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搭档提高声调,“每当有结束目前这种非正常生活的想法时,她就会重温童年的惨状,以此警告自己。我猜,她梦中所说过的‘不要’,就是指这个。”
我点了点头:“嗯,不要回到过去…可是,因为这个就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吗?能惊醒她自己的那个叫声的确很凄惨。”
搭档想了想:“别忘了,她是个内向、压抑型的性格。你记得吧?只有她一个人入睡的时候才会这样。我认为,与其说她因为恐惧过去的悲惨经历而惨叫,倒不如说是她因压抑得过久而发泄才对。”
我仔细顺着这个思路捋了一遍:“是的…你说的没错…”
搭档:“她的这种性格也就导致心理医师对她的心理诊疗失败——她需要隐藏的东西太多。如果没有催眠的话,恐怕至今咱俩还在百思不得…”
我:“停,先别急着说结束语,还有个事儿:她的幻觉。那个幻觉所看到的景象也一定具有某种含义,对吧?另外,你刚提过,关于她的男友是个有妇之夫的问题,你是怎么确定的?”
搭档狡猾地笑了:“其实,这俩是一件事儿。”
我愣了一会儿,慢慢明白过来了。
搭档:“她对幻觉的描述你还记得吧?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十几岁的男孩,深夜出现在她家的某个角落,面对着墙…这么说起来的话,她始终没看到过幻觉中母子俩的脸,对吧?相信她也没有走过去看个究竟的胆子。她是怎么确定幻觉中那两个人的年纪的?而且,谁会在那种诡异的环境中留意年龄的问题呢?我认为她的幻觉是来自于那个有妇之夫的描述,甚至有可能是看过照片或者在某个公共场合见过。”
我:“你是说,她的幻觉部分其实是来源于…”
搭档:“准确地说,应该是来源于压力。她本质上不是那种坏女人,不过,她所做的一切…所以…”
说到这儿,我们俩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儿,我问他:“可以确定?”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想了想,点点头:“可以确定。你是催眠师,我是心理分析师。我们凭这个能力吃饭。”
我:“嗯。”
一周后,当再次见到那个年轻女人的时候,我尽可能婉转地把一切都向她说明了。果然,她的反应就像搭档说的那样,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激烈的情绪表现,只是默默听完,向我道谢,然后走了。
我回到书房,看到搭档正在窗边望着她远远的背影。
我:“你说她回去会哭吗?”
搭档:“也许在停车场就会哭。”
“大概…吧…还好,不是个鬼故事,至少她不用担心这点了。”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
搭档没笑,回到桌边拿起一份记录档案翻看着,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过了一阵儿,他头也不抬地说:“我猜,她之所以会恐惧,也许正是因为她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02 迷失
通常来说,我和我的搭档都不怎么喜欢人格分裂的情况,因为一个以上的多重意识——就是人格分裂的人——无法被催眠。这是个令人非常头疼的问题。
当然,这不代表我们没接过这类型的活儿。
中年男人紧张地望着我们说:“我的另一个人格找不到了。”
很显然,搭档没听明白——因为此时他正带着一脸绝望的表情看着我。我猜,他可能认为自己做这行太久而精神崩溃了。其实那句话我也没听懂。
面前的中年男人飞快地看了看我们的脸色,略微镇定下来后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开玩笑,我的另一个人格不见了。”
我定了定神:“你是说,你本来分裂了,但是现在就剩你了,那个和你共享身体的家伙不见了?”
“注意你的用词。”搭档很看不上我面对顾客时不用专业词汇,“不是家伙,是意识,是共享身体的意识…”
中年男人:“对对,不管是什么,反正不见了,就剩我一个了。”
搭档:“那不是很好吗?你已经痊愈了。”看样子,他打算打发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走。
中年男人:“但是,我不是本体,我是分裂出来的!”
搭档忍不住笑了:“怎么?你玩够了?不想再继续了?”
中年男人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更加严肃:“不,我是因‘他’的需要而存在的,或者说,我是因‘他’而存在的!没有了那个本体,我什么都不是。”
我忍不住多想了一下这句话,发现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逻辑问题。
当我把目光瞟向搭档的时候,我看到他正在似笑非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眼前这位“第二人格”。从他好奇的表情上我能看到,他很想接下这单。
于是,我问中年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另一个人格不见的。他告诉我大约在一周前,也许更久,具体时间上他不能确定,因为每次醒来时他所身处的依旧是他睡去时的环境。而且他也查过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第一人格有过任何活动,所以他从最初的诧异转为茫然,接下来经历了失落,最后是恐慌。简单地交换意见后,我们决定还是先通过催眠开始探究,看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样就能知道你的本体人格到底在哪儿了。毕竟我们要从‘他’失踪前开始找到问题。因为那时候你不清楚‘他’都做过些什么。”我用非常不专业的语言向他解释。
搭档没有再次纠正我。
架摄像机时,我压低声音问搭档:“你确定他是正常的么?他在撒谎,你看不出来么?你真的要接么?”
