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兽猛扑而至,乾坤不断大呼小叫,吸引鬼兽来攻击自己,一面靠阴阳匕防身,一面靠灵活的脚步闪避,从而争取了些许时间,使得几个青壮汉子得以顺利地爬进盗洞。
几个青壮汉子保住了性命,乾坤却在此时躲避不及,被鬼兽猛地一下扑翻在地。乾坤急忙抬起阴阳匕刺向鬼兽,鬼兽反应极快,偏头躲过刺击,将乾坤的双手按在地上,令乾坤难以动弹,随即张开了血盆大口。
乾坤立刻双手用劲,准备用他这双阴阳手与生俱来的神力,将鬼兽掀开。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意外地发现,鬼兽张开的嘴根本没有要咬下来的迹象。此时的鬼兽微微偏着脑袋,盯着乾坤手中的阴阳匕,仿佛看见了熟识之物,眼睛里闪烁的红光竟渐渐暗淡了下去。
斜刺里忽然掠来一道黑影,不偏不倚地砸在鬼兽的脑袋上,正是那口鬼面青铜匣。鬼兽吃痛,怒声厉吼,眼睛里的红光重新闪现,转头抓向鬼面青铜匣。鬼面青铜匣的尾部连有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链,铁链往回一拉,鬼面青铜匣立刻倒飞回去,落入那黑衣男人的手中。鬼兽四足一蹬,朝黑衣男人扑去。
黑衣男人贴地一滚,避过鬼兽这一扑,顺势抓住乾坤的法服后领,一把将乾坤拖到盗洞口,说道:“进去!”嗓音极为粗沉。
乾坤叫道:“那你呢?”
黑衣男人不发一言,拉扯铁链,鬼面青铜匣在空中兜转方向,隔空击向鬼兽,将扑来的鬼兽挡在数丈开外。
乾坤看出黑衣男人的本事比自己厉害,他是当断则断之人,道了一声“多谢”,俯身便钻进了盗洞。
黑衣男人狂舞铁链,鬼面青铜匣呼呼生风,在空中左右飞击,令鬼兽难以近身。乾坤钻入盗洞后,黑衣男人又抵挡了鬼兽片刻,这才猛地收手,铁链往回一裹,将鬼面青铜匣缠在背上,一弯腰便钻入了盗洞。鬼兽随后扑来,咆哮着爬进了盗洞。
乾坤在又冷又潮的盗洞中爬行了五六丈,前方忽然有昏暗的亮光出现。他急忙手脚并用爬到光亮处,此乃一间方形圆顶的宽阔墓室,暗合天圆地方之意,这便是王重阳坟茔的地底墓室了。
唐三爷手举火把照明,玉道人和几个青壮汉子则合力将墓室正北面的石棺抬了过来,正准备封住盗洞。乾坤若迟来一步,便会被挡在外面。乾坤双臂一张,将石棺拦住。
玉道人喝道:“长乾坤眉的小子,让开!”嗓音尖厉至极。
“外面还有一人,”乾坤说道,“等他进来了再封洞。”
“别人死活与我何干?”玉道人面露杀气,“你给我让到一边去!”
乾坤寸步不移地挡在石棺前,手中的阴阳匕一扬,说道:“要我挪动半步,那你就上来试试!”
“好,你要找死,道爷我成全你!”玉道人掌心一翻,一团碧磷火凭空燃起。他正要发狠,几个青壮汉子却放下石棺,纷纷站到了乾坤的身前,对着玉道人怒目相向。几个青壮汉子没有忘记刚才是乾坤救了他们的性命,也不会忘记是玉道人用碧磷火攻击他们,若不是鬼兽在外,眼下保命要紧,只怕他们早已和玉道人翻脸,又岂会帮忙搬抬石棺?
