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头无尾
我喝了一大口水,故意神秘的笑道:“也可以用别的东西交换的。”
“呃?”周虫明显有些动心,想了想这才问道,“拿什么交换?”
我哈哈大笑道:“就你刚才驱赶蚊虫停在竹子上的法子交给我就成。”
“你要学那个做什么?”周虫有些奇怪的问道,“以你之能,想来多的是药方,可以把蚊虫驱赶出去。”
“那玩意太有趣了,我想着,我哪天不做郎中了,就去街头耍把戏,画符驱虫,保证日进斗金。”我乐呵呵的笑道。
“你……”周虫这才知道,我是逗他的,隔了半晌才苦笑道,“这玩意有些特别,所以,你想要学恐怕有些难度的,不过——不过——如果你真能够医治好我,我倒不在乎丢脸,可以去给你画符驱虫耍个把戏,到时候,你就负责收钱好了,至于能不能够日进斗金,那可难说得紧。”
“好,就这么说定了,一言为定!”我笑道,“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把脉!”
周虫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西门先生的好意,我先心领了,只是家师的病情,已经是刻不容缓,所以,还请西门先生先医治家师,在为我劳心不迟。”
“你这人倒是有趣得紧!”我笑了笑,既然周虫不愿意,我也不再勉强,事实上,我这人懒散得紧,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对于他们的驱虫术有些兴趣,我还真懒得跑这一趟,刚才虽然是戏言,我未必就真心想要学习,可若是能够了解一下子,也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周虫也扯动脸皮笑了一下子,我细细的寻思着,周虫刚才所说,周父之死是中毒,而且是满脸乌青,这毒似乎并非多么的高明,如果换成我下手,普通人只怕连着死因都找不出来。
“令尊背后的东西,是什么?”我问道。
周虫明显的呆了一下子,大概是被我这种跳跃式的思维问住了,半晌才说道:“说了你可能都不相信,是个纸人!”
“撒豆成兵?”我心中有些狐疑,这类奇术,我也略有耳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和一些精妙机关术不同,也非幻术,可以说是奇妙无比。
那个纸人能够站在周父身后,除非是有个作怪,否则,就是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奇术了。
“我不知道。”周虫摇头道。
“那个纸人呢?”我问道。
“烧掉了!”周虫说道,“村子里面的人害怕得很,火葬家父的同时,就把纸人也烧掉了,听的说——焚烧那纸人的时候,奇臭无比,二三里路外,都能够闻到,可是当时那个纸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们村子里面,可有扎纸人的?”我问道,我感觉周父的死,实在是疑窦重重,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隐约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周虫看了看我,老半天也没有说话。
“你姥爷呢?”我问道,从周虫的诉述中,凭感觉他姥爷也不是普通人,金镇?至少我就不知道,金镇是什么意思,而周虫的姥爷明显是知道的。
“失踪了!”周虫说道。
“失踪?”我不解的问道。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不叫失踪?”周虫说道,“从那事过后,我老爸死了,他也不见了,我妈是他的养女,我又病了,我妈就抛开我们,另外找了一个人嫁了,我爷爷把我养大的。”
“我刚才碰到过你爷爷,可不是好相与的老头啊!”我说道。
“我奶奶是被我吓死的,他自然也恨我。”周虫叹气,又说,“我这人命硬,克死了父亲,克死了奶奶,哎……”
“哪里有这等说法了?”我说道,“那天晚上,周老头不是说了,让村子里面的人,都不要出来吗?为什么你爹就去找你了?”
“如果当日师父挑选的是别的人家的孩子,就没有这个事情了!”周虫说道,“坏就坏在他选了我,我老爸是个老师,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那天的事情,本来是瞒着他的,结果那天是周六,晚上他回去了……”
通过周虫,我才知道,周父是个小学老师,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对于什么七丧的说法,也是不置可否,甚至认为,村子里面的人胡乱惊慌,并非什么大事,至于接二连三的死人,那也是天命所属,只是巧合罢了。
所以,那天是星期六,周父回家后,不见周冲,就问了一句,本来——周爷爷和周奶奶都瞒着他,这是谁也没有想到,担心儿子的周母,一个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周父当场就怒了,本来就瞧不起周老头,认定他是装神扮鬼的骗人,原本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也不管他的事情,他想要骗人,哄一些吃喝的,而村民也图个安心,他骗就骗吧。可现在,居然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牵扯了进去,所以,周父一怒之下,抓了一件衣服,就匆匆的出了门。
不管周爷爷和周奶奶怎么阻拦,也没有挡住他的脚步。于是,就有了周父去沟外祠堂寻找周虫的那一幕。
周虫本来就有些害怕,听得父亲叫唤,立刻就出来了。周老头原本想来追出来,可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偷袭。
周老头还是被绊了一下子,也不及查看,到底是什么人躲在暗中偷袭,匆匆出来,就看到了周父倒了下去,一道乌光,射入周虫的眉心。
虽然周老头的速度很快,但是,剑锋贴着周虫的头皮过去,刺入那人胸口,应手而倒的,却是一个邪气的白纸人。
而周老头当场就吐出一口紫红色的血,倒了下去,年幼的周虫当场就吓晕了,等着再次醒来,已经完全物是人非。
周父死了,连着尸骸都已经火化了,骨灰都被撒掉了,周爷爷心痛儿子,周奶奶一着急,也病倒了。
姥爷失踪了!
