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纺织的山崎董事长找您。”
“接进来。”
外线电话被转接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办公室的指示灯亮了。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放下听筒,这边的指示灯也依然亮着。
“我是山崎,昨天失敬了。”话音听上去很是快活。
“呀!你好。”米村董事长也发出爽朗的笑声回应道。
“干脆直说了吧,明天参加第七场比赛的日出杯应该来不了啦。”山崎董事长说道。
“哦?为什么?”米村董事长问道。
“刚才仓谷打来电话说,日出杯坨儿太软。马匹太年轻,性子过烈。看样子,临比赛前就要过完节了啊。”
“哦。原本舆论可是说,日出杯是这次四岁马里最有实力的马匹啊。”
“我原本也以为是这样的呢。”
“那可真是意外啊。还有吗?”
“还有……”
突然,与董事长办公室之间相隔的房门处有人影晃动,星野花江迅速将听筒从耳边拿开,放回原处。
“星野,倒点茶来。”企划部长从门口探出头来说道。
“好的,马上来。”
她连忙找出两只红茶专用的茶杯。企划部长的头立刻缩回去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放回听筒的动作。好险啊。
日出杯一向口碑上佳,因为父母双方都血统优良。可是,由于比赛经验不多,导致赛前过于紧张,粪便也格外稀软。马匹太敏感,赛前处于亢奋状态的话,一旦参加比赛,实力就很有可能大打折扣。这种在赛前马匹就耗完力气的情况,叫作“过完节了”。
星野花江往两只茶杯里放入小小的红茶茶包,一边拿热水壶冲热水进去,一边暗自解读着刚才听到的专业术语。这些都是她通过经验在偷听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
今天晚上一定要抓紧时间通知会员们:“明天日出杯不来了。”
心生疑窦
米村重一郎隐隐感到董事长办公室的电话被秘书星野花江偷听了。并且,偷听的还并非业务上的事宜,而是交流赛马消息的电话。
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电话一向要通过秘书室来接听。从外面打进来时自不必说,自己打出去时也要找秘书帮忙。
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安装外线电话,这的确是当初考虑不周。然而,米村重一郎对此事却无能为力。因为,早从第二代起就已经规定好了,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电话内容全都要与公司业务相关。第二代继承发扬了第一代的事业,奠定了今天日东商会的基础,一生都在拼搏奋斗,丝毫不去追求个人享乐。也因此,根本不需要为了回避秘书而设置专用的外线电话。
那么,第三代重一郎也必须无条件接受父亲留下来的方针。如同继承公司的经营方针一样,办公室里的电话系统也丝毫不能加以改变。首先,要改变就得当着全体员工的面。假如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增设外线电话,很可能会被员工认为自己是为了接打一些不想被人听到的私人电话才那么做的。而重一郎有责任让外人觉得,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电话当然只能专用于公司的业务。
当然,除掉鹅蛋脸的外貌以外,重一郎并没有继承第二代的刻苦勤勉。他在吃喝玩乐方面虽不至于奢靡无度,却与常人并无两样。例如说,第二代对于赛马之类的娱乐一向是不屑的,而他手里却养了好几匹赛马。此外,他甚至有交往密切的异性。
口风极紧的星野花江作为秘书来讲,堪称无可挑剔。不论是有女性从外面打来电话,还是其他个人私事,她都一概不会向人透露半个字。也因此,重一郎格外信任她。秘书室里只用了她一人,没有加派其他人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如果是她,某种程度上甚至自己的私事也可以代劳。
重一郎突然意识到赛马方面的电话内容可能被星野花江偷听了,是在一个多月前。秘书室的电话虽然转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里,可是,只要把听筒继续放在耳边,秘书就能旁听到所有的通话内容。秘书按下按键把电话转接到董事长办公室里,董事长办公室的位置就会亮起正在通话的指示灯。可是,只要秘书那边不放下听筒继续偷听,她那边的指示灯也同样是亮着的。
然而,坐在一门之隔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根本看不见秘书室的情形。尽管这边的电话正在通话中,那边电话机上另一个指示灯也很可能并没有熄灭,还在亮着。只可惜,这种情况他是无从查证的。
尽管如此,米村重一郎一面在董事长办公室里交流着赛马消息,一面却隐约觉得通话内容很有可能正在被秘书星野花江偷听着。这是十年来第一次,他对这名女秘书产生了怀疑。
实际上,就在星期六傍晚五点左右,关东纺织的山崎董事长打来电话提到日出杯“过节”时,坐在一旁的企划部长曾经突然打开秘书室的门,要星野花江帮忙倒茶来着。
“我没看见星野当时是不是把听筒从耳边拿开放回原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意识到了我要过去,就在开门之前把听筒迅速放下了。要说她当时,看起来神色的确有些慌张。”
过后,企划部长悄悄对董事长这样说道。
“那就是说,你并不知道你过去之前,那部电话机上的指示灯是不是还亮着?”