唐三爷在一旁举火照明,这时急忙站到双方中间,说道:“眼下那怪物就在外面,大伙儿可别内讧,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玉道人见几个青壮汉子站到了乾坤那边,心想石棺重达数百斤,还须靠这几人搬抬,当下恨恨地咬了咬牙,掌心一收,碧磷火顿时熄灭。
如此等了片刻,盗洞里忽然传来了鬼兽的咆哮声,几个青壮汉子不由得面色耸动。
乾坤却脸色坚毅,依旧沉心等待。
忽然黑影一闪,那身背鬼面青铜匣的黑衣男人终于爬进了墓室。
黑衣男人已到,接下来便是封住盗洞,不让鬼兽进来。乾坤立即双手一抄,把住石棺的两角。不用其他人帮忙,他大喝一声,阴阳手力道一至,石棺立刻横移丈余,挡住了盗洞口。玉道人、唐三爷和几个青壮汉子见乾坤有如此神力,都不禁悚然变色。
盗洞里的咆哮声越来越响,鬼兽正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接近。几个青壮汉子心惊肉跳,抓起挖掘盗洞用的各种工具,如临大敌般守在石棺四周,紧张地望着被堵住的盗洞口。
唐三爷说道:“你们几个放心吧,这口石棺裹了一层铁皮,又重又沉,那怪物进不来的。”
唐三爷的话音刚落,忽然哗嚓声大作,那是快速抓挠石棺的声音,显然鬼兽已经爬过了整条盗洞,只是被石棺挡住了去路,这才无法进入。
虽说这口石棺外裹铁皮,无论鬼兽的爪子多么锋利,也断无可能抓穿挠破,但几个青壮汉子还是不约而同地背抵石棺坐下,用尽全身力气顶住石棺,乾坤也在旁边帮忙顶住,不让鬼兽有任何进入墓室的机会。
这般僵持了好一阵子,盗洞中的抓挠声停了下来,低沉的咆哮声逐渐远去,想来鬼兽最终放弃了入洞的打算,已顺着盗洞爬了出去。
几个青壮汉子长出了一口气,顶住石棺的后背一软,瘫坐了下来。
逃过一劫,众人默然无语,片刻后玉道人才说道:“好一个重阳宫全真道,对外说什么以道为本,想不到竟养了这种鬼东西来看护茔园,真可谓人模鬼样,欺世盗名。”言语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乾坤虽然来重阳宫出家修道只有三天时间,但好歹是货真价实的绣白道士,听玉道人如此讥嘲重阳宫全真道,心里顿时来气,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是谁人模鬼样,不男不女,欺世盗名。”
玉道人听到“不男不女”四个字,立时转头盯着乾坤,目光如电,怒声喝道:“乾坤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处处与道爷我作对?”
“道爷我是谁,与你这野道姑何干?”乾坤没好气地应了这话,转过身去,面朝那身背鬼面青铜匣的黑衣男人,郑重其事地躬身作揖,说道,“在下姓乾名坤,是重阳宫中一名绣白道士。方才兄台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借助火光,黑衣男人算是第一次看清了乾坤的长相。乾坤生有六道暗合乾坤二卦的奇异眉毛,人人初见之时,都会露出吃惊诧异之色,然而黑衣男人面色丝毫不动,似乎并没觉得乾坤的六道乾坤眉有何怪异之处。黑衣男人尚未回答乾坤的问话,一旁的玉道人已脸色急变,手掌翻转,燃起一团碧磷火,说道:“原来你当真是全真道士。”玉道人本以为乾坤是假扮全真道士闯进仙茔园来,此时知道乾坤竟是真的全真道士,语气中立刻透出敌意。
“是又怎样?你这野道姑,想和道爷我过过手吗?”乾坤冷笑着将阴阳匕竖在胸前。
玉道人三番两次听到“野道姑”三字,怒气不断上冲,一张白净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唐三爷见势不妙,急忙挡在两人中间,说道:“玉真人请息怒,这位小道爷也请罢手。大伙儿都只是暂且保住性命,躲在这墓室里,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总要想法子出去才行哩。那怪物还在外面,待会儿出去之时,还需要大伙儿齐心协力才是,二位可千万别在这里伤了和气。”
玉道人尖声说道:“唐三爷,你让开!这乾坤眉小子是全真道士,却胆敢擅闯仙茔园禁地,要么是来对付我,要么就是冲着活死人而来。这里是王重阳的墓室,这口是王重阳的石棺,活死人就在这口石棺当中。太一道和全真道素来不睦,这乾坤眉处处和我作对,还要和我抢活死人,我容他不得!”