从那以后,周虫就再也没有见过姥爷。
“村子里面的人,难道也从来没有过问过你姥爷?”我感觉奇怪,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好歹也有人问一声啊?
“开始有人寻找,找不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除了我,谁也不记得他了。”周虫叹气。
“你妈呢?”我问道,“你有没有找你妈问过你姥爷的来历?”这整个事件,最倒霉的要算是周父了,他是因为儿子,无端牵扯进来的。
问题就是,周老头似乎是没什么问题的,周虫的这个姥爷,却存在很大的问题——这人和周老头一样,本身就有些学问,然后,又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我姥爷不是本地人!”周虫苦笑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周山的,然后,正好那年我妈父母都死了,孤苦伶仃,姥爷可怜她,就把她抱回去养活了。所以,我妈根本不知道我姥爷原本是做什么。”
“那你姥爷在村子里面,以什么活计为生?”我问道。
“扎纸人!”周虫的脸色,变得非常的古怪。
“啪”的一声,我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扎纸人?周虫的姥爷居然会扎纸人,这可是技术活!而周父的身后,又出现了白纸人,整个事件中,这个白纸人可是事关重大。
周虫看着我,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的姥爷有问题?”
“嗯,非常有问题!”我慎重的点头道。
“我那时候还小,真的不知道,但是师父他老人家却说,不是姥爷,姥爷是无辜的。”周虫说道。
“那你姥爷去了哪里?”我问道。
“不知道……”周虫摇头道。
我仔细的想着整个事情的关键,第一,那个白纸人;第二就是周虫的姥爷——时隔二十年之久,白纸人老早就被烧掉了,周父的尸体也老早就火化了,骨灰都没有存在来,想要从当年的毒药下手,却是没法子的事情了,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到他姥爷的去处,也许可以解开这个谜团。
另外,当初偷袭周虫师父的,却又是什么人?这人一定是知道周师父的计划的,否则,他不会躲在暗中偷袭。
更让我觉得古怪离奇的事情就是,人家害命至少还谋个财呢?这个隐藏在暗中的人,明显什么也没有图啊?
除了杀了周父,弄得周虫一家子家破人亡,几乎是什么也没有得到。这件事情中,周虫应该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是,那时候的周虫,年仅七八岁,又如何和人结怨了?周父是一个小学老师,还是很受村子里面的人尊重的,更不会有谁想要花费这么大的心力,置他于死地。
如此看来,如果背后真有那么一个凶手的话,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周虫的师父。
“这以后,村子里面就没有什么怪异是情了?”我问道。
“没有,整个村子里面最怪异的人,现在就是我。”周虫扯了一下子嘴角,冲着我笑了笑,“你好像比我还要好奇啊?”
“我能够不好奇吗?”我反问道,“你给我讲了一个有头无尾的故事,让我听得心里痒痒的,我这人从小就喜欢刨根究底的,不弄清楚了,连着觉都睡不着。”
“你活的真够辛苦的。”周虫说道。
“人生苦短,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我笑笑。
第九章 碧血虫心
周虫摇头道:“我看着你就是闲着很无聊!”
“我要是有事,你以为你一封书信,就能够让我千里迢迢的跑来找你?”我说道,要不是我最近正好真的闲的无聊,想要出门走走,加上又是袁疯子介绍的,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我都应该走上这么一趟。
而且,我对于周虫师父的怪病,也很有兴趣。
周虫把我吃过的碗筷收拾了,然后,又去煮茶,我看着他取出来的茶叶,竟然通体翠绿,裹着一种金黄色的绒毛,心中很是好奇,当年我跟着雁栖的时候,他富甲天下,什么名茶没有吃过,却也没见过这等茶。
“这是什么茶?”我好奇的问道。
“这是周山的土茶,倒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不过,口感还成,我自己采的。”周虫说道。
“我本来还有兴趣尝尝,被你一说,我感觉有些发毛了。”我故意说道,“你诓骗我来,却是家徒四壁,不会就准备那点土茶贿赂我吧?”
