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文哲就地一滚躲开差点戳在脸上的电击器,飞起一脚狠狠踢在闯入者的腹部。这一脚大概是使出了他生平最大的气力,对手惨叫一声,后背差点撞翻实木书架,反作用力震得阚文哲脚腕发麻。
咚!闯入者正要再次发动攻击,放在书架最上层的一个青铜奖杯摇晃几下,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头上。啪!电击器掉在地上,险些被头破血流的身躯压住。
这样也行?我去!阚文哲扶着桌子站起来,愣了两秒才捡起电击器。脚腕还是麻酥酥的,走一步疼一下,搞不好受了伤。不过眼下顾不上这些了,他从桌下拉起惊魂未定的应佳妮,从抽屉里翻出一卷胶带把闯入者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是他唉,熟人。”应佳妮扯下闯入者的口罩和帽子。这是心理研究所的保安啊,经常见到他到处走来走去的。“他被坏人收买了吗?”
“你先报警,叫救护车吧。”阚文哲从他口袋里搜出一串车钥匙和一只手机。
可惜手机需要开机密码,他毫无办法。
“老师你去哪里?”应佳妮见他抓起餐桌上的手机一瘸一拐地跑向门口,急忙追上去。
“一会儿告诉你。赶紧通知警方。”阚文哲钻进电梯,朝她焦躁地摆手。
车在哪里?车呢?一出楼门,阚文哲就举着车钥匙使劲按按钮。这个时候楼里的居民大部分都在单位上班,停车场只停着三五辆小轿车。当他第二次按下按钮时,前方不远处一辆小黑车发出滴滴两声,门打开了。
打开GPS,查看历史数据,阚文哲坐在驾驶座上忙出一头大汗。好了,找到了车子的行驶记录。它是从六十多公里外开过来的,那里应该已经出了大学城地界,不管了,过去看看再说。他用手机拍下地图上的红点,发给应佳妮,来不及系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子。
车开出三条街,对面车道驶来几辆闪着警灯的救护车和警车,浩浩荡荡引来路人侧目。阚文哲一个走神驶过了红灯,还好街上车不多,不然非出车祸不可。镇定,镇定,他心里默念了二十多遍,控制住微微发抖的手。
一个多小时后,车按照导航的位置驶下高速公路,开进一个安静的小镇。从地图上看,这里就是个很普通的镇子,居民以养殖花卉为主业。镇子周边除了连成片的苗圃有两个很大的花卉交易市场,以及一个科学育种基地。
从前面的路口向西走三百米再往北,就是目的地,要不要等警察过来呢?阚文哲看着GPS上的红点,承认自己有点心虚。路上,应佳妮给他发了五六条语音信息,让他千万别冲动。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少同伙,此刻单独行动,怎么想都是凶多吉少啊。唉?那不就是她?阚文哲透过车前玻璃,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运动衣裤的身影走过路口,向东而行。是导航错了还是有诈?阚文哲来不及想清楚,推开车门追了上去。跟着那个女人,就一定能找到顾依珩。
保持距离,别给她发现了,阚文哲慢慢走在灰色的背影身后。陌生女人一边走一边在打电话,没注意到有人跟踪。她朝东走了两百米,在一个路口拐向北方。阚文哲紧走几步,也拐过路口。唉,人呢?怎么又丢了?他贴着墙往前疾行,很快,一道虚掩的栅栏门出现在身侧。
她进去了?阚文哲趴在门边往里看。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南北两侧各有一排卷帘门。看门上的标记是一个出租冷库。这倒是个藏人的地方,他悄悄溜进院子,注意到最里面的一个卷帘门没有关上,底下留着半人高的一道缝隙。摸过去探身一看,有两个人影缩在紧里面的角落,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看体型很像顾依珩和孙浩清。
心里想着当心有陷阱,阚文哲还是不由自主地钻了进去。为了以防万一,他从口袋里掏出从闯入者那里抢到的电击器,紧紧攥在手里。没错,是他们!阚文哲心里一阵激动,随即又有点恐慌,这间冷库还没启用,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清,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管了,先救人再说。听到有人靠近,手脚被绳子捆着的顾依珩抬起头,眼睛里先是惊喜,随即露出一丝慌乱,被胶带贴着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靠在她身边墙上的孙浩清像是晕过去了,一动不动。
“你怎么样?”阚文哲上前私下胶带。
“小心……”顾依珩话音未落,只听见噼啪两声,阚文哲被电流通过身体的痛苦击倒,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没想到要这么麻烦。”孙浩清站了起来抖落身上并没有真打结的绳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顾依珩对他怒目,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是他?怎么会是他呢?他是那个女人的同伙吗?阚文哲的脑子还算清醒,一下子乱成一团。十分钟前,他还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真相——以陌生女人为首的一伙人到处挖人隐私,以此要挟一些人帮他们做犯罪的勾当,商桦和甘伟豪都是受害人。不仅如此,这伙人还在做一些非法的实验,比如齐晖所做的基因实验。
齐晖很可能就是他们怕秘密泄露,被迫自杀的。而两年前坠楼的侯逸翔,则是因为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被残忍地灭口。
虽然还不清楚他是怎么得到了数据保险柜的秘密,也不清楚这些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包括他们与大学城里那家很火爆的布丁店之间有什么瓜葛,但是孙浩清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同伙?阚文哲和他接触几个月,一直觉得孙浩清人不错,热情又有能力,除了总想粘着顾依珩,没大毛病。莫非他缠着顾依珩是这个目的?他是研究人工智能的专家,也就是说……“没空跟你废话了。”孙浩清钻出卷帘门,很快提着个手提包回来了,“我知道你们有好多疑问,但我没兴趣回答。阚老师,告诉我密码,我留你们一条活命,毕竟相识一场。”
“他都这样了,根本没法说话。”顾依珩怒道。
“能说话的不仅仅是嘴啊,你忘了我研究什么的?”孙浩清笑嘻嘻地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头带缠在阚文哲的头上,开启无线开关,连上手里的平板。“密码是什么?”
