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遥。
于是,这个家伙第三次被请到了警局,这一次的理由是协助调查。
谈心一看到他,就冷笑着挖苦说:“面瘫的毛病治好了?”
张之遥露出“阴阳脸”,反击道:“希望你做噩梦的时候不会梦到我。”
随后警方和张之遥进行了一番交涉,遗憾的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张之遥说自己之所以会给齐雨云的父母打钱,是为上次失踪的事情表示歉意。
至于这起杀人案,他笑着说:“就算我告诉各位,是我让齐雨云杀了她的美术老师,恐怕你们也没法相信吧。”
说完他就得意地离开了警局,这次他始终盯着谈心,以免再被“黑脚”绊倒。
我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案子竟然又和这个家伙扯上关系了。”
谈心:“如果案子真的和张之遥有关,那么就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了。”
徐放:“什么意思?”
谈心:“图钉杀人案相当于用心理压力逼死受害人,上一起互殴致死的案件则是受到要挟而被迫杀害对方……这两起案件可以说都是利用了人类的心理。那么这一起,恐怕也是一样。”
我恍然大悟。
张之遥说过那句话: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齐雨云会杀害美术老师,甚至说这一切就是张之遥一手策划的!
可是,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呢!
徐放:“或许已经没有必要查下去了,因为凶手就是齐雨云,证据确凿。”
谈心摇头:“杀人工具并不是美术刀,而是齐雨云。”
徐放:“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谈心:“齐雨云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很有可能是受到某人的蛊惑。无论我怎么想,她都没有杀人动机,这说明她只能是在一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下做出了杀人的行为。”
徐放皱起眉头。
谈心:“如果我们把齐雨云当成作案工具,那么凶手就另有其人,作案动机也要推翻重来,只有这样案情才能继续下去。”
徐放:“可你凭什么说齐雨云是作案工具,难道她被人控制了吗?”
一件又一件毫无头绪的命案已经让徐放感到无计可施,他开始慌乱,失去自信。
谈心:“你现在需要休息,其他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
与此同时,我向木南要了一些资料,包括目睹杀人现场的人员的笔录。
看到齐雨云杀害美术老师的大多都是同学,根据他们的描述,我能想象出当时的犯罪现场。
齐雨云毫无征兆地拿出美术用刀,疯狂地扑在王老师身上,然后疯狂地进行攻击,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叫喊着“杀”。
而少女脸上的表情,没有复仇的喜悦,也没有杀戮带来的快感,有的只是……
我认真翻看着资料,终于在某位同学的笔录中找到了一个词。
这个词是季小鹿曾经患有的心理疾病的起源。
恐惧!
没错,齐雨云虽然在杀人,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恐惧。她并不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控制,而是出于自己的本意挥舞着刀子。
木南看到我发呆,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木南,你最害怕的事物是什么?”
木南想了想:“蛇,张之遥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如果我给你一把刀,你会杀掉面前的蛇吗?”
木南:“应该不会吧……我会选择逃跑。”
我:“如果我告诉你必须克服内心的恐惧,或者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呢?”
木南:“嗯……我会选择攻击。”
听到这个答案,我瞬间将手头的线索连结了起来,并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设想。
我向谈心喊道:“准备一些东西。”
谈心:“干吗?”
我:“老本行,催眠!”
而为了完成这次催眠,我需要一个电脑屏幕,一系列关于骷髅的图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东西。就像治疗季小鹿那样,我将会对齐雨云使用系统脱敏法,让她一点一滴地接受自己恐惧的事物。
木南隐隐猜到了我的意图,徐放则是一头雾水,没完没了地追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等看到了结果,我自然会告诉你。”
为了让齐雨云放松下来,我借用了木南的办公室,拉上窗帘,打开台灯,努力营造出一种温暖的氛围。
齐雨云倚靠在沙发上,表情明显有些紧张。
此时此刻屋里只有我和她,至于其他人则通通被我赶到了门外,谈心还留了个门缝留意着屋内的动向。
我简单说明了这次催眠的意义,主要是为了治疗齐雨云的恐惧症,然后找到更多关于案件的线索。齐雨云在得知自己有可能被证明是无辜的之后,便放下了警惕,答应配合催眠。
“现在,慢慢地呼吸,保持平稳,你能感受到空气在你的体内流动……放松你的双眼……”
随着我的话语,齐雨云的身体变得瘫软,双臂无力地垂在沙发上。
事实和我预想的一样,她是个十分容易被催眠的女孩。按理来讲,一个人如果经历了杀人案,心情定然不会迅速稳定下来,想要催眠这种人往往需要一些辅助手段。然而齐雨云却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催眠状态,这说明她本身是个极其喜欢幻想,通俗点说就是做白日梦的人。
我:“在你的面前有一扇窗,当你拉开窗帘的时候,你就会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但你知道,它不会伤害到你,因为你现在很安全,那扇窗坚不可摧……齐雨云,你想要看到窗户后面的东西吗?”
