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坐在主控台前,向我招了招手说:“人都齐了,我们到小监控室开个小会。”
有人掏出磁卡在西侧的一扇铁门旁刷过,这是I2隔离室的一个组成部分,专门用来进行小范围会议使用。说实话,我还从未进去过,只有松下博士等三名日本专家和陈主任才有资格进入。
李医师、我、陈主任和另两个穿防护服的人走进小监控室,里面除了两张办公桌和幻灯机、投影仪之外,又多了一把形状奇特的白色金属座椅,看形状有点像牙科用的那种手术椅子。
李医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着右侧连在椅子上的彩色屏幕说:“这是日本最新研制的生物监测椅,能在几分钟之内检查出人体任何部位的病变情况。刚才稻本院长把监控室钥匙交给我,说可以用来试试这个仪器。”说完他把双臂平放在座椅的左右扶手上,陈主任按了个键,喀喀两声,钢制环扣将李医师的两腕扣住。
李医师双脚踩在座椅下的踏板上,陈主任按下另一个键,又有两个钢环把他的双脚踝也固定住。
“钢环内有微生物电磁传导器,可以监测人体表皮细胞的形状,还能感知心跳和血流的速度,非常先进。”陈主任说,“当然,现在我们都穿着防护服,什么也测不出来。”他又按了屏幕上的按键,四个钢环弹起,李医师站了起来。
陈主任说:“稻本院长说可以让我们用这个生物监测椅检查一下发病的患者,但现在形势危急,暂时还用不上。”
我奇怪地问:“在国内的很多日本人都回国了,稻本院长为什么没走?”
李医师说:“他坚持要留下来,说自己是院长,就像一艘船的船长那样,无论什么情况,哪怕是地震,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医院。”
“哦,是这样啊!”我很感动。
陈主任说:“小唐,你也坐上去感受一下吧。”我感觉他的建议很无聊,穿着防护服,又测不出什么结果,而且现在形势这么紧急,怎么还有闲心让我试这个东西?但我并没有多想,心想顶多也就是坐几十秒钟,便转身踩上踏板,坐在监测椅中。陈主任再次按下两个按键,喀喀几声轻响,四个钢环扣住了我的双手腕和双脚踝。
我挤出一丝笑容说:“这椅子设计得还是有点小问题,不太舒适。看来日本人现在做事也不是那么完美了,没有按照人体工学的原理去做这把椅子。”
“你说得很对,这椅子的设计很不科学。”陈主任笑道。
我问:“什么意思?”
陈主任嘿嘿笑了:“因为这椅子根本就不是日本人设计的!”
我心里一惊,眼睛盯着陈主任没说话,他的眼神里充满得意和蔑视。旁边的李医师在旁冷笑道:“唐虎,你小子潜伏得很深啊,电视剧看多了吧?想学余则成?”
“你们到底玩什么把戏?快把我放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可乐!”我生气地说。
另外两人走到我面前,声音低沉地问:“你就是唐虎吗?”
我回答:“我是唐虎,你又是谁?”
那人说:“我是保安公司的安保人员,请你配合审讯,马上说出渡边武运军医的下落,否则你的麻烦就大了,你这是叛国罪知道吗?”
“叛国罪?开什么玩笑,你们没喝多吧,陈主任,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快放开我!”我更糊涂了。
陈主任冷笑几声说:“小子,你就别装了,奥斯卡影帝在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面前,也只能是纸老虎!看在咱们合作过的份上,你就快招了吧。说,你为什么要帮日本人破坏祖国的稳定?”
我像看大熊猫似的看了看他们,脸上充满疑惑。那安保人员说道:“装傻充愣是没用的,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劝你认清形势,坦白从宽!”
我苦笑道:“你让我坦白什么?”
“别装了,你和渡边军医是什么关系,以为我们不知道?串通一气破坏自己的祖国,我真为你感到羞耻!”陈主任愤怒地说。
我冷静下来,反问:“说我和日本人串通一气,证据呢?”