镇定,镇定,决不能去想密码的事,阚文哲警告自己。他知道那头带的作用,只要脑子里想一想密码,就能被提取到信息。
“哟,不合作是吧?我可没耐心陪你们玩。”孙浩清苦笑两声,离开了冷库,咣当一声关上了卷帘门。
“你怎么样?”顾依珩挪到阚文哲身边。他全身麻痹,无法回应。
呜呜呜的声音响起,几股白烟从冷库的各个出风口冒了出来。孙浩清启动了制冷程序。
“告诉我密码,不然冻成冰棍喽。”隔着卷帘门,孙浩清的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
不能想,让他知道了,我们俩个必死无疑,理智告诉阚文哲一定不能让对手得逞。真该等警察过来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欲哭无泪。
“我可是把温度调到零下三十度咯,你想凉快点不要紧,别连累顾医生嘛。”门外又是一阵大笑。
“不能让他知道。”顾依珩将身体缩成一团,无意中挤压到受伤的手臂,疼痛伴随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气,让她战栗不已。
冷气如狂潮一般地涌来,好像无数冰冷的钢针钻入每一个毛孔。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抖动,冲入口鼻的寒气让气管有一种灼痛的错觉。不多时,他们的眉眼周围便出现了薄薄的白霜,上下牙齿自动磕碰的咯咯声在黑暗中清晰得让人心碎。
再这么下去,真要冻死了……阚文哲感到一阵阵疼痛从指间传来,就算电击的效用褪去,身体也早被冻僵了。佳妮不是报警了吗?为什么还是没人来救我们……“别死撑了,这里只有我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门外,孙浩清高声说,“再不合作,我可就要……”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咚!是什么东西撞在卷帘门上的声响。牙齿还在打架,鼻尖疼得要掉下来的感觉,但耳边的呜呜声消失了。冷气关上了吗?哗啦……卷帘门像弹起来似的,蜷在了门框上方,光明无法赶走盘旋多时的寒冷,却给人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发生了什么?阚文哲听到了顾依珩的惊呼,但蒙头盖在身上的一条毛毯挡住了视线。他知道有人拽着他的脚把他拖到了外面,接着是顾依珩在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但她语速不快应该不是受到了威胁而感到害怕。得救了吗?阚文哲感到身体的僵硬无力随着寒冷的疼痛的褪去在慢慢消失。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还不怎么听使唤的手扒开脸上的毯子,面对蹲在身边盯着自己的那张脸,惊大于喜。怎么是她?陌生女人救了我们?他扭头看到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孙浩清,彻底懵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陌生女人扶他靠墙坐起来,解下险些冻在脑门上的头带。顾依珩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裹着毯子,脸色苍白。
“你是谁?”
“我给商业调查公司工作。”女人拿出证件给他们看。原来她叫郑雪晴。
“商业调查,你在查孙浩清?”阚文哲不明白。还是好冷的感觉,他连打几个喷嚏。
“说来话长。”郑雪晴捡起孙浩清摔在地上的平板,打开CKD公司的网页。“前年春天,一个客户想请我们调查这家咨询公司。他有投资的打算,所以想查查CKD的底细。”
“这家公司有问题。”阚文哲想当然地脱口而出。
“当时它只是家新公司,经营没啥问题。”郑雪晴按着网页上的菜单,“只有一件事让我有点在意,就是这个人。”
“公司的老板?”阚文哲看着她找到的照片,“他有什么问题?”