齐雨云似乎有些犹豫,内心陷入了挣扎。
我:“如果想要克服恐惧,你就必须直面它。你不用害怕,因为你绝对安全。”
在我的引导下,她终于幽幽说道:“好。”
然后,我打开了电脑屏幕,播放了一张骷髅的图片。
我:“睁开眼吧,那扇窗户的窗帘已经打开了。”
齐雨云缓缓睁眼。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当她看到屏幕里的骷髅头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杀啊!”
我向门的方向做了一个“别过来”的手势,继续说道:“你不是害怕它们吗,为什么要杀掉它们。”
齐雨云没有理会我,只是疯狂地咆哮着“杀”。
我已经没法掌控现场,忽然灵机一动,将事先准备好的美术用刀递给了齐雨云。
下一刻,她果然接过了刀,一下一下地捅着空气,仿佛正和一个看不见的恶魔搏斗。
我迅速关掉电脑,她也平静下来。
我:“为什么会攻击它们,是别人教给你的吗?”
齐雨云重新瘫软到沙发中,无力地说:“是的。”
我:“之前也有人给你看过骷髅的图片,并且让你鼓起勇气杀掉它们?”
齐雨云:“是的。”
我:“那个人是谁?”
齐雨云没有回答。
因为,她已经醒来。
昏暗的灯光下,齐雨云的双眼一片漆黑,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她的眼神冰冷、无情,令人不寒而栗。然而这眼神只持续了短短一秒,随后就变成了虚弱与疑惑。
催眠到此结束。
安顿好齐雨云之后,我、谈心以及警方的人聚在了会议室,使用大屏幕放映着刚才催眠的录像。
徐放:“你平常催眠的那些人也是这样吗?”
我:“完全不会,根据我的经验来看,齐雨云应该在此之前受到过其他人的催眠。”
徐放:“为什么这么说?”
我:“第一,她看到骷髅图片时候的反应,明显是受过暗示引导的行为。”
谈心看向我,接过话头说道:“第二,当你问起是谁催眠她的,她就瞬间醒来了,这说明那个人很谨慎,给她埋下了这样的信号。”
我:“没错。”
谈心:“那个人的催眠过程,你能推理出来吗?”
我:“没有证据,只能凭空想象。”
谈心:“也行。”
我:“催眠场景和今天的差不多,应该也是使用电脑屏幕呈现骷髅图片。区别在于,在将齐雨云催眠并播放图片之后,当时的齐雨云应该是十分恐惧的,绝对不会做出攻击的行为。就在这个时候,催眠师递给了她一把美术用刀,引导她鼓起勇气,去攻击那些恐惧的事物,去杀掉看不见的恶魔。”
徐放:“为什么一定是美术用刀?”
我:“美术用刀和齐雨云所恐惧的骷髅就像是信号一样,让她瞬间回到催眠中的场景。你们也看到了,在我没有递给她刀的时候,她只是用力嘶吼。可是一旦让她拿到了刀,就会进行攻击。”
徐放震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齐雨云是在美术课上回到了催眠状态,然后用刀杀死了美术老师!”
我:“是的。”
徐放:“这怎么可能?”
谈心:“这就是暗示的力量,在调查图钉杀人案的时候你已经见识过了。”
木南也赞同说:“虽然条件很苛刻,但是在理想的情境下,的确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徐放:“我还是很难相信,这样说来如果你在催眠的情况下,暗示我让我出去杀人,我岂不是真的会做?”
我:“不会的,这种要求会违背你的底线,让你拒绝或是清醒过来。”
徐放:“那你们说的暗示根本就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啊。”
谈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说道:“请你不要去想一朵粉红色的大象。”
我挑了挑眉,“什么?”