“袁先生说,你这人有趣得紧,果然!”周虫一边说着,一般等着水烧沸了,然后把茶叶丢进去,看着水再次沸腾后,少顷,封了炉子,取出两只细白瓷工笔荷花杯子,倒了一杯给我,笑道,“你尝尝。”
我伸手接过那茶盅的瞬间,白瓷竟然温婉如玉,触手细腻之极,这绝对不是现在的工艺品茶盅,更不是普通的茶具。
我端起茶盅来,轻轻的啜了一口茶,果然,清香满口,温润生津。
“好茶,好杯!”我笑道。
“茶倒不值什么,我自己采摘的,只是不是用明火炒的,而是用阴火炒的,和普通的炒茶大不相同,因此必须要沸水煮了才能够吃,至于茶盅,那倒是真的好东西,是宋代汝窑出的——本来有一套的,上次袁先生来,也是喜欢,我就送了他两只,你要是喜欢,这两只送你。”周虫很是慷慨的说道。
“你可知道外面汝瓷的价钱?清代就有流传——纵有万贯家产,不如汝瓷一片在手,何况是你这等完整的汝瓷?”我说道。
“那些躺在棺材里面的尸体,纵然有着再多的汝瓷殉葬,也抵不了无偿性命。”周虫冷笑道,“西门先生是豁达之人,难道也被金银俗器蒙蔽了?”
我闻言,不仅哈哈大笑,点头道:“你说的对极。”
“我听得袁疯子说,你收集这些东西,竟然是为着一个已故朋友,真正称得上的重情重义,所以,我才送于你,你如是用外面那些金银俗器来衡器,岂不是也忒瞧不起人了?”周虫反问道。
“嗯!”我听了,忙着起身道,“周先生勿要动怒,如此说来,我代那位故人谢过了。”
“这才对!”周虫说着,转身走了进去,很快,他取出一只竹筒来,抛给我说,“给你看看——”
我好奇,打开竹筒上面的塞在,从里面倒出来一卷画轴,大概是为着怕防潮,还用油纸包裹着,我打开油纸,把画卷铺开,浓浓春意,顿时就铺面而来,工笔彩绘海棠,加上两只栩栩如生的鹦鹉,翠羽红花,鲜嫩的海棠花叶子……
自然和谐,完美至极!
我在心中暗赞不已,虽然宋徽宗那个没出息的皇帝,治国无能,却是书画双绝,就这么一幅画,果然称得上是传世之作了。
“这是屏风画,共有四张,我还有一张牡丹孔雀图,在我师父那里,你若是医治好我师父,另外一幅也送你,这幅画——只是感谢你不惜千里迢迢的赶过来,这份情,我周虫领了。”周虫说道。
“你说的这等慷慨,我都不好意思收你的画了。”我一面在等下细细的观赏那海棠鹦鹉图,一面笑道。
“这等东西,算得上是国宝了,放石先生的私人书房中,比落在我等草莽之徒手中好,所以,我也算是放心。”周虫说道。
“多谢!”我苦涩的笑了一下子,是的,放在雁栖的书房中,确实很是安全,也确实比放在别的地方好,至少,不用担心被人变卖或者毁掉,更不用担心子孙不肖,拿去换钱败家。
“咦——”我的目光,突然落在那张海棠鹦鹉图上,刚才在灯光的投射下,鹦鹉的眼睛,竟然似乎是动了一下子?鹦鹉活了?宋徽宗的画,居然传神到这个地步?
“怎么了?”周虫问道。
“没事,我眼花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把古画卷起来,不料,眼角的余光再次看到,鹦鹉的眼睛,似乎是动了一动。
画的太过逼真,也不是好事,我在心中叨咕着。收好古画,我看着周虫的脸色,在灯光下,有着青色的阴影,加上长久不见阳光的缘故,透着一种死人般的苍白。
“今天总不能够去看你师父了,我就在你这里歇一晚上,你给我瞧瞧,你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我说道。
“哦?”周虫的眼神,明显有些怪异。
“别婆婆妈妈的!”我拉过周虫的手,手指直接扣在他的脉搏上。
周虫没有反抗,但是,我的眉头却是越州越深,周虫的全身经脉,竟然大部分萎缩,这要是换成别人,只怕老早就缩成一团,成了一只卷曲的虫子,活不了了。可周虫居然还活蹦乱跳的。
“那只手。”我说道。
周虫倒也配合,把右手伸了过来,我扣在他右手的脉搏上,半晌,才问道:“小时候就是这样?”