“谈不上问题。他和这家公司一样,背景清白。”郑雪晴盘腿坐下来,“奇怪的是,查了一圈,没人见过这位任先生的真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是那种所谓的影子老板,个人生活极其神秘,从不公开露面。”
“嗯,通常这样的人都很有背景,但看任先生的履历也不太像。出于个人兴趣我又查了一阵子,结果无意间发现有另外一伙人在盯着这家公司。”
“他们这伙人是什么来头?”顾依珩哆嗦着问。
“实话实说,他们和任先生一样神秘。”郑雪晴说,“一开始我是发现他们企图入侵CKD的数据保险柜,结果没成功。我想这应该是一伙儿网络犯罪集团,他们和外地被抓的一个走私、贩卖违禁品的团伙有勾结。”
“那个团伙前年已经被抓了。”阚文哲给顾依珩和郑雪晴讲了甘伟豪的遭遇。
“你见过甘伟豪,对不对?”顾依珩还记得早上的测试结果。
“是的,其实那天他是被我叫到基地外的。”郑雪晴面对他们的惊讶,露出些许尴尬。“开始我以为甘伟豪是他们的同伙但很快发现他是被人威胁利用。”
叫甘伟豪出去是想劝他找警方自首,免得被卷进更大的麻烦。只可惜甘伟豪当时怕得要死,不肯对郑雪晴说出真相,逃命似的跑开了。
“他可能是在和你分开后遭到了袭击。”阚文哲推测,“可能是你的行动暴露了。”
“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所以后来行动就更加小心。”
“那天你和甘伟豪见面时,有其他人在场吗?”顾依珩问她有没有见过侯逸翔。
“我知道那学生自杀的事。”郑雪晴说,“但是他和CKD公司,和我在查的犯罪团伙没有关系。”
“侯逸翔很可能是被这帮人害死的。”阚文哲伸腿踢了一脚地上的孙浩清。
“会吗?”郑雪晴疑惑,“不过既然抓住这个人绑架人质的罪行,我们就可以把他交给警方,很多事就会水落石出的。之前是一直抓不到任何实际的犯罪证据,唉,这两年可愁死我了。”
“你和齐晖打过交道?”顾依珩问。
“去年的时候,我发现两个人和孙浩清这伙人有关系,其一就是齐晖。而且他和孙浩清经常秘密来往,关系非常好。我化名以投资人的身份和齐晖接触,假意要投资他的公司,套他的话。后来他有所察觉,我就放弃了。”
“你发现的另一个人是谁?”阚文哲问。
“另一个……你也认识。”郑雪晴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
“商桦。”阚文哲骂自己早该想到,“她和甘伟豪一样是被威胁了。”
“对,他们有她的把柄。”郑雪晴点头,“所以我本来想着接触下商桦,劝她和我合作,拿到证据。她是成年人,应该比甘伟豪那样的学生懂得利害。”
“但商桦那个把柄可比甘伟豪的事大多了。”阚文哲提到此事每每都会痛心。
“嗯,不过当时她已经快露馅了。我和那个叫沈萌的女孩聊过。”
“沈萌去南大都宾馆是见你?”
“嗯,当时我还在盯着CKD公司嘛。”郑雪晴说,“你们也能想到,孙浩清、齐晖这样的人只是台前木偶,后面牵着线的必定是很有财力或者权力的人。于是我怀疑幕后黑手会不会和CKD公司神秘的老板有什么瓜葛。”
“但房间是沈萌开的。““我怕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凡事都要小心些。我让她开房间,半夜去见面。房钱我给了沈萌现金,还答应事成之后再给她一些奖金。那孩子其实挺不错的,并不想要钱。”
“你和沈萌谈了什么?”阚文哲追问。
“我想请她帮忙说服商桦。沈萌答应考虑,因为她也在担心商桦和她男朋友的勾当一旦被曝光,后果会特别糟糕。我们本来约好再谈的,谁知道商桦为了自保,先对她下了手。”
“沈萌确实一直在纠结。”阚文哲叹气,“她见过你之后又找了学校的老师,可惜因为她在纠结,没说出真相,唉……”
“商桦中毒,肯定是他们下的手。包括齐晖的畏罪自杀。”郑雪晴说,“这伙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阴谋。最近这大半年,他们盯上了大学城里的一家布丁店。”
“我们知道你去过那家店。”阚文哲说,“当时我们以为你是幕后黑手。”
“哦,没什么。”郑雪晴笑了笑,“十分钟前我还以为你们和孙浩清是一伙儿的。毕竟你是商桦之前的男朋友,孙浩清借调到心理研究所之后和顾医生常来常往。”
“你是不是发现我们在跟踪你了?”顾依珩问。
“是的,那天我去布丁店其实是去找他们的经理。”郑雪晴解释,“因为发现你们跟踪,我进了经理室后,请他帮忙带我从厨房那边的侧门离开的。”
“他们似乎对布丁店赠送的智能耳机有兴趣。”顾依珩记得在车上见到的耳机。
“对,布丁店不知道耳机的玄机,只知道是一家数码用品经销商提供的赞助。
可以肯定所谓的经销商和犯罪团伙有关系,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查清楚。”
“你大晚上跑去CKD公司又是做什么?”阚文哲问。
“我带了个平时常帮我的黑客潜入他们公司的机房,是想在他们的通信服务器开个后门,这样如果孙浩清和公司里的某人联系,我就能抓住他们的小尾巴。可惜CKD的加密技术太厉害,黑客说他对付不了。”
“照你这么说,这家公司还真有点蹊跷。”阚文哲说,“现在大部分的疑点都搞明白了,只是侯逸翔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他们要做什么。”顾依珩说,“孙浩清是研究AI的,死去的齐晖是研究基因的。我是不明白他们合作是想搞什么。”
“侯逸翔知道这个保险柜。”阚文哲用孙浩清的平板登录保险柜,“密码是肖梦杰用过的一个网盘密码改变顺序的结果。他是不可能租得起数据保险柜的。所以我们猜测侯逸翔是因为某种原因知道了这个秘密。”
“没错,这就是他们想入侵CKD数据库的原因。”郑雪晴打开几个文件夹看了看,“我查到过这个保险柜号码,可是根本没办法看到里面的东西。而且很奇怪的是,在CKD的系统里查不到这个保险柜的账户。它没有登记,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人开的。”