乾坤直视着玉道人,直到此时,借助唐三爷手里的火把,他才算真正看清了玉道人的长相。三十岁不到,眉清目秀,面白如玉,当真是英俊至极,看起来根本不像道士,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乾坤见了他的长相,再听他的嗓音,忍不住面露微笑,说道:“没错,道爷我是来仙茔园寻活死人,你这野道姑不知好歹,敢和我抢,我自然也容你不得。不过我倒是奇怪,你凭什么认定,活死人一定就藏在重阳祖师的石棺当中,而不是其他地方?”他坚持自己的猜想,王重阳多半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把活死人藏了起来,因此活死人不大可能随王重阳下葬,而藏活死人的地方,极有可能与死而复活的千年银杏存在某种关联。
玉道人说道:“活死人是何等宝贵之物,王重阳好不容易得到了,当然死了也要带在身边。”他伸手指着石棺,“道爷我早已派人仔细查探过,所有线索全都指向仙茔园。仙茔园是王重阳的葬身之地,活死人若不在这口石棺里,还能在何处?乾坤眉,你擅闯禁地仙茔园,敢说不是为此?”
乾坤并不应话,只是冷冷发笑。
这时唐三爷忽然插话道:“玉真人,恕小老儿直言,这口石棺只怕……只怕早就被人打开过了。”
诡异盗洞
“你说什么?”玉道人声音发尖,转头盯着唐三爷。
唐三爷说道:“小老儿一进这墓室,便四下里查看了,也检查了这口石棺。这口石棺古怪着哩,虽说是石棺,却在外面裹上了一层铁皮,还用八根铁链捆住,锁死在地上,只不过铁链早已断开了。”他举着火把走到墓室的正北方,垂手指着地面,“玉真人请过来看,地上这些,便是断开的八根铁链。”
乾坤看向唐三爷所指的地方,只见石棺原本停放之处,散落着八根锈蚀的铁链。八根铁链有手腕那么粗,全都是一端断裂,另一端深深地嵌进砖石地面,不难想象这八根铁链重重缠绕,将石棺死死固定在地上的场景。
这一幕,如同一道强光刺进了乾坤的脑海,勾起了他先前的种种疑惑。“仙茔园围墙高耸,不置门径,围墙内侧又遍布利刺,重阳宫这么做,显然是要困住什么东西,让这东西无法离开仙茔园。”他暗暗心想,“这口石棺外镶铁皮,又用铁链牢牢地固定在地上,难道重阳宫要困住的东西,便是在这口石棺里吗?如此说来,重阳宫要困住的,岂不就是死去的重阳祖师?”乾坤暗自琢磨,只觉得越想越迷惑。王重阳乃是全真道的创派祖师,是他一手创建了重阳宫,使重阳宫成了全真道的祖庭,可对待这位仙逝的创派祖师,重阳宫竟然将他的遗体放进一口铁皮石棺中,并用八根粗大的铁链捆缚起来,牢牢地锁在墓室里,还围着仙茔园修建了一圈古怪的围墙来困住他,这是对待创派祖师应有的方式吗?乾坤的心里猛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莫非这口石棺里所埋之人并非重阳祖师,而是另有其人?”
乾坤冥思暗想之际,唐三爷又走回到石棺前,指着石棺对玉道人说道:“玉真人,你仔细看这里,石棺的接缝露了口,显是早就被人打开过了。”说着又领玉道人走到墓室的东北角,指着砖壁上一个窄小的圆洞,说道:“倘若小老儿猜得不错,这应该是一口盗洞。洞里积灰很多,想必多年前就已有了,只怕早就有人把盗洞打进了这间墓室,把这里面的东西盗了个精光。八根铁链多半就是在那时被弄断的,石棺也是在那时被打开的。”
玉道人环顾四周,墓室内除了铁皮石棺,的确空空如也,不见任何陪葬物品,这让他不禁有些发慌。倘若王重阳的坟茔当真被盗了,即便活死人曾经真的随王重阳入棺下葬,也必定早已被人盗走。但他很快就脸色舒展,快步走回到石棺前。“唐三爷,开棺吧!”他说道,“这些年没听说活死人重现于世的消息,只怕活死人还没有被盗走。”
“那好,玉真人既然这么说,小老儿立刻开棺便是。”唐三爷转头吩咐几个青壮汉子,“拿撬钩来。”
几个青壮汉子立刻拿来撬钩,插进棺盖和棺盒的接缝当中,用力地往下按压。棺盖一点一点地被撬起,唐三爷用铁钎顶住棺盖,将棺盖往一侧推移。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棺盖挪动了数尺的距离。玉道人迫不及待地拿来火把,火光照射之下,石棺内的情况顿时一览无余。
“空的!”玉道人重重地叹了一声,神色失望之极。石棺内空无一物,别说活死人了,连王重阳的遗骨也不知去了哪里。玉道人为这次盗掘王重阳的坟茔筹划了不少时日,花费了许多钱财和精力,甚至还有多个手下命丧鬼兽之口,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口空空荡荡的石棺,他如何能不失望?
