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守护者
作者:(西)多洛蕾丝·雷东多
译者:陈岚
ISBN:9787201112190

编辑推荐
★这是一部关于纯洁与邪恶、守护与杀戮的推理小说。比《沉默的羔羊》《犯罪心理》更惊悚。
★这只是一个连环阴谋的开始。她对凶手的分析无一不符合本尊,却没发现真相比她想象得更可怕。
★本书是近年来西班牙现象级犯罪悬疑小说,仅西班牙本土销量就突破120万册,已经高踞西班牙畅销书排行榜长达三年之久。版权输出40多个国家和地区。
★在西班牙国家电视台、西班牙《先锋报》及各大网站的年度小说评选中均拔得头筹,被法国《费加罗报》杂志评为夏季十大犯罪小说之一,在毕尔巴鄂书展荣获“银色羽毛奖”,入围2015年度的国际匕首大奖。
★电影版权已售给美德合资电影公司,英语电影和西语电视剧于2017年上映。在西班牙还改编成漫画。
★法国《世界报》评论:多洛蕾丝?雷东多的小说创立了西班牙小说史的里程碑。

内容简介
一具具青春女体以极其诡异的状态出现在人迹罕至、浓密幽暗的森林里,
潜藏的是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还是令人发指的邪恶意图?
西班牙巴斯克省的比利牛斯山区,这里丛林幽密、拥有古老的历史和民间传说,连语言都跟西班牙语和法语截然不同,堪称遗世独立的神秘所在。聪慧坚毅的女警探阿麦亚?萨拉沙奉命调查两起命案,死者都是妙龄少女,她们皆被细绳绞死,全身赤裸,倒卧在河边,且下体放了一块传统的巴斯克蛋糕。
为了这两起命案,萨拉沙警探被迫重回她多年来试图逃离的家乡。她与母亲、姐姐的关系向来紧张。如今镇上人人自危、左邻右舍都是嫌疑犯,而胶着的案情更是让人充满无力感,因为凶手是不等人的……
眼看诡谲的凶案接连发生,迷信的镇民开始谣传此乃神秘生物巴萨璜所为。但是萨拉沙相信这一定是出自人类之手,只是真相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而且离她更近。她多年来总是恶梦缠身,屡屡梦见自己遭人追杀,这究竟源于怎样的儿时创伤,如幽魂一般纠缠至今?巴斯克浓密的幽暗森林里,潜藏的是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还是令人发指的邪恶意图?……

作者简介
多洛蕾丝· 雷东多(Dolores Redondo)1969年出生于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主修法律和餐饮。她曾写过一些短篇小说和儿童故事,并在2009年出版第一部小说《天使的特权》(The Privileges of the Angel)。《隐形守护者》是巴斯坦三部曲的第一部,2013年在西班牙首次出版,是近年来西班牙轰动的犯罪悬疑小说,已授权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遗忘是由不得你做主的行为。
你越想撇下某事,它就会越如影随形。
——威廉·约纳斯·巴克利
可是亲爱的孩子,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苹果喔,
它是一个可以许愿的魔法苹果。
——华特·迪士尼《白雪公主》
巴萨璜:西班牙巴斯克地区雪人或野人的称谓,据说他们住在遥远的森林里,拥有硕大的体格和超人类的力量,是森林之神。很多巴斯克神话都以他们为主角。文中所有加黑的文字均为巴斯克语。
净化仪式:用于洗净人类身体和灵魂罪恶的某些宗教仪式。


第1章
阿伊诺娃·艾利萨苏是巴萨璜(basajaun)的第二个受害者,尽管当时媒体还未如此报道。不过,不久之后就有消息传出,尸体周围发现动物皮毛、皮肤碎屑和疑似非人类的踪迹,还有某种净化仪式中的香料。似乎有一种古老的、带有浓厚地域色彩的邪恶力量笼罩在这些还稚气未脱的女孩儿身上。她们衣衫被撕裂,阴毛被剃除,双手手掌向上,就像圣母一般摆放着。