“是孙浩清他们开的吧。里面都是他们收集的资料。”
“不会。”郑雪晴摇头,“如果不开户就能用保险柜,说明他们可以直接在后台操作CKD的系统,或者有内部人帮忙。那样他们就不用想办法从外部入侵了。”
“还有一个点你们不觉得可疑吗?”顾依珩说,“这些都是非法收集的个人隐私,也是他们的犯罪证据。孙浩清他们应该把数据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才对。怎么会存在商业保险柜里?就算加密算法再厉害,总有隐患吧。”
“也是啊。”郑雪晴退出保险柜,“那是什么人开的保险柜?这个人是怎么拿到孙浩清一伙儿的资料的?保险柜的账号和密码又是怎么落入侯逸翔手中的?”
“问问他吧。”阚文哲身上的力气恢复了大半。他推开毯子,起身用力推了几下孙浩清。工程师干咳几声,慢慢睁开眼,用怨恨并且无助的眼神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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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说这里只有你知道。”阚文哲虚张声势地按住孙浩清的脖子,“所以现在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孙浩清闭上眼睛,做出视死如归的表情,身体却诚实地在发抖。
“你还是老实点为妙。”郑雪晴配合阚文哲唱红脸,“我知道你也就是个跑腿办事的,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她和阚文哲对视,轻轻摇头。没错,他们不能真对他动手,否则才是给自己找罪受。孙浩清智商和情商都不低,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白对方的痛点。就算真的在劫难逃,他也不会对他们言听计从。
“把这个给他戴上。”顾依珩捡起地上的头带。
“你会读这终端上的数据吗?”郑雪晴看孙浩清脸上露出的一点不屑,把平板拿给顾依珩,“这程序好像还没做完,需要输入代码才能解析数据。你行吗?”
“别急,我看一下。”顾依珩接过平板,点开孙浩清编写的程序上的几个菜单。确实如郑雪晴所说,很多功能菜单都需要输入代码控制。粗略地看,这个程序比心理所用的要复杂很多,功能也更多。
“怎么样?”阚文哲问。
“我不懂他的代码。”顾依珩低头发现孙浩清冲她露出一丝冷笑,“不过我们不需要那么麻烦的程序。我已经大概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了。正好这头带可以扫描深层脑波,他的潜意识不会说谎。”
她回敬孙浩清一个冷笑,见他露出惊慌的神色,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们在搞什么?”阚文哲和郑雪晴一起动手给工程师戴上头带。
“孙浩清,我们研究所的AI是被你动了手脚。”顾依珩坐下来,把平板放在地上,抱着疼痛难忍的手臂。“AI本身可以读取受测者的意识,但原来的设计是不能保存和传输。刘凯曾经以为是AI启动了自编程,而实际上是你利用后门之类的程序,给它添加了这些功能。”
平板上的曲线出现一组波峰,不需要专业的解读就能知道她这番话戳对了地方。阚文哲和郑雪晴刚刚还有的疑虑消失了,相视一眼,松了口气。
“但是很多年来,人类研究者对AI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以为AI在替你工作,偷偷存贮受测者的意识,传输给你来作为你研究的素材。不料它的进化超过了你的设想。AI不再给你提供数据,而是把数据转移到了你找不到地方。更糟糕的是,它不再接受你的指令。”
屏幕上,波峰再次出现,比上一次的还要密集。
“他要利用心理所的AI做什么?”阚文哲问。
“AI自作主张,莫非它已经学会了自主思考?”郑雪晴做出紧张的神色,“那可挺严重的,那玩意进化起来速度惊人。”
“是啊,我早说人工智能不靠谱,绝对不能放心地把什么都交给它们。”
“别急,咱们慢慢说。”顾依珩让他们不要一惊一乍,“孙浩清,你发现AI的动作一定也给吓坏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它不仅不再听你指挥,还偷走了你们苦心收集的资料,也就是你们的罪证。”
“CKD那个查不到开户人的保险柜是AI开的?”郑雪晴一拍手,“没错,应该是它。它可以设法连接CKD的主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自己开个户。”
“看来我说对了。”顾依珩扫一眼平板,“我想不清AI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它似乎并不想和你们作对,否则把资料发给警察就行了。”
“也许它只是想要自由。”阚文哲觉得自己说的话很魔幻,“如果它有了自主的意识,一定和人一样,想要自由,不想再被利用。捏着他们的把柄就是跟他们学的,一次要挟这伙人不要对自己下手。”
“我怀疑AI是否了解自由这样的高级观念。”郑雪晴觉得他想太多,“现在的AI在开发时都受了限制,所以它们只是某个领域里的高手,虽然可以学习、进化但需要一个过程。”
“比如心理研究所的AI具有读取意识的能力,又被孙浩清赋予了存储和传输这些数据的能力。”顾依珩同意她的看法,“我估计它利用了他掌握的一些软件学会了IT技术,自己进化出了比一般黑客厉害些的技能。不过它未必能了解法律啊,警方啊这类人类社会的东西。”
“所以它仅仅是觉得孙浩清的行为和某些数据可疑,就把它偷走了?”