重一郎双手托腮问道。正因为预料到那个时间山崎很可能会打电话来,他才灵机一动,叫来了企划部长。
“当时听筒是放下的,指示灯也是灭的。可是,我过去之前是不是亮着的,还真不能确定。”
“是吗?”
“星野会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要偷听董事长您的电话呢?”
“哎呀,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有没有偷听呢。”
“那我来严肃地提醒她一下吧。”
“不要无事生非了。”
董事长喝止住了企划部长一片忠心的提议。
显然,这样做无凭无据。万一提醒得不好,还有可能被星野花江反咬一口。毕竟董事长在私人电话方面也有些把柄握在秘书手里。越是信任对方,落在对方手上的把柄也就会越多。
“你有没有听说,星野星期日会去看赛马场里的比赛,或是在什么场外投注的地方买过马券之类的呢?”
“这个嘛,我倒是不清楚。我私下悄悄问问员工吧。”
“嗯,记住不要声张。”
“星野生性孤僻,还不知道公司内部有没有跟她亲密到了解这些情况的人呢。”
三天后,企划部长在公司外面跟董事长当面汇报说:“公司内部没有任何人听说星野买过马券什么的。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朋友能关系亲密到了解她的私生活。只知道星野向员工放高利贷的事。”
星野花江向员工们放贷,借些小钱帮人通融,这种事并不会扰乱公司的风纪和规矩。董事长重一郎对此事也毫不关注。让他放不下的,是对她是否偷听赛马消息的电话的怀疑。
这一怀疑必须趁早解决掉。不然,总是像梅雨季里的阴霾笼罩在心头,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快。
第二个星期,星期五下午四点左右,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的重一郎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娱乐晚报吉原先生来电找您,怎么处理呢?”
吉原是那份报纸专门负责赛马的记者。
“接进来。”
听筒里传来吉原那副含混不清的嗓音,仿佛喉咙坏掉了一般。
“董事长吗?我是吉原。”
“啊,你好。”
“我直说了吧,明天要参加中山第五场的光王恐怕没戏了。”
“哦,怎么了?”
“星期日跑出106,前天冲刺纪录也有37秒,可是……”
“……”
重一郎把话筒重重地抵在耳边。或许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声音不够清晰。据说,电话被偷听时,灵敏度也会降低一些。
“喂,喂。听得见吗?”
“嗯,听得见。”
“所以说,前天的冲刺成绩,刚才也说了有37秒。可是训练后,看马匹喘气的样子好像不行了啊。”
“那就是说,光王在星期日的训练中跑出了106秒的好成绩,前天最后冲刺的三弗隆也有37秒,成绩都还不错。可是,看训练结束后喘气的样子不太行。那么,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就是这样的。”
“那么,导致问题的原因有什么线索吗?”
“能想得到的原因……”
“稍等。”
重一郎将听筒横放在桌上,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打开秘书室的门。
星野花江正在那里检查发票联。她桌上的电话听筒是挂好的,指示灯也是熄灭的,只有董事长办公室的橙色指示灯还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
“没有香烟了,去帮我买两包来。”
星野花江接过钱离开了房间,重一郎立刻把秘书桌上的电话指示灯按在自己的手心里。上面还残留着余温。看来,指示灯刚才一直是亮着的。
星野花江果然在偷听。
星期二下午两点左右,米村重一郎搭出租车去了一家位于皇居前的酒店。
进门处侧面大堂的椅子上并排坐着一些客人。其中一名身材高瘦纤弱的男子迅速站起身,走到了重一郎近前。他在离重一郎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毕恭毕敬地鞠躬致意道:“董事长,敝人是八田。”
“啊,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啦。”
重一郎笑眯眯地望着对方的脸,微笑里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气势。
“啊。多谢您关照了。平常,敝公司都是通过平和服饰接到贵公司的订单业务啊。”八田英吉不断地敬礼致意道。
“你受累了。”
“哪里哪里。我们公司能间接跟董事长的公司合作,真是无比荣幸和感谢啊。每次接到贵公司的订单,我们都会认真工作,还会请平和服饰堀内董事长帮忙仔细核查,尽量做到万无一失,您看可以吗?不知货品您是否还满意?”