我那个贪婪的搭档丝毫没有犹豫与不安:“当然看出来了,他描述的时候眼睛眨个不停,但是那又怎么样?怕什么?正不正常没关系,反正他付的钱是真的,就算是陪他玩儿,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而且,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呢?”
我:“怎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多重人格是无法被催眠的。”
搭档笑了:“你忘了?他目前是只有这一个意识。”
我:“可是…”
搭档:“没有什么可是,一个早已过了青春期的男人跑来撒谎、付钱,想通过催眠来找到点儿什么,那我们就满足他好了。而且,我真的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架好摄像机后,我回到中年男人面前坐下,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看着他的眼睛。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搭档,又转过来望着我:“呃…我不困,这样也能被催眠?”
搭档告诉他:“如果你困的话,反而不容易成功,因为你会真的睡着。”
中年男人:“催眠不是真的睡着?”
我不想浪费时间向他解释这件事:“来,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放松…”
他转过头,迟疑地望着我。
我:“镇定下,放松,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你想通过催眠来找回本体意识,那么你就按照我刚刚说的坐好,我们会帮助你的。”
他点了点头。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暗自叹了口气:“你还是不够放松,这样吧,我们从你的头顶开始一点儿一点儿放松吧…首先,身体向后靠,把重心向后…”
他照做,不过眼神看上去还是有些怀疑。
我:“就是这样,慢慢,放松身体…你的头部还是很紧张,从头皮开始,慢慢来,放松…”
他依旧照做了,并且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接下来是额头…对,额头,不要皱着,放松皮肤,让它轻松地舒展开…”我花了足足10分钟来让这位第二人格按照我的指示一步一步从头顶开始,随着言语指导开始进入交出意识的状态。他从最开始的迟疑,转换为遵从,最后完全无意识地只知道遵守,没有一丝反抗情绪。
“很好,你已经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意识深处…”
他开始自然而松弛地垂下了头。
“…很好,你沿着盘旋向下的台阶…慢慢走下去…”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缓而粗重。
“…你已经看到楼梯尽头的那扇木门…等我允许的时候…推开它,你将以‘他’的身份回到一周前。”
中年男人:“…好…”
“3。”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2。”
他的手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1。”
他静静地瘫坐在长沙发上,一动不动。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丝期待,情绪上有点儿像多年前我第一次独立给人催眠的那种感觉。
经过短暂沉默之后,中年男人开口了:“看到…一个人…”
我:“什么样的人?”
中年男人:“和我一样姿势的人…”
我:“一样姿势?你是站在镜子前吗?”
中年男人:“是的。”
我:“镜中的是你自己吗?”
中年男人:“这…是‘他’…”这让我很诧异,他在催眠过程中居然会使用第三人称描述自己。
我:“你在镜子前做什么?”
中年男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此时,他略带不安地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就这样一直看吗?”
中年男人:“是…”
我:“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中年男人:“可以…”
我:“那么,你都想了些什么?”
中年男人:“害怕…”
我:“害怕?你感到恐惧吗?”
中年男人:“是的…”
我:“是什么让你感到恐惧?”
中年男人:“一个…人…”
我:“什么人?”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阵儿:“一个…一个看不清的人…”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时不是只有你自己,而是还有别的人吗?”
中年男人:“是…的…”
我:“是个男人?”
中年男人:“是个…男人…”
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中年男人:“制造…”此时,他的语速越来越缓慢。
我:“制造?从事制造行业的男人?”
中年男人:“不…是制造…制造的…人…”
我忍不住和搭档对视了一下:“制造出来的人?你指孩子吗?”
中年男人:“不,不是…”
飞速地分析了几秒钟后,我问道:“是你所制造出来的人吗?”
中年男人:“…是的。”
我:“你是说,你制造出来一个人?”
中年男人:“是的。”
我和搭档都愣住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自我协调的人会出现人格分裂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迄今为止,我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案例,包括求学时我的导师也没接触过。这并不是说我们孤陋寡闻,而是因为人格分裂这种情况本身就很罕见,而所谓的“协调型分裂”的情况更属于“特例”。从理论上来说,“多重人格”是指两种以上的心理、行为以及经验存在于一个身体内,如果不是这样,就谈不上多重人格了。所以,对于协调型多重人格这个问题,我和搭档都抱着极为保守的态度来看待——在见识过之前,这种情况只存在于理论之中。
正因如此,除了理论上的理解外,我没有一点儿应对经验。
我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刻意地制造出来一个人,对吗?”
中年男人:“对。”
我:“那你为什么要制造一个人?”