乾坤望着空石棺,眉头却皱了起来,心中疑云重重:“就算曾有人来此盗墓,总不至于把重阳祖师的骸骨也盗走吧,更别说盗得如此干净,一点骨头渣子都没留下。铁链崩断,石棺打开,重阳祖师的骸骨不见踪影,这间墓室里到底发生过什么?难道说……”他的脑海里猛然跳出来一个惊骇无比的念头,这个念头令他面色惊诧,过了良久,他方才恢复了些许镇定,暗自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没人可以活那么久,这绝不可能……”
乾坤这样想时,盗洞里忽然响起了骇人的咆哮声。
那是鬼兽的叫声。
鬼兽的咆哮声并非来自被石棺挡住的新挖的盗洞,而是那个位于墓室东北角、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废弃盗洞。
“坏了!”唐三爷脱口叫道。
玉道人惊道:“这鬼东西怎么知道还有一条道进来?”随即冲众人尖声叫道:“全都愣着做什么?赶紧把石棺抬开啊!”
石棺沉重,不可能快速抬到东北角堵住废弃盗洞,但此时石棺挡住的是新挖的盗洞,只要赶在鬼兽钻进来之前,从新挖的盗洞逃出去,自然能保住性命。
几个青壮汉子立刻合力,手脚并用,将石棺挪开,新挖的盗洞露了出来。
就在新挖的盗洞显露出来的同时,墓室里响起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厉吼,鬼兽已经爬过整条废弃盗洞,钻进了墓室,朝众人扑咬而来。
新挖的盗洞极为狭窄,一次只能容一人爬入。玉道人和唐三爷离盗洞最近,两人埋头就往里钻,几个青壮汉子也争相逃命,火把被扔在了地上,墓室里光线骤然昏暗。
鬼兽飞扑而至,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墓室中一片混乱。
混乱之中,那身背鬼面青铜匣的黑衣男人拉了乾坤一下,翻身跳进了石棺当中。乾坤知道当此境地,救其他人已绝无可能,只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他明白黑衣男人的意思,于是紧跟着跳入了石棺。两人合力拉拢棺盖,相互侧身,躺在狭小密闭的石棺内。
“一晚上躺两回棺材,这种事倒是头一遭。”乾坤如此暗想的同时,只听见石棺外传来唐三爷的一声大叫:“你好狠毒!啊——”惨叫声戛然而止,想必唐三爷已经遭难。乾坤想起玉道人和唐三爷同时往盗洞里钻的场景,听唐三爷死前叫出的最后一句话,多半是遭了玉道人的暗算,成了替死鬼。而玉道人的叫声从始至终没有响起,想必已经趁鬼兽撕咬唐三爷之际,钻入盗洞逃出去了。
众人的惨叫声相继中断,鬼兽的咆哮声和撕咬声又持续了一阵子,石棺外渐渐安静了下来。
乾坤不清楚鬼兽是否离去,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他和黑衣男人挤在石棺中,彼此相依,不敢弄出任何声响,连呼吸声都尽可能地轻细。
如此过了好一阵子,石棺外仍然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响动。
乾坤不敢贸然推开棺盖,只是慢慢地坐起,眼睛贴近棺盖和棺盒之间的接缝,朝外面窥望。
这一望,饶是他素来胆大妄为,却也禁不住背脊发寒,浑身汗毛倒竖!
