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警方却感到有力无处使,因为现场除了几组凌乱的足迹外,再无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这似乎又与精神病人作案有着明显的区别。
围绕赵芳的行踪调查,警方发现,案发当天,赵芳与其男友田力分手,并发生了争吵,随后赵芳进入一家理发店,剪掉了长发。
打扮洋气的理发师对赵芳印象深刻。因为赵芳原本是一头及腰长发,乌黑亮丽,发质极好,对这样的一头长发下手,就是他也有些不忍心。在下剪前,他和赵芳进行过多次确认。
但赵芳异常坚持,他记得,赵芳当时的目光看向窗外,神情冰冷,语气决绝:“我必须和过去做一个了断。”
顺着她的目光,理发师看到,就在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壮硕的男人,他面沉似水,阴狠地盯着他们。
将一头长发剪成及肩短发后,赵芳似乎也轻松了不少,对着惋惜不已的理发师道谢后,便离开了理发店。理发师记得,那个壮硕的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赵芳的身后。
那一眼无比的狠毒,让这个理发师接连几天都在噩梦中惊醒。梦里,他被一头狰狞的怪兽吞噬,咬碎,嚼烂。
整个过程他却无比清醒。
警方调取了理发店内的监控,将那个男人进行了截图处理,带给了赵芳的妹妹赵媛。
经赵媛辨认,此人就是赵芳的前男友田力。
赵媛回忆,姐姐赵芳与田力的交往并不幸福。
两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初相识时的田力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对姐姐赵芳照顾有加,短短几天,便彻底俘获了赵芳的芳心。然而随着交往的深入,田力可怕的一面渐渐暴露,他不仅脾气暴躁,还有着极强的控制欲。
甚至,赵芳每天穿什么都要征得田力的同意。正是花样年华,哪个女孩儿不希望穿得漂漂亮亮地走在街上,迎接路人们羡慕的目光呢?可赵芳不能,田力不许她穿得太过暴露、性感,不许别人看到她的美。
他对头发更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嗜好,要求赵芳必须留长发,甚至不惜威胁赵芳,只要她敢剪发,就要杀了她。
田力的作案嫌疑迅速增大,警方依法对他进行了传唤。
田力承认,案发当天,他和赵芳发生了争吵。赵芳提出了分手,他尾随了赵芳,眼看着她剪掉了一头长发,他知道,这段感情再也无法挽回了。
“所以,你就杀了她?”办案的警察冷笑,问道,“你是怎么杀人的,那些头发被你藏到了什么地方?”
“没有。”田力摇头,“我跟着她到了巷口,去超市买了包烟,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猜她已经到家了,就回家了。”
警方对田力的话进行了核实。巷口超市的老板回忆,那晚大约11点20分,田力进了超市,买了一包软包红塔山香烟,付的是一百块钱,因为柜台里零钱不够,他还特意回后面的房间找的零钱,前后大概花了十分钟。
对于田力离开后的去向,超市老板并未在意。
法医尸检赵芳的死亡时间在11点10分至11点30分之间,并不能排除田力的作案嫌疑。
警方依法对田力的家进行了搜查,在衣柜内发现了田力在案发当天穿的T恤衫。胸口处有疑似血迹的污渍,联苯胺血迹预实验呈阳性,进一步鉴定证实,血迹与赵芳的血迹吻合。
现场足迹鉴定发现,田力确曾出现在案发现场。据此,尽管田力百般辩解,但证据确凿,检察院批准了对田力的逮捕,警方在当年的12月完成了侦查工作,并将该案移交检察院。
2
12月22日,那个礼拜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我和老罗都没心思工作。两天后就是平安夜,张静已经放下话来,如果那天晚上,老罗不能安排一个像样点的惊喜,她就来拆了我们律所。
而我觉得,我们律所不保的可能性很大,因为老罗安排的惊喜就是带着我,请张静看电影。
“杰啊,你长点心吧。”看着盯着网站上几个手办流口水的老罗,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现在薪水都上交了,还盯着这些玩意儿有啥用?后天就是平安夜,那可又是一大笔支出啊,你哪来的钱啊。”
老罗嘿嘿一笑:“要不然你以为我带你去干吗的?上学时候我帮你,现在,轮到你帮我了。这就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您好,杰明律所。”他回手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行,那你过来吧……对,我们就在办公室。”
“生意来了。”挂断电话,老罗神秘地一笑,“老简,这案子的提成,咱可说好了,你可不能告诉静。这个……”他指着电脑屏幕上一个旗木卡卡西的手办,“我眼馋了好几个月了,你也知道,静那丫头,精着呢,每个月给的钱刚刚好够抽烟吃饭的。”
“行了行了,看你可怜的,我就想不明白了,这玩意儿有啥好玩的?”我略有些不耐烦,“你说你要是把这工夫放在多看看书上,是不是自己就能出庭打官司,多赚点外快了?”