每当女警探阿麦亚·萨拉沙在凌晨接到赶往犯罪现场的通知时,她总是仪式般地重复着相同的事情:首先关掉闹铃,以免早上吵醒詹姆斯,然后随手抱起外套和手机,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来到厨房,一边喝加奶的咖啡,一边穿衣服,顺便不忘给丈夫留一张便条。之后她钻进车里,开始了一段大脑完全放空的行程。每次当她在天亮前不得不起床,就仿佛通宵执勤了一样。白噪音充斥了大脑,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讯息,尽管此时她需要从潘普洛纳市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前往案发现场,那里有个遇害者在等着她。
一个急转弯之后,车轮嘎吱作响的声音让萨拉沙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心不在焉。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到一路攀升的崎岖山路上。这条路钻入一片茂密的森林,艾利松多镇就被这片森林包围着。五分钟后,她把车停在信号标旁边。她认出了停在旁边的法医豪尔赫·圣马丁的跑车和女法官艾斯特巴内斯的越野车。萨拉沙下车,走到车尾部,从后备厢拿出一双橡胶靴子。正当她靠在车尾部穿靴子时,副警探约南·艾查伊德和警探蒙特斯朝她走过来。
“头儿,情况很糟糕,是一个小女孩儿。”约南边看笔记边说道,“十二三岁,晚上十一点她父母报警说他们的女儿没有回家。”
“十一点报失踪案有点儿早啊!”阿麦亚说。
“是的,但八点十分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儿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说错过了回阿里斯昆的公交车。”
“他哥哥直到十一点什么也没有说吗?”
“您知道的,小孩子不就是会说:‘阿爸(aita)、阿妈(ama)一定会杀了我的。千万别告诉他们,我看看有没有朋友的阿爸能带我回去。’于是,小女孩儿的哥哥什么也没有说,自己去玩任天堂游戏了。十一点的时候,他发现妹妹还没有回来,而阿妈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了,他才说阿伊诺娃曾打来电话。小女孩儿的父母赶到艾利松多镇警察局,坚持认为他们的孩子一定出事了,因为小女孩儿一直没有接电话;他们问过小女孩儿所有的朋友,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最后,巡警发现了小女孩儿的尸体。当他们赶到这里时,看到公路边有小女孩儿的鞋子。”约南边说边用手电筒照了照沥青公路的路边,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双中跟黑色漆皮鞋,在手电光照射下闪闪发亮。阿麦亚弯下腰,观察这双鞋子。
“鞋子放得很整齐。有人动过吗?”她问。约南再次翻阅了一下笔记。在阿麦亚心里,这位身兼人类学和考古学研究者双重身份的副警探是如此高效,对于像现在这样棘手的案件来说,他简直就是天赐的礼物。
“没有,本来就是这样的,整齐地朝着公路放着。”
“跟收集指纹的同事说一下,让他们那边忙完之后来这里检查一下鞋子里面。要将鞋子放置成这样,一定要把手指伸进鞋内。”
蒙特斯警探一直保持着沉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意大利名牌皮鞋的鞋尖。此时,他突然抬起头,就像大梦初醒一般。
“萨拉沙。”他喃喃说道,算是向警探打了一声招呼。然而,他并没有等她,就独自朝公路边走去。阿麦亚疑惑不解,转向约南。
“蒙特斯怎么了?”
“不知道,头儿。我俩坐同一辆车从潘普洛纳过来,他连嘴都没张过。我想他应该是喝了点儿酒。”
是的,萨拉沙这么认为。蒙特斯警探自从与妻子离婚后,每况愈下,这不仅表现在他开始迷恋起意大利鞋和花里胡哨的领带这一反常举动。最近几周他尤其心不在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冷淡且难以捉摸,几乎处于自闭状态。
“小女孩儿在哪里?”
