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卫国很好学,所以他的医术一直在提高,而且诊所收费也很便宜,所以诊所的名气越来越响,十里八村的人都慕名而来。甚至有人连乡医院都不去,特意来这儿找李卫国给看病。那时候医院还不是私有制,属于政府拨款的公共事业,所以医院被人抢了生意也没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的,或者医院压根都没有发现生意被抢走了。可是来看病的人多虽然是好事,但是医疗用品也因此消耗得很快。虽然有时候李卫国把那些本就是废物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刷洗,重新利用,可是也不够使。所以李卫国去医院里行窃的频率大大增加,有时候甚至一周去两次。
美心看到的那篇日记记载的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到现在我依然记忆犹新。而我之所以对那天的事情无法忘怀,其中最重要的原因那天是美心出生的日子——每个母亲就算是忘了自己的生日,也不会忘了孩子的生日。可是孩子出生和瓢泼大雨都没能拦住李卫国那天的脚步,因为诊所的东西又不够用了,所以趁黑顶着雨,他又去医院行窃了。那次他去的时间很长,比平时长很多,我在家里时就预感会发生意外。结果他回来时差点没把我吓死,因为他第一次什么东西都没有偷回来,可却带回了一个孩子。看到那个孩子时我吓坏了,因为我认为是李卫国偷来的。李卫国当时的脸色很慌张,难免让人不去怀疑。不过李卫国说孩子是他在医院太平间里捡来的。我至今对这个说法都不相信,活得好好的孩子怎么会跑到太平间里去呢?那个孩子虽然当时比美心看起来小很多,我想应该是早产或者营养不好,但是小家伙很精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健康问题。
那时候美心也刚刚出生,而且我奶水很足,所以那个娃娃吃了我很多天的奶。李卫国一直都想把他卖掉,虽然我很舍不得那个小家伙,也尽力去阻止了,但是李卫国还是趁我睡着时把他给抱走了。醒了之后我还哭了很久,可到底不是亲生的,所以过了几天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那篇日记并不是我在当天记的。因为当天上午美心出生之后我身体一直很虚,到晚上才好了一点。而晚上又发生孩子的事,连惊带怕的,不可能写东西。日记是在两天之后补上的,但是之后因为要忙活两个孩子,就又没有时间写了。在李卫国卖掉了那个娃娃之后,我就再也不写日记了。曾经我以为,记录过去是一件好事,可以让人在过后的日子里怀念,但是那孩子被抱走之后我发现,记忆有时候是良心的死敌,我需要的是忘记。之前的日记我都卖废书本时卖掉了,但是那个日记本只记了一页,扔了实在是可惜,就留了下来,具体放在哪儿了也没注意,没想到如今被美心看到了,居然还让她误以为自己是那个捡来的孩子。
李卫国!这个祸害人的家伙,要不是他当年的种种行为,怎么会发生现在的这些事情。这18年我们母女相依为命,美心小时候过得不好,被人欺负我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从她考上大学之后,我以为老天终于开眼了,可怜我们母女了。而且后来她又嫁给了沈墨这个好孩子,我更开心了。可是为什么现在会这样!为什么李卫国这个家伙再次出现在我们母女的生活中,就又让我们的生活支离破碎!
现在可怎么办呢?杀人是要偿命的啊!
美心推开了抱着她的我,说我在骗她。难道她就这么恨这个家吗?
我去求沈墨那孩子,想他不要声张这件事,可是他却哭着打开了门。门外居然有好几个人,美心说那都是沈墨的同事,他的队长也在。他们带走了美心,沈墨也走了。
都走了……
第8章 亲历者的讲述二
美心那死丫头出事之后,她妈就立刻打电话把我叫了过去。从我进门开始,那死婆娘就开始打我,她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怎么是我造成的呢?是我让那死丫头去杀人吗?真是不可理喻,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难道你们娘俩就是好人吗?和我的女婿说我已经死了,这是媳妇和女儿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吗?哼,他们以为我之前私自去找沈墨是为了什么?只是想回到这个嫌弃我的家?乞求她们娘俩的原谅?开玩笑。我就是要给她们找不痛快!现在死丫头犯了事居然还赖到我的头上,我看不是我造孽,而她才是个灾星呢。当初就该再多生个小子就好了!