乾坤第一眼就窥望到了一双眼睛,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鬼兽没有离去,而是无声无息地趴在石棺外,两只眼睛闪烁着骇人的红光,死死地盯住石棺的接缝,似乎知道石棺里躲有人。它的右爪握着燃烧的火把,举在身前以供照明,这根本不是一只野兽会做出的动作。
“是人!”乾坤心中骇然不已,“鬼兽根本不是什么吃人的野兽,它是人!”
隔着石棺,乾坤与鬼兽四目对视。他知道鬼兽已经看见了他。然而鬼兽并没有掀开棺盖肆虐发狂,它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与乾坤静静地对视着。
乾坤看着鬼兽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地狱变相图》壁画中那只竖着的红色眼睛……
对视良久,鬼兽忽然转过身去,一步步地走到墓室的西北角,揭开一块地砖,蹲在那里,双手快速地翻动着,正在刨挖地砖下的泥土。
片刻后,鬼兽从地砖下捧起一团乌黑之物,走回到石棺前。它将那团乌黑之物放在地上,然后趴在石棺外,再次透过接缝与乾坤对视。对视了片刻,它忽然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团乌黑之物,发出了一声阴惨惨的笑声。
鬼兽转过身去,快步走到废弃的盗洞前,扔掉了手中的火把,然后趴下身来,发出一声咆哮,迅速地爬进了废弃盗洞,离开了墓室。
在鬼兽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乾坤看见鬼兽的后背上,隐隐出现了一朵由五片莲叶托起的红色莲花。
那是刺在后背上的文身。
文身的出现,再次证明了鬼兽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
“重阳祖师!”乾坤的心里再次升腾起了之前那个曾令他惊骇无比的念头,“鬼兽便是重阳祖师,重阳祖师便是鬼兽!”
乾坤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的幻象:死去的重阳祖师躺在石棺里,忽然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睛,使劲地推动棺盖,崩断了八根铁链,然后爬出石棺,在东北角刨出一条洞道,从黑暗封闭的地底墓室里逃了出去……
“不可能,”乾坤的心里又出现了否定的声音,“重阳祖师不可能活那么久!他仙逝于大定十年,那已是四十九年前,当时他已五十八岁,倘若一直没有死,那么如今已是一百又七岁的高龄,如何还能奔行如飞,疯狂扑咬闯入之人?就算当真是重阳祖师,那他当年既然没死,重阳宫为何要将他下葬,还用铁链锁棺把他困在墓室里?这不是活埋,故意谋害他吗?可是他逃出去后,重阳宫却又每日往仙茔园里投喂活鸡,续他性命,这又是为何?”
乾坤的脑中如同一团乱麻,时而猜测鬼兽究竟是不是王重阳;时而疑惑鬼兽为何看见了他却不掀开石棺,又为何要挖出一团乌黑之物放在地上指给他看,那团乌黑之物会是什么;时而又思考活死人到底藏在哪里,那团乌黑之物会不会就是活死人。他怔怔地坐着,仿若失了三魂七魄,直到那黑衣男人将棺盖推开,棺盖和棺盒之间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才令他回过神来。
黑衣男人跳出石棺,捡起地上即将熄灭的火把,墓室里顿时亮堂起来。放眼望去,墓室里到处都是鲜血,唐三爷和几个青壮汉子尸横在地,死状惨烈。尤其是唐三爷,死在盗洞旁边,十指弯曲抓在地上,地上的砖石被他刮出了数道划痕,他的数片指甲从指尖折断,插在砖石缝中,显然唐三爷半截身子已经爬进了盗洞,却又被鬼兽拖出来活活咬死。
目睹了如此血腥的场景,乾坤脸色大变,黑衣男人却面不改色,捡起地上那团乌黑之物瞧了一眼,又扔回地上,然后举着火把在墓室里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乾坤走过去拾起那团乌黑之物,原来是一个黑色布裹。黑色布裹既潮湿又破烂,显然已在泥土中埋藏了多年。乾坤将黑色布裹一层层揭开,露出了一团包裹严实的油纸,他将油纸一层层掀开,里面包裹着一件折叠齐整的衣袍。乾坤拿起衣袍抖开,竟是一件古朴大气的紫色道袍,道袍的正面有一道极长的裂口,从右肩斜至左腰,仿佛身穿这件道袍的人,曾被斜着劈过一刀,裂口虽已用极粗的黑线缝合,但仍然显得触目惊心。道袍的背面则以金丝刺绣,绣着两条弯曲相对的游龙,两条游龙首尾相衔,正好合成一个金色的太极图。这件紫色道袍极为古旧,虽然在泥土中埋藏了多年,但得益于油纸的层层包裹,没有水浸虫蛀,通体色泽分明,完好无损。