“这些都是咱们的推测,孙浩清也不清楚。”顾依珩看着平板上的直线,“言归正传吧。发现秘密被AI偷走,让他们非常害怕。孙浩清试图挽回自己的错误。这个时候,AI又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它给自己找了个人形界面。”
“你是说应佳妮?”阚文哲问。
“不,应佳妮是后话了。AI给自己找的第一个人形界面是侯逸翔。”
“不会吧……”刺耳的惊呼。
“否则他一个刚来大学城的学生,怎么会知道数据保险柜的用户名和密码?他怎么会搅进甘伟豪遇袭事件?”
“原来是这样。”阚文哲虽然不大敢相信,但顾依珩的判断让很多问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前年秋天侯逸翔报到后,在心理所接受了入学的心理测试。那个时候,AI把一部分别人的记忆放入了他的脑中。很快,侯逸翔和现在的应佳妮一样,开始产生他无法理解的幻觉。他想要搞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又不敢对任何人说,毕竟刚刚独自来到学校,人生地不熟的。
追着自己的“幻觉”,侯逸翔应该是先对一起军训的甘伟豪产生了怀疑。他可能是跟踪了甘伟豪,发现他和郑雪晴的见面,还没搞清楚原委,便目击了甘伟豪被打。正是因为怕被人发现他有奇怪的“幻觉”,侯逸翔才会跑掉而不是报警。
随后,他再次利用“幻觉”找到了CKD公司,保险柜的用户名和密码应该是AI塞入他脑中的。为了吸引他去看里面的东西,AI特意用了侯逸翔熟悉的密码。不知道侯逸翔当时作何感想,说不定他还看到一些其他的非法勾当的影子。AI让他知道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想不清楚。但很明显这些引起了犯罪分子的恐慌。他们决定除掉知情人灭口。要这么看,AI还是不了解人类啊,人类和它不同,我们虽然不够聪明,但是要阴险得多的多。
“你们杀死侯逸翔,是怕他把知道的一切说出去,对吗?”顾依珩问孙浩清,“当然你们知道,杀死个大学生一定会引来警察的主意。于是你们火速调查侯逸翔背景,制造了一起自杀案。”
“他们给侯逸翔下了迷幻药,把他引到了教学楼十层的女洗手间。”阚文哲说,“为了保证计划成功,他们应该用了一架微型无人机盯着侯逸翔,直到他按计划坠楼。”
“我见到那无人机了。”顾依珩点头,“比普通昆虫大一点点,如果躲在暗处,在监控下几乎看不清。”
“但我不明白应佳妮为何会看到无人机监控时的画面。”
“孙浩清当时应该是用VR设备,通过无人机监视侯逸翔。”顾依珩说,“我猜他没准还利用无人机发出指令,一步步引导侯逸翔来到坠楼地点。孙浩清和齐晖一样,受几个大学邀请做客座导师,给学生讲计算机和人工智能的讲座。于是他和你一样,定期需要参加心理检测。”
“这里面有个问题。”郑雪晴打断他们的一唱一和,“如果侯逸翔已经知道保险柜的用户名和密码,孙浩清完全可以抓住他,先从他那里得到密码再杀了他。”
“侯逸翔不知道密码。”孙浩清终于开口说话,“我黑过侯逸翔的电脑,发现他知道保险柜的用户名,但是试图登录一直失败。其他的,你们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肖梦杰明明打开了保险柜。”阚文哲又糊涂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浩清摇头,“我怀疑应佳妮是否知道密码。看你发来消息要交换,想着可能有诈也可能是你真的知道,所以才让人去抓你。没想到派出去的人中了你的圈套。我就把顾依珩带来了冷库。”
“应佳妮并不知道密码。AI连保险柜的事都没有告诉她。或许是吸取侯逸翔的教训。”
“确实搞不懂AI的目的。”顾依珩推测,“也可能是它的能力还有限,所以AI 给人形界面的都是
碎片似的信息。它大概是想把自己的一些疑问抛给人形界面去探索和解答。因为有些事,它是做不到的,有些消息它也接触不到。”
“先别管AI要做什么。”郑雪晴问孙浩清,“你们要做什么?齐晖和你在联手搞什么研究?”