晚上沈墨来找我,问我那年捡的孩子最后去了哪里。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不认识买孩子的人,想弄清楚当年的事情就得去找邓老六,所有的事都是他在中间办的。
邓老六是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算算关系,我应该管他叫姐夫。这个邓老六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穿戴衣着都很讲究。不过那只是看起来而已,我很了解他的底细,他就是一个小混混罢了,在社会上交了很多杂七杂八的朋友,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按理说,这种人我是不想理的,但是想卖掉那个孩子,我能找到、能帮得上忙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虽然那个年月法律还不是很健全,但是卖掉一个孩子也不太容易,毕竟这里也算是皇城根儿嘛,很多事情抓得很严。而且一般老百姓还是都有点文化的,知道买卖孩子是犯法的事情。不过,好在捡到的是个男孩。当然了,不是男孩的话,我也不会把他捡回来。哪会有人想买个丫头啊。其实在我捡孩子时,我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这男孩卖不上好价钱,或者卖不出去,那我就自己养,让他给我当儿子。
我是在捡到那孩子的第三天才去找邓老六的,因为开始的两天我担心那个孩子活不下来。孩子的个头很小,很明显是个早产儿,我想他之所以被扔到了太平间,应该是出生时一口气没上来,医院认为他死了才扔掉。只是没想到他在太平间躺了一会儿,气又缓了上来,还真是够命大的,也亏得是遇上了我,不然他照样得玩完。所以我先观察了两天,发现孩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之后,才开始研究卖掉他的事。我那个臭婆娘听说我要卖了那个孩子,竟然和我吵了起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那么个崽子也不是她自己生的,就喂了两天奶而已,居然就舍不得了。那可是她第一次和我吵架,还真是把我弄蒙了,只得好好哄她,说留下来养也可以。这样她才罢休。
就在第三天,我找邓老六出来吃了顿饭。这家伙猴精猴精的,知道我要是没什么事用得着他,肯定不会请他吃饭,所以点菜时全都是照贵的要,真是心疼死我了。喝了几杯酒之后,我讲出想让他帮忙卖孩子的事。邓老六听完之后只问了是男还是女,就大包大揽地说全包在他身上,说让我等着听信儿就行了。他当时答应得太痛快了,让我一度认为他是在吹牛,还心想这顿饭算是白请了。不过我还真就想错了,邓老六还真不是借酒吹牛,没出三天他就给我联系到了买家。对于买家的情况他神神秘秘地不说,只告诉我买家是城里一个买卖人,挺有钱的,钱的方面不是问题。我也不想知道太多没用的,只要能给得起我出的价钱就行了。
交易的那天,买家开着车来到我家。车停在院门口,但是没人下来。买家当时要先看看孩子才给钱,所以邓老六从我手里接过孩子之后,递进了车窗户里。我隐约看见接过孩子的是个戴墨镜的女人。我当时心里也挺紧张的,因为我怕邓老六这家伙联合外人骗我,要是人家开车跑了,我也没办法,毕竟这事也不可能报警。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过了不到五分钟,车里的人就把邓老六叫了过去。邓老六在车窗户那儿趴了一会儿,一直点头说“好的好的”,接着站直了身子,而手上多了一捆钞票。我看见钱就放下心了,想过去和买家说两句,套套近乎。谁不想和有钱人拉关系?可是还没等我过去,车就启动开走了。
那孩子卖了5000元,不过到手的只有4000,因为还给邓老六拿走了1000的好处费。所以买家的情况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而且之后我也没去跟邓老六打听过。现在沈墨来问,我只好带他去找邓老六才能问清楚。我想,这个姑爷我得溜须着一点儿,必须哄他开心。美心那死丫头估计是没指望了,而我刚放出来,还这么大的年纪了,找工作肯定没人用,我那婆娘也没个退休金啥的,所以也就指望这个姑爷心肠好,能照顾照顾我们。
找邓老六可不是简单的事。那次卖掉孩子之后,我没有再和他联系过,更别说我还进去了18年。更麻烦的是我只知道他叫邓老六,真名叫什么根本就想不起来了。我一直邓老六邓老六地叫着,一次真名都没叫过。现在只好去找原来村子里的老邻居打听,看看谁能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还好,当年的老邻居现在很多还找得到,两天之后,我们终于打听到邓老六的消息。那是一个原来和邓老六总混在一起的混混。不过他也挺长时间没和邓老六来往了,用他的话讲就是——邓老六现在发达了,门槛太高。
这几年到处在搞城镇化,大兴土木,邓老六就走运了。他家的宅基地很大,所以拆迁之后分了十多套房子。虽然我刚放出来还没几天,不过也知道现在房价多贵,所以邓老六一下子就成了千万富翁。听说有钱之后,邓老六已经跑到城里住了,和原来的狐朋狗友都断了来往。幸好那个混混知道邓老六的真名,叫邓家明。有了名字就好办了,沈墨打了几个电话就查出了邓老六现在的住址,我们立刻赶了过去。