“在河边。我们得从山坡上走下去。”约南边说边指着那个山谷,并做了一个抱歉的姿势,似乎尸体在那里被发现是他的错一样。
阿麦亚紧贴着被千古以来河水侵蚀的岩石形成的斜坡往下走,远远地看到探照灯和用警戒线围出来的警方的工作区。在警戒线边上,艾斯特巴内斯女法官正低声和她的司法秘书交谈,并时不时向尸体所在的地方瞥一眼。尸体周围,两名警察局鉴证科的同事正不断地从各个角度给尸体拍照,闪光灯像雨点般落在尸体上。一位纳瓦拉法医局的技术人员则跪在尸体边,似乎正在测量肝脏的温度。
看到所有的工作人员进出现场都是严格遵循最先到达该地区的警察围划起来的出入路线,阿麦亚感到很满意。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人太多了。这是一种几近荒谬的情感,但是根深蒂固。这也许来自她从小受到的天主教训导。当不得不面对一具尸体时,她总是急迫地感到应该为尸体保留私密和隐蔽的空间,就像墓地一样,但这种隐蔽性却被那些在尸体周围来回走动的、专业、冷漠而且看上去事不关己的办案人员打破了。尸体是谋杀作品中的唯一主角,然而它却如此沉默、安静,在惊恐中被人们忽视。
阿麦亚慢慢靠近并观察着这个凶手选择的谋杀地点。一个布满了灰色鹅卵石的干涸的河滩,宽度约为九米,上面的鹅卵石一定是被春天上涨的河水冲到这里的。河滩一直延伸到目光所及的最远处,那里已露出了熹微的晨光。河的对岸不到四米宽,深入一片幽深的密林里,林子越深越浓密。阿麦亚等了几秒钟,当拍照的同事结束工作后,她走到小女孩儿的脚边,习惯性地清空自己大脑内的所有杂念,低声做了一个简短的祷告。只有这样,她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准备好,可以把女孩儿的遗体单纯地看作是凶手的作品了。
阿伊诺娃·艾利萨苏生前有着一双美丽动人的栗色眼睛,但现在这双眼睛静止不动地望着无尽的夜空,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她的头微微向后仰着,让人清楚地看到一条绳子深深地勒进她颈部的肉里,深到几不可见。阿麦亚俯下身查看绳结。
“绳子连结都没有打,凶手直接勒紧绳子直到小女孩儿窒息。”她自言自语。
“凶手应该非常强壮,是男人?”背后传来约南的意见。
“有可能,但是小女孩儿不高,一百五十五厘米左右,而且非常瘦,也可能是女人干的。”
圣马丁医生一直在跟法官和司法秘书聊天。这时,他用其独特的吻手礼告别法官之后向尸体走来。
“萨拉沙警探,我总是那么高兴见到您,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他诙谐地说。
“我也是,圣马丁医生。您对目前的情况怎么看?”
法医接过技术人员递过来的笔记,一边翻看一边靠近尸体,弯下身之前还对约南品头论足,掂量他的年轻和学识。这种目光阿麦亚再熟悉不过了。几年前,当她还是一个不得不在棘手的案件中锻炼成长的年轻副警探时,圣马丁医生作为一个优秀的老师,培训新人是他不能错过的乐趣。
“艾查伊德,过来。说不定你会学到些东西。”
圣马丁医生从格拉德斯通旅行皮包里掏出手术手套戴上,轻轻地触摸小女孩儿的下颌、脖子和手臂。
“艾查伊德,关于尸僵你知道些什么?”
约南叹了口气,然后用学生时代回答老师提问的语气开始回答。
“据我所知,死亡三小时之后,尸僵现象首先从眼皮开始,逐渐发展到整个脸颊、颈部、胸部,最后达到四肢和全身。在正常情况下,人死亡十二小时之后,全身达到僵硬状态。在三十六小时之后,尸僵根据相反的次序,开始逐渐消失。”
“不错!你还知道些什么?”圣马丁医生用鼓励的语气继续问。“这是推测死亡时间的重要依据之一。”
“你认为只看尸体僵化的程度就能够推测死亡时间吗?”“这……”约南犹豫了。
“当然不能!”圣马丁医生变得严厉起来,“尸体僵化的程度因死者肌肉的不同状态、室温和外界温度而异。在这起案件中,影响尸僵程度的就是外界极端的环境温度。另外,尸体处在高温的环境中,或者发生了尸体痉挛,这些都会让人感觉发生了尸僵现象。你知道什么是尸体痉挛吗?”