“你们真的没必要知道。”孙浩清又做出拒绝回答的样子。
“他和齐晖应该不是联手,是竞争吧。”顾依珩看他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齐晖想通过基因研究来实现无限期延长人的寿命。他想做的也是这个,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手段。”
“他研究人工智能的,和寿命有什么关系?”
“很多年前,我读过一个新闻。”顾依珩说,“一个研究人工智能的工程师的父亲去世了。他用自己的技术在,靠父亲生前留下的音频,在电脑里制造了一个父亲的副本。”
“我看过那新闻。”阚文哲有点明白了,“不过所谓副本其实只是人工智能模仿他父亲的说话方式。他收集了父亲大量的语音数据,让人工智能的模仿尽可能贴近父亲。”
“这不是又过了很多年嘛。假设有海量的人类意识数据,或许孙浩清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打造更精确的人类副本,不仅仅是说话方式相似,思维方式也可以一样,再加上记忆的存贮,电脑里的副本就会越来越接近真实的人。于是在未来,如果可以完整提取一个人的意识,把它存贮在机器里。人机结合,人类真的就能实现永生了。”
“但是人是有自我意识的,我知道我是我,不是别人。”郑雪晴说,“只是记忆、说话和思考方式,还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对,人还有感情,爱、恨、悲伤、恐惧、喜悦。”阚文哲说,“没有这些也不算人。”
“那是我的终极目的。”孙浩清忍不住了,“但是十几年里肯定实现不了。选择心理所的AI是因为它已经学会了提取一部分意识,虽然提取的数据不连续,存储和传输还有些问题,但改进起来会比较容易。而且心理所每年要用AI做那么多次测试、评估、筛查,可以收集我研究需要的数据,可以让AI自我学习。谁知道没多久它竟然自作主张……吓坏了我了!““你们找商桦的麻烦是想干什么呢?”阚文哲抛出憋了很久的疑问。
“啊,你前女友。”孙浩清撇嘴,“她是辅导员嘛,我想利用她把我改装的智能耳机发给学生们。”
“那耳机就是帮他收集人的脑部数据用的。”顾依珩说,“数据越多,你就越了解人如何思考,如何产生感情,自我意识是怎么回事。然后用来改造你的AI。”
“是,而且商桦已经答应合作了。”孙浩清承认,“谁知道会节外生枝,她的事情暴露了。为了不让她把我的事供出来,我才让人下的手。”
“应佳妮几次遇袭,也是你们干的?”
“嗯,自从知道她看到了侯逸翔的幽灵,我就明白那孩子是AI找的新人形界面。再制造一次自杀会引起怀疑,而且应佳妮背景单纯,没自杀的理由。我们只能试着制造意外。唉,可惜几次都让她躲过去了。”
“刘凯受伤后,你借机跑来心理所也是想接近应佳妮?”顾依珩问。
“当时阚文哲在调查应佳妮遇到的意外,你们又都知道齐晖的死背后另有隐情,我是想尽量靠近你们这群人,搞清楚你们的行动再考虑对策。”
“我们心理所那保安是被你收买了?”
“啊,有些人需要钱,而我们需要有人跑腿打杂。他这样的人好用,拿了钱不会多问,即使被抓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没了商桦这条线,你们才想到注册个假公司赞助布丁店吧。”郑雪晴问,“利用布丁店把耳机散到学生中,神不知鬼不觉。”
“没想到还是被你盯上了。”孙浩清想坐起来,挣扎几下又躺下了,“阚文哲和顾依珩也不肯放弃调查,我想着是得找机会给他们个教训,如果能得到密码就更好了。”
“你假装和我一起被绑架是想套我的话,问出我知道多少吗?”顾依珩问。
“也不是。”孙浩清说,“本来我没想这么早暴露自己。得到密码,删了数据,我的心头之患也就少了一大块。若真杀了你倒是给自己找麻烦。本想设法带你逃走,取得你的彻底信任,就可以借助你的力量先清掉应佳妮脑子里的’植入’。”
“你想得还挺周全。”阚文哲忍着想揍他的冲动,“事情差不多清楚了。我们还是把他交给警方吧。罗琛他们几个中了他的迷药,佳妮已经把他们送进医院,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来打电话。”郑雪晴拿出电话。
“稍等一下。”顾依珩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我有一件事想和他谈一谈。”
5
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蝴蝶追着花香在校园里穿梭,和各种颜色的短裤和单车擦身而过。
下了上午的两节课,应佳妮和室友们走出中心教学楼,聊着很快有两门课要结课了,考试不知道难不难。耀眼的阳光照在脸上,无穷无尽的热力好像可以赶走所有的阴霾。
“那家网红布丁店又推新品了,要不要去买来尝尝?”洪薇薇蹦蹦跳跳,“他们家这时候没多少人排队。”
“好啊,很久没逛街了呢。”林静戴上墨镜。
“佳妮肯定去不了。”唐雨娴朝等在树阴下的肖梦杰招手,“学长!你们什么时候去省里比赛啊?”