安保人员说:“当然有证据,昨晚你悄悄去找渡边军医,干什么去了?不是找他喝酒吧?”
我说:“当然不是,我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是因为我总觉得这个渡边军医鬼鬼祟祟的,于是想找他谈谈,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然后呢?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安保人员问。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见到他,在地下一层,我在他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偷听了一会儿,我怕打草惊蛇,于是就离开了。”
陈主任和那两人对视一眼,隔着面罩,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估计应该是相信的,毕竟有监控录像在那放着,他们肯定早就调出来看过了。
安保人员又问:“你去过日本吗?说实话。”
“没有,我连日照都没去过。”
那安保人员冷笑一声:“你还挺幽默的啊!你大学在哪读的,什么专业?”
“吉林大学,神经病学科。”我回答。
安保人员又笑起来:“是不是神经病接触太多了,自己也有点不正常了?为什么要和日本人串通?”
现在轮到我冷笑了:“非正常人不叫神经病,叫精神病,弄懂了再问!”
安保人员板起脸:“少跟我玩文字游戏!快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日本人串通的?是不是早就知道五顶山里藏有病毒?”
我心中一惊:“五顶山藏有什么病毒?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你装得倒像,有什么你比我清楚。快说,你和渡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安保人员恶狠狠地问。
陈主任一脸痛恨的表情,说:“唐虎啊唐虎,你年轻有为,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和日本人搅在一起?你这叫通敌知道吗?要是五顶山没藏病毒,怎么你偏偏带他们几个去那里探险?你半路又借故下山,让他们携带病毒回来,你、你太阴险了!”他越说越气,颤抖着用手指着我。
我气得反而笑了:“你说这些话之前经过调查吗?凭什么说是我带他们去的五顶山?证据在哪里?我半路下山是因为收到了邻居小王的短信,我怕泥石流,才返回的,现在这条短信还存在我的手机里,现在我就拿出来给你们看。”
“你那个王姓同伙早就招认了,还想指望别人救你?做梦吧。”安保人员讥笑道。
我愣了:“什么同伙?小王是我的邻居,退役武警出身,根红苗正,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
安保人员摆了摆手:“免了,别多此一举,咱们还是节省时间吧,快说你自己的事。”
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但这种事我当然不能承认,于是道:“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冷静一下,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下结论。我和渡边军医在此之前毫无联系,你们不能凭空捏造事实冤枉我!小王现在在哪里?”
“这不是你关心的事,你还是关心自己吧。”陈主任说。
安保人员说:“这人的反侦查能力不错,一直装傻充愣,看来得多费点时间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说:“对了,昨晚我去找渡边,发现他曾经出来去垃圾房扔东西,我偷偷查看过那两袋垃圾,里面装着你、李医师和我的三颗木制人头,都被刀削成了碎片!你们现在就去找找看。”
我的话显然让他们吃了一惊,互相看了看,陈主任和李医师脸上神色紧张,李医师问:“刻我们的木人头,干、干什么?”
安保人员道:“先别管他,我们现在去地下一层的垃圾房看看,要是没有他说的什么木头脑袋,回来再和他算账!”
陈主任点点头,这时桌上的对讲电话机红灯亮了,扬声器也“嘀嘀”地响起来,李医师上前按了个钮,问:“有什么事?”
扬声器内立刻传出焦急的声音,伴着嘈杂的噪音:“陈主任,六楼607和609号病房有紧急情况,里面的病人突然发疯,已经撞坏大门逃出走廊,怎么办?”
“啊,什么?”我们都惊呆了,陈主任和李医师更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们万没想到这些患者会这么快就发作。
我连忙道:“快到中控室,关闭六楼的楼梯电动门和电梯,以免发病者跑到其他楼层!”
陈主任狠狠瞪了我一眼,说:“关你屁事?把嘴闭上,叛徒没资格说话!假惺惺地帮什么忙?我们自己有办法,老李,马上通知所有医师和安保人员到六楼围堵!”
