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是我下午干的,一个恶作剧而已。”朱宇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怕有人纠结这个问题,连忙又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太晚了,你们三个还是先上去睡觉吧。”
费了不少口水,朱宇总算劝女生们都上了楼,并让她们今晚睡在一间房里,把房门锁好。三名男生则留在一楼守夜,这样做是因为大门没有锁(明锁被沈川砸坏了),为防止吹口琴的人趁他们睡着后潜入别墅,必须有人留在一楼看守。
“虽然别墅就这一个出入口,但为防万一,咱们三个得有一个人回二楼卧房里睡,保护姑娘们,一旦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叫楼下的人上去。”
朱宇同意曹睿的意见,点着头说:“那你们俩去一个吧,我发烧,睡觉迷糊,只要睡着天大的动静也醒不了。”
“楼下冷,你身上有病,在这儿睡行吗?”听到吴小四问,朱宇看了眼餐桌另一侧的壁炉,回答,“没问题,我们可以从厨房弄点柴火过来烧,不会比楼上冷多少的。”
“那就行。”吴小四转头去看曹睿,“我睡觉死你知道的,还是你上楼吧,我跟朱宇在下面轮流守夜。”
曹睿也不客气,点着头说:“那就辛苦你们俩,好歹熬过今晚,明天白天再想办法把大门堵上,往后就不用守夜了。”
壁炉烧着后,屋里不仅有了暖气,也有了光亮,两人紧贴着壁炉旁边的墙壁而卧,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长时间,吴小四才打破沉默问道:“朱宇,你在想什么?”
“呵呵,跟你想的一样。”
吴小四惨淡一笑,以低沉的声音说:“现在我们总算能够确认,这地方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就是不知道是人是鬼……”
“鬼?你相信世界上有鬼?”
“我不信,但是没有人可以待在外面冰天雪地里过夜。这鬼地方,要不了两个钟头就能把人冻死,如果这个家伙是人,怎么可能在外待得住?”
朱宇望着壁炉里烧得噼啪作响的松木枝,沉吟道:“所以,这个人要么是在别墅里,要么就是外头还有什么能藏得住人的地方。”
吴小四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这都不太可能。”
“是不可能,”朱宇冷笑,“在今晚之前,咱们还认为这里不可能有别的人呢。”
“这不是一码事,”吴小四摆了摆手,说话态度很认真,“再说口琴的事怎么解释,那人为什么特意要吹《送别》这首歌?巧合吗?”
“也许真就是巧合,《送别》是最有名的口琴曲,调子简单、好听,演奏起来效果特别好,十个吹口琴的人九个都喜欢吹这首歌。我自己就是,每次吹口琴,都要先吹《茉莉花》或《送别》这样的经典曲目来找感觉。”
吴小四哼了一声,叹道:“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不过还有一件事——”
“算了,这些事还是留到明天跟大家一起讨论吧。”朱宇打断他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又低头去看手表,“10点半了,你看咱们是轮流守夜还是怎么样?”
“我一个人守吧,你身体不舒服,去睡觉好了。”
“嗯,这样也行,你要是困了就叫醒我,咱们两个千万别都睡过去了,不然守夜就没意义了。”
朱宇说完,就近靠在壁炉旁边睡下了。不知是不是受发烧的影响,反正他是真的困了,闭上眼不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丝毫不舒服,不停做梦,都是怪诞的梦,很多睡前没来得及思考的问题也转到了梦里,以具象的方式呈现出来,而梦境的背景音乐正是口琴吹奏的《送别》。一会儿梦到自己跟一个蒙面人打斗,一会儿梦到怪物追逐自己,鞋都跑掉了,光着脚踩在雪地上,冷得要死……几番沉浮,他终于从这些诡谲离奇的梦境中逃脱出来,回到现实。
夜晚还没有过去,壁炉里的松枝已烧完,连一点火星都没有剩下,没有窗户的大厅一团漆黑,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忽然有点胆怯,轻声叫道:“小四,你还在?”
“在。”声音从壁炉另一侧传来,然后一道亮光射来,是邓芳芳那把自发电的手电筒,她上楼前将它留给了两个男生。有了亮光,朱宇心里平静多了,轻轻呼了口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轻飘飘的感觉,说得明白一点,他的发烧终于好了。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5点10分,夜晚就快要过去了,他将脸转向小四那边,说:“你一晚上没睡?”