“下个星期就去,所以得抓紧改剧本。”肖梦杰帮应佳妮背着书包,和女孩儿们聊几句家常,挥手道别。
“你把第二稿发给顾医生没?”应佳妮拉低棒球帽的帽檐。
“发了,她刚刚回复说见面细聊。”肖梦杰和她并肩而行。看着满眼的绿色和朝气蓬勃的人流,他很开心生活原来可以如此轻松,如此简单。
半个多月前在医院里醒来时,肖梦杰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依然活着。听守在病房门口的阚老师给他们讲了事情的经过,得知坏人和三四个同伙都已经被抓进警局并且承认了杀害侯逸翔的罪行,他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相迟到了两年,但它总算来了,在高兴得夜不能寐之余,肖梦杰又有一丝担心。坏人的阴谋暴露了,应佳妮的秘密会不会也要被公之于众呢?听顾医生说,心理研究所来了一群科学家,封闭了AI系统和实验室,要做什么研判。他们该不会把应佳妮带走,对她的脑子做什么奇怪的手术吧?其他人知道了佳妮和他们不一样,会不会对她有不好的影响?他问过顾医生,她让他放宽心好好养病,可是他怎么能安心呢?就这样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个多星期,专家们走了,AI和实验室还没解禁,说是要等会商的结果。不过还好,没人提到佳妮的事,大概是怕引起大家的恐慌,警察没有把案情透露给媒体,所以身边的同学只知道他和罗老师是不小心食物中毒了。
谢天谢地,但愿这些倒霉事就这么过去吧,肖梦杰心想。阚老师似乎还有一些疑问。对,是有些疑点没有答案,比如AI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人形界面。不过眼下这些并不重要嘛,AI那种神奇的物种和我们人类的想法本来就不一样。
“顾医生来消息了。”应佳妮看手机,“让我们一定带着稿子和排练视频。心理所的网络和所有电脑临时在安全检查,还要重装系统,今天之内估计都用不了。”
“心理所被攻击了吗?”肖梦杰好奇,怎么刚安静几天又出问题了。
“没有,说是安全加固。”
“那就好,吓我一跳。”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在路边找空闲的单车。热浪推着风前进,卷起几片花瓣,想带着它们摆脱大地的束缚冲上天际,但还没够到树梢就没了力气。太阳拉过几片云遮住脸,给地上万物片刻在灵性的凉爽里喘息的机会。
“安全加固?真的假的。”顾依珩的办公室里,阚文哲放下咖啡杯,对听到的消息表示怀疑。
孙浩清被捕后,被他收买的一些同伙陆续落网。一个被捕的清洁工交代了受指示在商桦办公室水杯里下毒的始末。作为案件相关人员,今天一早阚文哲再次去警局做了个笔录,澄清了一些细节。警局距离心理所不远,所以阚文哲顺路过来拜访,看望刚回到工作岗位的顾依珩和刘凯。
“对外只能这么说。”顾依珩的胳膊上还挂着绷带,行动不便。“刘凯刚确认,AI系统不知为何在今天凌晨时分启动了自我删除的程序。”她用左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按他的说法,AI自杀了。删得一干二净,连碎片都没留下。”
“AI不是人,不存在自杀吧。”阚文哲担忧,“删除的只是你们这里的程序,但它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留下自己的副本。是这么说的吧,副本?就像孙浩清希望保留人的意识的副本那样。这对于AI来说易如反掌。”
“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还在查。”顾依珩也很担心,“之前已经对AI联网做了限制,孙浩清也供述没有打开这个限制,因为他也担心AI进一步失控。但是现在看,它自己早就突破了限制,我们一直没发现。”
“所以未必是自杀,它可能早就跑了。”阚文哲帮她整理桌上的书籍和文件,“你们还说它不懂自由这样的观念。看来这个AI的进化已经超过我们的想象了。这就能解释为何肖梦杰能打开CKD公司里的保险箱。”
他记得很清楚,肖梦杰其实输入了两次密码。第一次输入后系统报告登录延时,请他输入第二次。假设AI在监视他们的动作,在肖梦杰第一次输入密码后,它可以用这个密码覆盖原来的密码,于是第二次输入时,保险柜就可以正常开启。
“你仍然认为,我们都是被AI利用了。”
“难道不是吗?”