“有你,还用得着我出庭。”老罗点上一支烟,“当初找你合伙,不就是图个省心嘛。”
“你也太不要脸了,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都是我真实想法。走吧,客户来了。”老罗哈哈一笑,推着我出了办公室。
会议室的椅子里坐着一个局促的女人,她的头发已经花白,穿着一身简朴的衣服,看到我和老罗,她有些紧张地站起了身。
“你坐,你坐。”我连忙说道,和老罗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说说什么情况?”
“简律师,罗律师,”女人上身前倾,目光中带着一丝迫切,“我想让你们帮我儿子打个官司。”
“什么官司?”我问。
“他们说我儿子杀了人。”老人急切地说道,“我儿子我知道,他不会杀人的。”
“你的意思是警察搞错了?”老罗没心没肺地笑道。
没想到,老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那当然,我一把屎一把尿,一个人把儿子带大,他啥样人,我这个当妈的能不清楚吗?”
“你详细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说。
老人从身边拿过一个坤包,打开,从里面拿出来几张报纸,递给我:“这上面报道的就是我儿子杀人的事。”
我接过报纸,匆匆看了几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案子……”
“实话实说,我不怎么想接。”我话还没说完,老罗就已经说道,他咂吧着嘴,“您老人家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对欺负女人的男人没什么好感,不揍他都算他走大运了。”
老人有些泄气,就连坐得笔直的身子都在一瞬间软了下来。
“而且,接这个案子,我们冒的风险太大了,一个不小心,我们的招牌可能就砸了。这个事,不太好办啊。”老罗掸着报纸,看着老人,说道。
“我愿意给你们补偿,能救我儿子就行。”老人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存折,递到我们面前,“这里边有十万,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行吗?”
“大姨,这不是钱的事。”我苦笑了一下,“就目前来看,这个案子证据确凿,事实清楚,理智一点来讲,我觉得可以做减罪辩护。只要让您儿子认罪,悔罪,如实交代犯罪罪行,如果再能拿到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书,那么您儿子可能不会被重判。这个,稍微有点经验的律师都能做到,不是非我们不可。”
“不,我儿子是无罪的!”老人坚定地摇了摇头,祈求地看着我们,“我知道,就你们能,求求你们,救救他!”
她的眼眶泛红,手里死死地捏着手帕,擦拭着眼角。
12月25日,一大早,我和老罗就来到了看守所。
老人哀求的眼神,浑浊的眼泪,终让我不忍心拒绝。所幸,我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儿理智,没有完全同意老人的请求,只答应再了解一下这个案子,接不接,等我们见了当事人田力之后再说。
“老简,我咋觉得心神不宁的呢?不是要出什么事儿吧?”在看守所门口,老罗突然说,“我这右眼皮老跳。”
“把心放肚子里,在这地方,能出啥事儿?”我笑了一下。
“你等我一会儿。”他说着,脱下了身上的黑色大衣,从后备厢里翻出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套到了身上,又翻出那本张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经书,塞进怀里,嘴里念念有词,“好了,走吧,希望能给我们带来好运。”
我强忍着笑,岔开话题:“昨晚过得怎么样?是吃了啊,还是被吃了啊?”
