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在隔壁》作者:[英]艾莉克丝·玛伍德
编辑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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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仅仅是一本惊悚的推理小说,也是一场迷人的人性探索。在惊悚骇人的叙事底下,有一个关于爱与友谊的故事。
内容简介
我们以为死亡很遥远,
其实它时时刻刻在发生,甚至就在我们身旁。
说不定我们喝的每一口水、呼吸的每一口空气,
都带有死者的气息……
你真的了解你的邻居吗?
因为目击犯罪现场而不得不亡命天涯、逃避追杀的科莱特,为了送母亲一程,冒险回到故乡英国,落脚在伦敦一栋阴森破烂的分租公寓里,接手不告而别的前任房客所留下的房间。
这里的每样东西似乎都带有腐朽和死亡的气息,是一个当你没有选择时才会入住的地方,而每个房客也都各自怀抱着某些秘密:年轻的雪儿明明没有工作,却总能弄到高价物品;伊朗来的难民侯赛因依然热衷政治活动;公务员托马斯友善但多嘴;音乐老师杰拉德足不出户,总是在播放古典音乐;以及在这里出生、很有可能也将在这里死去的老维斯塔,虽然梦想离开,却又没有勇气……
在一个酷热难当的夏日夜晚,原本疏离的邻居们因为一桩可怕的意外,被迫成为共犯。但他们以为接下来的生活只需要隐瞒一件罪恶,却不知更令人坐立难安的恐怖还在后头等着……
作者简介
艾莉克丝•玛伍德
Alex Marwood
英国知名畅销书作家、记者,其处女作《坏女孩》受到了史蒂芬•金的大力推荐,并荣获爱伦坡平装小说奖。本书是她的第二部 作品,评价领先前作,不但入围全球推理小说大奖“安东尼奖”2015年平装本小说决选名单,并即将由詹姆斯•弗兰科改编拍成电影。作者目前定居在伦敦南区。



他看了看手表,喝光了最后一口咖啡。“好的,谢里尔小姐应该歇够了,我带你去见她。”
她跟随他来到审讯室,在路过玻璃门的时候他偷瞄了一眼映在上面的影子。切恩探长比他通常喜欢的类型稍微年长些,但是她长得还是挺好看的。有着一张冷峻的脸,但在伦敦警察厅的生活不会造就太多孩童般的天真。反正多个选择也不是什么坏事。能理解你极不规律的工作时间的女人少之又少,有魅力的就更凤毛麟角了。
“你大概已经知道,”他对她说,“她现在非常疲惫和沮丧,而且我们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审问,所以如果你能尽量缩短问询的时间,那将再好不过了。”
“那当然,”她说,“我想应该不会占用很长时间。她现在怎么样?愿意配合吗?”
“挺生气的,”他说,“在社会服务部门的监管下,这也不能怪她。她这个人有点阴郁,脑子也不是特别灵光。所以一开始没必要让她看任何文件。”
“这没问题。你觉得能给她看张照片吗?”
“嗯,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不管怎样我们总要试一试。”
谢里尔·法雷尔抽完烟回到了审讯室,右肘搭在桌子上,布满泪痕的脸疲惫地搁在她缠着绷带的手上。她面色苍白,从她额头渗出的汗珠判断,切恩探长猜测她仍处在某种程度的伤痛中。她的锁骨用肩部矫正器固定着,而矫正器的肉粉色和她的肤色一点都不搭配。本应该很漂亮的,切恩探长心想,如果没有那时刻流露出的阴沉的态度。她有着淡棕色的皮肤,一头非洲人的卷发被她漂染成了古铜色,眉毛被修剪得过分细长,一对杏眼打量着新的来访者。
律师看上去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从座位上离开了,他正在疯狂地写着什么。社工则坐在女孩身边的椅子上,梳着得体的发式,穿着得体的鞋子,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新工党人身上假装神圣的光辉。“一切就绪,”她洪亮地说道,“她已经抽完了那癌症棒。”
“哎,你滚吧!”女孩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梅里·切恩自己也很希望能抽根烟,虽然这些尼古丁烟卷会让她严重地消化不良。她无视社工的存在——她发现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是个明智之举,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在桌子的另一边紧挨克里斯·伯克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谢里尔转向巴纳德探员,愠怒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到哪儿了?”那浓重的利物浦口音从她这个在南部生活这么久的人口中发出,实在是令人惊奇。
“那台电视。”巴纳德探员提醒说。
“嗯,是啊。”
之后是一阵沉默。这女孩看上去想向后滑靠在椅背上,如果肩部矫正器允许的话。说真的,切恩探长心说,脑子不太灵光。他确实提醒过我。
巴纳德探员清了清嗓子:“那么跟我们谈谈那台电视吧,谢里尔。它是怎么成为你的财产的?”