“我觉得尸体痉挛指的是在临死前的一瞬间,肌肉立即僵硬收缩,以至于任何人都无法夺走死者生前抓着的物体的现象。”
“正是!所以这就是法医的责任。我们不能没考虑这些因素就断定死亡的时间,当然更不能忽略死亡原因、尸体上出现的尸斑等等。大家一定在美剧里看到过,法医只要跪在尸体边两分钟就能确定死亡时间。”圣马丁医生夸张地皱了皱眉说道,“这绝对是骗人的!目前,人们根据人眼玻璃体中钾离子的浓度来推断死亡时间已是一项大进步。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等到解剖之后,才能确定确切的死亡时间。根据我现有的所有资料,我只能说:死者十三岁,女孩儿,根据肝脏温度,她已经死亡两个小时,还没有出现尸僵现象。”法医边触碰女孩儿的下颌边说。
“这与小女孩儿打电话回家以及父母报案的时间吻合。小女孩儿死亡距现在只有两个小时。”约南说道。
阿麦亚等了一会儿,终于可以代替约南站到尸体跟前。约南则因为摆脱了法医考试般的质询,深深地松了一口气。阿麦亚看到小女孩儿的双眼望向无尽的天空,嘴半张着,或许这是她为了呼吸所做的最后一次尝试。所有一切都让小女孩儿的脸上写满了措手不及的惊恐,就像一个女孩儿在生日时收到恶作剧礼物时的表情。她的衣服,从脖子到腹股沟被完全划开,切口非常整齐光滑。划开的衣服朝两边分开。尸体就像一个被拆开包装的礼物。来自河流上方的微风轻轻地吹动女孩儿的直刘海儿,阿麦亚闻到了夹杂着刺鼻烟草味洗发水的味道。阿麦亚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小女孩儿抽烟吗?
“问起来像是烟草味儿。你们知道女孩儿生前有没有带包?”
“带着,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已经派人去河流下游一千米范围内搜寻。”蒙特斯警探指着河水流淌的方向说道。
“问一下她的朋友,她们去过哪里,和谁去的。”
“头儿,这才刚天亮。”约南晃了晃他的表说,“她的朋友都是十三岁的孩子,现在都还在睡觉呢!”
阿麦亚观察了一会儿小女孩儿的手。那双嫩白纯洁的手手掌朝上,放在身体的两边。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双手的姿势?这双手是被人摆放成这样的。”阿麦亚问。
“我同意!”一直站在约南身边的蒙特斯说。
“把双手拍下来,并尽快将指甲保存好。也许她曾试图进行自我防卫。尽管她的双手和指甲都非常干净,我们仍然有可能幸运地获取到一些证据。”阿麦亚边说,边走向鉴证科的同事。站在阿麦亚对面的圣马丁医生再次探出身体朝小女孩儿观察了一会儿。
“我们应该等待解剖报告的结果。但是我猜测,窒息是致死的原因,因为这条绳子已经完全嵌入她的脖子,这需要很大的力气。我认为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身体上的伤口都是些表面伤口,是为了划开衣服才留下这些伤口。衣服是被一个利器划开的,可能是普通的刀,也可能是美工刀或外科手术刀。我会在后面给你更确切的回答,但是当凶手划开女孩儿的衣服时,女孩儿应该已经死亡,因为几乎没有血迹。”
“那么,阴毛是怎么回事?”蒙特斯插话道。
“我认为凶手是使用同一种利器将阴毛剃掉的。”
“也许是为了拿走些战利品,头儿。”约南评论道。
“不,我不这么认为。你们看凶手是怎样把阴毛丢到尸体边上的。”阿麦亚指着那几堆绒毛说,“他更像是想剃掉阴毛,然后将这个东西放在阴毛的部位。”阿麦亚指着女孩儿阴部放着的一块油腻的金黄色小蛋糕说道。
“这个无耻之徒!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杀了小女孩儿还不够,还要把那个东西放在她身上?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约南厌恶地惊叫道。
“小伙子,这就是你的工作!你得猜猜这个无耻之徒到底怎么想的。”蒙特斯边说边向圣马丁医生走去。
“小女孩儿被强奸了吗?”
