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仓田的视线落在犯人寄来的电子邮件上,浏览着已经确认为安全的滑雪道名单时,突然灵光一闪。
「北月滑雪区怎么样?」仓田提议。「如果是那里的斜坡,不管是长度还是宽度都没问题,坡度也够,我想应该可以打造出理想的赛道。」
「啊!这真是个好主意。」辰巳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
「不行,那里不行,那里不适合。」松宫瞪大了眼睛,非常大动作地反驳。「那里不是关闭了吗?如果开放的话,会有很多问题的。这点你们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我们当然很清楚。但是,眼下已经没有其它替代方案了不是吗?想必您也知道,入江父子现在正下榻在我们的饭店里。我有跟入江先生稍微聊一下,他是为了让儿子面对现实才来的,所以北月滑雪区不开放令他觉得很遗憾。可以请您好好地衡量一下这个可能性吗?」
松宫露出一脸困惑的样子,跟旁边的中垣面面相觑。
「白天的时候,增渊町长的公子也来过了,还提出好几个可以让北月滑雪区变得更具娱乐性的计划。只要跟北月町的町公所合作,我想一定可以把比赛办得非常盛大。」仓田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
松宫和中垣不知讲了甚么悄悄话,然后中垣果不其然地丢出仓田意料之中的台词:
「我明白了。包含这个方案在内,我会跟社长商量看看的。」
21
从跳台跳出去的那一瞬间,千晶就知道有点不妙了,因为角度过于向上。角度如果太大的话,停留在半空中的时间就会变长。千晶把脚收起来,准备着地。虽然跳得不差,但今天可不是来玩的。千晶一面确认自己在半空中的姿势,一面紧盯着一寸寸逼近的着地斜坡。
两条腿感受到些微的冲击。确定重心是落在滑板的正中央之后,千晶稍微把重心往后靠。着地之后,如何在最不浪费时间的情况下让滑板继续往前滑行──千晶认为那便是在越野赛展现跳跃技巧时的致胜关键。
滑了段距离之后,千晶利用滑板的金属边做出一个急转弯,漂亮地停下来。
幸太也从上面滑降而至。
「瞧你之前加速加得那么猛,我还以为会跳得多高呢!而且以千晶姊来说,这一跳也太没力了吧!发生甚么事了?」
千晶把手扠在腰上。
「我没说过吗?我暂时要把腾空跳跃封印起来了,我现在练习的是要怎么做才不会跳得太高太远。」
「利用跳台却不要跳得太高太远?」躲在防风镜底下的幸太不满地嘟囔着。「这未免也太没劲了吧!」
「这有甚么办法?谁叫我想要练习越野赛,可是滑雪道却还没有盖好呢?」千晶把目光望向幸太的背后。「话说回来,快人呢?」
「他一个人跑去滑雪了,我猜大概又是去找那个漂亮的雪警了吧!」
「嘿!那小子是玩真的吗?」
「他这次超认真的好吗?还跟我说要多住几天。我说我已经安排好节目了,结果你猜他怎么说?他居然叫我一个人回去。真是败给他了。」
横内兄弟住在位于新月站旁边的度假型公寓里。那是他们父亲的朋友在泡沫经济时代买下的房子,一共有 1LDK【注:一房一厅一厨。】。因为如果一直都没有人住的话,房子只会一直折旧,所以就免费地租给他们。建筑物虽然古老,但是却附有温泉和健身房,是很高级的电梯华厦。
「虽然我很佩服他宁愿多住几天也一定要追到对方的勇气,但不知道人家大姊姊做何感想呢?看起来好像没甚么希望的样子。就拿昨天来说好了,也是碰了软钉子…」
千晶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因为她的注意力被一个朝向跳台开始滑行的雪地滑板玩家吸引住了。那个人的滑雪技巧跟其它人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平衡感堪称完美,甚至可以让人感觉到他的弹性。
那人跳了起来,跳得非常高,距离也拉得很远。着地在如果再跳得远一点就会因为没有坡度而失速的地方,姿势完美无缺。明明没有在空中展现出甚么华丽的特技,周围却还是响起了不可置信的惊叹声。有时候看似简单,却又充满力与美的腾空动作,其实才是最吸引人的表现。
瞧──幸太兴奋得连声音都分叉了。
「那家伙真有一套,是在地的吗?」
幸太口中的「在地」指的是当地人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在昨天之前还没见过这个人。」
只见那个雪地滑板玩家拆下滑板,慢条斯理地朝着跳台顶端开始往上爬。当千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时,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把脸转了过来,而且还往他们俩的方向走来。
「咦?他好像正往我们这边过来耶。该不会是来吵架的吧?」
「不会吧?为甚么我们得在这种地方跟他吵架不可啊?」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直盯着他看啊?」
「我们只是觉得他很厉害才看他的,没有道理因为这样就来找我们吵架吧?再说,会在这种地方滑雪跳跃的人,应该多多少少都是想要引人注意的。」
「我哪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啊!」