“你说什么?”
“你怎么得到它的,谢里尔,它从哪儿来的?”
“哦,”女孩用力吸了吸鼻子,又用手背擦了擦。“他说这台是多出来的,”她回答道,“他买了台新的,问我要不要这台旧的。”
“你就没有怀疑他为什么会给你一台电视机?”
“我完全明白他为什么会给我一台电视。”她回应道,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然后你还是接受了?”
“如果你问我是不是为了一台二手电视和他上床了,不,我并没有。但又没有法律禁止让男人送你礼物,仅仅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有可能和你上床,不是吗?”
“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我需要一台电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又没钱又没电视有多无聊?我其实没打算给他……”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社工,看她有没有异常的反应,“……吹箫,但我也没打算叫他滚开,不是吗?”
“好吧,我觉得其中还是有机会发生一些不愉快,当他意识到……”“随便你怎么说,”谢里尔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党内的很多人,”她眯着眼睛看了她的监护人一眼,“认为给一包薯条和一听芬达就能为所欲为。至少我确实想要一台电视。”
社工在她身边僵住了,好像被冒犯了似的。太让人惊讶了,切恩探长心想。即使经过那么多铺天盖地的丑闻之后,他们还是拒绝承认他们党的成员们可能不是那么完美。
“那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太记得了。两三个月之前?在天气变冷之前很久了。那时候还非常热,他不停地盯着我的奶子看,因为我当时穿了一件背心。我只是觉得他就是个色眯眯的老家伙。拜托,没有人会认为他在干什么坏事。你觉得如果我知道他干了什么,还会乐意待在那个房子里吗?”
“所以你也不觉得你的任何一个邻居有嫌疑?”
“不,我已经说过了!那个地方简直臭不可闻,但这又不是我第一次住在臭不可闻的地方。再说,我觉得他们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我们几乎不怎么交谈,直到这件事发生。这又不是合租公寓,我们又不是朋友。”
伯克探长打开了之前切恩探长交给他的纸板文件夹。最上面是一张A4纸大小的女人的照片:矮个子,金色的头发里漂染了几缕棕色,白色低胸超短连衣裙,白色露跟女鞋,白色手包,范思哲夹克,夸张的大太阳镜架在头顶。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埃塞克斯。她没有看镜头,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香槟。这张照片看上去像是在某个公开活动上拍的,有可能是赛马会。他仔细看了看这张照片,心想是否用这张照片登报。然后他提醒似的清了清嗓子,巴纳德探员停下来转过身。
“抱歉,巴纳德,”他说,“谢里尔,这位是切恩探长。她来自苏格兰场。”
又是无动于衷。谢里尔噘着嘴,又一次翻了翻白眼。
“伦敦警察厅总部的?”
“有组织犯罪重案组,”切恩探长插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梅里。”
通常说到这儿总会引起一些兴趣,但那女孩只是用她没受伤的肩膀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关心。
“切恩探长并不负责这个案子,”巴纳德探员说道,“但我们认为这个案子和她负责的案子存在某种关联。”
“这样啊。”谢里尔回应说,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切恩探长朝伯克探长笑了笑,接过文件夹,摊在女孩面前的桌子上。“谢里尔,”她问,“你对‘莉莎·邓恩’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谢里尔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切恩打开文件夹,抽出那张照片递到女孩面前,方便她看到。“嗯,那我能不能问你,你认识照片上这个女人吗,谢里尔?”
女孩伸手把照片移近一些,不情愿地撇了撇嘴。拿起照片看了看,细长的眉毛弯成了一道弧线。“这是科莱特啊!”她说道,“我刚才听你说莉莎什么的。”
切恩探长和伯克探长交换了眼神,该死,还真的是她。“科莱特?”
“她住在二号,照片上的样子和她住那儿的时候不太一样,但这就是她。你们从哪儿弄到的这照片?”
“科莱特?”
“科莱特。她在,呃,六月初的时候搬进来的。在尼基失……”她突然看上去难受极了,眼里饱含泪水,“……失踪之后。”
“那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她?”
“没有。”
“是哪种没见过?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女孩看上去没听懂。切恩探长简化了问题:“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吗?”