中年男人:“因为…我…自己…不够好…所以…我…”
我:“你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对吗?”
中年男人:“知道…”
我:“你是第一人格吗?”
中年男人:“是…的。”
我:“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怕他呢?”
中年男人:“因为…因为我…我越来越浅…”
我:“越来越浅?”
中年男人:“…是的…浅…”此时,他看上去显得很不安,痉挛般快速抽搐着,并且神经质地轻度摆动着头。
我:“你是指和他对比起来,自己比较浅,是吗?”
中年男人:“是的…”此时,我留意到搭档的眉头越皱越紧,我猜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也隐约知道那是什么了。
我:“你花了多久把他制造出来的?”
中年男人:“3年。”
我:“之后你再制造出新的人格了吗?”
中年男人此时似乎有些情绪波动:“没…没有…”
我:“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制造出一个人的吗?”
中年男人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可以。”
我:“是怎么做的?”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模仿。”
听到这儿,虽然已经大致上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过我还是问了下去:“‘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被制造出来的,对吗?”
中年男人:“开始…就知道。”
我:“你曾经想清除掉‘他’吗?”
中年男人的声音几乎是在喃喃低语,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我…不记得了…我不想…我做不到…不行…我找不到…”
我深吸了口气,问出了我认为最重要的问题:“你是‘他’吗?”
中年男人:“我…我是…”
我抬起头望向我的搭档,发现此时他也正看着我。我们相视点了点头——这意味着催眠可以结束了。
我收回目光,继续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中年男人:“好的,我会…醒来…”
我:“1。”
搭档无声地在他身后站起身,抱着肩,看得出,他比我更胸有成竹。
我:“2。”
中年男人的整个身体开始如梦魇般轻微抽搐,这并不多见。
我:“3。”
停了一会儿后,他才抬起头,充满疑惑地看着我:“完了?”
我合上本子,准备起身去关摄像机:“嗯。”
关上和催眠室相通的那扇门后,我端起桌上的杯子,还没等把水送到嘴边,就听到站在窗边的搭档骂了一句脏话。
我:“很糟糕吗?”
搭档:“永远都会有这么蠢的人吗?”
我喝了几口水后才回应:“大概吧,否则就不需要我们了。”
他回过头,我能看到此时他已经平静下来了:“接下来,我跟他谈谈吧。”
我:“其实不谈也知道得差不多了,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案例吧?非常像,不是吗?”
搭档:“嗯,还记得当时我认为那件事儿很扯淡,没想到居然遇到了,所以我还是想跟他谈谈,忍不住要验证…算是职业习惯吧…我觉得有可能是感情问题导致的,八成是婚姻。”
我:“为什么这么认为?”
搭档:“他提过家庭和孩子吗?除了在催眠状态时提过,别的时候提过吗?”
我:“没有…你的意思是他应该有,却从未提过,所以…”
搭档:“以他这个年纪,通常来讲应该是已婚的,但是最初他说到他的担心,却从未提过老婆、孩子,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有些问题的…我更倾向于是婚姻问题…再说,这么大个事儿,没有提到家人半个字,情理上说不过去。”
我:“推论倒是没错…不过…”
搭档:“当然,不止这点,你看到他的装束了吧?”
我:“装束?便装,很普通啊?”
搭档:“不仅仅是你看到的那样。他虽然一身便装,但是牌子其实很考究…”此时,我忍不住又转头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坐在¨wén \rén\ shū \wū¨催眠室的中年男人,确实是那样,那家伙的衣着的确不是地摊货。“…通过我刚刚的观察,以他的个性来看,他不是那种注重衣着的人,他现在的穿戴应该是别人给他买的,我猜是他老婆…”
我笑了一下:“嗯,你永远无法制止女人精心打扮自己男人的企图。”
搭档:“但是,衣服的款式比较旧,应该是几年前的。还有,那搭配看起来有些乱,想必是很久以前有人给他挑选的衣服,但是目前已经没人指导他的搭配了。所以,我才会说我更倾向于是婚姻问题造成的现在这种状况。”
我叹了口气,他对于细节的观察和捕捉是我所不能及的:“好吧,福尔摩斯先生,等你跟他谈完之后,你来告诉他吧?我觉得他很可能需要心理辅导。”
搭档点了点头:“恐怕得相当长时间的辅导…”
在书房坐下时,我看到放在搭档桌边的记录本,于是拿起来翻了几下。除了页眉的地方写了个日期以外,一个字都没有。
中年男人:“你们刚才都问了些什么?我说了些什么?能找到‘他’吗?”
搭档没有直接回答:“如果你愿意,一会儿可以把录像给你看。”
中年男人默默点了一下头,看上去他似乎没那么渴望看录像。
搭档:“你从什么时候起知道自己是第二人格的?”看来,他打算完全顺着对方的谎言来作为开始。
中年男人:“3年前。”
搭档:“是一开始吗?”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搭档:“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自己是第二个人格喽?”