谈心:“大象。”
我:“什么大象?”
谈心:“粉红色的大象。”
我:“什么粉红色的大象?”
谈心:“一朵粉红色的大象。”
我纠正道:“大象的量词是‘一头’或是‘一只’。”
谈心:“好吧,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请不要去想一头粉红色的大象,请不要去想一头粉红色的大象,请不要去想一头粉红色的大象。”
说完,他问徐放:“现在,你想到了什么?”
徐放愣了一下,回答说:“一朵……呃,一头粉红色的大象。”
谈心笑道:“笨蛋,大象怎么会是粉红色的呢!”
木南也“噗嗤”笑了出来:“老徐,你上当啦!”
徐放一脸茫然。
我解释说:“这就是暗示,它并不是只在催眠情况下起作用,而是出现在任何情况下。只不过在催眠状态下,人类会更容易接受暗示。即便你接收到的信号是‘不要去想象’,但你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象。”
徐放:“这么说来……齐雨云就是受到了别人的暗示,才会在看见骷髅头后突然变成那样?”
我:“应该是的。”
徐放:“可我还有一个问题,在场那么多人,她为什么偏偏攻击的是美术老师,而不是其他同学?”
的确,这是一个很难解答的问题。
我和谈心对视了一眼,我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想通。”
谈心嗤笑了一声,说:“这个问题很难解答吗?”
我惊讶:“你想到了?”
谈心:“阈下知觉。”
我恍然大悟。
在二十世纪曾有这样一个研究,在电影院播放电影的时候,插播“请购买可乐”和“请购买爆米花”这样的广告,但是这个广告很特殊,因为它持续的时间相当短,短到甚至让人无法觉察到。这种低于感觉阈限的刺激,虽然当事人无法感受到,但却会为之做出行为反应。
那个研究的结果是,的确有更多的人在观看过插播有阈下知觉广告的电影后产生了购买行为。
虽然目前关于阈下知觉仍存在争议,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它的确能够影响行为。
谈心继续说道:“利用阈下知觉,那个人在催眠齐雨云的时候,可以在每一张骷髅图片出现之后呈现一段时间的美术老师的图片。由于齐雨云处于催眠状态中,所以呈现美术老师图片的时间可以更长一些。这样的话,她挥舞着刀子攻击的对象就不再是骷髅,而是那名美术老师。”
我补充道:“可以说骷髅头起到了‘启动’的作用,而使用美术用刀攻击美术老师则成为了启动的行为。那个催眠齐雨云的人,成功地用她的恐惧症欺骗了齐雨云,让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杀人行为。”
徐放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所以说……齐雨云是无辜的,她真的只是一个杀人工具。”
谈心:“不然呢?”
木南:“可她为什么偏偏对骷髅头有反应,催眠时看到的图片也是美术老师的?”
谈心:“所以说这是一起谋杀案啊。”
我:“催眠齐雨云的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学校的美术老师……”
说到这里,我忽然联系起了齐雨云的失踪案。
我:“张之遥会选择让齐雨云失踪并不是因为她姓齐,而是因为他看到了齐雨云的校服,判断出她的班级以及会上王老师的美术课!”
谈心随后也想到了这些。“早在一个月前,张之遥就已经在蓄谋这件事情,而且他将齐雨云安置在招待所的那半个月,也完全有时间对其进行催眠,强化杀人的暗示!”
我:“齐雨云……就这样成了张之遥的杀人工具。”
木南听后迅速着手调查张之遥和美术老师之间的关系,徐放则是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说:“可我们根本找不到张之遥和齐雨云接触的证据。就像上一起案件,犯罪现场除了那两名死者之外,就只有张之遥一个人,可我们就是没法证明是他杀害了那两个人。”
我:“别急,他总会露出马脚的。”
或者说,其实他已经露出了马脚。
黄文芷。
在“坏小孩”人格出现的时候,她曾见过张之遥,收了他的钱,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房间。如果黄文芷所说的话具有法律效力,那么将成为一项至关重要的证据。
这是张之遥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的一点。
可我偏偏又不能让黄文芷卷入这起案件之中,因为她本身就是人格分裂的不稳定状态,根本不能接受警方的审讯还有更多更大的刺激。
我需要找出指控张之遥的证据,还需要保护黄文芷。
真是两难。
大约半小时后,木南回到了会议室,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一脸凝重地说:“张之遥和王老师没有任何关系,他俩甚至没有过任何交涉。”
徐放喃喃说道:“和之前互相杀死对方的那两个人一样,压根就是陌生人吗……”
到目前为止,想要推动案情进展,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东西。
犯罪动机。
原本以为没有犯罪动机的齐雨云只是作案工具,那么使用“齐雨云”的人一定会有作案动机。然而并没有。
张之遥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真的只是想要杀害那些无辜的人取乐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故意让警方注意到他?