老罗的脚步明显停滞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白。
“哦,我懂了。”我强颜欢笑,点了点头,“恭喜恭喜,你们两个家伙,总算修成正果了。”
“我昨天电话关机了,躲在酒吧里待了一宿。”老罗苦笑了一下,“那个啥,完事儿你自己开车回律所,我还得出去躲几天。”
这句话让我的心一颤,我想,我大概知道老罗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了。
“今天是好日子,哥也帮不了你啥了,为了律所,你就牺牲一下吧。”我用力拍了拍老罗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塞给了他。
“简律师,罗律师,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那么爱她,怎么会杀了她呢?”隔着一道玻璃墙,田力哀求地看着我们。
“爱到深处,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这有啥稀奇的?”老罗笑道。
我瞪了老罗一眼,问道:“血衣,足迹,这两件东西现在是警方的铁证,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从超市里出来之后……”田力咽了口唾沫,慢慢回忆道。
天有些阴,有些闷,田力感到焦躁不安。他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黑夜里一明一灭。
吸入肺里的烟没能让他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巷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赵芳应该早就到家了。可让他就这样放下这段感情,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田力抬头看了一眼天,一丝风也没有,一丝星光也不见,空气中传来一股黏稠的湿气。他咬咬牙,还是走进了巷子。
田力从没在晚上走过这条小巷,黑暗让他的视线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他走得小心翼翼,前方小区里散发出来的点点灯光给他指明着方向。
他提心吊胆地向前走着,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窥伺,总觉得,道路两旁的黑暗中潜伏着让人生畏的猛兽。
前方的光愈发刺眼了,可田力的脚步却慢了下来。深夜,寂静的小巷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啪啪声,还有一点微弱的光不停地闪烁着。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两条腿在打战,他强迫自己向那点光移动着脚步。忽然,他脚下一绊,向前扑倒,他连忙伸出双手,在倒地的那一刻,他的手按上了两团柔软。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注意到,那是一个靠墙而坐、短头发的人。
那人身上的衣服让他感到很熟悉,他颤巍巍地掏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怨恨地盯着他。
田力一下子坐倒在地,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巷子。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前女友赵芳。
“你跑什么?见到自己女朋友出事,你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叫救护车吗?”老罗微微皱眉。
“你看我这样,好像挺凶的,”田力苦笑了一下,“我最怕死人。”
“就你这样,还说爱她?”老罗不屑地嗤笑道。
“后来,为什么没报警呢?”我问。
“不敢。”田力摇头,“我平时脾气就不好,那天分手,我还威胁要杀了她,很多人都听到了。我怕我报警,警察最先怀疑的就是我。”
“你不报警,警察最怀疑的也是你!”我笑了一下,“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那些血是怎么蹭到你身上的?”
“大概,是我摔倒的时候蹭上的吧。可警察不信。”田力舔了舔嘴唇,“简律师,罗律师,我是脾气不好,对她看得有点儿严,但是,那是因为爱啊,我就是希望她在我面前是最美丽的。”
“所以你一向要求她按照你的标准打扮,是吧?”老罗冷笑,“你那哪能叫爱啊,你那就是自私的占有,是把女人当成了附属。对女人要宠,宠到别人都受不了,就不会离开你了。懂吗?”
我讶然地看着老罗,突然觉得,他对张静那丫头不就是这样嘛,在他的宠溺下,那丫头现在都上天了。
对田力的话,我无从判断真假,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只能说是警方没有排除的怀疑,但这连合理怀疑都算不上。以常理推断,见到爱人受伤,在不能判断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必然先行急救或拨打救援电话,就算已经证实死亡,也应该选择报警,而不是逃走。
对这个案子,我已经萌生了退意。
“头发。”老罗开着车,突然说道。
“什么?”我愣了一下。
“赵芳的头发啊。”老罗说,“头发没了,现场只有少量残留,那么多头发,警察在田力那里也没有找到,对吧?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我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方向,但是不排除他烧了或者扔了。”
“我觉得不会。”老罗摇头,“从赵芳那个妹妹说的话来看,田力这小子,对头发有一种变态的嗜好。要是他做的,这些头发肯定会保留下来。老简,这案子,咱接了吧?”