“我认为没有。不过只有在进行更加细致的尸检之后我才能确定。凶手在犯罪现场制造出浓厚的性侵氛围……划开衣服,露出乳房,剃除阴毛……还放上一块小蛋糕……看上去就像一块黄油或是……”
“这是查情戈里(txantxigorri)。”阿麦亚打断了他,“这是这个地区的特色食品,尽管它比我们往常看到的蛋糕要小一些。但是这就是查情戈里——用黄油、面粉、鸡蛋、糖、酵母、炸过的油渣做成的一种蛋糕,这是非常古老的配方。约南,请把蛋糕放进证物袋。”阿麦亚边说边转向所有人,“蛋糕的事情任何人不得透露半句。从此刻起,这个信息已经封锁了。”
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我们已经完工了。圣马丁,接下来就是您的工作了。我们在法医局见。”
阿麦亚站起身,最后向小女孩儿看了一眼,然后爬上山坡,向自己的车走去。
艾斯克拉利:从事巴斯克地区一种民间乡村运动的人,用斧子砍树干比赛。
三王节:西班牙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时间是1月6日,也是西班牙的儿童节。《圣经》中提到东方的三位智者根据星星指引在这一天找到了诞生的小耶稣,每个人都给耶稣准备了礼物。


第2章
那天早上,蒙特斯警探特意戴了一条非常抢眼的深紫色领带,这条领带一定很贵,它在毛料衬衫上相当突出。然而这条如此优雅的领带,戴在蒙特斯身上,却给人一种迈阿密警察的感觉,和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和他一起走进电梯的那些警察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阿麦亚看到其中的一个警察在出电梯时向另一个警察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阿麦亚看了一眼蒙特斯,也许他自己也发觉了,只不过他在看着智能手机中的笔记,享受着被阿玛尼香水包围的感觉,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会议室的大门关着。正当他们要去碰门把手的时候,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从里面给他们开了门,仿佛早就在等待他们的到来。这位警察侧了侧身,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面坐了很多人,这超出了阿麦亚的想象。警察局长坐在主席位上,在他的右边有两个空位。局长一边示意让他们过去,一边给他们介绍在座的警察。
“萨拉沙警探,蒙特斯警探,你们一定认识鉴证科的罗德里格斯警探和圣马丁医生吧?这位是毒品科的阿吉雷副警探,这位是艾利松多镇警察局的萨巴尔萨副警探和伊里阿尔特警探。昨天发现尸体时,他们俩碰巧都没在艾利松多镇。”
阿麦亚和他们一一握了握手,并跟早就认识的罗德里格斯警探和圣马丁医生打了声招呼。
“萨拉沙警探,蒙特斯警探,我把你们召集起来,是因为我怀疑阿伊诺娃·艾利萨苏一案会比我们预想得更棘手。”局长边说边坐了下来,并示意大家也就坐。“今天早上伊里阿尔特警探与我们联系,提供了一些线索,也许会令我们案件调查的进展有所突破。”
伊里阿尔特警探稍稍往前坐了坐,把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放在了桌面上,那壮硕的身材与艾斯克拉利(aizkoLari)有一拼。
“一个月前,确切地说是1月5日。”他边翻他那个黑皮小笔记本边说道。小笔记本仿佛躲藏在他那双大手中,阿麦亚几乎看不到它。“那天,艾利松多镇有一个牧羊人带着他的羊群去河边喝水,结果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名叫卡拉·瓦尔特,十七岁,失踪于12月31日晚上。那天卡拉·瓦尔特和她的男朋友以及其他朋友在艾利松多镇的克拉斯·特斯特迪厅聚会。1月1日凌晨四点钟左右,她与男朋友一起离开迪厅,但是三小时后,她的男朋友一个人回家了。她的男朋友对一位朋友说,他与卡拉吵架了,卡拉生气地跳下车自己走了。那位朋友劝告他应该去找卡拉。于是,一小时后,他们俩一起去找卡拉,但怎么也找不到卡拉的踪影。大家都对他们说不要太担心,因为很多情侣和吸食大麻的人经常去那个区域,而且卡拉是很受大家欢迎的女孩儿,说不定遇见谁把她载回家了。在她男朋友的车上,我们发现了女孩的头发和一个硅胶胸罩。”
伊里阿尔特警探吸了口气,看了一眼阿麦亚和蒙特斯,然后继续说道:
“也许你们会对之后的部分很感兴趣。卡拉的尸体在离阿伊诺
娃·艾利萨苏的尸体所在地大约两千米的地方被发现。她是被一条包装绳勒死的,她的衣服从上到下被划开。”
阿麦亚惊讶地望了蒙特斯一眼。
“我记得我在新闻上看到过这个案子。这个女孩的阴毛也被剃掉了吗?”