中年男人:“是的。”
搭档:“你…他结婚了吗?”
中年男人:“结婚了,有一个孩子。”
搭档:“你对‘他’妻子和孩子了解吗?”
中年男人:“不了解。”
搭档:“为什么?”
中年男人:“因为已经离婚了。”
搭档:“是你离婚的还是第一人格离婚的?”
中年男人:“‘他’。”
搭档:“在你被制造出来之前?”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对。这很重要吗?”
搭档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关于‘他’的妻子和孩子,我知道的很少。”
搭档:“说说你知道的吧。”
中年男人:“起因是‘他’妻子出轨,然后‘他’和妻子协议离婚的,儿子归妻子。没了。”
搭档:“家里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中年男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一张都没有。”
搭档:“你知道自己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吗?”
中年男人:“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他’觉得自己不够完善…”
搭档突然打断他,并且话锋一转:“你向我们求助的理由,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吧?”
中年男人的语速开始迟疑:“嗯…是一开始说的那样…”
搭档再次打断:“你确定?”
中年男人的表情越来越不安:“我…”
搭档:“你应该知道,对吧?”
中年男人开始慌乱了起来:“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搭档:“好了,我们不要再兜圈子了。通过刚刚的催眠,我们大致上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
中年男人盯着我的搭档看了好一阵儿:“那…我…”
搭档:“没猜错的话,现在的你,应该很像导致你妻子出轨的那个人的样子吧?”
中年男人很惊讶地扬了扬眉:“你怎么知道!我…”
搭档的表情很严肃:“你恐怕不清楚自己玩儿的是个危险的游戏。”
中年男人收回目光,慢慢垂下头:“我只是…”
搭档:“我不清楚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这个方法,但是,我相信没人告诉过你,你做的事情有多可怕。”
中年男人迟缓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完善,但是我…回不去了。”
搭档:“好了,让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吧。在你妻子有外遇前,你一直都是自信的,并且对自己和自己的一切很满意。还有,在性格上,你也应该是个相当自律的人,这很好。不过,这也是你产生目前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自律得过头了。”
中年男人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搭档:“你的童年很好吧?父母关系、家境,甚至整个家族环境,都很优越,对吗?”
中年男人:“是的。”
搭档:“你从小到大应该也没有过什么挫折。从未失败过。”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基本没有。”
搭档:“工作和事业也一帆风顺,对不对?甚至比起身边的朋友,你算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中年男人:“嗯,我比他们都出色。”
搭档:“在离婚前,你对自己的婚姻也很满意,并且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自豪。不过,当你得知妻子有了出轨行为的时候,你最初应该不是愤怒,而是惊讶。”
中年男人抬起头,紧紧地抿着嘴唇,我能看到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搭档:“你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就你的个性来说,你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应该是你提出的离婚。她企图极力挽回过吗?”
中年男人深吸了口气,仿佛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企图挽回过…你说的没错,是我提出来的。”
搭档:“虽然离了婚,但你并没有在心里把这件事情就此了结,你多年以来的习惯——那种希望自己更完善的习惯,还有自尊,让你没法放下这件事。当然,你不会做出违法的事情,但你会反过来从自身找原因。可无论你怎么找原因,都没法掩盖住那个对你来说痛苦的事实。因此,你产生了一个错误的认定:你认为那个男人比你强。也正因此,你用了那个被我们这行称之为‘禁忌’的方法…你希望以此来完善自己…”
中年男人:“我…并没有想过…会是…”
搭档:“唉…我来告诉你这有多危险吧。”他皱着眉凝视着眼前这位中年人,“长时间地模仿一个特定对象,的确能让自己的性格产生偏差,但是也极有可能会造成精神分裂,从而制造出一个全新的、不同于原本自己的意识,尤其是在某些情感方面受过挫折的情况下,因为那个时候人的意志最薄弱,而且潜意识中会有自我厌恶感以及自我抛弃的想法。”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你希望能通过这种模仿的方式来让自己成为你所认为的‘情感上的强者’,但是你并没想到自己的人格就此分裂。你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情感上的强者’性格越来越明显,扩散得也越来越广,以至于影响到了你的其他方面,例如你的事业或者工作、人际关系…目前看来,你还没有到多重人格的地步,不过也没那么乐观,因为你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而且我猜…你近期是不是开始有偶尔失忆的状况发生?虽然很短暂?”
中年男人垂着头喃喃地回应:“有过。”
搭档点了点头:“所以你才因此跑去查过资料,对吧?也正因此,你才知道什么是多重人格,也正是到这个时候,你才明白那不是一个好方法,并且感到恐惧。这,就是你跑来求救的原因,还为此编了一个蹩脚的谎言,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