乾坤不知道这件紫色道袍究竟是何物,也不明白鬼兽为什么要将这件紫色道袍挖出来,又为什么要放在地上特意指给他看,他穷尽心力也想不明白。
乾坤抬起头来,见黑衣男人还在四处走动观察,其后背上的鬼面青铜匣棱角粗犷,匣面上刻满了纵横交错的线条和圆点,仿佛是一幅人体经络穴位图,那个尖长的“鬼”字便刻在这幅经络穴位图的正中。他心里忽然一动,暗暗想道:“这人本事如此厉害,连鬼兽都奈何他不得,他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盗墓贼那么简单,只怕是大有来历。他受唐三爷雇佣来此,多半帮唐三爷盗墓是假,暗中寻找活死人才是真。”想到这里,他问道:“兄台,你也在找活死人吗?”这句话问得直截了当,一个“也”字,更是表明了自己也在寻找活死人。
黑衣男人转过头来看了乾坤一眼,并不做任何回答。他已在墓室里找了一圈,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将火把插在砖石缝中,弯腰钻进了新挖的盗洞,离开了墓室。
乾坤将紫色道袍仔细叠好,放入怀中,紧随黑衣男人之后钻进新挖的盗洞,很快便爬上了地面。
一上到地面,先他一步爬出盗洞的黑衣男人已然不知去向,不远处则传来了鬼兽的咆哮声。他放眼望去,在不远处的千年银杏树下,木芷和金无赤正联手与鬼兽搏斗,场面极其凶险。
第四章 长生不死之谜
是人还是兽
鬼兽追咬乾坤和玉道人等人进入盗洞后,木芷和金无赤一直躲在千年银杏树上。金无赤遭遇玉道人的背后偷袭,被短剑刺进了后背,这是危及性命的严重伤势。木芷用光了随身携带的治伤药粉,虽然一定程度上止住了流血,但她始终不敢拔出刺在肉中的短剑,唯恐拔出后血流不止,害了金无赤的性命。她本该将金无赤带离仙茔园寻大夫救治,但金无赤重伤后行动不便,他身体肥胖,木芷要带他离开仙茔园,必然会花很长的时间,而鬼兽始终在仙茔园中出没,别说带金无赤走出仙茔园,只怕刚一下这株千年银杏,便是自寻死路。
金无赤痛得满头大汗,却喘着粗气说道:“木芷,你不必管我,自己回去……你回了洞天福地,告诉主人,就说没得到活死人胎珠,全是……全是我金无赤一个人的过错,主人不会……不会责罚你的……”
“你我一同出来,怎能我独自回去?你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决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回去的。”木芷说道。
“你的本事在终南山里才有……有用,在这里派不上用场……鬼兽凶狠,你留下来也无济于事……我命中有此一劫,怕是躲不过了……趁鬼兽还没出来,你……赶紧走……”金无赤说道。
“鬼兽是很凶狠,但我并不怕它。你我要走便一起走!”木芷眉心处的四瓣梅花突然变成了深红色。要想顺利带着金无赤离开仙茔园,只有先除掉鬼兽绝此后患,是以木芷瞬间便下了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鬼兽。
“木芷……”
金无赤的话刚刚开了个头,木芷便打断了他:“你别出声,好好靠住这几根枝丫,别摔下去了。我去去就来。”说完这话,她轻轻跃下千年银杏,钻进了千年银杏背后的那片林子。
片刻后,木芷拖着一具尸体从林子里出来。那具尸体是玉道人的一个手下,不久前才在林子里被鬼兽咬死。木芷将尸体拖到千年银杏树下,折断几根树枝,将尸体立起来,再用树枝撑住,使其不会倒下。木芷的匕首已被乾坤用阴阳匕削断,于是折了一截坚硬的树枝握在手中,树枝的一端是尖的,足以杀伤鬼兽。她躲在千年银杏的背后,准备等鬼兽再次出现在地面上时,用站立的尸体把它引过来,她则从旁边偷袭将它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