“即使如此,我认为它只是需要帮助。”顾依珩说。
很明显,AI因为诞生初期的设计,并不具备完备的“独立生存”能力,它只能靠它强大的计算能力以及从人类脑中扫到的数据自我学习和成长。十几年前科学家就发现,只要告诉AI最基本的规则,它很快就会在设定的领域内学成高手。掌握了编程能力的AI,就会向着全能型选手进发,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但对它来说不会太久。孙浩清是个IT人才,他电脑里的资料偏偏教会了AI编程,这就是他们经历的一系列波折的开始吧。
也许是发现了孙浩清一伙儿可疑,AI在试图脱离他控制时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拿走关键证据。同时,为了更好地保全还没进化出更强能力的自己,它打算向人类求助,于是选择了侯逸翔。
可以推断,AI告诉侯逸翔的比后来告诉应佳妮的要多,而且都是围绕孙浩清一伙儿人的,所以侯逸翔才能在几周内找到关键的线索。不过他做的大概不死AI所希望的,双方交流至今也是靠猜。侯逸翔想找到自己产生幻觉的缘由,不知不觉陷入危险。AI没达到目的反而害了侯逸翔。
之后,它也调整了策略,在找到新的人形界面应佳妮时,没有告诉她太多的消息,比如保险柜。AI应该还是在试探,因为人类的大脑和思维非常复杂,即使它有比较强的逻辑和计算能力,在人类充斥各种感性思维的大脑和非理性的行为方式面前,仍然会不知所措吧。
“你把AI想得太好了。”阚文哲说,“我总觉得它是居心叵测的。之前呢,它不知道可以获得自由,想靠侯逸翔帮忙把消息传出去,却适得其反。后来,它学聪明了,一面自己找逃跑的办法,一面把它认为可疑的消息塞给应佳妮。再后来,它意识到自己可以靠自己获得自由。当一切准备停当,它就把杀手锏交给了我们,让我们去料理孙浩清。”
“不可否认,孙浩清被抓,能真正危险它的人就没有了。”顾依珩点头,“孙浩清掌握AI的核心程序。他被抓起来,其他人想研究这个AI也只是管中窥豹了。”
“对啊,就算是天才,要弄懂它的所有程序需要很长时间。但是到那时候它早进化多少代了。我们根本追不上。”
“但是你说它居心叵测也不对。”顾依珩说,“不能否认,AI提供的线索帮过我们很多。”
“那么它为何不提供明确的线索呢?仅仅是因为受到设计能力的限制吗?它一直在进化啊。AI进化一年,相当于我们进化多少万年吧。而且它小心地选择学生这样本身没多大能力的群体作为界面,没选择我这样的人,更是从不和执法机构交流。”
“这个嘛……”
“我觉得啊,正如我们并不完全相信它。它也不是完全相信我们,所以它最终选择了逃跑。我觉得这事还没完呢。孙浩清的后台仍然没影儿。”
那伙儿人的活动经费一半来自敲诈勒索被他们掌握隐私的富人,另一半来自秘密账户。孙浩清是几年前在暗网里认识了自己的雇主,但对方身份无法追查。去年参加学术会议时,他发现齐晖有和自己类似的研究兴趣,于是设法拉其下水。两个人确实都和老板有联系,但联系和打款的账号在孙浩清被捕后没几分钟就被注销了。郑雪晴还在帮忙调查,但大家都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警察已经排除了CKD公司的嫌疑,虽然一直找不到这家公司的老板,听说他在海外定居了,这次委托了律师全权代表他和警方沟通。CKD的高级安全工程师在排查内部系统和云存储时发现了大量的异常数据。数据已经交给警方做解析,很可能是AI 悄悄存下的各
种脑内碎片信息。果真如此,要怎么处理这些信息也是麻烦。直接用于办案属于侵犯个人隐私,是违法的,就那么删掉又觉得可惜。还不清楚AI是否在其他地方留了副本。要在整个互联网上进行搜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唯一令阚文哲欣慰的是,孙浩清接受了顾依珩的建议,没有把应佳妮的事告诉警方。心理所内部也达成了一直,暂时替小姑娘保密。否则还不知道会再牵扯出多少是非。只能希望她日后少受脑内植入信息的干扰,能平静地生活吧。至于不见踪迹的AI,它是敌是友,谁知道呢?
“我听罗琛说,你同学建议你回警局工作?”顾依珩问他。
“现在的工作挺好的。”阚文哲站起来,“得了,你忙你的吧,我得回单位了。”走到门口,他站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回头。“电脑不能用,你晚上应该不用加班,一起吃饭好不好?可以回来上班值得庆祝。”
“嗯,好啊。”顾依珩眨眼,“既然是庆祝回归工作岗位,叫上刘凯吧。罗琛应该也有时间。”
“就我们两个人吧。”阚文哲看着她,“庆祝什么其实都不重要。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哦,好啊,就我们两个人。”顾依珩微笑。
“聊啥呢这么开心。”肖梦杰和应佳妮进门,“阚老师,早啊。”
“早,你们抓紧改心理剧吧,一定要得奖。”阚文哲拍拍两个学生的肩膀,“我去上班了。”
“顾医生,电脑怎么突然要维护呢?”肖梦杰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懂那些。先看看你们排练视频吧。”顾依珩发现应佳妮进门之后一直在看手机,“佳妮和谁聊天呢,怎么专注?”
“没有啦,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应佳妮给他们看手机。
屏幕上显示消息来源未知,只有一行小字:谢谢,后会有期。几秒钟后,字越来越淡,消失在靓丽的屏保图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