我焦急地瞪着他,说:“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帮所有人,你不能用自己错误的决定耽误大家的命运!”
李医师虽然没主意,但也能判断出哪个决策是对的。他说:“陈主任,我看我们还是先到中控室把第六层楼隔离,然后再派人追,你看怎么样?”
陈主任脸上很没面子,他是专家组的中方领导,现在被弄得下不来台,很是生气,喝斥道:“听我的听你的?快去照办!”
李医师无奈,只得按下一个电钮,对话筒说:“所有医护人员和安保人员注意,立刻赶往六楼,立刻赶往六楼,有患者突然发病,马上进行控制,必要时允许使用武器,马上进行控制!”
命令下达后,陈主任连连扬手说:“我们马上乘直梯到地下一层控制室,快走!”
李医师等人对视了一眼,我明白他们最后还是听了我的建议。这几人慌慌张张的刷卡走出小监控室,安保人员回头指着我,对陈主任说:“这人会不会跑出去?”
陈主任说:“借个翅膀给他也跑不出去!我们已经把他的磁卡id屏蔽掉了,什么门也打不开,隔离室就是他的囚牢,我们走!”几人相继离开。我听到监控室铁门关闭和I2隔离室自动金属门关闭的声音,身边安静了下来。


第九章 突变
我气得要死,用力扭了扭四肢,钢环扣得很紧,怎么也挣不开。我呼吸急促,感觉面罩里更加发闷,侧头看看监测椅右面的触摸液晶屏,上面有很多选项,其中有两个方形按键,其中一个用英文“upper limb locked”标注,另一个则是“the legs locked”字样。
这些英文并不难懂,分别是“上肢锁定”和“下肢锁定”的意思。我知道再按一下键就能解锁,可屏幕在我身体右侧,双手双脚都不能动,根本就够不着。没办法,看来只能等陈主任他们回来继续“审问”我了。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对讲电话突然又响起来,但无人接听。我想,陈主任他们都已经去处理了,怎么还有人打电话找他?嘀嘀的响声终于停止,但过了十几秒钟又开始响,反复四次,看来是有急事。
这对讲电话设置的是三分钟自动接通,以免耽误重要事情。果然,电话“嘟”的一声接通,扬声器内立刻传出男人的嘶喊:“快来帮我们,快来……病人们全都疯了,都疯了!每层楼都有,门都破了,快帮忙,快……”
“喀”的一声轻响,电话断线。
糟糕,病人怎么都复发了,不是已经注射过疫苗吗?这时对讲电话又响起来,仍然是自动接听:“七楼顶不住了,很多病人,不,很多疯子,他们都疯了,见人就咬!快来增援,陈主任,快派人来增援啊……”
电话再次被切断,随后又打进来好几个,都是医生无法阻止发病者进攻的求救电话。我焦急万分,暗想陈主任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回复?中日友好医院在每个楼层的电梯间旁边、楼梯两侧和医生办公室内都设有无线电话,随手就能拿起来,与正在呼叫的内部网络通话,难道他也和渡边军医一样,看形势不好,也拔腿逃跑了?以这家伙的人品,不是干不出来。
对讲电话内忽然传出李医师的声音:“大家注意,我是专家组副组长李成儒,现在陈主任突然失踪,中日友好医院暂时由我来指挥!现在医院大门已经被锁死,以防止发病者逃出医院,传染市民。所有医疗人员和安保人员都不得将大门解锁,我们暂时不能离开医院,必须将所有发病者控制住!”
对讲电话中马上有其他医生回话:“李医师,这里有几百名发病者!我们这里已经有两个医生被咬死了,得马上想个办法……啊,滚开!”扬声器里传出“嘭嘭”的击打声,看来是医生和发病者又搏斗上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大声朝着对讲电话的方向喊:“发病者还具有复杂操作能力吗?他们是否会开电梯?”
“不会!他们只有原始的攻击本能,会使用简单工具攻击!怎么办?”扬声器里的人回答我,但并没有问我的身份,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了。
我立刻大声说:“李医师,你还在吗?我是唐虎,请回答!”