“其实,女孩就没有阴部。整个阴部就像是被动物咬掉了一样。尸检报告说,至少有三种动物的齿印,一些毛发是属于野猪的,另一些属于狐狸,我们还发现了熊的毛发。”
“天哪,熊?!”阿麦亚惊叫道。
“还不确定,我们已经把样本送到比利牛斯跖行哺乳动物研究所了,至今还没有得到答复。但是……”
“那小蛋糕呢?”
“没有小蛋糕……但是也可能曾经有过。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动物会咬尸体的阴部,因为动物总是被这种未知的甜蜜气味吸引。”
“在身体的其他地方还有被咬过的痕迹吗?”
“没有。其他地方没有被咬过的痕迹,但是有爪印。”
“女孩的阴毛是被丢在尸体边上吗?”阿麦亚继续问道。
“没有。但是卡拉的尸体从脚踝到屁股都被浸泡在河水里,而且在她失踪后的几天里,下过暴雨。如果有阴毛,也应该早被雨水冲走了。”
“您昨天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这些难道没有引起您的注意吗?”阿麦亚问圣马丁医生。
“当然引起了我的注意!”圣马丁肯定地说,“但是这并不是确凿的事实,仅仅是相似而已。您知道我一年要看多少尸体吗?很多情况下,尸体都是相似的,但是它们之间却没有任何联系。虽然这起案件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是我在发表言论之前,必须先查看一下尸检结果。在卡拉这个案件中,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男朋友曾经对她进行了性侵。女孩儿喝了很多酒,并吸食了毒品,在脖子上留下很多亲吻的痕迹,胸部被咬过的痕迹则与她的男朋友的假牙吻合。另外,我们还在卡拉的指甲中找到了嫌疑犯的皮肤碎屑,与她的男朋友颈部的抓痕相吻合。”
“发现精子了吗?”“没有。”
“卡拉的男朋友怎么说?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米盖尔·安赫尔·德·安德烈斯。他说当时只是吃了一些古柯叶,并沉醉在酒精当中。”阿吉雷笑着说,“我倒是很想相信他。我们在三王节时逮捕了他,他那时还有些亢奋。结果他体内有四种毒品检测均呈阳性,其中就有可卡因。”
“这人现在在哪里?”阿麦亚问道。
“在潘普洛纳监狱,等待性侵和谋杀两项罪名的指控,没有被保释……他之前因为毒品问题有前科。”阿吉雷警探说。
“圣马丁医生,您可以把卡拉的尸检报告给我看一下吗?”蒙特斯警探问。
“当然可以。”
“我们想看一下犯罪现场的照片。”“我会尽快给你们。”
“那我就不需要再检查这个女孩儿的衣服了。现在,我知道应该去找什么了。”阿麦亚说道。
“伊里阿尔特警探和萨巴尔萨副警探已经把这起案件的资料带到艾利松多镇警察局了。”说完,警察局长突然问,“萨拉沙警探,你就是艾利松多镇人,是吗?”