嗯,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感到很奇怪的事情,就是美心那个死丫头居然被放出来了。听沈墨说,是因为美心犯罪的证据不充分,所以不能批捕。不过我看她妈家楼下有辆警车一直停着不走,估计把那死丫头逮起来是早晚的事。
见到邓老六,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就是富态了很多。不过这家伙挺客气的,说了半天才想起我是谁,还有点戒备地问我什么时候放出来的?找他要干吗?我懒得理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告诉他不是我找他,是我姑爷找他,回手指了指身后的沈墨,说:“我姑爷是警察。”在看过沈墨的警官证之后,邓老六的脸色有点尴尬,不大情愿地把我和沈墨请进了屋子。
他奶奶的,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进屋之后我只有这一个感受。当年我瞧不起的小混混现在居然能住得上这么豪华的房子,估计这房子怎么也得有一百五六十平方米,按这地段算算,能值钱好几百万呢。再看看我现在这个惨样,唉,都要老无所依了。
谈话开始时,进行得不是那么顺利,因为在我问当年那个孩子是谁买走了时,邓老六就一直在装糊涂,说不清楚我在说什么。不清楚个屁啊,这老小子真能扯,我当时还给了他1000元钱呢,那在当时可不是小钱,他还能忘了这事儿?后来还是沈墨和他说这个事已经过了追诉期,讲出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之后,邓老六才犹犹豫豫地讲出了当年的事情。
原来当时邓老六在卖孩子的事情上答应帮忙那么痛快,是因为他在之前就知道那个买家一直想买个男孩,因为买家是他朋友的朋友。他说买家的身体好像有点问题,生不出孩子,所以才想买一个,当时就托人打听很久了。所以那天邓老六听我说要卖掉一个男孩之后,立刻就想起了他。当天吃完饭,邓老六立刻就去联系了那个买家。交易那天来的是买家的老婆和司机,听说买家生意做得很大也很忙,就没有亲自来。
邓老六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人老了可能都有这个毛病,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所以还没等我们问那个买家的情况呢,他就自己说了出来。
他先说起了与买家是怎么认识的。邓老六是个混混,出入赌场是常事,而那个买家也是个好赌之人,他们认识同一个朋友,所以一来二去也就互相认识了。但是听说那个买家在赌博上很有节制,一般都是点到为止,输多了就不玩了。而且每次在赌场都不会待到很晚。邓老六说这在赌徒里可是很少见的,估计是瞒着家里出来赌博的。不过赌博这事是不能沾的,人的定力一般都没有自己想象的大,而且最重要的是十赌九输。邓老六一直和那个买家有联系,听说去年底,那买家在澳门豪赌输光了家产,生意也破败了,现在还经常被债主上门讨债。邓老六感慨道:“人生要是有正反面,这个买家的人生就算是彻底翻面了。”说这话时邓老六的脸上难免带着点自得。的确,现在他的人生也算是翻面了。
“啪!”
邓老六刚说到这儿,沈墨把茶杯一下子就放到了茶几上,冷不丁的这一下把我和邓老六都吓得够呛。我见沈墨脸色苍白得吓人,赶紧问:“小沈啊,这是咋了啊?是不是老六有啥没说明白?”邓老六也有点紧张,他这种人习惯性地怕警察,也紧着说:“是啊是啊,哪儿没听明白啊?我再说说。”
可是沈墨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然后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客厅门口。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接着,沈墨开始用脑袋撞门框。我赶紧过去拦住他,问:“小沈啊,你这是干吗呀?”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心想这孩子可别脑子出点啥问题啊,那我以后可就真没着落了。
这时沈墨慢慢地转过身,我看到他眼睛通红,不过没有搭理我。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问邓老六:“你说的那个买家是不是姓付?”
我很惊奇沈墨怎么这么问,他怎么知道买家姓什么呢?我转头看向邓老六。邓老六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是啊,是姓付,叫付文生。你咋知道的?”
邓老六刚说完,沈墨身子就是猛一晃,向一旁栽倒。我赶紧扶住了他,问:“这是咋了?小沈你认识这个付什么?”
沈墨推开我的手,慢慢地把身子靠在了身后的门框上,然后点点头。我不知道这个付文生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是看样子关系不浅,因为沈墨的表情挺痛苦的。
这个付文生到底是谁呢?
