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芷嗫嚅着嘴唇:“警……察……”
下一刻,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说:“那时候我的理想是考上警校,这样一来就可以保护自己和家人了。这就是您说的‘延迟满足’,在我看来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师意识到人格已经切换,但仍然面不改色地继续着话题:“可后来为什么放弃了呢?”
她回答说:“家里实在是支付不起学费了……而且我想要早点打工帮家里减少负担。”
老师:“可这并不是你再也不能成为警察的理由。”
她:“还有……可能?”
老师:“你想要变得强大,想要保护身边的人,这说明你已经有了正义感,这本身就是成为警察的前提条件。”
在我看来,黄文芷的童年是极度缺少安全感的,她甚至还要安慰时常受伤的父母。为了弥补缺失的安全感,她想要成为一名警官,制裁那些违法乱纪的人,同时也能时刻警醒自己不要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老师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位警校教课的老教授。”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眨了眨眼睛,睁眼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黄文芷摇头说:“不用了,我明白您的意思。就算没能念书成为一名警官,我也会努力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
在老师的帮助下,黄文芷不再刻意压抑关于学校的回忆,以及对于大学的憧憬。她开始主动和复活的“警官”交谈,重新拾起了自己的理想。
然而在离开老师家后,我却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是老师发来的,内容让我有些困惑。
“警官代表着道德,就像是弗洛伊德所说的‘超我’。它会成为独立的人格,还有可能是因为主体做过违反道德的事情,令她觉得内疚。”
我看向黄文芷的侧脸,忽然很担心,她到底是不是张之遥的同谋呢?
三个“死去”的人格,到目前为止只剩下“舞者”没有复活。
按照我之前做的治疗计划,最后我带着黄文芷来到了江城大学,这是我的母校,也是谈心的母校。
在和“警官”融合之后,黄文芷的身上多了一种自信,还有正义感。不知不觉中,这个女人变得越来越完整,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胆怯羞涩的她。
黄文芷站在我身边,和我并肩而立,不像以往她总是悄悄和我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她说:“你又有什么计划了?”
我满是怀念地看着校园,说:“复活最后一个人格……黄文芷,你有十个人格,最后融合时候,一个都不能少。”
黄文芷:“其实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我有些执拗地说:“可我还没有。”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的眼睛。“齐宣,我忽然有些不想把自己治好了。”
我:“为什么?”
黄文芷:“当我是病人的时候,你会很温柔地对待我。除你之外,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冰冷的。如果我痊愈了,岂不是又要孤零零地面对那些?”
我:“当你痊愈了,能够温暖你的人,将会是你自己。”
黄文芷:“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笑着回答:“不客气。”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并不灼人,落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她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双眸是浅褐色的,嘴唇是淡淡的粉,微挺的鼻尖显得小巧精致,仿佛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我突然很自豪,因为,是我治好了她。
轻车熟路地找到学校的练舞室,里面刚好有学生,我和他们说自己是已经毕业的学生,以前是舞蹈社团的,所以想回来看看。学弟学妹一听我是学长,很大方地把练舞室借给我“回忆”一下,还嘱咐我走的时候别忘了锁门。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或许只有在学校里才能见到这样的人吧。一旦上了社会,更多遇见的是谈心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耻之徒。
练舞房很空旷,木质的地板看起来很舒适,还有一面偌大的镜子。在这里,一个人是无处躲藏的,他的一切都会在镜子中得到呈现。
上学的时候,我一度认为自卑的人永远都不敢踏进练舞室。
我有些出神,似乎有段记忆正在情不自禁地苏醒。但目前更重要的是治好黄文芷,于是我压制住了回忆的念头,对她说道:“你见过这么大的镜子吗?”
黄文芷有些拘谨地走到我身边,说:“没有。”
我:“跳舞的人一定要很自信,尽情展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这样才最有美感。”
黄文芷:“我还没有那么自信。”
我:“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不自信?”
