抖,道:“菲菲出什么事情了?”
陈菲菲神情冷漠地道:“我妈来了,你们想问什么,可以开始了。”
侯大利没有问话,在记录之时,认真观察陈菲菲和朱燕。
询问的正常程序结束之后,江克扬开始进入主题道:“3月16日晚上,准确地说是3月17日凌晨一点,你是不是经过公园后门?”
陈菲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视频都出来了,你们就不要绕弯子,我来说事情经过。那天晚上,我的一个朋友过生日,我们在酒吧街的金色酒吧喝酒,大家玩得高兴,很晚才回家。我记不清楚是几点,反正很晚。我坐出租车,本来要到公园前门,结果喝多了酒,稀里糊涂地在后门就下了。我想穿过公园回家,结果遇到那人。他不仅殴打我,还强奸了我。”
朱燕原本还以为女儿做了啥错事,没有料到女儿被殴打和强奸,犹自不相信,道:“菲菲,你不要说谎哟。”
陈菲菲道:“我没有说谎。”
朱燕道:“我怎么不知道?”
陈菲菲想起几年前自己被陈义明一次次强奸,而母亲一无所知,哀怨之气涌了上来,道:“你每天回家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啥子事情都不知道。”
朱燕拼死拼活做事就是为了这个家庭,听到女儿抱怨,想起女儿的遭遇,无比辛酸和委屈,蒙着眼,泪水一股股就往下流。
陈菲菲道:“妈,强奸就强奸,和握手有什么区别。我都不在意,你哭什么哭。”
女儿越是这样说,当妈的哭得越是厉害。汤柳默默递了几张纸巾给朱燕。
江克扬再问道:“为什么不报警?”
陈菲菲道:“已经那样了,报警有屁用。”
江克扬道:“谁强奸你,知道吗?说一说当时的具体情况。”
“后门很黑,当时我被吓傻了,不知道谁强奸我。昨晚在论坛上看到那天晚上的视频,后来在评论区才知道那个人叫许海。被小屁孩强奸,太没有面子了。那小屁孩力气很大,我当时感觉要被弄死了。”陈菲菲说这话时,双手不停搓动,右手还抚摸颈部。
侯大利很敏锐地注意到陈菲菲的手部语言,搓动和下意识抚摸颈部说明她感受到了压力。这也就意味着,她这一段叙述有可能存在假话,或者掩饰了某些内容。
江克扬道:“你爸知道你在公园后门被许海殴打和强奸之事吗?”
陈菲菲摇头道:“我妈是老实人,傻瓜蛋一个,不知道社会上的事情。我再申明,陈义明不是我爸,我爸早就死了。陈义明知不知道我的事,我也不清楚,在家里我不和他说话,除非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