“放心,没人从大门进来。”可能是熬夜的缘故,吴小四的嗓音低沉中带着沙哑。
“辛苦你了,你去睡吧,我来看一会儿。”
吴小四答应一声,往壁炉旁边的墙面上一靠,双臂抱胸,就这么弓着腰睡了。朱宇本想劝他回房去睡,又想到壁炉虽然灭了,但尚有余温,可能比楼上房间里的冷被窝还要暖和一点,也就由他了。
吴小四很快打起呼噜,声音不大,但是带着一种很奇怪的颤抖,朱宇怀疑这是精神紧张的一种表现。这也很正常,在经历了昨晚那些怪事之后,即使再坚强的人也难再保持镇定,因此他怀疑,楼上的同伴们昨晚一定也没睡好。
“小明,快,躲到屋里去!”
吴小四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呻吟的呼叫,朱宇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吴小四却一声不吭,很快又打起鼾来,朱宇这才明白他在说梦话,放下心来,但不知他究竟梦到什么了?他口中的“小明”是谁?朱宇对别人的事向来兴趣不大,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要不要去厨房再弄点柴火来,点燃壁炉。本来天亮之前这段时间就是最冷的,壁炉这会儿却几乎没有温度了,屋子又太过宽敞,从窗户和门缝等地不断渗进来的冷空气,好像能隔着衣服一直刺进人骨头里去。
实在忍不住时,朱宇便快步走向厨房,想以最快的速度抱回柴火,多烧点柴没关系,山上有的是树,只要回头多花点时间去砍就好了,时间他们也有的是。
因为要腾出两只手来抱柴火,朱宇进入厨房,找到柴堆后就把手电筒关了,插在衣兜里,蹲下去正要去抱柴火,冷不丁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闪过——背后有人。他随即便意识到,这不是紧张状态下的胡思乱想,而是第六感,就像那天在隔壁杂物间里一样,他后脖子的肌肉无缘无故发紧,一种强烈的被人窥视的别扭感从心里浮起来。这一次,他再也不怀疑这种直觉的真实性了,虽然听不见也看不见,但他相信有一个东西(不知道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进了厨房,此时就站在门口位置,默默注视自己的后背。
它就是别墅主人!一个声音冷不丁从他心头划过。他不能确定这声音是来自自己的思维还是一种与别人的心灵沟通,如果是后者,他毫不怀疑说话者是翠翠。他蹲下一半的身体僵住了,他相信自己只要回头,就能一眼看到那个“入侵者”的样子,与其形成对视。但是恐惧已经彻底攫住了他的心,比上一次经历类似事件时还要感到恐惧。因为那时是白天,隔壁还有人在,而现在,整个一楼除了正在熟睡的吴小四,阒无一人,黑暗、寂静向来是恐惧的催生物。
朱宇嘴巴已经张开,差一点就要尖叫了,最后还是忍住,以超强的承受能力熬过了这段令人窒息的时间——大概有一分钟,他却觉得至少有十分钟。后来,那种被人窥视的可怕的感觉总算一点点消退掉。这种事说起来微妙得很,但就像他坚信它发生过一样,他同样能觉察到“他”的确是走了。危险解除,他长出了一口气,几乎虚脱地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一段时间内,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能思考任何问题。但是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个神秘的家伙正是之前吹口琴的人——假如自己的第六感没有出错,而这个“人”又真的存在的话。
他不敢探寻“他”的来历和身份,他只知道,此“人”的出现一定不是偶然,也不会仅仅是为了吓唬自己,“他”一定还有更可怕的阴谋即将实施。甚至于,他猜测,先前的口琴演奏就是一种挑衅,表明“他”将不再隐藏自己,而是要从正面跟他们这些人进行较量。
锣鼓已经敲过,戏要正式开场了。
5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偷走沈川的口琴,然后在深更半夜吹奏?”