第9章 亲历者的讲述三
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娶了我的老伴儿。她跟了我大半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到头来跟着我吃苦却也毫无怨言。在我败了家之后,老伴一句重话都没和我讲过,只是和我说:“人哪,谁还能不犯错呀,改了就好。”能得此妻,夫复何求啊。对于赌博这件事,我也感觉挺对不起儿子。应该说他进监狱的事和我的关系很大,如果不是我败了家,那他也就不会欠下那个柏祈的人情,可能也就不会为了帮柏祈逃走而触犯法律了。我知道抓付晓的正是他的好朋友沈墨,也知道沈墨是个好孩子,我和老伴儿都没有责怪沈墨的意思,因为他没有做错什么。沈墨是个警察,而付晓犯了罪,沈墨只是做了他该做的而已。而且付晓庭审时,为付晓辩护的那个律师我以前听说过,费用挺高的。我们根本请不起,都是沈墨拿的钱,他已经尽到了好哥们儿应尽的义务。但是庭审那天沈墨那孩子没有去。
自从付晓进去之后,今天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呢。他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人我认识,是邓老六;还有一个,听老六说那人就是当年卖掉付晓的人。沈墨是来问付晓的身世的。
大家落座之后,我上下打量着卖掉付晓的那个人。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已经快忘掉了付晓并不是我和老伴儿亲生的这件事,在我们看来那付晓就是我们的儿子。当年买孩子我没有去,是我的司机陪着老伴儿去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国字脸,浓眉大眼的,长得还不错,不过腿好像不大好,走路有点跛。我笑着和他们一一点点头,这时候老伴儿端着托盘过来了,给每个人都沏上了茶。沈墨那孩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和我说话时也不大敢看我:“叔,您给我说说付晓的身世吧。当事人现在都在屋里,搞清楚来龙去脉应该很简单。”
我笑笑说:“那我就从我为什么要买付晓讲起吧。”
买付晓那年是我和老伴儿结婚的第三年,那时候我的事业蒸蒸日上,发展得很迅速,不过生活上有一点儿美中不足,就是老伴儿一直怀不上孩子。结婚头一年时我并没有很在意这个事,因为那时候很忙,很少回家,所以房事也很少。但是第三年老伴儿的肚子还没有动静时,我开始有点急了。首先我让老伴儿去医院检查了一下,但是没查出什么问题。这样我就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因为如果老伴儿身体没有问题,那应该是我的问题了。然后我就去医院做下检测。果不其然,问题就在我的身上——我的精子成活率太低,很难让女人受孕。
那是1987年,而内地在一年之后才会有试管婴儿技术,而我听说这个技术已经是在上世纪90年代了,所以当时来讲我是没有机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我们这代人和现在年轻人不一样,不像现在很多人根本不拿要孩子当回事。对于我们来讲,传宗接代的事情在人生里还是很重要的。更重要的是,问题出在我这个男人身上,所以让我有了很大的挫败感,让我很茫然、很颓废。缺少精神寄托的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迷恋上了赌博。最开始时我只是和朋友们偶尔玩玩麻将,他们都是一些生意上的朋友。那个时间段里大陆很多人都富了起来,因为改革开放嘛,大家赶上了好的时代。在那种大的时代背景之下,有时候有没有知识或者背景就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胆量,所以有钱人的圈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人很杂。慢慢地,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止步于只和朋友打牌了,会被一些人带着去一些地下赌场玩儿。那段时间我的情绪一直都很不好,完全把赌博当成了一种情绪上的消遣。就这样,我经常会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但是每天都会按时回家。我瞒着老伴儿,不想让她为我担心。怀不上孩子的事情已经让她明显消瘦了不少。
我就是在赌场上时,听说有人花钱买了个儿子,所以才萌动了自己也买一个想法。毕竟我无法生育,买个孩子养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之后我和很多人说起我想买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而且孩子还要健康。其实我当时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只过了一个月而已,就有人找到我说有卖家了。那个人就是邓老六,而我都记不起是怎么认识邓老六的,在那次之前我和他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都没怎么说过话,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浑身都是地痞流氓的气息。
在交谈之后,邓老六说他有门路,可以帮我搞到一个孩子,而且是男孩。我当时挺戒备的,立刻问他是不是偷来的。不过他告诉我说不是,孩子是他小舅子捡来的。其实我是不信的,孩子哪能随便捡得到呢,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我的目的是买一个孩子,孩子怎么来的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所以我就和邓老六定下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当时我说好了,要见到孩子健康之后才会给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毕竟我得确定我买到的是一个健康的孩子,邓老六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善类,我怕他坑我。
交易那天我没有去成,因为生意上有事情走不开,就派了我的司机陪着老伴儿去了。细节上我并不清楚,老伴儿这时在旁边对当年的事进行了补充。她说付晓小时候太招人喜欢了,也很健康,当时就舍不得放手了。卖家当时给了我们这个孩子的出生日期,不过我和孩儿他妈并没有用,而是把他来到我们家的日子作为了他的生日,并取名叫付晓,在户口上登了记。之后我们就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抚养,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的出现让我们的生活看见了阳光和希望。
这么多年过去了,付晓也长大了,但是我们没有和付晓讲过他的身世,不是刻意回避,而是想不起来了。因为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很美满,真的挺好。
讲完了付晓来到我们家的经历,我看着沈墨:“小沈啊,付晓的身世就是这么回事。我并不知道你突然来问这个是什么用意,但是我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事情,你难道是来抓我的?”