“大概就是几天前,”谢里尔答道,“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总感觉她不会在这里久住,我觉得她就是暂时搬到公寓里,同时处理一些……事情什么的。和她妈妈有关。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本人不是特别友好,那种你在大街上和她擦肩而过也不会认出你的人,你懂我什么意思。我们在楼梯间打过几次招呼,仅此而已。为什么这么问?”
克里斯·伯克摆出一副“请做好心理准备”的表情。“谢里尔,恐怕那间公寓里发现的一些残肢并不属于已知的受害者,我是说在那间公寓的受害者。在附近的区域发现了更多的残肢,在铁路的路堤那边、花园尽头的旧营地那里。”
谢里尔看上去像是被当头一击,紧紧地抓住桌子,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了。
“你还好吧,谢里尔?”社工问道,“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你是说还有更多?”
“嗯,我们还不能认定这就是事实,但是是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点。”
“哦,我的天啊!”谢里尔惊呼道。
“另外在那些遗骸中……你知道他把东西保存在冰箱的冷藏柜,对吧?在那里我们发现了几根手指。于是我们提取指纹,搜索指纹库,结果显示它们属于这个女人,莉莎·邓恩。她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实际上她已经失踪了三年。我们一直在寻找她。”
“为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是一起案件的目击证人——你不需要知道细节。但是……我们只是需要确认这就是她。”
“哦,我的天啊!”她又一次惊呼道。她很明显在颤抖,棕色的皮肤变得灰白,眼睛惊恐地睁大着。“哦,不!他不可能的。她就住在尼基之前的屋子里,就好像他……”
警察们等着她完全接受这骇人的消息。唉,切恩探长心想。这条路被堵死了,我们已经追查她这么多天,但所有的这些工作是无谓的,托尼·斯托特还是逍遥法外。
“对不起,”她开口道,“我知道这消息太震惊了,但我们现在需要你告诉我们你能回忆起的关于她的一切。”
“你想知道什么?哦,我的天啊,我无法接受这件事。”
“我明白,”切恩探长温和地说道,“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打击,但我们需要你集中精神,谢里尔。看在莉莎的分上。”
谢里尔·法雷尔用一只胳膊擦了擦眼睛,清了清鼻子,看着警察、律师、社工。“科莱特,”她坚持道,“她的名字叫科莱特。”
奈费尔提蒂,Nefertiti,希腊神话中的爱之女神,结尾的titi与表示胸部的titty同音。


第一章
三年前
醒来的时候,她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感觉脖子僵硬得很。供暖设备早已停止了工作,她感觉全身的循环都在变慢,若不是被冻醒了,她应该可以一直睡到午餐时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坐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觉得嘴巴干干的。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六点。她累极了,这些天她总是感觉非常累。夜间工作真的只适合非常年轻的人,而莉莎已经三十四岁了——不再年轻,不再是待在俱乐部里的年纪。自从去年生日之后,和她一起工作的女孩年轻得甚至都能做她的女儿,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过去她常常能在周六清晨四点半结清当天的账目,但今晚带到办公室的四倍浓咖啡也不能使她保持清醒。
她把自己从椅子上撑起来,伸了伸懒腰。至少她完成了工作。她现在记得了,当时在她准备把现金存入保险箱之前大概闭眼休息了十分钟,以保证她不会在回家的路上撞车。我应该离开这个工作,她心说。我不想看到男人们龌龊的一面,从厕所里出来之后,不是流着性欲的口水就是直勾勾地瞪着眼睛。再说我对于这样的工作时间来说岁数太大了——这样的工作时间、工作压力以及对可能蹲监狱的担忧。