“输了呢?”我笑了一下。
“你信我一回能死吗?”他突然叹了口气,“老简啊,我们假设田力说的是真的,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头。
“他出现的时候,赵芳的头发还在。赵芳再次被人发现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没有了。”老罗把车开进停车场,“田力出现在现场的时候,那个凶手可能就藏在黑暗里,赵芳也许还没有死。田力,他错过了救赵芳的机会。”
我一怔,这确实是我忽略的地方。假如确如老罗所说,田力知道这件事之后,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苦笑了一下,推开车门,却见老罗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才一脸视死如归地下了车。
“又不是上战场,你至于吗?”我看着他,忍不住发笑,“静那丫头今天都没给你打电话,放心吧,没准儿,她就此不搭理你了呢。”
“这样啊。”老罗的神色突然间有些怅然,“好像也是件好事。”
他说着,有些恍惚地走进了电梯。看着他突然萎靡下去的背影,我轻轻叹了口气,跟在了他的身后。
电梯里一时间静悄悄的。当电梯到达律所所在的楼层后,要不是我推了一把老罗,恐怕,他连电梯都忘了下。
可是刚走到律所门前,我们俩就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挤到了小会议室里办公,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像刚被人欺负完一样。老罗的办公室里,几个搬家工人正把办公桌、档案柜那些东西搬出来,送进我的办公室。
“好狗不挡道!”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我和老罗下意识地转身,就见张静正脸色阴沉地站在我们身后。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工人,抬着硕大的箱子。看箱子上印的图,那好像是一张床。
见到张静,老罗的脸色莫名其妙地好了很多:“丫头,whatareyou弄啥嘞?”
张静哼了一声:“我说过,你要是敢放老娘鸽子,老娘就拆了你的律所,你定眼一瞧也知道咋回事了吧?”
扑哧一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静啊,帮个忙,把我办公室的设备都搬到杂物间去呗!我挺喜欢那屋的。”我说道。
“为什么啊,小明哥?”张静不解地看着我,“那屋多小啊,你和小骡子凑合凑合用一间办公室得了。他那屋留给我做休息室。”
“你不觉得,咱们律所的平均智商已经堪忧了吗?”我严肃地说道,“作为拉高水平线的那个人,你也不希望我整天跟一个就知道玩玩具的大男孩儿在一个办公室,然后被他用当笨蛋的丰富经验拉下水,一起拉低大家的智商吧?”
“你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张静点了点头,拍了拍手,“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从始至终,我们俩都没询问过老罗的意见。显而易见,老罗的意见对我没什么用,至于张静那边,老罗只要服从就行了。
“行了,咱们也干点儿正事。”张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跟你们说几个疑点:第一,赵芳是窒息而死,但是赵芳颈部的扼痕,无法证明就是田力留下的;第二,凶器上没有发现田力的指纹;第三,被害人赵芳丢失的头发至今没有找到;第四,赵芳手持的微型电棍肯定击中了凶手,但是在田力的身上没有找到相关的痕迹。”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接了这个案子?”老罗震惊地看着张静。
“你以为我是干吗的?”张静甜美却阴险地一笑,“你以为关了手机,我就不知道你昨晚在哪儿吗?老娘只不过是要改造你的办公室,找个合理的借口才没去找你罢了。算你小子乖,昨天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这句话让我的心都凉了,只能不断地宽慰着自己,这丫头跟我的关系还没密切到那份上,应该不会对我使手段。
3
有了张静的参与,这个案子调查的主导人自然也就变成了她。
按她的说法,这案子和我们以往接触的案件不同。以往我们都能发现当事人有明显没有作案的疑点,本案虽然有疑点,但根据警方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所能做出的合理推测就是田力尾随并杀害了赵芳。
要想证明田力是无罪的,我们必须从找到另一个凶手这一点上入手。
会像以往的案子那样,有另外一个凶手吗?我不太肯定。
张静似乎也不太确定,她设定的侦查方向和警方当初所做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是先带着我们去找了那个理发师。
黑暗。
浓稠的黑暗包裹着他,让他连动动手指都办不到。
黑暗中,一双血色的眼睛瞪视着他,冷漠,嗜血。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那一双眼睛如此闪耀。无论他怎样转动瞳孔,想避开那双眼睛的视线,却始终和它对视着。
他扭动,他挣扎,他呐喊。
它从黑暗中走出,一张长满了獠牙的嘴向他咬来。
我们找到这个理发师的时候,他正在午睡,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噩梦中,身体轻微地颤抖着,脸上大汗淋漓,五官扭曲。
我们叫醒了他,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无力。一口气喝光了我递上的一整瓶矿泉水,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随后就告诉我们,他做了那样的一个噩梦。
这个噩梦已经困扰他几个月了,从那个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他就时不时陷入这种恐怖的梦境中。
“你们想知道什么?”理发师晃了晃头,问。
“赵芳和田力的事,就是这两个人。”张静把两张照片递到理发师的面前,“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你们都问过好几次了,还有完没完了啊?”理发师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些微的不耐烦。
“没办法,人命案,得谨慎点。出了差错,我们也跟着倒霉啊。”张静抱怨了一句,“再跟我们说说,赵芳,就是那天找你剪发的那个人,精神怎么样?”