“是的……差点就变成虫子了,所以,我叫周虫。”周虫说道。
我理解他的说法,大凡毛毛虫之类的爬行昆虫,在遇到危险或者抵御外界环境的时候,就会缩成一团,人有时候也会因为本能的害怕,收拢手脚,但那只是收拢,不像周虫这样,全身经脉内敛,如果不能够舒展开来,就和一只煮熟的虫子,没什么区别了。
“病发的时候,应该很痛苦吧?”我问道,自古以来,剥皮抽筋都是酷刑,如今,周虫这种怪病,就是类似于抽筋的酷刑。
“生不如死。”周虫点头道。
我从背包里面取下来一根银针,拉过他的手指,对着他左手无名指上,刺了下去,然后,死劲的挤压,我才挤压出一点血液来——
“啊?”我惊呼出声。
我行医多年,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血液颜色——那是一种怎样的触目惊心?
周虫的血液,竟然是一种鲜艳的碧绿色,和正常人的艳红色,完全不同。
“一直如此?”我讶异的问道。
“自从那次以后,一直如此!”周虫叹气道,“当时我妈、爷爷找了医生给我看病,医生说要验血,然后验血的时候,抽血的小护士看到血液的颜色,当场就吓晕了,从此以后,整个周村的人,都知道我不同于常人,被鬼怪附身了,也没有大夫,愿意给我再医治。”
我想了想,也是不得要领,就算中毒,哪怕血液的颜色变成暗黑色,我都能够表示理解,可是,我还真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碧绿色泽的血液?
萎缩的经脉,碧绿色的血液?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他都应该是中了阴寒之毒。
“这应该是一种寒毒!”我说,“只是什么寒毒,这么厉害?奇怪,真要这么厉害,你应该活不久……嗯,周虫,我可不是咒你,我就事论事。”
“我知道!”周虫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冲着我点点头道,“西门先生,你不用在我身上费脑筋了,还请你想法子医治好我师父,周虫就感激不尽。”
“你师父什么病?你在信上说的太过含糊,趁着现在有空,不如给我细细说说?”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凭感觉,周虫似乎对我隐瞒着什么,包括他这怪病,这碧绿色的血液……
他妈的,这就是一只大大的青菜虫啊?想我小时候踩死的青菜虫,可不都是一肚子的绿?
周虫见我不在询问他的怪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忙着说道:“不知道西门先生对于羽化,如何理解?”
“羽化?”我愣了一下子,想起刚才碰到的那只骷髅雪蝉,说道,“有些昆虫经过蜕变,可以长出翅膀,翱翔在蓝天之下,蜕变和羽化,应该是联系在一起的,嗯……好想还有一种说法,羽化飞升?”
羽化飞升——只是说的好听,事实上就是指人类死亡罢了。
我自以为,周虫这个时候问我羽化,自然不会是问昆虫界的那个蜕变,我只是一个大夫,可不是昆虫学家,所以,他的羽化的含义,应该是指人?
“那西门先生行医这么多年,可曾见过,人的蜕变?”周虫问道,“可知道羽化飞升的来由?”
我茫然摇头,羽化飞升的来由,我还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深究过,至于人的蜕变?小时候倒是听得老人开玩笑的说过一些。如今被周虫提起来,又想到袁疯子曾经说过,周虫这一门,乃是诡异的驱虫师,外人根本就没法子理解。
驱虫,养虫!
驱虫我刚才已经小小的见识了一下子,把所有的蚊虫都驱赶到一处,让它们停息在一根竹竿上,而不骚扰人。
养虫?怎么养?总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抓一只蜻蜓蝴蝶,养在玻璃瓶子里面看着好玩吧?
如果真是这样,驱虫师就没有什么神秘了?
羽化?难道说,我小时候听到的那个故事,也有些根源?
第十章 躲在门后蜕壳的人
我记得小时候听得村头的阿婆说过,有个姓殷的书生出门去舅舅家,结果在路上有事耽搁了,到是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看着舅舅家的门虚掩着,就推门进去。
当时满屋里面一片漆黑,殷书生就大声叫着舅舅,他知道舅母早亡,表兄出远门做生意,因此,舅舅家就一个人住着,而舅舅偏生喜欢喝两杯老酒。
当时书生心中还想着,不会舅舅又出去喝酒了吗?