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合乎情理,从来都不。她知道酒窖里剩下多少瓶香槟,也知道把酒吧账单上的数字加起来应该剩下多少。每周都是一样的。俱乐部里的两百人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有时甚至会是足球运动员或者伦敦市的现代强盗大亨,混迹在妓女和无赖之间,或者是愚蠢地认为他们在肥皂剧里的戏份儿会一直保持下去的年轻演员。九百九十八镑一瓶的香槟还是夸张到他们会考虑是选择喝一杯还是去看跳舞;更多的人选择四百五十镑一瓶的绝对伏特加,然后花五十镑(外加小费)享受一曲贴身的脱衣舞。但是每个星期六,根据酒吧的账单,他们会售出一百到一百五十瓶香槟,而所有的香槟都是直接付现金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保持清醒。加油,莉莎。越早完成这些活儿,你就可以越早回去休息。你可以睡觉的时候再去想这些,考虑在警察查封这里之前去举报。一个阿迪达斯的袋子放在了桌子的后面,马利克今早去银行之后放在那里的。她把包捡起来,开始一沓一沓地清点里面成捆的现钞。天哪,她心想——其中的一些还包在包装纸里。马利克甚至都没有费心思让钱看上去是用过的。
她当然知道托尼在忙什么。来自巴西尔登、没有任何资产的小伙子不会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就拥有几家俱乐部,尤其是在没有任何人资助的情况下。但像奈费尔提蒂这样的地方——是的,漂亮的双关语;对于一个脱衣舞酒吧来说是非常好的名字,大门前霓虹闪烁,乳波臀浪,丝毫不浪得虚名——就是一个印钱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保证他们一直出现在报纸上,为什么他贿赂体育界、流行音乐界和影视界里贪婪的皮条客来这里,在VIP包房里整夜地享用免费的酒水和美女。既获得了名流经常出入的名声,又没有人会怀疑你到底收了他们多少钱,毕竟每个人每天都会在《太阳报》读到这样肆意挥霍的新闻,并且人人都知道足球运动员都是傻瓜。在市区,像这样的大型俱乐部每周六晚凭借价值仅两万镑的酒,就可以轻松赚到五十万镑,虽然他们确实是用某些商品作为交换。
就这样了,她完成了清点,证实了她已经心里有数的数目。这个包里有十八万五千英镑,误差不过几百镑,都是五十镑和二十镑的纸钞。之后的星期一早晨,这些现钞会被存入银行,而通过银行这些钱将会被合法化。
她最后检查了一下办公室。现在她需要做的就剩下把现钞存进地下室的嵌入式保险柜,最后巡视一遍酒吧,然后她就可以关门走人,把剩下的交给清洁工。她蛮喜欢夜晚的这个时间,尽管混合着洒出的饮料味儿、汗味儿和毒品味儿,还有后面包间里精液的味道。她喜欢当所有灯光都亮起的时候,她能看到这个让顾客认为是仙境的地方是如何被烟雾和镜子环绕的。天鹅绒长椅套着纯色防水的尼龙布;被点亮的舞池地板一片乌黑,还有黏糊糊的污渍;华丽的路易十五式镜子有着纯泡沫板的边框。就算是奈费尔提蒂的雕像,留着黑色的刘海儿,手持黄金权杖,胸部裸露在外吸引着年轻人,驻守在入口的大厅处,也是在中国贵阳一家工厂用类似石头效果的树脂镶铸成的。她关掉办公室的灯,转动钥匙锁上门,走下了楼梯。
酒吧包间都是沿着白色砖墙的走廊分布的,用天鹅绒窗帘做装饰,这次是品蓝镶金色条纹边,所有的门帘都挂在屋顶,方便员工整个拉起来隔断房间以提供隐私,或者根据人群的分布移动VIP包房的位置,甚至可以完全地封闭整个空间。所有夜间酒吧的名声依赖嫖客们能感觉到他们在人群中,而在奈费尔提蒂,如果需要,他们可以让人们觉得自己置身更热闹的人群里。她沿着走廊巡视,检查每一个她经过的房间,确认没有人留下,或者喝多了倒在沙发后面没人注意,然后在她离开的时候关上房间的灯。当她刚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意识到酒吧里还有别的人。
卢克索包厢传出了动静。是一个身体碰撞发出的重复而且有力的声音。是做爱的声音吗?有人在那里做爱?会是谁呢?还有谁留下来?她的同事,在对老板挑衅般地做着龌龊事?