黄文芷想了想,摇头说:“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理由……”
我:“这些年来你习惯了自卑,问题不在于自卑,而在于习惯。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能习惯自信。”
她有些为难。
我打开了练舞室的音响,顿时富有节奏的音乐充斥了整片空间。
我大声说:“每个女孩子都有梦想,你呢?”
黄文芷:“我没有梦想。”
我装作听不到,又喊道:“什么?”
黄文芷:“我没有……梦想……”
我:“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她有些生气地看着我,“我说……我没有……”
“我!还是!听不见!”
她忽然不再说话。
或许是被我的舞姿震撼到了。
跟随着鼓点,我肆意地扭动着屁股,还颇为骚包地甩了甩头发。我能够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舞姿”,简直滑稽得可笑。
黄文芷露齿一笑,隐藏在眉间的阴霾随之散去。
她说:“舞,不是这么跳的。”
我不屑地说:“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难道你会跳?”
黄文芷忽然弯腰脱掉了鞋子,然后走到我面前,颇为挑衅地看了我一眼,竟然还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胸口。
下一刻,换我再也说不出话。
她将长发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她踮起脚尖,双腿修长,轻盈地跳跃、转身,双臂随之伸展,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
我目瞪口呆。
她以我的位置为中心,不停地旋转、挪移,时不时给我一个“高傲”的眼神。此时此刻,音乐已经完全成为了她的陪衬,如果说练舞室是一个舞蹈的王国,那么她就是这里的王。
我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压力最大的时候选择放弃“舞者”,因为她太爱舞蹈了,以至于时时刻刻都想要跳舞。
越是想要跳舞,越是受到现实束缚,就越是痛苦。
我问:“你为什么喜欢跳舞?”
她说:“以前是觉得这样很美。当我自卑的时候,我就会依靠跳舞来寻找自信。”
我又问:“现在呢?”
她说:“跳舞的时候很开心,就这么简单。”
她忽然停下舞步,挽起的头发散落下来。她仍踮着脚尖,看起来比我还要高一些。
她俯视着我,说:“我美吗?”
我的心脏极其猛烈、触电般地,跳了一下。
我发誓,只有那么一下。
我不确定,现在的她是黄文芷,还是死而复生的“舞者”。
还没来得及给出答案,我突然发现门口站了几个学生。
他们一脸震惊地看着黄文芷,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赶紧说:“学姐你好厉害啊,你是学过现代芭蕾吗?”
“学姐你好美啊!”
黄文芷又变成了那个脸红的她。
关掉音乐,告别一群狂热的学生,我和黄文芷离开了江城大学,重新回到了诊所。
我:“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看来你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了。”
黄文芷乖巧点头,她的眼神在游移,似乎在犹豫什么。
我:“你有话想说?”
她抬头看我,“我想请你吃饭。”
我惊讶:“这是干吗?”
黄文芷:“这段时间你一直很辛苦,所以我想犒劳犒劳你。”
美人有约,我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幸好现在谈心不在诊所,否则这个厚脸皮非要跟着去那可真是煞风景。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带我去了“明珠酒店”。
我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一来因为这里是有名的高档场所,二来则是因为我曾在这里一把揪出了失踪多天的谈心。
回想起那天,我竟然把牛排扣在了谈心的脸上,真是痛快。不过之后他为了伪装成同性恋,对我说了极其恶心的话,还摸了我的屁股,现在想起来都感觉一阵恶寒。
黄文芷看我有些心不在焉,轻声问:“你不喜欢这里?”
我赶紧摇头:“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太破费了。”
黄文芷:“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说完,她还为我倒了一杯红酒。
灯光有些昏暗,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我感觉她似乎有心事,有满腹的心事想要说给我听。
她说:“我还是头一次和男人出来吃晚餐呢。”
她还说:“我总觉得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微笑着说:“怎么会呢,你病好了之后我们还是朋友啊!”
她说:“或许吧。”
说完这些,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说:“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酒,一杯又一杯。
她的脖颈、耳根、脸颊,已经泛红。
她醉了。
更可怕的是,我也不再清醒。
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我将她送回了那所“陋居”。
她柔软的手臂紧紧钩着我的脖子,不愿放手。
我说:“早点休息吧,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能痊愈了。”
她用力摇头。
她说:“我感觉自己睡了好久,久到你都快要忘记我了。”
黄芪!