沈墨摇摇头,说:“不是,我就是来问问而已。时间太久远了,早过了追诉期,叔叔您别多想了。”
我笑笑:“其实你就是来抓我也没什么,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嘛。我看你还找了这两个人。”我指了指邓老六和那个卖家,“不会是一时兴起才要调查付晓的身世吧。还有,你应该会把这些事情和付晓讲吧?”
沈墨苦笑了一下,搞得我有点莫名其妙。他说:“我想现在是有必要告诉他这些了,因为我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
我一愣,看了看那个卖家说:“不是捡来的吗?还能找得到?难道真的是偷来的?”
沈墨说:“那倒不是,真的是捡的。还有,他是我的岳父。”沈墨指了指那个卖家,“付晓出生时难产休克了过去,医院以为他死掉了就扔到了太平间里,我岳父是在那里捡到的。”
我顿时一惊,原来那个卖家居然是美心的父亲,这也太巧了吧。想来这两个孩子小时候应该就见过,没想到二十多年之后居然还成了好朋友。我很喜欢美心那丫头的,既聪明又漂亮,说心里话,刚认识时我还心里把她定为我们家的儿媳妇了呢。唉,付晓这臭小子一点儿也不争气。我赶紧和美心的父亲重新打了招呼,握了握手,也不知道该和他说点什么好。我转脸问沈墨:“那付晓是在哪家医院出生的,这个医院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想到那家医院差点就害死了付晓,我心里就升起了一团狂燃的怒火。虽然那时候付晓还没有来到我们家,但是不管怎么讲,他就是我的儿子!
沈墨苦笑着说:“那些不负责任的人都已经付出了代价。”
我有点莫名其妙,听不明白沈墨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墨接着说:“美心已经让所有害过付晓的人都付出了代价,也包括他父亲。”
什么叫美心让所有人害过付晓的人都付出了代价?我正想问,可沈墨已经哽咽着泪流满面了。
“她一直以为她是那个孩子。”沈墨的话语已经含糊不清,“她去报复了那些人。”
“什么意思?”我思维有点乱,有点不相信自己想到的事情,“美心以为她是付晓?以为自己是被扔到太平间里的孩子?”
沈墨点点头,浑身都在抖着。
“美心那丫头做了什么?”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看沈墨的样子,我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坐在旁边的老伴儿也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
沈墨沉默了好长时间,一直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他的岳父——美心的爸爸说话了:“那死丫头杀人了。”说完他就摇头叹息了一声。
虽然这个答案我在心里早有一些预料,但是真正听到时还是让我惊讶得语无伦次:“杀人了?杀了谁?”
沈墨说话了:“当年为付晓接生的一个护士。”他的声音如机器发出,毫无人类的感情,冰冷僵硬。
“她这是……”我想问很多问题,但是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第10章 沈墨的手记
今天是美心被放回家的第三天,我还没有去见她,她住在她妈妈那里。美心只在局里待了12个小时,就被释放了,因为没有任何可以指证她的证据。队里又去搜查过一次现场,可是没有发现一点儿她遗留下的痕迹,也没www.99lib.net有目击者看见她出现在三楼公寓。嗯,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来小李他们走访到了一个住在附近的人,他说在房东刘玫被杀的那个早上看到过美心的车出现在三楼公寓门口,但是他说不出准确的车牌号。后来勉强说出了三位数,却和美心的车牌号完全不搭边。而王伟的证据确凿,作案动机也充分,所以根据无罪推定的原则,根本就不能对美心申请批捕。现在局里只是对她进行监视居住,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这个案子上面催得很紧,只要找不到美心的作案证据,对王伟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是早晚的事。而美心,却是个无罪的人。
我没有再参与这个案子的任何工作,倒不是宋队不允许,而是我自己不想做。我现在只想逃避。
我去了监狱,关着付晓的那所监狱。我想,有些事情他应该知道。命运是神奇的,也是荒诞的。它让房东刘玫在25年后再一次遇到了自己曾经接生过的双胞胎;它让两个在襁褓中就见过面的人,在分别了20年之后再度相逢相识;它让一个人,去杀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另外一个人,却以为是杀了仇人。我看着面前有点脏的玻璃隔板胡思乱想着,玻璃上那些汗渍留下的纷乱印记盯得时间长了之后,有点让人昏昏欲睡。“嘭!”一声敲击惊醒了我。
付晓笑着在玻璃对面拿起听筒说:“想我了啊,臭木头。”
我勉强笑笑:“是啊。”真的很勉强。
付晓皱皱眉,盯着我问:“看你这一脸倒霉的样子,别告诉我你和美心还没和好?对了,她和宋兵……应该没什么吧。我那天也是多嘴。”
我叹了口气:“他们没什么。不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嗯,不能说是一件,该算是很多件吧,也可以说是一件。”