冷不防,那个身形高大的雪地滑板玩家已经走到千晶他们面前,而且还站定不动。
「嗨!」那个人打了声招呼。「你们在这里干么?」
「没干么。你是谁啊?」千晶没好气地反问。
「原来你们认不出我来啊!」那人摘下防风镜。「是我啦!」
「啊!」千晶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对方是雪警巡逻队的根津。
「根津先生,你也玩雪地滑板啊?」
「该怎么说呢?其实这才是我的本业。只是碍于雪警巡逻队的工作,平常只能滑双板。」
「原来如此,所以你今天是不用工作吗?」
「不是…倒也不是不用工作,只是突然想要习惯一下站在滑板上的感觉。不瞒你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玩滑板了,这还是今年冬天的第一次。」
「真的吗?」这次换幸太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其实千晶也同样感到惊讶。
「如果是这样,我们还真幸运。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甘心,但我的确是看得入迷了。」
然而根津却蹙紧了眉头,不停地摇头。
「完全不行。那是因为着地点的雪面被压得很紧实,所以才能蒙混过去,如果底下是不平整的雪地或新雪的话,大概就会被绊住。所以还得再花一点时间,才能把感觉重新抓回来。」
从他的语气听起来,既不是刻意谦虚,也不是故意装酷。如果刚才的滑行和腾空技巧都不是他真正的实力的话,那他真的非常厉害。
「看样子你非常有干劲呢!该不会是打算参加这次的比赛吧?」
千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出心里的疑问。只见根津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我没打算参加这次的比赛,只是因为工作上可能会用到,所以才开始练习的。」
「工作上?雪警的工作甚么时候需要用到雪地滑板了?」
被千晶这么一问,根津脸上浮现出尴尬的表情。为了掩饰这表情,根津戴上防风镜。
「我们的工作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任务呢!不过不是甚么重要的事,你听过就算了。」
根津抱起滑板,又开始往上爬。背后传来「等一下!」的叫声。
「越野赛的滑雪道还没有决定好吗?」
根津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我猜今天或明天就会拍板定案了。」
「真的吗?大概会选在哪里?」
「决定好之后我会告诉你的。」根津丢下这句话之后,转身往前走。
22
当根津背对着濑利千晶他们,在雪地上行走的时候,心里却想着「这下子真的惨了」。虽然他一时嘴快说出「今天或明天就会拍板定案了」这种话,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今天早上从仓田那边接收到的讯息是,因为赎金交付得十分顺利,所以犯人又透露了几条安全的滑雪道,然而其中并没有可以兴建越野赛道的滑雪道。如果要在新月滑雪区举行比赛的话,就只能从攻击滑雪道或金色滑雪道选择其一。
所以当仓田告诉根津,他也有在考虑北月滑雪区的时候,根津的反应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啊!根津真想对仓田竖起大拇指。虽然从饭店过去的交通不太方便,而且到处都充满了不太容易欣赏到比赛的死角,但是跟整个比赛喊停比起来,那已经是目前可以想到最好的解决之道了。
只不过上面的人似乎对此还有很多疑虑。虽然根津左思右想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但是那两位本部长听说并不怎么赞成这个做法。即使表面上还是会试着跟社长讨论看看,不过就连仓田本人也觉得希望不大。
的确,站在公司的立场,不想再开放那个不符成本的滑雪道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去年发生的死亡事故,形象更是一落千丈。一直到最近,偶尔还是会有人来问饭店关于那场意外的事,对于安全措施的询问也不在少数。每次有人问起这个问题,回答「那个滑雪区现在已经没有在使用」是最快能让对方接受的答案。
根津好不容易走到跳台的起点,没想到这趟路走起来这么费力,他已经汗流浃背了。虽然他觉得为了搭乘滑雪吊椅,每跳一次都要滑到最底下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是下次还是乖乖地滑到底下坐滑雪吊椅上来好了。
大约有七个正在等待上跳台的雪地滑板玩家,根津排在他们后面。
要是让仓田或绘留看到他出现在这种地方,不知道会说甚么。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是为了在下次追击犯人时,不再让犯人从眼前溜走才练习的。
事实上,他也想问自己到底在干么?当他开始练习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甚么意义。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受到那道滑雪痕迹的刺激吧!