蒋小亭凝视着面前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白米稀饭,大声问道。现在是午饭时间,三名男同伴坐在她的对面,他们一边喝着稀饭一边聊着昨晚的事。现在阳光明媚,讨论这件事不再让他们感到压抑和紧张,只有一个人除外——口琴的事让周雪大受刺激,一心认为是沈川的鬼魂作祟,从今早开始就有点魂不守舍,午饭也没下来吃。邓芳芳方才端着两碗稀饭上楼去了,要陪她一起吃。
“这事儿很复杂,我觉得可能跟沈川有关,”曹睿率先回答蒋小亭的提问,目光从吴小四的脸上扫过,压低声音说,“坦白说,我之前还有过怀疑小四是不是一时激动杀了沈川,现在才知道,凶手多半就是这个吹口琴的人。他偷走沈川的口琴在晚上演奏,肯定是有什么特别意义,只是我们搞不清楚罢了。”
他的话让朱宇想起“别墅主人”四个字,接过来说:“他也许是想警告我们,赶快离开这栋别墅,不然就会得到像沈川一样的下场。”
“啊,”邓芳芳大吃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朱宇也顾不上她会害怕了,说道:“因为《送别》。我想了好久,这人之所以吹这首曲子,应该不是巧合,而是想通过曲名向我们暗示一个信息:他是要‘送别’我们,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说出了大伙完全没想到的一种可能,一时间其余三人面面相觑,“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说,而要选择这种隐晦的方式呢?”蒋小亭后来问。
“也许是不方便露面,也许,他根本没办法露面。”
“没办法露面?我不明白。”
朱宇耸了耸肩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不是人呢?”
又是一段时间沉默,蒋小亭淡淡地说道:“我没想到你也这么迷信。”
“管他是不是迷信。”吴小四忽然开口,以凝重的神色分别看了看大伙,“我一向不信鬼神,对这种问题我坚持不可知论的观念。我们还是别着急讨论这人的来历,先弄清自己的处境。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要马上离开这里?”
“这种天气,在野外的话,一个晚上就能把我们全都冻死。”曹睿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说道。今天天亮不久,雪又下了起来,虽然不是很大,却足以压灭众人心中的希望,让他们郁闷的了。
“难道说留在这儿就有活路了?”朱宇冷笑着。
“起码还有一丝希望吧。”曹睿环视众人,以领导者惯有的那种沉稳、镇定的口吻说道,“我相信吹口琴的这个家伙是人。你们说不是也好,不管他是人是鬼,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很危险,我们现下走是走不了了,只能想办法做好防范措施,等待雪彻底停了再离开这里。”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关上但是没有上锁的大门,接着说:“先前你们做饭时,我去检查了,一楼所有的窗户完好,插销闩死后从外面打不开。也就是说,整个一楼只有这扇大门是出口,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它锁上,让这个人从外面进不来,我们也不随便出去,不跟他有接触的机会,这样应该就可以保证安全了。”
他话音刚落便遭到朱宇的反驳,“如果这个人也在别墅里呢?”
“不可能,你们昨晚不是值夜了吗?又没有放他进来。”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不是人呢?”朱宇直盯着他的眼睛,“你能确定这种木门能把他拦在外头?”
曹睿怔了怔,摇头说:“我相信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反过来说,即便这人是鬼,那我们无论怎么做都防不住他,所以也就没有争论的必要,只能把他当成人来防备。尽人事而听天命,你说呢?”
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朱宇苦笑着耸了耸肩。
吃完饭,大家开始商量,有什么办法可以既能关紧大门,让外人无法进入别墅,同时又不影响自己人正常出入。最后蒋小亭想到个简单实用的办法:用一根从库房找到的结实的麻绳,从两扇大门的拉手中间穿过,系成活扣,这样大门就只能从里面打开了。在没有门锁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防备外人进入的办法了,总比昨晚那样派人值夜要简单得多。
做完这件事,四人一起上楼去看望周雪。
与早晨时的不正常情况相比,周雪此时看上去好多了,言谈举止都挺正常,只是神情显出一种过分的冷静。看到她,朱宇想起在丈夫的葬礼上努力克制情绪,做到面无表情的年轻寡妇。这个比喻显然有点过分,但本质上却差不了多少。
值得庆幸的是,当一个人这么做时,说明他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正如周雪眼下的情况,只要不再受到新的刺激,她是可以通过自我调整慢慢好起来的。朱宇相信。
雪是傍晚时分停的,天色转晴,一弯残月出现在天边。
“希望明天别再下雪了,”趴在朱宇肩膀上看天的邓芳芳,以无奈的口吻说道,“我好想快点回家……”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朱宇的心头,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说:“放心吧,雪季快过去了,咱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的。”
“是吗?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怎么可能。”朱宇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当对一件事无话可说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对了,那本日记你拿去看了?看完没有?”