几秒钟后,扬声器中传出李医师的声音:“我是李医师。”
“千万不能让发病者逃出医院,否则H市就完了,会成为下一个F市!请你马上到中控室,将医院所有窗户的电子锁闭装置启动,马上!”
停顿了一会儿,李医师回答道:“唐虎,六楼的中控室外全都是发病者,我们根本无法上去,只有到地下一层渡边军医办公的那个房间才行……现在走廊里都是疯子,我连、连办公室都……都出不去,你听,那些疯子们还在撞门,我得挂线了,得搬桌子把门顶住……”
“嘟”的长声响起,通话中止。我急得浑身冒火,如果这些发病者破窗而出,那后果根本无法想象!中日友好医院是按照国际A级安全规标准所修建,所有窗户用的都是双层防弹玻璃,但窗户有扳手能开合。虽然那些发病者好像都失去了一切人类所掌握的复杂技能,应该不会开窗户,但万一哪个家伙误打误撞,把窗户打开怎么办?
中央控制室的电脑可以将所有窗户的扳手开关全部锁死,这些日本制造的精钢扳手和锁定装置非常结实,除非用焊枪切割,否则是很难打开的。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到地下一层第四办公区,也就是渡边军医的办公室操作电脑,把窗户锁死。
我用力扭动身体,钢扣是不可能被挣开的。右侧的那个液晶触摸屏距离我的肩膀大概有三十公分远,我试着尽力将身体右斜,用头去撞液晶屏幕,“嘀”的一声,也不知道碰了哪个按钮,面前的一块彩色监视器屏幕亮了,上面显示出几组数字,全都是0的数值。
这几组数字分别是血压、体温、脉搏和大脑皮层活跃度值。我身上穿着防护服,电磁传导器接触不到我的皮肤,当然什么数值也测不出来。我一想这不是办法,脑袋面积太大,很难撞到解锁的那个按钮。正焦急的时候,忽然一动,尽力将脸凑近屏幕,再伸出舌头,用舌尖去舔屏幕上的按钮。
当舌头碰到防护面罩的玻璃时,我才发现自己还戴着面罩呢!这可怎么办?面罩的玻璃是可活动式的,下端用两个磁铁扣吸合,将铁扣打开后,面罩就能向上掀起。我费力地低下头,用下巴在左肩头蹭来蹭去,防护服的肩部缝着两条荧光带,蹭了半天,终于利用荧光带将玻璃面罩左侧的磁铁扣刮开了。
在解决右磁铁扣之前,我忽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空气传染!
一旦面罩打开,我的呼吸器官就将与空气直接发生接触,会不会感染病毒?转念又想,I2隔离室有世界上最先进、最昂贵的风洞消毒系统,可在10分钟内杀灭空气中的所有病毒,应该不用担心。就算有传染的危险也得脱身啊,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我继续努力,终于弄开了玻璃罩右侧的铁扣,再将下巴在胸前蹭了几下,把玻璃罩向上推开。我努力伸出脖颈,可舌尖离屏幕还是差着那么一点,再使出吃奶的劲抻脖子,几乎已经伸到极点,甚至能感觉到颈骨在“嘎嘎”作响。
舌到用时方恨短,这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青蛙和穿山甲了。嘀!舌头终于碰到按钮,喀喀两声,双脚踝上的钢扣弹开——我没能碰到“上肢解锁”的按钮,却碰到了下肢的。
我不禁骂道:“陈主任,我操你大爷!”然后我又笑了,脚虽然没有手好使,但也能用不是?我努力把右脚举起,越过右臂,用脚尖触碰屏幕。嘀!上帝保佑,终于解锁了。我连忙走下监测椅,活动活动发麻的四肢,立刻跑到对讲电话前,话机上有几十个按钮,旁边注明房间和楼层号。
中日友好医院共有十五层,每层都设有一个呼叫按钮。另外,每个医疗办公室也都有相应的呼叫按钮,最上面的大按钮是公共呼叫线路,用来向全医院所有角落公布信息之用,一般情况下很少使用。刚才在对讲电话中听到的各种呼救,就是用的这个线路。
我连忙按下公共呼叫线路按钮,按钮上的绿灯亮了,我大声问:“还有人在吗?陈主任、李医师,所有能听到声音的医疗人员和安保人员,听到后请回答,听到后请回答!”