犯人跳过三十公尺以上的落差,降落在距离相当遥远的雪地上,而且完全没有跌倒的迹象。不得不说犯人是个具有非常厉害的技术、令人大吃一惊的体能、以及惊人意志力的人。
我有这样的本事吗?当根津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疑问的同时,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开关也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甚么东西苏醒了,原本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冻结成冰的某种感觉,开始带着热度一点一点地醒来,而且那个温度瞬间就炽烈燃烧,带动全身血液的沸腾,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拿全身沸腾的血液怎么办才好。
他已经快要不能控制自己了。昨晚上床之后,他也是一整夜都睡不着。半夜还偷偷摸摸地爬起来,翻出已经被他束之高阁的雪地滑板,开始打起蜡来。当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头脑反而变得更清醒了。
我到底想干么啊…根津扪心自问。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把雪地滑板的技术练得再好,又有甚么帮助呢?又不可能抓住犯人,更何况昨晚仓田才千叮万嘱地交代他绝对不可以做出任何危险的事。
「从犯人寄来的电子邮件来看,他们已经注意到你在跟踪他们了。上头虽然写着这次特别网开一面,但是今后绝对不能再出现同样的举动。除了不想刺激到犯人,我也担心你的安危。就算你的跟踪真的很高明,但是真把犯人逼急了,谁晓得对方会对你做出甚么事。」
仓田说的合情合理,根津只有低头认错,答应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明明已经答应仓田了,我现在又是在干么啊…根津再一次问自己。
也许他只是在找借口而已。因为发生在北月滑雪区的意外,使他下定决心不再玩雪地滑板。因为考虑到身为被害人家属的入江父子的心情,他认为只要他一天是这座滑雪场的雪警巡逻队员,就应该以不再玩雪地滑板来表现出最起码的心意。所以他下定决心,如果他再次站上雪地滑板,肯定是已经逮捕到命案犯人的时候。
然而,昨天当他看到犯人留下的滑雪痕迹时,这份决心顿时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为了解决这件事,我也只能再次站上雪地滑板了,现在是紧急状况──根津从自己的角度合理地解释了眼下的情况,并翻出尘封已久的滑板。说到底,他也只是自己想滑不是吗?他也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不是吗?
问题是,雪地滑板这项运动本身并没有错,这种任何人都知道的道理常常出现在根津心里倒也是事实。做错事的是人类,并不是雪地滑板这项运动。滑雪客里头也是有很多不守规定的人。并不是只有玩雪地滑板的人才会进入禁区,他也曾经有想过把使用伪造缆车券的滑雪客扭送派出所的经验。
回过神来已经轮到根津了。后面的年轻人正看着他,彷佛是在催他:「快点出发吧你!」
根津采取重心比较低的姿势,往跳台不断加速前进。上过蜡之后的效果似乎还不错。
根津利用高速一口气滑上跳台,再配合时机,往空中一跃。
还是不行,时间点不对…
这样是赢不过那家伙的──根津一面思考这个问题,一面摆出准备着地的姿势。
23
松宫的眉头紧皱。为了不让仓田再提出抗议,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为了等社长的指示,仓田正在索道事业本部长室里。松宫和中垣应该跟昨天一样,已经在今天早上跟社长开过会了。
「为甚么不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仓田把两只手撑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前,摆出一脸不悦神情的松宫。
「我又没说不行,我只是说要慎重地处理。」松宫说道。
「这不是同样的意思吗?意思就是不能使用北月滑雪区!也就是还不能打造越野赛时要使用的滑雪道!」
「以现阶段来说,的确时机未到。」
仓田摇头,把头发拨得乱七八糟。
「我真不敢相信。本部长,你应该很清楚越野赛的日期吧!到时候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选手,如果我们连滑雪道都还没有开始盖的话,明年不管用甚么方式邀请,他们都不会再来了。不只这样,比赛能不能如期举行都还是个未知数。当然,我是指今年。」
松宫目光如炬地抬头看着仓田。
「如果要让北月滑雪区恢复运作,一天得花掉多少经费,你又不是不知道。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说,还得启动两座联络起来不甚方便的双人座滑雪吊椅。而且一旦滑降到北月滑雪区,就无法再回到新月滑雪区,所以还得为客人安排好接驳巴士才行。」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钱?仓田终于把整件事情串连起来了。虽然截至目前都一直把去年的死亡事故拿来当借口,但是追根究柢,笕就是想要丢掉北月滑雪区这个大包袱。
「总比取消比赛来得好吧?」仓田继续据理力争。「如果是因为经费的问题,那就只开放比赛这段期间,等到比赛结束之后再关闭不就好了吗?」
这下子换松宫摇头了。
「不,一旦开放之后,就不可能再关闭了,那样没办法对客人交代。」
「是这样吗?」
其实从饭店这边完全看不到北月滑雪区,只要推说是安全管理上出了问题,客人也只能接受这种说法。
「总而言之,」松宫提高了音调。「暂时先观察一下犯人怎么行动再说吧!这一两天一定会有甚么动作才对。社长说,再付三千万也无所谓。只要付了钱,犯人应该就会再提供新的情报。先看犯人提供甚么情报,再决定越野赛的滑雪道要怎么处理。」
「本部长,那样前置作业真的会来不及。」
「那你就想办法让它来得及啊!这才是所谓的专业吧!」
一听到「专业」这两个字,仓田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硬要扯到专业的话,把游客的安全视为第一优先才真正称得上专业吧!