黄文芷作为主人格不胜酒力,已经醉倒,而黄芪终于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操控权。
她虽然小脸酡红,但却无比清醒。
我试探着问道:“黄芪?”
黄芪把脸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今晚不要走,好吗?”
我故作镇定。“我们不能这样,尤其是在黄文芷失去意识的时候。”
黄芪轻笑着说:“如果她没醉呢?如果她只是害羞得躲了起来呢?”
我哑然。
黄芪:“齐宣,明明她已经快要痊愈了,可为什么却总是觉得离你越来越远呢?”
我一头雾水。
黄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我还有些讨厌你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忽然,她猛地放开了我,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瞧你那害羞的样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我如释重负,无奈地说:“我有点醉了。”
黄芪却说:“你没醉,你一直很清醒。”
我愕然。
黄芪:“你知道吗,你看起来是个很感性的人,可实际上你却是个理性到了极致的人……齐宣,我讨厌你……”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扑通一下瘫软在沙发上,看样子这次是真的要醉倒了。
我为她盖上毛毯。
她抓着我的手,忽然问:“齐宣,我能信任你吗?”
真是,这个问题都问了多少遍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回答说:“能,一直都能。”
这一夜,无比漫长。
我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有个瘦瘦小小、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身处一间由“镜子”搭建而成的房间中。屋子是密闭的,没有丝毫的风,但她的黑发却在乱舞,遮住了面容。
她的身影倒映在四面八方的镜子里,镜中的倒影又重新倒映在镜中,形成了无穷无尽的自己。这里就像是一座囚牢,由无数个“自己”所组建而成的绝望牢笼。
镜中的女人和本体有所不同,她们的头发是静止的,而且每一个人的脸庞都有所不同。其中甚至有一些长了男性的面孔,显得格格不入,而且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更令人不安的是,镜中本应有很多女人的背影,但她们却缓缓转过了身子。一瞬间,无数张不同的面孔,无数具相同的躯壳,全都呈现在女人面前。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女人抱着双臂,全身发抖,她不知道怎样才能逃离这里。
想了很久,她终于有了答案。
打破镜中的自己!
女人咬紧嘴唇,鼓起全部的勇气,将肩膀用力撞击在了镜子上面。
坚硬的镜面随之碎裂,锋锐的碎块割伤了女人,但却阻止不了她的脚步。
然而,破碎的镜子后面,却是另外一间由“镜子”组成的房屋。
这似乎是一场循环。
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然后疯狂地向前冲去。
她要撞碎面前所有的“自己”,她要打破一切,她要离开这里,她要……
获得新生!
我不知道这条路是否有尽头,也不知道女人到底能否逃离房间,当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醒来。
我趴在沙发边上,身上盖了一条毛毯,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和味道。
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
“我去上班了,桌子上有豆浆油条,再见。”
黄文芷的治疗只差最后一步,可我并没有大事即将告成的喜悦,反而越来越担心。张之遥就像是一团阴影时刻徘徊在我的心底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将我彻底拉入深渊。
当我回到诊所的时候,谈心脸色铁青。
我:“怎么了?”
他攥着拳头,连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神情。
谈心:“有人去了徐放家里,和徐青山说了许多关于徐由的事情,包括死因。”
我顿时紧张起来:“他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谈心:“他说自己是徐青山年轻时候帮助过的人,想要探望一下老爷子。当时徐放不在家,大嫂就让这个人进屋了,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和徐青山说起徐由的事情。”
我:“老爷子呢,他怎么样了?”
谈心:“听完消息之后又被气得晕倒,在医院抢救了一晚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
我“扑通”坐在沙发上,实在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故意刺激老爷子。“抓住那个人没有?”
谈心叹了口气。“抓住了。他年轻时候是个混混,没少让徐青山修理,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徐由的死因,故意过来刺激徐青山。真是个王八蛋。”
我皱眉:“寻仇的?”