付晓“扑哧”一声乐了:“你玩绕口令啊!又一件又多件的,快说吧。怎么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好。最后我还是从美心的事开始讲起,然后又向前推,讲到了付晓的出生和来到付家的经过。重新说起这一切时,一幕幕的影像就像无声的幻灯片一样,迅速地流过我的眼前。当讲完了所有的事情,我听见身体里面传出“啪”的一声——心碎了无痕。至于付晓,他本就白皙的面孔变得更加苍白。
我们两个人隔着玻璃墙都没有说话。半晌,付晓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看得出他在强撑着。他摇着头,抬手指了指我:“木头啊木头,你挺会玩啊。我还差点儿就真信了。”说着笑着叹着,“没想到你木头也会玩恶作剧。”
我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以付晓的头脑,很简单就能分辨出我说的是真是假,也知道他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事。连我都难以面对这一切,更何况他这个在事件漩涡中心的人呢。一声不语,我看着我的好兄弟,心好痛。付晓还在强撑着笑,可慢慢地,他脸上的肌肉疯狂地颤抖了起来,终于他不笑了。紧接着是一声惨烈而又悲愤的长啸:“啊——”然后疯狂地把手里的话筒摔在了玻璃隔板上,又跳起来一拳击在了玻璃墙上,鲜血瞬间迸出。而他的口中一直在不停地叫骂。
我知道他不是在骂我,他是在骂命运。
付晓身后的狱警迅速跑过来摁住了付晓。我不知道付晓瘦瘦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他掀翻了摁住他的两个狱警,在玻璃墙那边疯狂地叫喊着,乱踢乱砸着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付晓这个样子,从来没有。之后冲过来了更多的狱警,好不容易才把付晓摁住,押回了牢房。
从监狱出来,我接到了美心的电话。接之前我犹豫了好久。
“你在哪儿呢?”电话里传来美心的声音,久违了的声音。
我说:“外面。”
美心说:“可以见面聊聊吗?”
我说:“有什么在电话里说吧。”
沉默了一会儿,美心说:“我们见一面吧!求你了!”声音里满是苍凉。
“好吧。”
我心软了。
我们没有在美心妈妈家里见面,也没有回家,而是找了家咖啡厅。在门口时,我看见小李和一个同事在美心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看见我有点尴尬,朝我点点头笑了笑,跟在我们后面进了咖啡厅,找了个离我们不太远的座位。
坐下之后,美心冲我笑笑,柔声说:“还是曼特宁?”我没说话,点点头。美心让服务员上一壶曼特宁,又点了两样小吃。等东西的过程中,我们一直都没有说话。我低头看着桌面,我知道美心在盯着我。
一会儿,服务员上齐了东西。美心给我倒了杯咖啡,推到我的面前:“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轻轻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没抬头,说:“不是你找我嘛,你有什么事啊?说吧。”
“那好,那我说了。”美心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连续敲击着,她思考时习惯做这个动作,“你该知道,对我的指控找不到证据吧?”
我抬头看了看她,笑了:“你不会只是来向我炫耀的吧?”
美心摇摇头:“我有那么无聊吗?”接着她继续说,“你也知道,只要没有证据,就算是我自己承认刘玫是我杀的也是没用的,对吧?”
“嗯!”我点点头。的确,王伟被嫁祸的证据实在是太充分了,如果没有明确的与之前的调查相矛盾的证据,这就是个可以定案的案子。我说:“那你也知道会有一个无辜的人会替你而死吧。”
美心一笑,说:“我们今天不讲别人。”
我说:“那你想讲点什么呢?”我真的搞不懂美心到底要干吗?
美心说:“你知不知道你们队长去找过宋兵?”
我摇摇头,不过并不惊讶。
美心喝了口咖啡,说:“我不知道你们队长找他有什么用,就算他指证我当年的事,也毫无意义。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空口无凭。”
我有点不耐烦了,也有点生气:“你到底是要说什么?”
美心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别生气嘛,来都来了,就让我说两句行不行?”她继续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去看他,怕的并不是他举报我,而是怕他真的去举报了,你就会知道我以前的那些破事。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我冷笑了一下。不想失去我?那你杀人时怎么就没多想想我?不过我懒得再去和美心说。看样子,她就是想向我炫耀一下,那就炫耀吧。我喝着咖啡没理她。
美心没注意我的态度,眼神有点迷离:“我答应过宋兵,等他出来,嫁给他。可是我失信了。这些年,想到这个事我总是会和自己说:在爱情面前谁都是自私的。这句话总是能让我减少很多很多的负罪感,不过,这句话是错的。”她淡淡地笑了,很复杂的笑容,有苦有甜,“你们队长去找宋兵时,告诉了他,我已经和你结婚了。我这些年一直都觉得,要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话,宋兵一定会把我的事情都说出来。在我看来那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一直很怕。可没想到是,他居然……居然……”她有点哽咽。
我说:“他什么都没说,对吧?”