“呀!没问题。”
重一郎随意评论着那些根本没有亲自过目的货品。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八田英吉再一次深深地低下了头。
日东商会的女装部有家承包商——制衣工厂平和服饰。平和服饰下面还有个二级承包商,正是八田英吉的城东洋服店,店里专门承接成品女装裙子的缝制工作。通常,要先由平和服饰与日东商会女装部商议后确定好款型,然后由平和服饰负责剪裁。平和的员工大概有六十人,而八田英吉的城东洋服店里则只雇有十来个制衣女工。
重一郎把这名二级承包商店主请到了咖啡厅的桌旁。落座之后的八田英吉依然诚惶诚恐。他与平和服饰的老板倒是时常见面,但跟再上一层的委托公司老板见面就少之又少了,更何况还被对方主动约到酒店里来,真是始料未及。
城东洋服店主要仰仗平和服饰提供的日东商会业务。假若日东商会直接出面断绝这份业务往来,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因此,三十四岁的八田英吉那张细长的脸上,可以明显看到惴惴不安的表情。原本,他就是一名给人感觉柔弱温顺的男子。
重一郎喝着咖啡,和颜悦色地跟他闲聊了一阵,只为打消他的不安情绪。之后,重一郎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时常给我们公司打来电话呢?”
“啊。实在是抱歉。敝人一直是跟平和服饰直接打交道的,我们知道贵公司的规矩。”
八田英吉惶恐地挠着头。在重一郎看来,似乎八田英吉误会了自己的话。
“不,不是的。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米村重一郎企图纠正八田英吉的误解,“你应该没有给我们公司的女秘书打过电话吧,我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事情。”
“啊?”
八田英吉愣愣地望着重一郎,不知为何涨红了脸,用力地摇着头。
“本人绝对没有给董事长的女秘书打过电话。那种事情,敝人也做不出来的。”
看来,八田英吉是再一次误会了。他似乎是以为自己被怀疑打电话去勾搭对方的女秘书了。
“不,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给秘书打电话找过我呢?当然了,是因为公司的业务。我好像不记得跟你通过电话吧。”
“是的,的确一次也没有给董事长您打过电话。敝人不敢做出那么冒昧的事情。从来没有让董事长秘书给您转接过电话。”
由于一再误会了对方的话,八田英吉的眼圈都红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米村重一郎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八田英吉连忙打开打火机,凑过来点上了。重一郎吐着烟圈,合上双眼,陷入了沉思……
星野花江的工作内容多半是接听电话。因此,她对对方说话声音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接线员。倘若今后跟八田英吉电话联系时,被花江听出对方是二级承包商城东洋服店的老板八田英吉,可就麻烦了。只有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声音,才是最合适的条件。
事实上,重一郎也曾经一度犹豫,不知今后究竟应该找谁来进行这项调查。也不是没有想过聘个私家侦探什么的。可是,不论外面那些人多么专业,找他们来总不是件光彩的事。说起来,此事还关乎自己的体面。别看公司的销售业绩平平,自己手里却养了六七匹赛马。更何况自己手下的女秘书还偷听电话,把赛马消息拿去不知做了何用。他可不想因为这种糗事闹得满城风雨。怎么可能特地聘请外面的调查人员来解开谜团呢?自己也不是没有隐约听说过那些民间调查机构里的内幕情况。
尽管如此,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指派公司的内部人员去做。更不好找那些一级承包商,比如说,平和服饰老板堀内那样的人。那些人给秘书星野花江打电话的次数实在是太频繁了。
若说既是外面的人,又肯忠实地执行这个要求,还愿意帮自己保守秘密,就只能是城东洋服店的八田英吉之流了。像他这种人,既跟日东商会有关联,作为二级承包商,又要彻彻底底地依赖于日东商会。假如他被自己抛弃,那可是关乎公司的生死。忠实地完成这个任务,正是对日东商会表现忠诚的大好时机——重一郎最初想到八田英吉的时候,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机智拍手称快。
果然不出所料,八田英吉二话没说就应承下了自己的要求。非但如此,他那张瘦弱的脸上还满是谢意,深深地低下头去表示感谢。
“您能把如此重任托付给敝人,实在是三生有幸啊。敝人一定会效犬马之劳的。”
对于委托公司老板能当面给自己下令,他的声音里充满着感激。
“啊,也算不上多大的重任。只不过是有些在意,就想麻烦你调查一下。不过呢,下次你要是来电跟我汇报的话,用八田这个名字可不大方便啊。还是要通过那个秘书星野花江本人来转接的。”
“的确如此。那么,既然这里刚好是皇居前,为了纪念今天的谈话,我就叫宫城吧,您看怎么样呢?皇居就是宫城,就是宫城县的宫城。”八田英吉提议道。
“宫城?果然有些意思。你还是很有脑子的嘛。”重一郎夸奖道。
“您过奖了。那么,我在电话里向您汇报可以吗?”