“精神?”理发师揉了揉太阳穴,微微仰头想了一下,“不怎么样,好像和谁生气呢。”
“你之前说,她要求剪掉长发的时候,很坚决,还说了一句,要和过去做个了断?”
“嗯。”理发师点头,“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我上哪知道去?我对客人的隐私没兴趣。不过她那一头长发啊,真是可惜了,要是卖的话,最起码这个数。”
他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百?”老罗愣了一下,嘟囔道,“也不多嘛。”
“两千。”理发师嗤笑了一声。
“你说那天有个男人一直盯着你们,好像也不太开心?”张静又问。“嗯,就站在马路对面。”
“你看到他跟着赵芳走了,是吗?”
“他们俩走的确实是一个方向,不过是不是跟着你说的这个人走的,那就不好说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会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理发师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显得非常谨慎。
张静微微皱眉,这对排除田力的嫌疑没有任何用处。
“你再想想,除了田力,还有没有其他人有过不正常的表现?”她问。
“警官,你这就有点儿难为我了。”理发师笑了一下,“我们这行是技术工种,专心很重要,更是服务行业,得全身心服务客人。一边服务客人。一边跟别人说话,那很不尊重客人。”
“店里的监控还有吧?我能不能看看?”张静站起身,环顾这个一层就有一百余平方米的理发店,寻找着监控的显示器。
“那你得问我们店长,这我也不太清楚。”理发师抬手指了指楼梯,“店长办公室在楼上。”
张静嗯了一声,道了声谢,带着我们沿着陡峭的楼梯上了二楼。和一楼负责剪发不同,二楼似乎是专门烫发染发的地方,各种设备占据了大部分面积。有意思的是,二楼的地面有一段竟然设计成了玻璃栈道的形式,从楼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同样,楼下的人如果抬头,也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这个玻璃栈道,张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避开了栈道。她走到贴着“店长”门牌的门边,抬手敲了敲门。
“谁?”门内传来了一个紧张的声音。
“警察,有事问你。”张静沉声道。
“稍等。”门里再次传来了一阵收拾东西的慌乱声音。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办公室的门才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顶着黄毛的脑袋探出头,紧张地看着我们,“你们?”
“警察。”张静把自己的警官证在黄毛的面前晃了一下,“赵芳遇害的那个案子,之前我同事已经找过你了,我今天过来,是想再问一遍。”
“哦。”黄毛点点头,说,“我们去楼下吧,楼上太闷了。”
“不用,就在这儿,我要看点儿东西。”张静伸手抵住了门,“我要查一份监控,9月份的。”
“9月份?”黄毛愣了一下,“太早了,监控可保存不了那么久,再说,那时的监控,你们的人都拿走了啊。”
“我要看的不是那些。”张静冷笑。
我和老罗不明所以,黄毛的脸色却变了。他干笑了一声:“警官你真会开玩笑,什么监控也保存不了这么久啊。”
“那份监控你肯定留着。”张静笑了一下,手上用力,推门走了进去。
说是店长办公室,倒不如说这里就是监控室。小小的屋子里,满满当当地摆着的都是显示器,整个店面,甚至就连店外的马路对面,都能在这里看到。
我和老罗看得眼花缭乱,张静却径直奔着办公桌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走了过去:“都在这里了吧?”
她回头,看着黄毛,微笑着问道。
黄毛却像被人抽了魂一样,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地靠在门边,点了点头。
“放心,这事我不追究。”张静抱起电脑,“这个东西借我用几天,没问题吧?”
黄毛的呼吸粗重了起来,脸色微微泛红:“别太过分!”
“这么说,你是想要一份正规手续了?”张静冷笑了一声,从包里摸出一张纸,随手从办公桌上抓起一支笔,“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给你办手续,和拘留的手续一起,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