把作案方法详细告诉警方之后,我和谈心离开了警局。至于齐雨云最后的结果如何,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得了,毕竟暗示杀人毫无证据,听起来也相当的不可思议。
谈心:“所以张之遥才给了齐父一千万,当作补偿。毕竟齐雨云还是未成年,表现良好的话还有机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我:“利用齐雨云杀了人,还给了补偿,幕后黑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伪善?还是有难言之隐?”
谈心:“你和张之遥也没少接触,你觉得他像是个心理大师吗?”
我摇头:“不像,他看起来只是比常人更懂得窥探人心而已。”
谈心:“招待所的服务员说没有见过张之遥,说明他没有去过那里,那么是谁对齐雨云进行了催眠?条件这么苛刻的暗示杀人,需要极其缜密的心思才行。”
我:“你的意思是,还有同伙?”
谈心:“只能这么想了,但是为了你的那位病人,我们只能选择暂时放弃调查这条线索。”
我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谈心,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不正常。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隐约觉得他已经有了答案。
我:“你觉得同伙是谁?”
谈心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我只是有个猜想,还没有得到证明。”
我:“这个人我认识吗?”
谈心:“嗯。”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了黄文芷。既然她参与了齐雨云的事件,那她会不会还做了更多事情?
那个催眠齐雨云的人,会是她吗?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感觉黄芪从始至终都对我有所隐瞒。她似乎在刻意逃避一些事情。
我,该怎么做?
我不敢告诉谈心自己的疑问,不想把这件事放在明面来讨论,因为我不知道如果谈心确定黄文芷就是案件同谋之后,他会怎么做。
会像过去那样,将黄文芷也送入监狱?
可她还是个人格分裂的病人,从某种角度来说,“黄文芷”是无辜的。
突然,我回想起了张之遥的问题,他问我谁才是麻烦制造机,是谁打破了我的平静生活,如果要牺牲一个人的话,我又会选择谁?
而我的答案是……
这一刻,我一直引以为傲的道德底线开始动摇。
“咔嚓”。
分,裂。


第十章 人格重生与融合
最开始的时候,他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战场上,看见战友倒在血泊之中。后来,他不做噩梦了,但却开始梦游。再后来,他也不梦游了。因为第二人格真正出现了。
在对黄芪和各个人格分别进行过咨询之后,我整理出了一份资料,记载了黄文芷意识世界的变化。
“分裂时期”。
小芷的记忆是混乱的,她所拥有的完整记忆属于八岁之前,而到了八岁以后,她的记忆就变得断断续续。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一直在哭,那种感受相当无助。在心理学上这叫“退行”,是黄文芷每次受到挫折的时候都会退行到童年的状态,让小芷来承受这些,然后用哭泣的方式缓解压力。
同样在八岁那年出现的,还有舞者。她会跳舞,尤其擅长芭蕾,而且是现代芭蕾。至于为什么喜欢芭蕾,或许因为自己的母亲年轻时学习过舞蹈。她是个愿意为艺术献身的人,曾经在天台的边缘肆意跳跃,只为绽放所谓的艺术之美。
坏小孩是在十六岁那年诞生的,标志性的事件是黄文芷的辍学。她是个叛逆的姑娘,时不时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她满嘴粗话,会去超市捏方便面偷东西,一旦被发现还会推倒货架制造混乱。当她看到一排摆放整齐的自行车时,会忍不住用脚将它们全部踢倒,并称之为“多米诺骨牌式的快感”。
和坏小孩同时出现的,是警官。她完成了黄文芷的理想,大学顺利毕业,成为了一名极具道德感的警察。她做事很严谨,对自己的要求也十分严苛。当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时,她会选择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前去帮忙。
和永远停留在某个年纪的小芷和坏小孩不同,舞者和警官的年龄会随着黄文芷而变化。当黄文芷有了变化,她们也在变得更加成熟。
直到黄文芷二十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在同一天离开人世。那天,她怀中抱着年幼的黄文维,嘴里一个劲地重复说:“不要怕,不要怕……”