“不,那可不方便,很可能会被星野偷听到。就商量一下见面汇报的时间好了。见面地点还是这里比较合适。”
“明白了。那我就自称是高尔夫杂志的编辑宫城吧。”
“好啊。不过呢,一定要保密。”
“这个敝人完全清楚。”
谈话圆满地结束了。
两人一道走出了酒店的大门。重一郎走向正在门口候客的出租车。八田英吉那副豆芽菜般纤细瘦弱的身材走向了广场的停车场方向,走起路来还有些内八字。他是自己开车来的。
重一郎坐在出租车上隔窗向外看去,只见八田英吉正拿出汽车钥匙,插进一辆灰色中型汽车的车门。
出租车开过跟前时,正打开私家车门的八田英吉转过身来,朝出租车上的重一郎鞠躬致意,举止看上去温和有礼。
第三个星期的星期一上午十一点前后,米村重一郎耳边传来了星野花江的声音:“高尔夫杂志有位编辑宫城先生打来电话找您,该怎么处理呢?”
重一郎一想到这通电话其实是调查她本人的,连耳根都发痒起来。
“接进来。”
他听见电话转接的声音。
“喂,您好。敝人是宫城。”
电话里传来二级承包商的声音,重一郎眼前浮现出先前见到的那张瘦弱的脸。
“啊,你好。”
“请问,几点钟能跟董事长您见上一面呢?”
“哦,你稍等。”
他瞄了一眼桌上的日程表。今天下午一点半之后公司内部有个促销会议,只要赶在那之前回到公司就好了。
“那就十二点十分吧。”
“十二点十分是吗?好的。”
电话随即挂断了。
只是短短几句对话,似乎星野花江在转接过程中也并未有所察觉。之后,又因其他事情喊她进来时,她脸上的表情也毫无异样。
星野花江这人,尽管在态度上多少带着些冷淡,完全没有女性的娇柔妩媚,可一旦处理起熟悉的工作来,绝对干净利落,严守各项秘密,不越雷池半步。对于这样一名秘书,董事长实在不忍放弃。即便她当真偷听了电话,只要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他也打算默许了。可是,为此他首先要了解清楚事实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十二点二十分,重一郎走进皇居前的酒店里。八田英吉瘦弱的身影从大厅里站起来,向他鞠躬致意道:“董事长,您好,叨扰您了。”
“辛苦啦。”
重一郎喊他一起坐上电梯,两人来到了顶层的餐厅里。
点过菜之后,服务生就离开了。这种破格的礼遇让八田英吉受宠若惊,他再一次毕恭毕敬地道了谢。
之后,他开口说道,经过对星野花江周边将近三个星期的私密调查,可以得知的是,她既没有去过赛马场,也没有在任何场外的投注处买过马券。另外,据说她也没有什么喜好赛马或是买马券的朋友。
只不过,就在自己尾随她回家的时候,发现她经常会在车站等处购买马报。不买马券的人居然会这样做,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要说到比较奇怪的事情嘛……”八田英吉略微睁大了温顺的双眼说道。
“就是星野花江的电话……自从上次董事长您告诉我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后,前几天我突发奇想,晚上八点钟左右试着拨了过去。结果却是占线状态,正在通话中。既然是通话中,星野确定无疑已经回到家中了。因为,没有别人跟她同住。”
八田英吉继续向重一郎说道:“……之后我又连续拨过去多次,对方却始终占线。女人打电话的时间通常都会久一些。可是,那天居然连续两个多小时都是占线状态。”
“两个多小时?其间对方的电话一次也没有空下来过吗?”重一郎擦拭着被汤汁浸湿的嘴角问道。
“不,我打了有七八次,其中只有两次感觉是星野本人接听的声音。一次我说打错了,就马上挂断了。还有一次我没出声,直接挂掉了。其他几次全部都是占线状态。对了,那天刚好是星期五的晚上。于是,第二天星期六早上和晚上,我又分别打了过去,居然还是占线状态。我说的早上,主要是指七点到八点刚过的那段时间吧。”
八田英吉也用餐巾一角擦拭着嘴角,继续说道:“之后,上个星期我也给星野家里打过电话。星期一到星期三之间,电话就可以正常接通。也就是说,我拨通之后可以听到接通的铃声。”
“你这么做的话,星野不就会接听电话了吗?”