「那么,至少让我先开始准备吧!我可以开始对北月滑雪区进行压雪作业以及检查滑雪吊椅的设备吗?」
「那可不行。要是你这么做的话,北月町那群人就会对重新开放充满期待。」
「那有甚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如果最后还是不开放的话,他们又会啰嗦个没完没了。」
「本部长,如果赶不上越野赛的话该怎么办呢?」仓田九十度鞠躬。「请你同意。」
松宫表情凶恶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角。
「那就先进行压雪作业吧!只不过,如果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是避免雪崩所采取的措施。至于滑雪吊椅,最多只能检查设备,还不要开始整备。」
「我们是索道负责人,让滑雪吊椅行驶本来就是我们的业务。」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松宫目露凶光地瞪了仓田一眼。「有哪家铁路公司会对不打算让电车行驶的铁轨进行整备的?又不是有钱没地方花。」
这次轮到仓田叹气了。只见他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明白了。」
仓田走出本部长室,回到管理事务所,把滑雪场整备主任辰巳和索道部主任津野叫来,一五一十地转述刚才跟松宫的对话。
「势必得出动好几辆压雪车才行呢!」辰巳说道。「目前北月滑雪区只剩下一辆小型的压雪车了。」
「那辆压雪车还可以发动吗?」
被仓田这么一问,辰巳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当然可以。只要补充燃料就可以发动了。因为我常常用它来铲除附近的雪。」
虽说北月滑雪区现在处于关闭的状态,但还是要定期地巡视建筑物等等,滑雪场周围的除雪工作也是不容轻忽的。
「那就用那一辆,只要先把整个滑雪区巡视过一遍就行了,目前连一次都还没有整备过。」仓田发号施令。
「我想找个雪警巡逻队的队员一起去。如果要知道哪些地点可能会发生雪崩的话,还是他们最清楚了。」
仓田也同意辰巳的提议。
「我等一下会问根津或藤崎看看。再来是滑雪吊椅的设备检查,人手够吗?」
「至少也需要四、五个人。」津野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可是现在几乎所有的滑雪吊椅都在运转,光处理这边就已经分身乏术了。」
原本滑雪吊椅整备单位的工作应该是整备滑雪吊椅,但是目前还要同时兼顾运转部门或监视部门的工作,所以整个忙不过来。而这也是削减人事预算的后遗症。
「不能想想办法吗?」
「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津野先是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观察仓田的反应。「等于是我自己私下雇用工读生,可以吗?」
津野大概是打算去找些他认识、而且又有经验的人来帮忙。
「没问题。责任由我来扛。」仓田保证。
在进一步地讨论过一些细节之后,仓田前往雪警巡逻队的装备室。藤崎绘留就站在外面,正在整理绳子。
仓田先向她打声招呼,随口问道:「根津呢?」
「他说要去滑两个小时的雪,要叫他回来吗?」
「不用,找你也是一样的。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仓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转述给她听,只见绘留的表情整个亮了起来。
「这真是太幸运了,我可以一个人独享还没有任何人滑过的新雪滑雪道,对吧?」
仓田露出一丝苦笑。
「话虽如此,但主要目的还是在于设备检查。你要是玩得太开心,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这我当然知道,现在马上出发吗?」
「嗯,我想尽可能早点出发。辰巳已经先过去了。」
「了解,请给我五分钟准备。」
「我在停车场等你。」
仓田坐进停在停车场里的工作人员专车,才刚启动引擎,一手拎着滑雪鞋、另一只手抱着滑雪板和滑雪杖的绘留就出现了。
把行李放进后车厢之后,绘留跟着坐进副驾驶座。
「不好意思,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宽板的滑雪板。」