谈心:“正常,当刑警的哪个没惹过几条狗。”
就在这时,徐放给谈心打来了电话。
徐放:“我爸醒过来了,医生说没多大问题,不过再让刺激几次就不好说了。”
谈心:“那就好。”
我也在心里重复着“谢天谢地”。
徐放:“不过他醒过来的时候,一个劲地说梦话,应该是又做噩梦了。”
谈心脸色凝重:“他说什么?”
徐放:“好像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法帮你……之类的话。”
挂掉电话后,谈心习惯性地点了根烟,似乎这样会让他觉得轻松一些。
我问:“老爷子又做噩梦了?”
谈心:“是啊,他说的梦话全都是内疚的意思,应该又是梦到了十年前的那起案子。”
我忽然有些疑惑。“老爷子明明是受到徐由的死讯打击,为什么噩梦的内容反而是与儿子的死亡毫无相关的另一起案件呢?”
谈心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我老老实实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随后谈心开始了魔怔般地碎碎念,说:“是啊,为什么噩梦会和实际情况无关呢……不可能没有关系的……”
我:“或许是那起案件和徐由的死亡都让老人有一种无力感吧。”
谈心果断摇头:“不对!应该是其他原因……齐宣,你相不相信直觉?”
我考虑了一下。“相信。”
谈心:“你仔细想想,徐青山当了一辈子刑警,难道他自己对于儿子的死因就不会感到疑惑吗?虽然徐放告诉他徐由是意外死亡,但老人家就真的不会考虑死因了?他年轻的时候是刑警啊,调查案件早就成了他的本能!”
我恍然大悟:“本能……你的意思是,徐青山的噩梦,是他无意识下对儿子死因的判断!或者说,这是老刑警的直觉,他觉得儿子的死和案子有关!”
谈心:“十年前的案件,绝对是突破口!走,跟我去警局!”


第十二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陈展鸿虽然没听懂我俩的谈话,但还是派人去检查了一下住院养伤的“明桩”以及原本应该安置在太平间中的“暗桩”。结果令人大跌眼镜,情报中惨遭割喉而死的保镖尸体竟然不翼而飞,就好像真的起死回生了一样。
由于徐放还在医院照顾父亲,所以我和谈心直接找到了木南,说明来意。木南本来对谈心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一听说是要调查张之遥,顿时打起精神全力配合。
她找来了所有和张之遥看似有关的死者资料。
死于图钉杀人案的徐由,死于“互殴”的谢某和胡某,以及最后死亡的王老师。
然而无论我们如何将资料进行组合,也找不出这四个人之间的关系,他们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共同点都没有。
谈心:“十年前,有个女人死在密室里,死状凄惨无比。你再去找找资料!”
木南愣了一下,忽然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当警局是你家?想查什么就查什么?”
谈心没搭理她,专心看着死者资料。
我赶紧对木南解释说:“这起案子很有可能和张之遥有关,相信我们。”
木南终于冷静下来,狠狠瞪了谈心一眼,然后对我轻声说:“等我一会儿。”
不久,她就又拿来了厚厚一叠资料。
木南:“这起案子发生的时候我还不在警局,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谈心一把拿走资料,漫不经心地说:“废话,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屁丫头呢。”
木南眉毛一竖,又被气得险些骂人,幸好被我拦了下来。
我也跟着谈心仔细查看了一下资料,发现其中没有什么实质内容,毕竟那是一桩定性为自杀的案件。
不过,看到死亡现场的照片时,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因为孙晓晓的死状……实在是太恐怖了,难怪徐青山退休后仍会梦到这一幕。
谈心忽然问道:“看到受害人丈夫的照片没有?”
我翻出那个人的资料,看见一张普通而且陌生的面孔:“有。”
谈心:“你见过这个人吗?”
我摇头:“没有,我怎么可能见过他。”
谈心又问:“他叫什么?”
我读道:“他叫张觉,当时二十七岁。”
谈心:“你觉得他名字应该念‘睡觉’的‘觉’,还是念‘觉醒’的‘觉’?”
木南:“这问题有意义吗?”