“没事的,听到铃声我就会马上挂断。丁零响过一声之后马上就断,一般都是打错的电话。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
重一郎用餐刀切着盘子里的肉。
“然后,从星期四晚上开始,星野家里的电话就突然多了起来。星期五和星期六一直是占线状态,就连早上都是占线状态。”
“董事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八田英吉一面学着重一郎的动作,用餐刀切着肉,一面说道。
“这个嘛……”
重一郎也有些疑惑不解。这时,承包商停下了手里的餐刀,垂下眼睛淡定地说道:“中央赛马的比赛日是在每个星期六和星期日,这一点想必董事长您也清楚。这两天必定会在某个赛马场举行比赛的。除了东京、中山和关西举行的天皇杯和菊花杯等大型比赛之外,关东的场外投注处也能买得到新潟、福岛等地方赛马的马券。那些星期六、日的赛马预测,不就是要在两天前的星期四左右进行吗?”
“欸?这么说的话,你……”
重一郎紧紧地盯住八田英吉的脸。
根据八田英吉的一番说辞,秘书星野花江兼职做赛马预测这事已经基本属实了,重一郎低声哼了一下。
英吉的推测是这样的:假设董事长在电话中与马主或马舍人员交流参赛马匹的情况时,被星野花江偷听到了,那么,一旦这个假设成立,她家里的电话从赛马开赛日前两天开始早晚都持续占线的谜团,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秘书大概是把偷听到的内容拿去做了赛马结果的预测,再通过电话告知各方人员。这一点,从她从不踏足赛马场,也不会瞄一眼场外投注处,却在车站内的小卖店频频购买马报的事实,也可以推断得知。
她致电的对象应该不会是极个别的朋友或熟人之类的。每个星期不但需要固定时间打电话,通话时长还很久,说明不只是打给一个人,而应当是轮番打给了很多人。也因此,这种通知消息的方式恐怕已经接近专业的级别了吧。
她也不可能以许多不固定的“客户”为对象。因此,很可能是固定的会员制度。或许,会费是按月收取的。按个人的推测来说——英吉说道——会有三十人到四十人。
听说,星野秘书在金钱方面极其执着,吃穿用度事事都俭省节约。既无私下的人际交往,又会把存款拿去以每月七分利向员工们放贷。若是以她这种爱财如命的性格推断,通过会员制度做赛马消息兼职的可能性也就相当大了。
“嗯……基本上就是这样一种猜想吧。”
八田英吉说完这番话时,盘子里的肉也被消灭一空了。
让重一郎不得不佩服的,是星野花江这种近乎天衣无缝的做法。由于并未造成实际损失,倒也称不上是养虎为患,可自己脸上也的确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有什么对策吗?”八田英吉以一种秘不可宣的口吻问道。
“这个嘛……”
没有办法以此为理由从正面责怪她什么。连董事长自己也会时不时获取和交流这些赛马的消息。加之,她也并没有泄露任何公司内部的机密。做了这么久的秘书,一次这样的疏漏她也没有发生过。
她孤身一人,所能依靠的大概也只有金钱了吧。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重一郎一度也曾这样想过。
“佐田先生来电找您。”
听筒里传来星野花江的说话声。
“接进来。”
佐田是专门负责赛马场马舍的兽医。重一郎随即条件反射地把便笺纸抓在了手里。
“呀!米村先生。”
电话里传来兽医开朗的声音。
“哎呀,医生。您很忙吧?”
“后天开始就有府中赛了。”
“辛苦啦。”
“话说,是光王子的事……”
“嗯嗯。”重一郎答道。可是,一想到这通电话很有可能正被隔壁房间里的星野花江通过另一个听筒偷听,心情可就不大舒畅了。光王子正是他所养的一匹赛马。
“今天早上检查过了,好像听到不太对劲。”
“啊?”
“训练之后给它做了检查,好像心音不太正常。可能是过度疲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