她似乎是想既然要滑的是新雪,最好使用比较宽的滑雪板。
「没关系,在太阳下山之前还有好几个小时。」仓田发动引擎。
因为积雪的缘故,原本就已经很窄的路变得更加狭窄,有好几个路段在跟对向来车会车时都显得惊险万分。不难理解对于滑雪客们来说,这条路也是造成他们对北月町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对驾驶技术没信心的人,最好还是避开这条路吧──网络上的留言板是这样写的。
仓田一面慎重地操控着爱车的方向盘,一面提出刚才浮现在脑海中的问题:「怎么会突然想去滑雪?」
不过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绘留却一脸疑惑地沉默不语,好像不知道他在问甚么。
「我是指根津,他不是说要去滑两个小时的雪吗?」
「哦…」绘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因为他抱着滑板出去,所以我想他应该是去玩雪地滑板了。」
「雪地滑板?真的吗!」
「他还换了雪地滑板专用的靴子。」
「嗯…原来如此。」
仓田踩了煞车,把速度放慢下来。因为前面有一座小桥,即使乍看之下甚么都没有,但是这种地方常常会结冰。
「我记得他说过暂时不会玩滑板。」
仓田还记得,去年冬天,在北月滑雪区发生那起死亡事故之后,根津是这么昭告天下的。也许同样是玩雪地滑板的人,所以更加无法原谅肇事逃逸的犯人。
「我猜大概是受到刺激了吧!」绘留的话虽然有所保留,但语气似乎有凭有据。
「刺激?」
「八成是被犯人刺激到了。你有听说他在跟踪犯人时发生的事吗?」
「我有听说。这么说来,犯人好像就是利用雪地滑板逃走的。」
「听说技术十分了得。根津还说,他的滑雪技术根本无法与犯人匹敌。」
「喂喂…不会是因为滑雪技术比不过人家…」
「别担心,不管他想要干么,我都一定会阻止他的,不会让他去做危险的事。」
「话虽如此,但是如果他又像上次那样暴走的话,可怎么办才好啊?」
「这次是我不好。是我按照根津的交代,用行动电话向他通风报信的结果。但是下次我不会再这么做了,请相信我。」绘留加强了语气。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身为一名雪警巡逻队员,她的责任感之强,是不输给根津的,这点仓田也很清楚。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你一个人。我会再找根津好好聊聊的。」
「我也会提醒他注意的。」
「因为他是个很不服输的人,所以要他眼睁睁看着钱被犯人拿走,他肯定非常不甘心吧!」
「我也觉得很不甘心。在那之前我连做梦都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曾经因为下了很多雪,想说滑雪场可以顺利开门营业而感到欣慰不已呢!」
「我也一样。话说回来,犯人肯定也满心期待着下大雪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不知道在想些甚么的人。」
「那封恐吓信上写的会是犯人的真心话吗?说甚么因为滑雪场导致全球暖化,所以要求公司付赔偿金,您认为那真的是犯人的动机吗?」
仓田握着方向盘,耸了耸肩。
「八成不是吧!虽然滑雪场的开发的确是对环境造成了破坏,但是因此就要我们付赔偿金也只能说是借口。可能只是刚好想到一个冠冕堂皇的胁迫方法,就付诸实行了…不是吗?」
「您也这么想吗?」
「如果犯人真的是因为环境受到破坏而感到愤怒的话,才不会要求甚么赔偿金,只要把放炸弹的事公诸于世就好了。这么一来,滑雪场就只能关门大吉。就算继续营业,也只会受到舆论的抨击,不会有客人上门。对滑雪场的经营者来说,这方面的打击反而更大一点。」
「这么说很有道理,犯人肯定也算准滑雪场这边不会报警。」
听见绘留的自言自语,仓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一定觉得我很窝囊吧!」
「甚么很窝囊?」
「就是我只会听从上级的命令办事。照道理说,我就算冒着被炒鱿鱼的风险,也要保护游客的安全才对。」
「我很了解仓田先生的立场。」
「不,照理说,不管用甚么方法,我都应该要说服社长他们才对。要是我有勇气把辞呈往桌上一丢,告诉社长他们『如果不把恐吓信的内容公诸于世,我就不干了。』的话就好了。可是我一开始没有这么做,现在说甚么都太迟了。也难怪根津会觉得不甘心,因为我们现在不只是对上级唯命是从,也是对犯人唯命是从了。」