无人回应。
“李医师,李医师你在哪里?听到请回答!我是唐虎,我是唐……”
嗡——扬声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怪声,震得我连忙捂住耳朵。“妈的,又是怎么回事?”我咧着嘴骂道。再看呼叫按钮的绿灯已经熄灭,好像失灵了。我连按了十几下,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其他按钮也一样,气得我用拳头猛砸对讲电话基座。
旁边还有一部对外的普通电话机,我抓起话筒先拨了个0,接下来想拨110时,但听筒里什么声也没有。我拍了拍开关,再按数字键,还是没声,电话机线路也断掉了。
我立刻掏出手机,仔细一看屏幕,屏幕上显示五个漂亮的大字:无网络信号。
“混蛋,怎么都不管用了?”我破口大骂,当然没人听见,只能起到发泄的作用。内部通讯工具失效,又联系不到外界,我在这里暂时成了聋子和哑巴。但不管怎么说,我必须想办法逃出I2隔离室!我看到监控室铁门旁边的读卡仪,想起之前陈主任说的话,他之前已经在控制室的电脑上屏蔽了我磁卡的id消息,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掏出口袋里的磁卡,在读卡仪上刷过。
嘀!仪器上绿灯亮起,居然还有效!我傻了,怎么回事?难道陈主任良心发现,或者他觉得想多一个帮手,又把我的磁卡解锁了?带着疑问,我握住把手侧向用力,铁门横向滑开,隔离室内空无一人,隐隐从门外传出奇怪的声音,像喊声,又像是呼救声,但听不清楚。
我把防护面罩上的挡风玻璃扣下,走出小监控室来到隔离室大门前,举起磁卡对准读卡仪的卡槽刚要刷卡,又停住了——要不要打开门?走出去可能会遇到那些疯狂的发病者;不出去?那只能待在这里等死。
我环顾四周,寻找一切能防身的东西。毕竟这是医院而不是武馆,看来看去只有两把手术刀能用。忽然我看到墙角有一张用来盛放手术器械的滑轮金属小车,其实就是一个椭圆形的精钢托板,下面用四根钢管支撑,每根钢管末端都有一个橡胶轮子,可以推来推去。
为了和国际接轨,中日友好医院内的很多器具都是可以徒手装卸的,和宜家的家具差不多,这个滑轮车也一样,没有螺丝固定,只用钢扣环锁死。我蹲下来用手将其中一根钢管上的两个钢环松扣,把这根长约一米半的钢管卸下来。
简直太给力了!我端详着这根钢管,直径约二十五毫米,壁厚也有四毫米左右,握在手里不轻不重的,手感极佳,跟孙悟空的金箍棒没什么区别。
滴!刷卡后绿灯亮起,大门无声无息的横向滑开,我躲在门框旁边,仔细观察外面走廊里的动静。
二楼走廊里静悄悄的,天花板内装的日光灯闪烁不定,好像接触不良,走廊中什么人都没有,但从不知哪个角落隐约传来一些怪声,声音飘忽不定,像什么人发出的呼喊。我迈步走出大门,按下门旁边的按钮把铁门关闭,收起磁卡,拎着钢管朝东面那排病房慢慢摸过去。
两间病房的大门都被破坏得很厉害,有的门框都裂开了,水泥渣和墙皮散落满地,好像被汽车撞过似的。我倒吸几口凉气,这些发病者难道都有了金刚不坏之躯?有这么大的劲儿?我警觉地躲在门边朝内看,里面没开灯,借助走廊的灯光可见里面也是一片狼籍,病床东倒西歪,好几张床掀了个底朝天,被褥乱扔,点滴瓶、器械盒、方便面包等物品满地都是,就是没看到病人。
看来发病者都跑了,他们能去哪里呢?楼上还是楼下?为什么这一层没看到这群笨蛋病人?路过一扇窗户时,我伸手推了推,扳手卡得很结实,再将扳手一转,居然转动了,扳手上有个小圆孔,里面有冲压刻字显示,扳手转动后圆孔的显示是“开窗”二字。