谈心:“有,而且意义重大!”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读起来都挺顺口的。”
谈心:“如果你是他,你会选择哪个发音当自己的名字!”
我疑惑不解。“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谈心:“用你的共情能力,你就把自己当成他,然后选个名字发音,就这么简单!”
我:“做不到!”
谈心:“算我求你,选一个吧。”
这人简直是个无赖,竟然提出这种无厘头的要求,不过看他那副煞有其事的模样,我还是无奈地选择帮忙。
可是资料上的信息实在是太少,我压根没法共情那个男人……忽然,我不经意间又看到女人的死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死亡……有时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于是我说:“我选‘睡觉’的‘觉’。”
谈心猛地一拍大腿,开始反复念叨“张觉”这个名字。
木南一脸狐疑:“疯了?”
我:“从今天一早就怪怪的。”
谈心嘴里不停地念叨,同时手里翻看着有关张觉的笔录,发现这个男人说自己知道谁是凶手,还向警方提供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有四个人,他认为是这四个人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谈心:“给我查查这四个人,和那四名死者有没有关系,能不能对应得上!”
木南虽然态度不好,但还是尽力帮谈心找来了他需要的所有资料,结果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四名死者除了徐由之外,其余三人竟然都和“凶手名单”上的人有关系。
“互殴”而死的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凶手名单”上某人的丈夫,而王老师则是名单上某人的妻子。
只有一个人对不上号,看起来与“凶手名单”上的人毫无瓜葛。
谈心:“再查,肯定有关系。”
木南皱着眉头,又去了其他办公室,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最后,只找到了一个传闻。
“互殴”而死的另外一人,据说是“凶手名单”上某人的私生子,这还是前些年新闻报道出来的事情。
谈心一把将手里的资料摔在了桌子上,怒吼道:“我他妈的知道了!”
我吓了一跳:“你知道什么了?”
谈心:“父亲和私生子,妻子和丈夫,这三对人的关系全都相当亲密。还有徐由和徐青山,可以说徐由是他最重要的人!”
我:“然后呢?”
谈心:“快要被你蠢哭了!除了徐由之外,死掉的三个人全部都和十年前‘凶手名单’上的人关系匪浅,而且很有可能是他们最重要的人,你难道还没想到那个人吗?”
我忽然觉得浑身一凉,和木南不约而同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谈心的推测是这样的:
十年前,妻子的死亡给了张觉极大的打击,他原本想要通过法律的途径报复那些谋杀妻子的人,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徐青山说后来张觉就失踪了,或许是自杀了吧。但事实上,他只是换了个身份,潜伏在江城的阴暗角落中,默默实行着复仇计划。
如果张觉名字的第二个字,真的念作“睡觉”的“觉”。
那么有一个人的名字一旦念得快一些,和张觉十分相似。
而且这个人,和包括徐由在内的三起命案全部有关。
张之遥。
如果谈心的推测没错,那么张之遥的作案动机也就显而易见——复仇!
十年前,他的妻子死于某种手法,以至于警方找不到证据,也未能破获案件。那么十年后的今天,他会用同样的手法来进行复仇。
至于徐由为什么会死,或许这是因为张之遥也在痛恨警方的无能为力。所以他谋杀了徐由,让当年负责案件的徐青山陷入了痛苦之中。
木南随后联系了三名受害人的亲属,这些亲属同时也是“凶手名单”上面的人。结果发现,他们果然全都痛苦不堪,甚至可以说在至亲死后变得浑浑噩噩,丝毫没有了生活的乐趣。
我忽然想起了张之遥说过的话。
他说,只要你是人,就会和其他人产生羁绊,这些羁绊会越缠越深,让你茶不思饭不想,甚至夜不能寐。
他还说,我不喜欢杀人,但我喜欢看一个人的至亲死去时的表情。
我难以置信地问道:“张觉和张之遥,到底是什么关系?”
谈心冷笑:“是个改头换面回来复仇的恶鬼。”
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张之遥的确和十年前的张觉长得有些相似……尤其是张之遥的“阴阳脸”,或许是整容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