就是那个时候,黄文芷已无力维持人格的完整性,就此分裂出了九个不同的自己。
父亲、母亲,是她不愿意接受父母离开的事实,根据现实中的他们所制造出来的人格。换句话说,对于正常人来说有一句话叫作“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这句话蕴含的更多是缅怀。而对于黄文芷来说,则变成了真的“活在”心里。
黄芪,是黄文芷在承受了诸多压力之后,逐渐压抑的那个相对真实的自己。那些黄文芷不敢去做或是不能去做的事情,黄芪都敢而且能。和其他人格不同,黄芪还是唯一一个主动关心主人格的存在,所以她会安排各个人格使用身体的时间,以免身体负荷过重。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格,分别是影子和自私鬼,她们很难沟通。
影子的记忆完全是片段式的,和小芷的混乱不同,她的记忆压根没有前因后果,只有浓浓的压抑感。她出现的次数很少,这是因为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做了一件令人无法原谅的事情……自杀。从那之后她就被打入了“冷宫”,几乎不能出现。除了那一次,她在深夜出现试图伤害小维。
自私鬼的记忆和影子相似,她喜欢自言自语,总是说“女人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或是“都是我的”。她所拥有的记忆内容基本一致,比如偷吃零食,耍小聪明占公司的便宜,坐公交没有投硬币而且没被抓住。其实有一次还是被抓住了,那时候自私鬼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把小芷放了出来。
于是黄文芷在公交车上无助地大声哭泣,可之后自己却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
十个人格就这样各司其职,在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并且分担了原本只有黄文芷一人承担的记忆。这会让她觉得舒服一些,或者说,偶尔的失忆会让忙碌的黄文芷觉得轻松。
而真正让这十个人格稳固下来的,还有一件事情。
父母去世不久后,黄文芷住了二十年的旧房子面临着拆迁,这会让姐弟两人无处可去。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更不愿带着弟弟流离失所,所以她一生中头一次想要为了自己的命运而奋斗。
作为主人格的黄文芷依然正常上班、下班,但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拯救自己的家。
而其他的子人格,则在各自占据身体的时候开始行动,异常默契,原因在于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黄芪找到了电视台,让小芷不停地哭,然后讲述自己现在面临的难处,从舆论上占领道德高地;她让父亲、母亲和周围的邻居交涉,并且联名上书,让那些同样不愿意离开或是嫌拆迁费太少的人统一战线;坏小孩做的事情更加过分,她买了一桶红色油漆,在拆迁区的墙壁上到处写着“杀人凶手”“无良开发商”等字样,相当刺眼……
除了这些,黄芪还让影子做了一件更过分的事情。到了深夜,她就会让影子拿着水果刀出现在拆迁区,吓唬了不少人,最后传出了这片土地闹鬼的谣言。
种种压力之下,开发商最终放弃了这块地。
诸位“黄文芷”成功保护了自己的家。
黄文芷并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只是感觉很累,同时也很开心。
然而,好景并未持续多久。
“崩坏时期”。
十个人格原本可以勉强维持着稳态,但是现实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残酷,几年之后,黄文维患上了白血病,至少需要七位数的钱才能治好。
巨大的压力就像是彗星撞击了地球,摧枯拉朽般将黄文芷的精神世界撞得支离破碎。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格开始死亡。
对于九个子人格来说,这意味着当中的一员永远消失。对于黄文芷来说,则意味着自己变得冷漠,而且失去了许多至关重要的记忆。
“母亲”死亡的时候,黄文芷真的开始遗忘有关母亲的事情,或者说她不再感激母亲把自己生了下来。“舞者”死亡的时候,黄文芷失去了梦想,她再也不会无意识地随着音乐舞动身躯,变得像是一具冰冷的傀儡。
谈心认为,之所以有人格开始消失,是因为黄文芷身上的压力太大,她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维持那些人格了。简单来说,就是她已经忙碌到忘记了母亲,忘记了曾经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