阿麦亚点了点头。
“只要诸位需要,我们就会全力以赴提供帮助。”警察局长边说边站起来,示意会议到此结束。


第3章
坐在阿麦亚面前的这个男孩儿略微有些驼背,仿佛背上承受着巨大压力。他的双手无精打采地搭在膝盖上,脸上百余条粉红的血丝清晰可见,双眼被深深的黑眼圈包围。这与阿麦亚在一个月前新闻里看到的照片截然不同。在那张被媒体频繁使用的照片中,他靠着自己的车,做着一个骄傲挑衅的姿势。而现在,所有的安全感,自负的神情,甚至他的一部分青春,似乎都已经被磨灭。当阿麦亚和约南·艾查伊德走进审讯室时,男孩儿呆滞地望着墙的某个角落,好久才回过神儿来。
“你好!米盖尔·安赫尔。”
他没有应答,只是叹了口气,静静地望着他们。
“我是萨拉沙警探。他是艾查伊德副警探。”阿麦亚边说边指了指身边的约南,“我们想和你谈谈关于卡拉·瓦尔特的案子。”
他抬起头,就像是一个已经精疲力竭的囚犯,说道:
“我没有可以说的了,能告诉你们的都已经记录在对我的笔录中。说实话,我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了。我没有杀她,这就是事实。你们别来烦我了,有什么事请去和我的律师谈吧。”
说完,男孩再次低下头,呆呆地看着他那双干燥苍白的手。
“那好吧。”阿麦亚叹了一口气,“既然我们没能有个好的开头,那我们下次再谈吧!只不过我并不认为是你杀了卡拉。”
这回米盖尔·安赫尔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认为,在你离开卡拉的时候,卡拉还活着,是别人靠近卡拉并杀了她。”阿麦亚说。
“这……”米盖尔·安赫尔开始激动地语无伦次,“一定是这样的!”豆大的泪珠沿着他脸颊落下来。他颤抖着说:“一定是这样,因为我没有杀死卡拉。相信我,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死卡拉!”
“我相信你。”阿麦亚一边说一边将一包纸巾沿着桌面推给他,“我相信你,而且我会帮助你离开这里。”
米盖尔·安赫尔交叉起手指,喃喃地恳求阿麦亚:“请您一定要帮助我!求您了!”
“但是,首先你必须帮助我。”阿麦亚用温柔的口吻说。米盖尔·安赫尔一边抽噎着擦眼泪,一边点头。
阿麦亚问:“跟我谈谈卡拉。她是个怎样的女孩?”
“卡拉是个尤物,非常性感、美丽、开放,而且有很多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学校认识的。不过我已经辍学了,现在我已经在干活了。在发生这一切之前,我和我哥的工作是给屋顶装防雨布。我过得很好,能养活自己。虽然这是个苦差事,但是工资还不错。卡拉还在学习。虽然她已经留级,而且很不想念书,但是她的父母强迫她继续读书。卡拉顺从了他们的意愿。”
“你刚才说卡拉有很多朋友。你知道她有没有与其他男孩子交往?”
“不不,这不可能。”米盖尔·安赫尔皱了皱眉,坚定地说,“她在和我交往,不可能同时和其他人交往。”
“为什么你能如此确定呢?”
“我确定。您可以去问问她的朋友们。卡拉非常爱我,几乎为我疯狂。”
“你们发生过性关系吗?”
“当然。”米盖尔·安赫尔微笑着说。
“我们发现卡拉尸体时,她的胸部有你牙齿咬过的痕迹。”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和卡拉就是这样。卡拉喜欢,我也喜欢。好吧,我们经常进行重口味的性爱,但是这又怎么样呢?我从不打她,也从不虐待她,这些只是性爱游戏而已。”
“你说,卡拉喜欢性爱游戏,但是你说那天晚上她并不想和你发生关系,因此你十分生气。这有点儿矛盾,不是吗?”约南边看笔记边说道。
“是毒品的缘故。那天她突然变得像偏执狂一样异常躁动,不停地说不要。我当然很生气,但是我并没有强迫她,更没有杀她。这种情况之前也发生过很多次。”
“那以前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你也让她滚下车,把她一个人丢在半山腰吗?”