美心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继续说:“我当时也在场。他知道我嫁给了你之后,很高兴,是真的很高兴。他说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想我等他,但是又舍不得主动开口让我去找别人。他不傻,也看出来你们队长带着我去见他,又提起我已经结婚的事情,肯定是有意图的。所以他和我说,让我好好和你过日子,不用担心其他的,我好,他就知足了。”
我的心里很震撼。记得有人说过:只有杀戮与爱,依然真挚。这个男人,我已不知道该如何评说。
美心看着我:“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想抓我,是不可能的,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我笑了:“嗯。然后呢?”
美心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不会再爱我了?”
我说:“有一个无辜的人因你而死。我……不想也不能够再面对你。我真的做不到。”我的心很痛。
美心说:“只因为这个原因,是吗?”
我说:“这还不够吗?”
美心说:“我还杀人了啊!你不在乎这个事情吗?”
我想了想,然后又想了想,说:“说实话,我还真就不在乎。我知道这种话不该说,毕竟我是一个警察。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美心说:“因为她该死。”她那恨恨的声音,我真的不喜欢。
我说:“就算该死,也不该是你去做。”
美心说:“我不做,还有谁能做呢?法律?法律要是有用的话,我怎么还会坐在这里?”她笑着抬手阻止了要说话的我,继续说,“我们不要吵这个了,说不清的。而且对我们而言也不重要。”
我点点头,勉强笑笑:“确实,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想你应该也说完了。我们都好自为之吧,有空我们去把婚离了。”
美心笑了,很洒脱。她说:“没必要吧。你和一个要死的人较什么真啊。”
“啊?”我被她的话搞蒙了。
美心抬手向小李他们招呼了一下:“喂,李子!过来!”
小李和那个同事都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走了过来。小李有点尴尬地看看我们,点头说:“沈哥,嫂子。”
我和他们一样疑惑,搞不清楚美心要干吗。
美心看了我一眼,然后和小李说:“刘玫身上被扎了15刀吧?最后一刀是在胃部,对不对?刘玫的头是向着房间里面大概45度角的方向,上身穿着白色短袖t恤,下身是米黄色的裙子。嗯,还有就是,你们可能都没注意到,她右腿的丝袜跳线了。”她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句很清晰。
小李和那个同事都不知所措地看向我,我更是茫然地看着美心。我玩命地攥着手里的杯子,抖着声音问:“你这是干吗?你要干吗?”
美心冲我一笑:“帮你们破案啊。我不自己说的话,你们又抓不了我。抓我,还得靠我自己啊。”她交叉着双手,伸了伸懒腰,毫不在意的样子。
“沈哥……”小李看着我,“这……沈哥?”
我没有心思搭理小李,因为我已经要疯了。虽然我很恨美心犯下凶案,也恨她陷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可现在她是干吗?这是会被判死刑的啊!无论我承不承认,她都依然是我最爱的老婆啊!
美心伸出她的手,慢慢地盖在我在桌子上握紧的拳头上,说:“你不是说了吗?你不会再爱我,只因为我害了一个你口中无辜的人。那好,我救他出来,这样可以了吧?”
我胸口很闷,眼前有点发昏。我说:“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们没有和外界透露过的事情,这些话就可以把你定罪,你知不知道?”
美心依然在微笑,那翘翘的嘴唇,笑得很甜:“我比你清楚好不好,你忘了,我还有个法学学士学位呢。”她转头看向小李他们,说,“我和沈墨想单独说会儿话,说完了就和你们走,可以吗?”