我连忙把扳手再旋回原位,担心空气从密闭的玻璃窗缝隙中流出。怎么还没把医院的窗户全部锁定?我在心里暗骂。忽然感觉身后有动静,我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差点叫出声:一个身穿病号服满脸鲜血的中年男人,从刚才我观察的那间病房冲出来,双手举着折叠椅就砸我的脑袋。
我没练过武术,遇到袭击时也会下意识的动作是举钢管去挡。砰!发出清脆的金属相撞声,这病人力气太大,钢管硌在我的防护面罩上,这面罩只有玻璃面挡是硬的,其他都是由合成布料制成,比较软,这下硌得我脑袋“嗡嗡”直响,疼得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病人得寸进尺,张着大嘴呼呼直喘,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双眼冒着红光,好像饿鬼看到了一只刚出炉的烤鸭。我大声道:“喂,你再动手我就打死你!”
病人连半秒钟的迟疑也没有,继续挥舞折叠椅进攻。现在我彻底想通了,这帮家伙发病后就是野兽,根本不是原来的人类,如果我还心存仁慈,只能被对方活活打死或咬死。
没了心理负担,我的动作就放得开了,对方再次砸下来时,我向右一跳,举钢管猛砸他后脖子。
嘭——毕竟我没当过保镖,也未加入过黑社会,打人的活还是不熟练,下手时只用了七分劲,却也打得这发病者闷哼一声,向前几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他胡乱爬起来,回头怪叫着再次扑来。
我心里发虚,扭头就朝电梯处跑去。我的计划是乘电梯来到顶楼十五层,到院长办公室操作中央控制电脑,先把医院的所有窗户锁死再说。那发病者像遇到杀父仇人似的对我紧追不舍。快到走廊拐角的时候,我伸手把旁边的一辆放着很多医疗器械的金属小车横拉过来,飞起一脚踢向发病者。
那家伙完全没防备,跑得又急,就听“哗啦”一阵巨响,他整个身子趴在小车上失去平衡,脑袋狠狠地撞到了墙壁。我赶紧拐过去跑到电梯旁,伸手连按开门键,金属板上的指示灯显示电梯正在从五楼下降。
I2隔离室在二楼,离电梯到时还有十秒钟左右。我听到身后传来那家伙手忙脚乱的爬起声音,看来他还没死心。终于“嘀”的一声电梯到了,我不等门完全打开,就连忙闪身进去,然后立刻狂按关门键。
走廊的奔跑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我心怦怦乱跳,双手把钢管高高举起,如果发病者赶在电梯关门之前冲过来,我就狠狠一管子下去,打不死他也打他个半残疾。
发病者跑过来了!这家伙连折叠椅都不要了,瞪着牛眼向电梯直冲过来。日立电梯的关门速度比较快,当两扇门闭合时,那发病者没刹住脚,身体撞在铁门上,随后响起“咣咣”的疯狂砸门声,震得电梯间嗡嗡作响。
电梯向上运行了,我松了口气,喘着粗气靠在电梯间。防护服本来就不怎么透气,这一折腾更是让我浑身是汗。我非常想把玻璃面罩掀开,但也深知如果这么做,就和自杀没什么区别,几分钟之后我就会变成和刚才那个疯子一样。
幸好防护服内有活性碳空气过滤装置,可以提供二十几个小时的氧气,还能将呼出的二氧化碳转化,不然我早就闷死了。我按动顶层的按键,电梯一路向上。到第九层时,忽然看到按键面板上第十一层的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