米盖尔·安赫尔生气地瞪了阿麦亚一眼,咽了一口口水,说:
“不,这是第一次。但并不是我赶她下车的,是她执意要下车。不管我怎么恳求,她都不愿意上车。直到最后我也筋疲力尽了,我才开车离开。”
“但是卡拉抓伤了你的脖子。”阿麦亚说。
“我已经说过了。她喜欢这样。有时候她把我的脖子抓得满是伤痕。你可以去我们的朋友那里求证。今年夏天,我们在晒太阳的时候,朋友看到我肩上被咬过的齿印,嘲笑了我们好一会儿。他们把卡拉叫作小野狼。”
“在那天晚上之前,你们最后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前一天吧。我们每次见面总是以做爱收场。我说过,她几乎为我疯狂。”
阿麦亚叹了口气,站起来,对看守员做了一个快结束的手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卡拉的阴部是怎么回事?”
“阴部?您指的是阴毛吗?”
“是的,就是阴毛,她的阴毛怎么回事?”阿麦亚平静地问。
“她通常剃掉阴毛,只留下一小撮。”米盖尔·安赫尔微笑着说。“她为什么要把阴毛剃掉?”
“我已经说过了,她喜欢做这些事情。而且我也喜欢……”
当阿麦亚和约南朝门口走去的时候,米盖尔·安赫尔站起来喊住阿麦亚:“警探!”
看守员示意让他坐下,阿麦亚则回过头。
“请您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之前怀疑我,现在又相信我了呢?”
阿麦亚在回答之前看了一眼约南,心里思量着这个人值不值得获得这个问题的解释。最后阿麦亚还是决定告诉他。
“因为又有一名女孩儿被害。作案手法与卡拉的案件相似。”
“啊!您看,事实就是这样!那么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阿麦亚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出大门后,才甩出一句话:
“你会收到通知的。”
匡提科:入职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新人都要在弗吉尼亚州的匡提科接受训练。


第4章
阿麦亚凝视着窗外。在她身后,来开会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不久,整个会议室就坐满了人。她听到有人在拖动椅子,有人在小声聊着天。她把手贴在布满呼吸时留下的小水珠的窗玻璃上,突然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带给她真实的冬天的味道。这是2月的一个傍晚,整个潘普洛纳潮湿又昏暗,阳光迅速地消失在空气中。这让她怀念起遥远的夏天,似乎那是另一个世界,阳光灿烂,暖意融融,永远都不可能发生死亡的女孩儿被丢弃在几乎结冰的河床上这种令人悲伤的事件。
身边的约南给她递来一杯加奶的咖啡。她朝他报以微笑,以示感谢。她用两只手握着杯子,试图将杯子的温度传到她冻僵的手指上。可这是徒劳的,她的手指依然僵硬。她坐下来,等蒙特斯警探关上门,这时人们小声嘀咕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费尔明,从你开始吧?”阿麦亚请蒙特斯警探发言。
“我去了艾利松多镇,在那里,我与两个女孩儿的父母以及发现卡拉·瓦尔特尸体的牧羊人谈了谈。卡拉的父母说,他们很不喜欢卡拉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们确信一定是卡拉的男朋友杀死了他们的女儿。这里有一个细节,就是卡拉12月31日离开家,卡拉的父母到1月4日才报案说女儿失踪了。
“他们解释说,这是因为12月31日是女孩十八岁生日,虽然他们已经几天没有见到女儿,但他们认为女儿一定是离家出走去见她那些狐朋狗友了。卡拉已经不止一次威胁父母说要离家出走。
“相反,阿伊诺娃·艾利萨苏的父母至今还处在悲痛之中,他们现在就在潘普洛纳法医局,等待着女儿的尸检结束。阿伊诺娃·艾利萨苏是个乖孩子,真不知道是谁对她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她的哥哥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在一旁不断地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儿通知父母。阿伊诺娃·艾利萨苏的朋友们说,那天,她们先去了一个朋友家,然后在镇上散步,突然阿伊诺娃发现时间晚了,便跑着离开了。因为车站很近,所以没有人陪着她。她们不记得是否有可疑的人接近她们,她们也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争吵。阿伊诺娃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与任何男孩儿发生过纠纷。牧羊人何塞·米盖尔·阿拉卡玛的谈话很有趣。他是个关键人物。他告诉我的与他第一次的口供一致,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几天之后他回忆起一个细节,当时他并不认为那是件重要的事情,因为似乎与尸体没有任何关系。”
“你打算告诉我们是什么事情吗?”阿麦亚有点儿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