“我没看,被小亭拿去了,怎么了?”
“哦,我还差两三篇没看,不知道那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邓芳芳愁眉道:“最坏也就是像我们这样吧,被困在这里走不掉,还要面对那个——”
“考虑这么多干什么。”朱宇打断她,双手捧着她的两边脸颊,面对面看着她,说,“咱们比她幸运多了,咱们有六个人,他们只有两个人,中途还走了一个。”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就像晚上走夜路,你一个人走跟有同伴陪你感觉当然不一样。”
邓芳芳微微点了点头,迟疑着说:“可咱们还死了一个人呢。”
“是啊,还死了一个人。”朱宇喃喃地说道。他心里明白,若那个神秘人真是杀死沈川的凶手,那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天知道此人还会干出什么邪恶的事情出来,他在暗,他们在明,想防备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哎,外面好像有人……”一句话唤回了朱宇的神志,他侧耳听去,门外确实回响着脚步声,很轻,但可以听出是在由近及远地往楼梯方向走。如今非常时期,对这种事千万不能大意,朱宇对邓芳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床头柜上拿起手电筒,上前打开门,将手电筒照过去的同时轻问了一声,“谁?”
对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不过朱宇已经看清他的脸,正是曹睿。
“你呀,干什么去?”朱宇关掉了手电筒,问道。
“我屋里没热水了,下楼烧一点用。你要吗?我多烧一点。”
“不用了,我们快睡觉了。”朱宇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那个,老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下去?”
曹睿愣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陪我倒不必,把你那个能发电的手电筒借给我用用吧,这个比蜡烛好使多了。”朱宇把手电筒递给他时,还想试图说服他让自己陪着一起下楼,但他道了声谢便走掉了。朱宇目送他走远,转过身,向邓芳芳撇了撇嘴,说:“这家伙跟赶着投胎似的,跑这么快。”
曹睿没听见这句话,即便听见也没用,他根本不会想到,这句玩笑之言竟然将自己的人生结局一语道破。像大多数临终的人一样,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每走一步都在接近死亡。他哼着美国时下流行的一首rap歌曲的调子,一路来到厨房,生起炉灶,往锅里加完水,就近蹲在炉门旁边烤火,等着开锅。
这个时候,他耳朵所能听见的,只有松枝在燃烧过程中发出的细微声响,大体来说并未破坏夜晚宁静的气氛。不过,在听见盼望的开水沸腾声之前,他到底还是听见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咯吱,咯吱,一听就是有人在雪地里步行。曹睿猛然站起来,向厨房唯一的窗户望去——
如果今晚没有月亮,或者地上没有白雪反光的话,曹睿就没有机会看到窗外那不可思议的一幕,接下来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然而现实发生的事是无法更改的,他已经看到那奇怪的一幕。震惊之余,他第一个念头是上楼去找吴小四和朱宇,大家一起出门看个究竟,可到那时候可能什么都晚了。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快速而又尽量悄无声息地来到前厅,解开拴在大门把手上的绳子的活扣,用力一拉,门开了,一阵冷空气迎面袭来,他打了个寒战,人也站住了。
这时他打从心里对自己即将做的事产生了一丝恐惧,但是盲目的自信害了他,让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情况,加上好奇心的怂恿,他终究迎着寒风,义无反顾地迎风走了出去……
6
“曹睿怎么还没回来?”
“是吗?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让人家来找你。”
“我一直注意听着脚步声呢。”
邓芳芳愣了愣,说:“也许水还没烧好吧,天这么冷,水烧得很慢的。”
朱宇没吭声,却坐了起来,开始穿外套。
“哎,你干什么?”邓芳芳惊叫。
“我下楼看看去。”
不顾邓芳芳的再三反对,朱宇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先来到曹睿的房门前,只见门开着,他用蜡烛向里照了照,屋里果然没人。他试着叫了两声,没人回应,他心头闪过一丝不祥预感,毫不迟疑地来到楼梯,一口气下到底层。
曹睿也不在厨房里,但是炉灶下面尚未熄灭的木炭说明他不久前来过。大锅里的水还开着,不断向上冒着热气,整个厨房就像浴池一样水气缭绕。
从厨房出来,朱宇打算先到前厅找找看,不料经过楼梯时,差点跟一个从楼上下来的人影撞到一起。“朱宇吗?是我。”听见吴小四的声音,朱宇提起的心放下了。
“你怎么下来了?”