所以,殷书生叫了两声,眼见没人搭理,想着算了,就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了,找蜡烛点了,偏生就在这个时候,书生听得舅舅家门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书生心中向着,不会是猫还狗的吧?于是,点着蜡烛,就向门口走去——只见门开着,门后面隐约露出一双脚来。
书生当时心就咯噔一下子,闹贼了?再看看,那双脚上穿的鞋子,明显就是舅舅的,他想着,舅舅躲在门后面做什么啊?不会又喝醉了吧?
所以,书生一边想着,一边就叫着“舅舅”,顺便拉开了木门。然后,书生拿着蜡烛对着门后的人照了一下子,顿时就吓得大叫一声,蜡烛落在地上,满屋里面一片漆黑,书生接着朦胧月色,当时就夺门而出,跌跌撞撞的跑回家,跟着晚上就病倒了。
家里人都担心的不得了,忙着请郎中来看病,那书生只是满口里面胡说八道,说是看到舅舅在门后面蜕壳……
众人自然不信,这人哪里有蜕壳的道理?又不是蛇类?于是,就有人去娘舅家,想要看个明白,结果,去了一看,舅舅死在了门后面。
村保请了仵作来验尸,说是酒醉而死,并没有什么蜕壳的说法,书生晚上眼花罢了,还说,若是当时抢救及时,舅舅就不得死了。
那书生后来如何,不得而知,但是,躲在门后面蜕壳,就成了一个笑话,小时候,老人没事常常说给孩子们听,偶然还会善意的取笑——这孩子忒胆小,和那殷书生一样。
我把故事说给周虫听,周虫听完,却是脸色有些不对劲,半晌才说道:“想来那书生并非是看花眼了……”
“呃?”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周虫,书生没有看花眼,难道他娘舅还真是躲在门后面蜕壳了不成?
“家师就因为蜕壳未成,如今……生死未卜,只剩下一口气了。”周虫说道。
“什么?”我大惊失色,这世上真有蜕壳的人?
“虫子可以蜕变羽化,为什么作为万物的人,却是不可以?”周虫问道,“早些年,一些术士为着寻求长生之道,一来就是像你们这样,死命的在医药方面做研究,于是,采药炼丹,成为道家的必修之课程,而我们这一门的始祖,却是结合了巫蛊之术,起先是驱虫,然后是养虫,以己身饲养虫宝,然后借用虫宝的蜕变,自身也跟着蜕变,从而达到不死不灭的境界。”
“你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我仔细的想了想,周虫的所说,完全已经超过了我的认知,虫宝?这绝对是一个新鲜名字。
不过,利用虫子的蜕变羽化,从而自己也跟着蜕变,达到长生的目的,也许,比我们这一门的某些老不死的寻找不死药,似乎还要靠谱一点。
“令师何在?”我说道,这个时候,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周虫的师父,到底是如何蜕变的,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要寻方问药?
“天色已晚,西门先生连夜赶路,明天再去吧。”周虫说道,“家师这个样子,也有些年月了,不急在这么一个晚上,还有,西门先生头上的伤,也该处理一下子。”
周虫说着,指了指我头上的伤,提到这个,我心中又开始有些不痛快了,低声咒骂道:“这些该死的猴子!”
“周山从来都没有猴子的。”周虫再次说道。
“此话当真?”我狐疑的问道,不是猴子,那是什么东西?
“你又不是妙龄美人,我骗你做什么?”周虫笑道。
我心中暗自叨咕,这厮明显就是一副活死人模样,也是活一天,算一天的角色了,居然还惦记着妙龄美人?说不准啊,那就是虫性本色。
“我明明看到就是猴子啊?”我说道,“你这竹林子里面,养了什么怪物不成?”我想想就郁闷啊,好端端的跑来周山,先是让怪物给抓伤,借着,又被周虫吓的半死,如今,他居然还说不是猴子?
“没有怪物!”周虫摇头道,“我没有养怪物的爱好。”
“我活见鬼了?”我说道,“我明明看到那东西,毛脸雷公嘴,就是猴子,而且还是两只。”
“难道是别的地方跑来的?”周虫说道,“要不,等着明天白天,我们林子里面找找?”
“对,找出来我非扒了它的猴子皮不可!”我说道,“对了,我来的时候,还碰到一件稀罕事情。”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个白色的蝉蜕取出来,递给周虫。
哪知道周虫一见之下,顿时脸色大变,惊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见到这玩意了?”
“就在沟对面的树林子里面——”我说着,便把遇到这白蝉的事情,和周虫说了一遍,然后,我还取出被腐蚀的药铲,给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