小李点点头,猛地一拽身边还在犹豫的同事,吼道:“走啊!”他们直接走出了咖啡厅,在门口站着。
美心起身,走到还在迷茫中的我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你知道吗?我对我做的所有的事——别人眼中的坏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她笑着看着我,可我却想哭,“虽然现在看来有点可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那个自己希望成为的人。我真的太想逃离那个家了,想了十几年,竭尽所能。我的生命就像是场无休止的噩梦,困在夜里无处可逃。直到幸运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绿的,我是活的。这很重要。所以,如果你不爱我了,那我就算是活着,也如同死去。我是个孕妇,大概还有六个月才能生宝宝,之后还有十个月的哺乳期可以不执行判决,这样加起来我就还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可以活着——如果你还愿意爱我的话。时间是短了点,不过只要能换回你的心,一年半也长过几十年。”
泪水肆意地滑落,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傻丫头,你为什么要杀人啊?我们好好过日子多好。”哽咽中,我已无法言语。
美心蜷缩在我的怀里,喃喃地说:“真暖,好舒服……”
第二天,小李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美心已经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她对凶案现场细节描述得很详尽,很多细节连我们警方都没有注意到,这样就可以定案了。不过因为她是孕妇,所以暂时不会对她收押,只会进行监视居住。美心要求回家住,小李一会儿就送她回来。挂断电话,我慢慢地坐到地上,又慢慢地躺下,仰望着天花板,地板冷硬。
这就是结局吗?我在想。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所谓的命运?嗯,开始时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我感觉也不尽然,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人心。命运?只是推波助澜罢了!一件件的离奇命案,诡异地连环在一起,偶然吗?现在回头看,一切都是在那个雨夜开始,蝴蝶效应一般地影响这事件中每个人的人生。如果付晓没有住在三楼公寓多好!如果在当年付晓就没有被丢弃多好!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在咖啡厅里,美心和我讲了她小时候的事情,那是她第一次和我说起这些,真的让我很心痛。如果没有童年阴影的话,我相信美心不会走上这么极端的报复之路。我重新读过美心妈妈的那篇日记,上面的内容虽然说得含糊其辞,但是稍加思考就能看得出上面说的孩子不是美心。比如捡到的孩子美心妈妈用的是他,而不是她。更重要的是,如果美心妈妈那时候没有怀孕的话,哪来的奶给付晓吃。但是很可惜,这些问题美心都没有注意到。或许,她也注意到了,但是她拒绝相信她不想要的真相。美心的童年是她非常想逃避的,但又是无法改变的,她没有能力选择自己出生的家庭和父母。所以当她看见了那篇日记,她就好像溺水的人看见了身边的水草,不能分辨它是否会帮你上岸,但是仍会拼命地攥住,攥紧。
现在回想起来,从第一个自杀的案子到美心被抓,一共是三个月,也仅仅只有三个月,三楼公寓里面却死了五个人。这应该也可以称得上是凶宅了。可在这凶宅背后隐藏着的并不是什么怪力乱神,而是一段人性缺失的阴郁往事。看看墙上的挂钟,美心快要回来了。我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去卫生间里拿出了抹布,然后把屋里乱糟糟的一切都重新摆好。摆回以前的样子,擦拭干净。
可是,灰尘擦得掉,泪水擦不干……
第11章 终章 一年之后
沈墨把宝宝抱起来,放到了台子上。小家伙吃着手,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玻璃隔板,抬脚踢了一下。
“你把话筒给这小家伙,我要和他说话。”付晓在话筒里对沈墨说。他看都没看沈墨,手朝着小娃娃不停地比画。
沈墨双手扶着宝宝,用脖子和肩膀夹着话筒,说:“说个屁啊,他现在不会说话。”
付晓叫道:“快点,废话这么多。”
沈墨无奈地摇摇头,小心地用一只手扶着娃娃,另一只手拿下话筒,放到宝宝的耳边。
付晓笑了,说:“喂,小兄弟,你认不认识我啊?我是你舅舅哟。喂,你倒是看着我啊。”宝宝对话筒很好奇,用手扒拉着,不停地看来看去,根本不理对面不停摆手的付晓。
沈墨笑着拿过话筒,说:“我就说嘛,他太小了。你还非要和他说话。”
付晓也笑了:“唉,我真想抱抱他,这小家伙太可爱了。看他那小胖腿,一节一节的。”转而他收敛了笑容,说,“那你准备以后怎么办啊?其实我感觉你大可不必辞了工作吧。”
沈墨在笑,可笑得很沧桑。他说:“不想干了,经历了这些事情,真的干够了。我想带着宝宝到处走走。”
付晓皱着眉说:“你刚才还说他太小了,这会儿又想带他去旅行。”
沈墨笑笑,说:“我现在照顾他也算是熟练了,没有刚开始时那么手忙脚乱。是真的不想再在这里生活了,太压抑,想换换环境。而且小家伙也在一天天地长大,带着他去看看这世界有多大,挺好的。”眼光挪到娃娃身上的沈墨,脸上充满了希望。
付晓点点头:“也好,那你以后想做点什么啊?不能总是旅行吧。”他很担心自己这个最好的兄弟,因为他比别人更懂沈墨所承受的痛苦。
沈墨把有点累了的宝宝抱了下来,重新放进胸前的婴儿袋里,然后说:“到时候再说吧。等走累了,就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停下来。或许,开个蛋糕店什么的。”
付晓接着问:“那美心……”可还没说完,就被沈墨打断了。
沈墨说:“我想,过几天我们就出发了,就不来看你了。你小子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看着玻璃墙对面的哥们儿,他没来由地湿了眼。
付晓看了沈墨一会儿,潇洒地笑了:“好。一路顺风。”他挂断了话筒,朝着小家伙招手告别。可沈墨胸前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小脑袋紧紧地靠在父亲的身上。睡得很平静,很安详。
梦里,他会见到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