“是芳芳让我找你的,她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下面,自己又不敢下来。”吴小四解释道,“说正事,你找到曹睿没有?”
朱宇摇摇头,“不在厨房,我正打算去前厅看看,走,一起过去。”
来到前厅,两人边呼喊曹睿的名字边径直往正门方向走,直到手中的蜡烛发出的微弱光亮照见那两扇双开式的木门才停住脚步。只见右边的门打开了一半,门外的雪色依稀可见,但更多的还是黑暗。
吴小四暗道一声“糟糕”,转过脸来,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朱宇,“这门肯定是曹睿开的,他干什么去了?”
“我怎么知道,出去找呀!”朱宇说着大步迈出脚步,却被吴小四从后面拽住袖子。
“别着急!”吴小四弯下腰,一只手护着烛火,向地面上照去。积雪数尺厚的地上只有一排脚印,向着左前方延伸而去。朱宇恍然大悟,足足下了一天的雪已将昨天之前留下的脚印全部掩盖,因此,眼前这排唯一的脚印只能是雪停后的这段时间内踩上去的,最有可能的当然就是曹睿的。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去干什么。
两人顺着脚印的方向走,竟一路走进了松树林。朱宇心下惶惑,怎么看都觉得脚印是往沈川的埋尸之地去的。果不其然,脚印一直来到了那块稍微隆起的土包前。朱宇和吴小四紧张地互看了一眼,一同从旁边越过土包,正要继续前行,不料脚印竟然神奇般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朱宇率先惊叫起来,从吴小四手中小心地拿过蜡烛,在最后一对脚印的四周照来照去,确实没有别的脚印可寻。“怪了,难道他飞上天了不成?”他本能地抬头朝上面的树枝望了望,自然什么也没有,可脚印怎会到这里没有了呢,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曹睿,曹睿——”吴小四情急之下放声呼喊起来,回答他的却只有自己的回音,在空寂的山谷间响彻云霄。
搜寻工作直到凌晨1点钟才结束,两人身心疲惫地回到别墅。没想到一楼前厅的壁炉还在烧着,三名女生正相依偎在一起烤火取暖,看见两人进屋,三人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怎么样?找到他了吗?”蒋小亭第一个着急地问道。
朱宇摇了摇头,走向壁炉。在冰冷的雪原上待了数个小时,他整个人快冻成了一块冰。
邓芳芳攥住他两只手,放在自己嘴边不断哈气,一边爱怜地问:“很冷吗?”
“没事,进屋就不冷了。”
“小四,你也来烤火吧,”蒋小亭拉着他来到壁炉前坐下,看着他一脸落寞的神情,安慰道,“先暖和暖和,等会儿我再陪你出去找找。”
吴小四木然地摇了摇头,“附近一带我们都找遍了,再找多少遍还是一样。”
蒋小亭暗暗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将目光移到朱宇脸上,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曹睿怎么会无故失踪呢?你之前见过他是吧?”
“我不知道,我下楼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厨房了。”他想了一下,又补充说,“当时厨房锅里的水还开着,说明他多半是烧水烧到一半时遇到了什么急事,走了,连水都没来得及灌。”
“什么急事?他去哪儿了?”蒋小亭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在楼上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蒋小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他下楼时穿着什么衣服?”
“这个……”朱宇一时没想起来,于是反问,“这跟他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蒋小亭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吴小四,接着说,“如果他下楼时穿得整整齐齐,那有可能是一个人下山去了——”
“曹睿不会一个人走的。”吴小四打断她的话,果断地说。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他可能是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于是一个人冒险下山去了,当然我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不是不大,是根本就不可能!”吴小四看着她,表情十分认真,“你也许不知道曹睿的心理素质有多强,但我敢保证,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是那种第一个当逃兵的人。”
“这我相信,”朱宇接过来说,“再说,即便他真想走,也一定会选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样活着走出山区的机会还大一点。我认为,他一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什么意外?”邓芳芳颤声问道。
朱宇怕她们害怕,本不打算明说,但吴小四却接过话头,道出了有关脚印延伸到沈川坟前消失一事。几名女生听完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周雪,不仅面色惨白,甚至额头上还起了一层汗珠,在火光映照下晶晶发亮。
“小雪,你没事吧。”蒋小亭也注意到她神情的异常,上前扶住她。
周雪微微摇头的时候,眼泪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