她慢下脚步,使脚下尽量不发出声音。走廊用厚厚的黑色地毯铺着,上面装饰着金边和金色的星星。只要一点点的手段就能掩饰大多数的罪恶。当她越接近声源,她越觉得听到的声音不像是做爱的声音。那个声音不仅有咕哝声和喘息声,她还非常肯定有呻吟的声音;在这些声音背后,还夹杂着低笑和交谈,好像是这些声音的发出者正在给热闹的集体聚会提供消遣。当她接近入口处的门帘时,她一点一点挪动着脚步,将身体紧靠着墙壁,从门帘的缝隙向里窥视。
卢克索包厢被漆成黑色和红色,深色调不容易显脏。这是个好事情,因为地上躺着的人嘴里冒出来的东西是很难清理的。
包厢里有六个人,其中一个男人仍躺在地板上,似乎早已放弃保护自己身体易受伤害的部分,他的脸肿得估计连他妈都认不出来。托尼·斯托特,她的老板,是个重要的大人物,比她小四岁但富有得多,身着设计师设计的西装和黄金袖扣,即使这么晚脸也被仔细地刮得一丝不苟,细密的卷发紧贴着头皮。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身着一身低调的灰色套装,看剪裁绝对不是从德本汉姆百货买的便宜货。另一个岁数很大的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穿了一件深色羊毛大衣,好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一样。这三个人站在吧台旁,吧台上放着一瓶打开的人头马,三人一边用小酒杯喝着酒,一边看马利克·奥特兰和布里姆·萨迪拉什不停地踢打。当她窥视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男人的头向后仰了过去,鲜血从他皱巴巴的鼻子里喷涌而出,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马利克单腿站着,另一条腿抬到膝盖的高度狠狠地跺了下去。
她发出一声惊呼。
卢克索包厢一片静寂。五个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还处在兴奋状态,转过身看向她的方向。
莉莎快速向出口狂奔而去,她知道这次是为了逃命。


第二章
它是一只华丽的猫,又高又瘦,通体黑色,昂首阔步,吸血鬼般的犬牙快要延伸到它的下颌。绿色的眼睛和扭曲的尾巴展示着它的东方血统,留有疤痕的左耳证明它从来不惧怕战斗。
今天它一边闲逛一边宣称对它领地的征服。它已经在这幢房子里住了太久,以至于没有人记得最初是谁把它带到这儿的,抑或是它不请自来。一些房客用愤怒的嘘声将它赶走,惧怕它黑豹般的优雅和坚定的凝视;一些房客用温声细语和赞美之词将它揽在怀里,为它提供一处温暖的住所,然后像所有人一样,在他们不得不将它留下的时候挥泪告别。自从它开始住在这里,已经有二十六位房客搬进又搬出这幢坐落在比乌拉果园的房子,而它从来没有因为吃不饱而另寻他处。它曾经有很多名字,现在它叫小古怪。
它站在窗边——那个情人把窗子打开,因为室内的闷热实在令人窒息,他担心他的汗水就足以使屋内空气潮湿不堪——俯视着这间屋子,然后跳到女孩坐着的椅背上。它向前靠了靠,嗅着她姜黄色的头发,用它湿漉漉的小鼻子碰了碰她的一只耳朵。在她没有任何回应之后,它好像备受冒犯,转而抬起它的脸看向那个男人,眨了眨眼睛。
那个情人正在哭泣。他坐在另一面墙边的折叠椅上,将整张脸埋在手掌里,前后摇晃着身子。每摇晃一次泪水就更快地流出来。他以前经常花上几个小时——有时甚至是一两天——来体验这份陪伴,享受这份浪漫,直到绝望的突然来袭;握着对方的手,轻抚对方的脸颊,以这相伴为乐。但是似乎每次的相聚都没有前一次令人愉悦,似乎时间过得飞快,几乎每次一结束,那份渴望就再一次被燃起,而孤独感像浪潮般向他袭来。
他在道歉,就像他以往一样。“对不起,”他呢喃着,话语哽在喉咙,“哦,尼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有回应,空洞的眼神越过他的肩膀,嘴巴惊恐地半张着。
“你只是……”他说道,“我怕你又一次打算离开这里。我承受不了,你是知道的。我受不了。我实在太孤单了。”
他继续哭泣着,沉浸在自怜中无法自拔,任凭它吞噬着他空虚的存在感。我的人生是充满繁忙的工作的,他心想。我做事,我伪装,我帮助他人,我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然而每天结束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只有我。我,孤身一人,整个世界依旧前进,仿佛我从来都不存在。如果我消失了,甚至数月之后都不会有人察觉——没有一个人察觉。像我这样的家庭,没有钱,父母破碎的婚姻,只有一半血缘的兄弟姐妹,以及人满为患的家,家人在一些人离开之后便渐渐疏远。我一年到头都不会和我那些只有一半血缘的兄弟姐妹说上一句话,只是在我圣诞节回家的时候会偶尔遇见。更糟糕的是,我母亲每次在电话里听到我的声音都好像十分诧异,尽管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日,在《赞美之音》播出的时候,她都会接到我的电话,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他们都不在意。没有人会在意。我将消失在一道烟雾中,但别人能记住我的只是我留下来的烂摊子。
他抬起头看着尼基,他痛苦的根源。一个漂亮的女孩,没那么惊艳,没有任何一点别人会说你配不上她,尽管他认为有些人会接受不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他心想。一个好女孩,没有什么野心,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势不可当的激情,没有香槟和玫瑰。只要一个能陪伴在我左右的人,一个不会离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